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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自家父皇甩袖愤然离宫时的模样,云锦黎心下就忍不住一阵苦笑。
转念之间他想了许多,最后能对迟墨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话——
“莫要说出去。”
迟墨仍然垂着眼,不动声色,“民女自然不是多嘴的人。”
小皇帝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起来吧。”话语中已然没了怒意。
迟墨顺从地起身。
他顺势坐下拂开了桌上被墨水打湿的奏折,放在了一旁,喊了一声,“承德。”
戴着承德面容的穆梵推门进来了,后面还跟着探头探脑的南久卿。
迟墨见到他的小动作,不由抿着唇将脸上的弧度往下弯了弯。
南久卿见了,眼睛一亮,站在穆梵的身后正想抬手对着她挥两下,却突然想到了她先前所告诫的,蹙了蹙眉,撇着嘴又将刚想抬起的手又放下了,小幅度的动了动,然后借着穆梵的身形拼命地冲着她摇手傻笑。
只是他却忽略了自己和穆梵的身高差。
穆梵本身虽高,但他此时扮演的却是一个唇红齿白、形态芊质如若少女的小太监。为了不让身边的人察觉出来他是特地用了缩骨功降身量缩成了比一般女子稍显高挑的身材。而南久卿却是凛凛飒飒的身形与风姿,无论站在哪里都像是鹤立鸡群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他——即便是在他现在脑子被撞坏的情况下。
因此他这么一个本就瞩目的人站在还不及自己高的穆梵身后使劲冲着迟墨摆手这一动作在殿上的几个人都看到了。
小皇帝看到了毋庸置疑。
穆梵也看到了。
他内力深厚,身后响动自是逃不过他的耳朵。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却是迟墨笑了起来。
看着这样傻呆呆的南久卿——她竟然笑了。
转瞬即逝的笑容,甚至连唇角也只是往下微微地弯了弯,丝毫不及永明宫中那一笑的盛气与咄咄逼人。
然而穆梵却觉得,她现在的笑容远比之前那一次要好看的太多。
毕竟,她之前是对着所有人笑,而现在,她却只对着他一个人笑。
将一份笑意对等划给所有人和仅让一个人独占,这样的分量是不公平的——
哪怕她之前笑的多浓烈。
哪怕她现在笑的多清浅。
小皇帝正从南久卿的身上收回眼神,却突然看到了迟墨抿着唇微微一笑的瞬间,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觉得一哽,眉间沉了下来。
“承德——”
他提高声音喊了一声,“给朕磨墨!”
“诺。”
穆梵不动声色地站在了小皇帝的手侧,替他整理桌案上的一片狼藉。
见没有自己的事了,迟墨也不再待下去,告了声退就和南久卿一起出去了。
穆梵脱不开身,就叫其他的人带着他们回去了。
一走出殿门,南久卿就弯着眸子将整个人都靠了上来,“娘亲!”
他像只讨宠似的小狗攀附在她的肩头,眉眼间一派天真无邪,“娘亲我今天都很乖!”
“是。”
迟墨顺着他的话讲下去,“很乖。”她摸了摸他的头。
南久卿显然是很享受被她摸头的感觉,将头歪到了一边笑的灿烂。
等她轻轻地摸了两下,帮他把眼前的额发理顺后抽回手,他却又将头靠了过来,“娘亲,还要。”
这明显就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宠物了。
迟墨无奈,只好又将手放回了他的头上。
南久卿蹭着她的手,身后似乎有隐形的尾巴快速的摇着。
接下去,迟墨没在殿门口继续停留。
迟墨很懂得把握一个生存的度。
她松开手,握起南久卿的手,慢慢地踱在引路人的身后,片刻之后就回到了长信宫。
这是他们暂居的地方,位置不算偏,周围围了一圈的桃花和竹林,偶尔会有几株不合时宜盛开的山茶和荼蘼,将这华美安静的殿落掩映在其中,若是没人带路的话却容易在这迷失方向。
——这话说得,好像皇宫的其他地方没人带就不会迷路了一样。
跟三千世界小缩影一样的皇宫,怎么走都是一个谜局,横竖都是一盘死棋,闯不出去,撞不进来,被士兵重重的保卫在正中间,也不知道这宫里的人都是怎么挨住这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只有重复折磨的日子。
迟墨叹了口气。
南久卿枕在她的膝头。
她将手指插|入他的发间,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他的长发。
也不知道师父现在怎么样了……
小皇帝没准他们写信回神医谷,在这宫里她也无能为力,便也只能听之任之。
橙黄的阳光之下,连雾蒙蒙的空气和光霭都带着几分微醺的困意。
南久卿靠在迟墨的膝头,头往下一点一点地。
幸亏她低下头看了他一眼,及时将他快要砸到地上的头托了起来,不然这一下准能把他砸个结实。
只是这么来了一下,南久卿的睡意也散去了一大半。
他用手揉着眼睛,喉咙里发出很轻的声音:“娘亲,怎么了?”
