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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要命,自从司马瑨派人把守了这宅子,他想放谁进来就放谁进来,都把这地方当做是自己家了!
不过见到王焕之,她忽然有了主意,于是快走几步追了上去:“王公子,我有一事要告诉你,你听不听?”
王焕之停步转头,脸上满是笑:“女郎的话,我自然是要听一听的。”
司马烨正在王家的前厅里坐着,对面是王敷,二人面前一方棋盘,正在相对斗棋。
贵人们近来喜好此道,有时甚至还要开设一场赌局。
王敷手中落下一子,眉头却皱地紧紧的:“历阳王殿下有些古怪啊,你既然要对付凌都王,何必劝陛下去修道,这下好了,陛下抱病,谁来整治那个煞神?”
司马烨笑而不语。
王敷又数落:“听闻你还到处与人说自己想在凌都王跟前安插人手,是怕他不知道吗?”
司马烨点头,他还真到处说,上次白太傅生辰时还对白檀说了呢。
“你还亲自带人去别院里拿人?”
司马烨还是含笑点头。
王敷看他这模样,棋也下不下去了:“殿下要的是凌都王的兵权,可做事的模样半分不遮掩,你这样如何能得手?”
司马烨叹了口气:“丞相有所不知,本王行事如此,也是无可奈何。”
王敷一愣,再问他,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开口了。
他扔了棋子,心里颇为不快。
司马烨此人成天笑嘻嘻的很和气,可一会儿一个模样,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没办法儿合作了,太不配合了!
正气着呢,王焕之小跑着进来了。
“父亲,不好了!”
王敷看他这不懂礼数的模样就没了好脸色,他疼爱的是什么都像他的幺儿,最不喜欢这个终日花天酒地的长子,冷着脸道:“什么事这么一惊一乍的!”
王焕之倒是不在意他的态度,脸上还带着笑:“唉,我这不是着急么。父亲有所不知,据说谢家有意与凌都王联姻,凌都王已经在考虑啦。”
王敷腾地站起身来:“当真?”
“千真万确,白檀亲口所言,岂能有假?”
王敷出离愤怒了,好你个谢太尉啊,人前装模作样地跟我称兄道弟,背后居然跑去联合凌都王。明知道我要他兵权,自己却想偷偷分一杯羹!
“我这便去找谢筹!”
王焕之赶紧让路,连谢太尉大名都叫出来了,气得不轻呐。
司马烨在旁抬了一下眼皮,又低头继续摆弄他手中的棋子。
不出两日,司马瑨的病好了,终于搬回了自己的房中。
祁峰先前送了几块玄铁进来让他挑选,好吩咐下去铸造新兵器。
郗清还没走,白檀在前院授课,读书声朗朗入耳,他倚在窗边听了片刻,转头道:“都中盛传殿下正在考虑接受谢家的联姻,王谢因此已经开始分化了。”
司马瑨早就听说了,据说很热闹,龙床上的司马玹都快要被惊起来了。
郗清收拾了一下药箱准备走人:“王谢互斗,殿下应当有精力对付历阳王了吧?”
司马瑨扔下了手上的玄铁:“确实。”
西厢房里书声不绝,司马瑨走过去立在门口,那声音便戛然而止。
白檀扔下书走出来:“殿下有话说?”
“听闻恩师散布了本王考虑联姻一事,本王真是多谢恩师了,这便去与谢家商议。”司马瑨转身便走。
白檀错愕地看着他走去院门口,差点没咆哮:你是傻吗!为师明明就是在帮你撇开王谢啊!
她默默扶墙,他以前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忽然这么蠢了……
司马瑨脚步不停,脸上却带着笑,到了院门外,那笑才冷了下去:“走,去会会历阳王。”
门边的祁峰和顾呈瞬间来了精神,摩拳擦掌。
司马烨乘车过街,一路快马加鞭朝行邸赶。
这正午时分,日头浓烈,街上行人如织。车夫没分寸,一不小心险些撞着个孩子,急急勒马后便是一通怒骂。
那孩子吓坏了,摔在地上一个劲地哭,也不知道起身让道。车夫更怒,甩着鞭子就抽了他两下。
司马烨探头出来,见状怒斥了几句,车夫连忙告罪,头低到了胸下。
那孩子依旧嚎哭不止,司马烨也没急着走,竟还亲自下车将他扶了起来,过往路人无不唏嘘。
祁峰打马在巷子口里看着,对身旁的顾呈道:“瞧这老小子,还装假好人!”
顾呈愤慨地点头。
司马瑨却不觉奇怪,司马烨天生喜欢小孩子,自己幼年时也颇得他疼爱。所以之前那么多年一直被他试图塞眼线到跟前来,司马瑨也没想过要真与他翻脸,何况他也一直没什么动作。
看到孩子,他倒忽然想到件事,以往司马烨每次入都必然带着他最心爱的小儿子司马珉,这次却没见到。
他挥了一下手,转身打马离去,对面巷弄里迅速窜出两队人马来。
司马烨松开那孩子站起身来时,马车连他带来的侍卫都已被团团围住了。
他看了看领兵之人,都是司马瑨麾下部将,顿时拍了一下额头,那煞神果然目无王法。
司马瑨径自打马回东山,途径朱雀桥时,被几个小厮拦了下来。
祁峰还没上前吓人呢,那几个小厮已经扑通跪倒在地,一直磕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小人只是奉命行事啊。”
他们身后的马车车帘被人掀开,露出张少女温润的脸,可惜有些发白:“凌都王是么?在下谢氏如荞。”
一报姓氏就知道是谢家女了。
太阳已经落山,白檀在廊下来回走动,心烦气躁。
无垢过来问她要不要用晚饭,她刚要点头,看到司马瑨进来,又摇了摇头。
“殿下去谢家了?”
司马瑨脚步一顿,朝她走了过来:“不是恩师自己说本王在考虑的么?怎么又觉得本王不该去了?”
“为师不是那个意思,那是……”白檀气结,算了,对牛弹琴!
她扭头进书房,司马瑨却跟了进来:“那是什么?恩师倒是把话说完。”
“殿下要么是装愚钝,要么就是真愚钝,不管哪种为师都不愿与你多说!”
袖口被扯了一下,白檀转过头去,便瞧见司马瑨眼里促狭的笑意:“本王没去谢家,恩师用意,本王岂会不知呢?”
“……那殿下上午那话是说来骗为师的吗?”
“是啊。”司马瑨转身出门,与她袖口相擦,伸手悄悄捏了一下她的尾指:“恩师果然在意本王。”
白檀缩了手,昂昂下巴:“为师只不过是帮学生罢了。”
司马瑨充耳不闻地出了门,她搓了一下燥热的脸,又冲到门口喊了一句:“为师真的看你是学生才帮你的!”
混账,你敢当听不见!
“师尊……”无垢在旁边弱弱叫她:“谢家女郎求见。”
白檀陡然脸一沉,他不是没去谢家吗?怎么把人家姑娘都领来了?
转过头去,廊下果然立着个少女,黛眉杏眼,双颊丰润,穿一身绯红对襟的襦裙,高束的腰带层层叠叠,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你便是文才白檀吗?”
白檀勉强笑了一下:“不敢当,正是在下。谢女郎要找凌都王的话,他在后面。”
“不不,我是特地来见你的。”谢如荞丢了端庄的架子,忽然扑上来握住她的手:“我可算见到你了,以往没机会,今日借着凌都王的由头才能来。”
“……啊?”