迟墨失笑:“你都快把自己砸了,还问我怎么了。”
“咦——”他小小的讶异了一声。
迟墨以为他是吓醒了,却不想他一个猛扎,又直接扑进了她的怀里。
“又做什么?”她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后背,却换来他在她怀里一通乱蹭。
“一定是娘亲接住卿儿了!”
他亮着眼睛从她怀里探出头,甜话不要钱似的通通扔向了迟墨。
“卿儿最喜欢娘亲了!”
迟墨不置可否地笑了起来。
她慢慢地笑着,如雨打碧荷,雾薄孤山。一切不可一世的傲慢与狂妄都拜倒臣服。
一瞬间,时间仿佛定格,甚至倒流。
比黑夜明亮的是白昼。
而比白昼更加绮丽丰盛的——那是她的笑容。它能触开天地,也能触开他繁复的心跳。
那种感觉,又来了。
南久卿抚上自己的心口。
快要窒息的错觉,却令他忍不住微笑。
“娘亲。”
他开口,眼眸中更深的情绪随着无可抑制的笑意逐浪而去。
“我喜欢娘亲,我想要和娘亲一辈子在一起——娘亲呢?”
迟墨几乎是下意识地,对着他一笑,“我也是。”
【您已达成南久卿单人已收录完成,您可以在“回想”界面观赏。】
【您已达成可攻略角色非死亡he结局,本周目计入完成周目数。可攻略角色南久卿好感度清零,予以特殊奖励。】
【请选择“读档”或“重开游戏”。】
58。第58章()
就在系统音提示她的首个he结局打出来的时候,她被强制下线了。
侧过头一看才发现是智能管家规定的游戏时间已经过了。
其实已经过了未成年与成年界限的人可以不用继续接受智能管家划定的时间规划。
这就和平常拿来作为推辞的——你还小,长大以后就会明白了——这句话的原理如出一辙。
毕竟长大了,总会比小时候要多一些常识和自控力。
这当然是一般言之,个别特例除外。
只是迟墨依旧用着智能管理的时间规划。
有时候她也会因为某些不必要的原因而使得时间颠倒,因此有人帮自己规划时间还是挺必要的。
仓外有声音传过来,模模糊糊的,像是阮铃的。
她打开了游戏仓,看到的就是背着她叉腰站着不停大声说着什么的阮铃,以及坐在椅子上,手捧一本书不动声色的俊秀青年。
阮铃虽然在外对人是一副高冷御姐的模样,对内却是一个火爆脾气。
她不停地说着什么,吵吵嚷嚷的,声音大得很。而坐在她面前的青年却仿佛置若罔闻,一心一意地只将自己的思绪沉浸在手上捧着的书本中。
他的眉间眼底都仿佛沉着雪,整个人就像是睡在冰雪中的一朵迤逦的莲花,皑皑白雪难覆他沉如秋水的面容。
然而,在听到响动时,他抬起头,然后笑了起来。
那是万重白雪都无法覆灭的笑容,浓烈的宛如一场日出,却只为她一人。
阮铃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愣,然后就回过了头。
能让迟裕锦那死面瘫露出这表情的除了她家宝儿也就再无其他人了。
正是她转过头的瞬间,迟裕锦起身,放下手中的书向着迟墨走去。
“玩得怎么样?”
站在游戏仓面前,他屈下膝盖,将手递了过去。
游戏仓是躺式的。
迟墨将手搭在了迟裕锦的掌心,眼睛对上了他无可抑制的柔软下来的目光,微微一笑,“感觉还可以。”
至少比最开始那死来死去的要好。
迟裕锦微一用力,就将她拉了起来。
“智能管家告诉我你在游戏仓里呆了三天。”
这就是开始秋后算账了。
虽然迟裕锦并不限制自家妹妹的游戏权,但是——
“没有下次。”
他说。
“没有下次。”
迟墨乖乖地垂下眼睛,让自家哥哥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机能。
所以说,智能管家会把消息按时发送到监护人手上这一点还是挺令人烦恼的。
倒是一边的阮铃炸了锅:“喂喂,迟裕锦你搞错没——玩个游戏而已!”
这可只是脑电波全息游戏。
“再说了,新时代玩游戏超过四天的大而有之啊。”
阮铃不住地抱怨着,“这又不是全息模拟的竞技类游戏。”那才是真正的参与其中耗费人体机能呢。脑内全息就算连续玩一年也顶多只觉得困乏疲惫罢了。
“阿铃。”迟墨止住了还想说什么的她,“我饿了。”
真不知道阮铃和哥哥上辈子是什么仇什么怨,偏生这辈子碰了面就闹得鸡犬不宁。
当然,大多数都是阮铃不住的说着,哥哥却依旧云淡风轻,将她所有的话都驱逐出境。
听到迟墨的话,阮铃愣愣地点了点头,“哦,饿、饿了……”但随即,她又忍不住兴奋了起来,“宝儿饿了啊!我去给宝儿做饭!”