“我、我们几个姐妹都很倾慕你风姿,若我也能像你这样自由自在地一个人生活就好了。”
“……”白檀挑眉,这话可不能对你父母说啊姑娘。
谢如荞攀住她胳膊,小声道:“你是凌都王恩师,能不能让他别考虑那婚事了?我……我害怕他。”
白檀微张的双唇到此时才合上:“嗯……那是,他的确是挺可怕的。”
第37章 道别()
王丞相与谢太尉正在朝堂上较着劲儿,两边站队的官员也是战战兢兢。
斗着斗着,王丞相忽然发现历阳王不见了,谢太尉忽然发现女儿不见了。
于是赶紧分头找人。
谢太尉这边倒是虚惊一场,女儿很快就乖巧地回了家门,还一脸的餍足,嘴边的笑怎么都藏不住,跟遇着了天大的好事似的。
小厮贴在谢太尉耳边说女郎悄悄去见了凌都王,随后还去东山拜会了凌都王的恩师。
谢太尉闻言顿时通体舒畅,谢家如今已经跟王家撕破了脸,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女儿难得看上了那个煞神,有利于联姻,不错不错。
他跑去问谢如荞:“女儿啊,你见凌都王这事下次就不要做了,不过他的恩师白檀与你同是女子,可以常常走动,你可看出凌都王有无意向接受联姻?”
谢如荞听了前半句兴奋潮红的脸色因为后半句迅速褪尽,支吾道:“还、还在考虑吧……”
“也好也好,让他好好想想,毕竟不是个正常的,用的时间要长一些。”
谢如荞咬唇跺脚,知道不是正常的您还让我嫁啊!
王敷其实也挺高兴,因为他查到历阳王居然被司马瑨给抓了。
实在再好不过,正头疼陛下不肯处置他呢,这下好,又多了个罪名。
他心情不错,连带看王焕之都顺眼多了:“待陛下一醒,为父就要入宫去办了凌都王!”
王焕之笑着表示支持。
凌都王府许久没有主人在,仆从们已经放松了许久了。哪曾想今日凌都王忽然就回来了,好日子一下到了头,仆从们顿时回归当初,紧张兮兮,垂首帖耳。
司马烨被关在他府上的私狱里,方方正正的牢房,藏在地底,不见天光,虽不潮湿,但却阴冷。
走道壁上悬着两排烛火,晦暗不明,映照在铁制的门栏上,那颜色褐中带黑,也不知道究竟只是锈迹还是沾了血迹。
司马烨堂堂一个亲王,还真没受过这种罪。他身上倒没什么伤,只是衣服已经脏的彻底,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来了,靠着墙壁百无聊赖地扯着地上的枯草打发时间。
司马瑨提剑携鞭矮身进来时,他正在唉声叹气,一副嫌东嫌西的模样。
“本王许久没来过这里了,还真有些怀念。”
那把阴冷的声音钩子一般拽着司马烨的头抬起来,便见到司马瑨眼中的兴奋之色。他身子不禁颤了颤,脸上和气的笑却还强撑着没褪去,盘起腿端正地坐好:“本王可不是东海王,没什么脏水可泼,何况丞相还盯着,你动不了本王。”
司马瑨慢吞吞地走过来,忽的一脚踹在他背上,重重踩下去,直到他的额头抵到地上的草絮里:“本王真想动你,你还能在这里说话?”
司马烨疼得冷汗涔涔而下,恨恨道:“那你抓本王来做什么?”
司马瑨松开脚,揪住他衣襟:“你蛰伏多年,出手本该谨慎小心,却这般大张旗鼓,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你想要兵权,是故意要吸引本王来与你争斗吧。莫非是因为本王之前动了两个藩王,道路顺了,所以就有人叫你出来挡本王的道了?”
司马烨脸上又堆出那和气的笑来:“谁没帝王之心呢,你是先帝的亲儿子,本王还是先帝的亲弟弟呢?既然有机会,断没有相让的道理。”
司马瑨冷笑:“不用兜弯子,本王只说一句,你我与其鹬蚌相争,不如联手。”
司马烨眼珠微微转动,抿唇细细思索。
夏天还没完全过去,天气愈来愈炎热,成天电闪雷鸣地下暴雨。
东山泥泞难行,司马瑨回到白家别院时衣摆都沾了一层的泥。
暮色四合,唯有时不时的闪电带来些光亮,白檀点亮了烛火,坐在书房里誊抄经文。
司马瑨走进门来,低头见衣裳脏了,干脆便脱了,只着了素白的中衣,走去她身边坐了。
白檀抄的入神,也没发现,直到蘸墨时一抬头才发现旁边挨着个人,险些吓得墨汁甩他脸上。
“殿下什么时候进来的?”
司马瑨鬓发微湿,中衣领口敞着,露着一截白皙的胸口,伸臂拣了她誊抄的纸张在手里看,随口道:“刚来。”
白檀觉得他衣衫不整,不便多看,低头又写了几个字:“殿下还没给谢家回复?”
司马瑨凑过去看着她的侧脸,那烛火映在上面仿佛镀了一层晕黄的光,他用手指轻轻撩了撩:“恩师觉得本王应该尽早给回复?”
白檀嫌痒,笑着避开,又赶紧摆正脸色:“那是自然,你没看谢家女郎都快把为师这里的门槛给踏破了?”
谢如荞还真是几乎一天跑一趟,简直把司马瑨当做恶鬼一般,昨日来时还哭丧着个脸对白檀说:“我家里的姊妹都说他吃人的,真吃人,跟那些胡人一样,我嫁了他要是被吃了怎么办……”说完又一脸仰慕地看着她:“还是你厉害,竟能教导凌都王这样的人。”
想到此处,白檀不禁转头瞄了瞄司马瑨的脸,这张脸生的这么好,被当成要吃人的模样也是可怜呐。
司马瑨被她盯着,哪里有心情看手里的纸张,直到她又垂头去写字,才总算看清那纸上抄的是道德经。
“恩师抄这个做什么?”
白檀道:“给陛下的。”
近来皇帝卧病,百官为了表示心诚之意,都纷纷誊抄了经文上去以示祈福,白仰堂觉得白檀字好,请她代为抄写一份,白檀念在与司马玹的交情便答应了。
刚说完这话,抬头就见司马瑨手下一揪,那张辛苦半天的纸成了一团球。
他起身出门:“谢家的事还没定,本王再想想。”
“你……”白檀摔笔,抄半天了,容易吗我!
也不知是不是那祈福起了作用,皇帝陛下居然还真苏醒了。
他这一醒,简直整个皇宫都要沸腾了。
白唤梅再也忍不住了,这么多天以来她又被家族施压,守在他床头又毫无办法,心里憋得慌,如今见他醒来,再不能让他重归修道的路,干脆心一横拿了剪刀跪去床前,未言先泪流:“陛下已经卧病,若是再坚持修道,那臣妾这就断发遁入空门吧,整个宫中以后都是出家人,也好过半沾尘世、拖泥带水!”
司马玹呆了呆,没想到她一个柔弱之人能做出这种举动来,连忙起身扶她,长长叹了口气,将她按进怀里。
他一向温和恬淡,甚少有这般温存的时候,白唤梅一时也有些诧异,许久才回神,却立即挣开,掀了衣摆跪在地上:“陛下恕罪,臣妾那日一时不慎,将当年的事说了出去。”
司马玹坚持扶她起身:“何事?”
“就是……就是当年陛下因为臣妾身份才选臣妾入宫的事。臣妾与阿檀说完才记起陛下嘱咐过往事不可再提,臣妾有罪。”
“你告诉白檀了?”司马玹有些怔忪:“那……她可有说什么?”
白唤梅摇头。
司马玹松了她的手缓缓坐回去。
他的确说过往事不要再提,毕竟做了就是做了,提了也是徒增烦恼,不如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当年的无奈就算告诉了她,如今又能怎样呢?
玄阳子和陈凝当晚便被送回了抱朴观。
陛下终于想通了,整个宫中欢欣鼓舞,恨不得撵人才好。
陈凝对着宫门不忿:是贫道要来的嘛?切!
天气可算放晴了,可道路还没干透。
白栋终于得空爬上山来,脚上全是泥巴,进了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