吃了她做的饭以后,她家宝儿就会知道她有多好啦。
阮铃想得倒是好,脸上的表情也随着她所想的不断地变换着。
迟墨和迟裕锦不约而同地睨了她一眼,而后相互对视着禁不住弯了弯唇。
“哥哥,我饿了。”
见阮大小姐还深陷在自己的美梦中无可自拔,迟墨便对着自家哥哥如是道。
迟裕锦点了点头,“嗯。”便握起了她的手,“走吧,我正好做了晚饭。”
她四天前被阮铃推进游戏是晚上,现在出了游戏还是晚上。
正好四天整。
餐桌上放着烤好的面包和两面煎的金黄的荷包蛋。
迟裕锦松开了握着迟墨的手,从身后的机械管家手上拿过一杯温腾腾的牛奶放在了她的手边。
他问她:“要涂什么酱?”
草莓。芒果。花生。苹果……
桌子上放着很多种果酱。
迟墨却想到了唐淮墨做给她吃的那一桌子的菜。
突然地,她抬起头,问道:“哥哥,你会做翡翠虾饺吗?”
翡翠虾饺是什么——
迟裕锦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只说:“我去学。”
没有什么能让他对自己最心爱的妹妹说不的要求。
迟墨又道:“还有凤穿金衣、胭脂凉糕、云河段霄……”
她板着手指一个一个地说过去,迟裕锦都只点点头:“我去学。”——这么说着。
迟墨于是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迟裕锦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一片面包,涂上了草莓味的果酱,然后递了过去,“先吃这个。”
“嗯。”迟墨接了过来。
阮铃后知后觉地才发现自己扔在了一边,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时这俩兄妹已经坐在餐桌边吃开了。
她没忍心说迟墨,只好在心里委委屈屈的叨念了一句小没良心的,就狠狠地白了迟裕锦一眼。
迟裕锦和以前一样,视若未见,将果酱均匀地涂在面包片上。
晚餐吃好后,迟墨便和迟裕锦回迟家了。
阮铃倒是想把迟墨留下来过夜,但是却被她婉拒了。
阮铃一通嘤嘤嘤后,就又把迟裕锦记恨上了——肯定是迟裕锦那混蛋不让我家宝儿留下来的!
迟墨是管不住阮铃的脑洞了,估计当作者的脑洞一般都比较大。
她握着迟裕锦的手慢慢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头顶和身边车辆川流不息,像他们一样走着的人并不多。
城市的温度调节阀将夜晚的温度持久地恒定在25c。
这是调查研究出来的最适合新人类的温度,不高不低,没有冷热感。
头顶模拟出来的夜光闪闪发亮,璀璨生辉。车辆间迟裕锦却握着迟墨的手慢慢地走着。
迟墨和迟裕锦两个人都不是善于言谈的人,但是这样的安静的氛围于他们而言已经足够了。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哥哥。”
迟墨开口说起了自己在游戏里见到的几个前所未见的药方。
“这几个药方,你觉得会是真的吗?”
之前还从未见过恋爱游戏里会有这些东西,也不知道这些药方子是真是假。
当然,估计游戏开发组也从未有人见过不去攻略角色而专门去研究医术的玩家。
迟墨腹诽着游戏方,但若是游戏方知道了,大概会更想吐槽迟墨吧。
迟裕锦仔细地想了想。
“有可能。”
这是他最终得出来的结果。
“其中有一味药方我曾经在爷爷的手账上见过。”
也不一定游戏里的这些东西都是假的。
就算是假的,也一定有章可循。
世界上一切的东西都是有原型的,不可能凭空捏造出来。
但如果这游戏的方子是真的话——
这下就连迟墨都想到了,“那他们的手上一定有大量医术的古本。”
“很多的大家手上都有珍稀的古本。”
迟裕锦想道,“说不定是什么世家。”
接着,他笑了笑,“我想去问问看。”
“那哥哥什么时候去?”
迟墨丝毫不怀疑以迟裕锦对医术的痴迷会放弃这一次机会。
只是迟裕锦却说,“过几天吧。”
他握紧了掌中迟墨的手,“我刚回来,多陪你几天再过去。”
于他而言,什么都比不上自家妹妹来得重要。
也无怪乎小时候的迟父会说,阿锦这死小子,长大以后要么单身娶不到老婆,要么就和宝儿这样过一辈子。
迟裕锦真心觉得能这样和迟墨过一辈子也不错。
他的发小笑着打趣他说,如果老妈和妹妹同时掉进水了,他会先救哪一个。
他回答说,妹妹。义无反顾的。
毕竟妈妈爸爸会救。
发小斜着眼看他,说,那你妹妹你爸爸也会救啊。
但是那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呢?
……
突然地,他开口问道:“宝儿。”
“嗯?”
“如果我和爸爸同时掉进水里,你会先救谁?”
“哥哥啊。”没有半分犹豫的。
他的眼神中忍不住就含了些笑意,“为什么呢?”
“因为妈妈会救爸爸嘛。”
和他当初如出一辙的回答。
——因为妈妈会救爸爸。
这就犹如爷爷和奶奶,爸爸和妈妈。
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