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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计划接下来要做的事时,小和尚转佛珠的手停下,默默转身对着屋外。
林寻起身走出去,直接飘到墙上,看着有两人正从斜对面走来,他不由轻轻‘嚯’了一声,“天下竟还会有这样的好事。”
他对屋内三十六美勾了勾手指,“去把门外两个活捉回来。”
碰上敌人时,不怕对方穷凶极恶,就怕势单力薄。
冷安是切切实实体会到了这句话,本以为有他带着小师弟可保万无一失,谁知道门还没进去,就先被围了起来。
巫雀:“我去对付那个实力强悍的小和尚。”
冷安斜了他眼:“剩下三十五个呢?”
巫雀:“最不好对付的都帮你解决了,其他的对你而言都不算什么。”
记得临走前,冷安本来想去山下的镇子上再探探情况,南珩一却是执意揽下他的活,无论如何是不愿意带巫雀出门。
“那孩子不只在修炼上有天赋,做人上也有。”
这是南珩一的原话。
冷安伸出手,却不是拔剑,而是揉了揉眉心,二师弟说的话从来没有出错过,这次也一样。
双拳难敌四手,可想而知最后的结果,巫雀和冷安很快被五花大绑地带进来。
一夜的雨,大房间地势低的地方全部都积攒着浑浊的雨水,林寻只得重新挑了个唯一没漏水的卧房暂时待着,好在这里面积比一般卧房要大出许多,用屏风还革出一块空间作为临时书房。
然而和原本待的地方比,还是拥挤了些,在看到巫雀和冷安后,林寻恶劣的心情顿时消去大半。
冷安只觉得瞧着这人身形有几分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巫雀纯属跟看到鬼似的,脸都涨红了。
林寻嘴角的笑容瞧着有几分邪恶,刚走到两人身边,门外再次传来动静。
系统:千江月来了。
笑容止住。
以飞快的速度往冷安和巫雀身上贴了个定身符再扔进衣柜里,刚要让其他人离开,已经能听到房门一个个被推开,脚步声渐渐靠近。
林寻快速做出指令,对剩下的人道:“你也去衣柜,你们三个去床下面,那四个躲在屏风后,会轻功的上房梁,你,还有你,屋顶上趴着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出来。”
待一切尘埃落定,房间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微弱的日光跟着照了进来。
千江月就在这样的微光中,看见坐在桌边托着腮帮的林寻,四只茶杯里倒了深浅不一的水,随着发簪敲击发出一串好听的声音。
音乐戛然而止,林寻侧过头,淡淡道:“你终于来了。”
第250章 一江春水向东流()
撇去古怪的性格另说;万鬼王是个很风雅的人,上升至才华横溢也不为过。
千江月一下就听出林寻刚刚敲奏的曲目;“相见欢?”
“我估摸着就这两天你应该会到,”林寻将发簪放在一边;嘴角有小弧度的上扬:“特别研究出来,我演奏的比之乐坊的乐师如何?”
他敲的很好,但千江月不可能亲口承认,因为有预感,一旦说出口对方的狐狸尾巴就再也掖不住了,那种洋洋自得的神情光是想想都足以令人头疼。
系统:宿主请注意,定身符是有时效的。
林寻缓缓起身;动作不慌不忙:“既然来了;不如一起去领略下扬州风光?”
千江月却没来由道:“我进来时,不少房间屋顶还在渗水。”
林寻淡然道:“这间卧房并没有。”
千江月站在原地没有挪动的意思,评价眼前的环境:“装饰陈旧,被褥泛潮;常人住起来都会很勉强。”
依照万鬼王的性格;哪里肯屈尊住下。
“世事无常,钱财早就被我挥霍一空,”林寻面色如常,内心暗叹这人何时变得如此精明:“住不起客栈,就只好如此。”
千江月摇头:“你不是个安贫乐道的人。”
系统:宿主,他很了解你。
林寻含笑让它停止发表言论,后对千江月道:“我是。”
千江月没有听信他的鬼话;视线在林寻身上转了圈,之后开始打量起屋子。
林寻上前一步,两人距离很近,他的声线低沉的近乎挑逗:“看着我,就只看着我。”
目光对视间,千江月没有任何迟疑和他错身而过,拉开衣柜门——
一大一小,两个五花大绑近乎成个粽子的人被堆放在角落,还有一个站地笔直的小和尚,一点点转着佛珠,机械性地用口型默念经文。
千江月回过身,冷冷注视着林寻:“这三人看上去倒是让人觉得眼熟。”
林寻瞥了眼小和尚的方向:“他和你没关系。”
刚好在这时候,巫雀身上的定身符失效,像是个不安分的麻花直接侧滚到外面,“都是你算计好的!先用这个小和尚引起我们的注意,引诱我跟上来,再以我们为饵,骗师父上钩”
他说的慷慨激昂,一环扣一环,形成一个完美的阴谋链。
连续说了一长串,巫雀换了口气后激动道:“万里云,你好深的心机!”
林寻:
千江月左手动了下,刀只出了一小截,锋芒就已经让巫雀和冷安身上的绳索全部断开。
巫雀就跟刚刚离巢的燕子一样,扑腾一下就扑到千江月身边,“师父,你听我说,这屋子”
话还没说出来,就见林寻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联想到在落日山时,自己三番四次被坑,这次对方甚至连自己的性格都算计在内,来了出请君入瓮,着实太过恐怖。
原本窜的老高的小火苗蔫了一下,巫雀咽了下口水,转换措辞道:“这屋子有些拥挤,我们还是外面说。”
千江月:“拥挤?”
这一刻林寻觉得当初将巫雀从落灯观骗出来,绝对是自己做过最不可理喻的事情。
放在平时,这些人不管藏在哪里都瞒不过千江月,但他们此刻几乎是完全没有呼吸,只要不轻举妄动,就不会有被暴露的危险。
千江月定定看着林寻:“你自己说,还是我动手找?”
听到‘动手’两个字林寻就知有所不妙,见可能瞒不下去,决定不冒这个险,默默指了指床下,又指指房梁。
千江月:“就四个?”
林寻一拍手,随着‘唰唰唰’的声音,瞬间多出三十来人。
“只身一人,略感孤寂?”不止是声音,连目光都是冷的。
林寻尽可能有诚挚的口吻说道:“这些都是在路上顺手救下来的,如今每天不知有多少天才陨落,我想为天下正道保留一些星星之火。”
最可怕的回应就是冷暴力。
千江月再没说一个字,林寻咳嗽一声,快速道:“我承认是没钱了,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巫雀在旁小声嘟囔:“分明是乐在其中。”说完后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还在落日山的时候,师父是易容,可从他们间的对话,分明是早就相识的样子。
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师父都不怎么去山下,是落日山,还是更早之前,不对,如果认识,当时为什么不说破,又为什么千方百计地利用妖百典骗他出观,想收他为徒?
“师弟,你是不是不舒服?”冷安有些担忧地看着巫雀骤然惨白的脸色。
巫雀摆了摆手,腿有些软地坐在凳子上,“你容我缓缓。”
不再去看已经错乱的巫雀,林寻这次对千江月说的话出自于真心实意:“还有一件事忘了说,见到你真好。”
千江月心头一动。
林寻暗示他:“要知道我从昨晚起就没吃过饭。”
空腹状态下,不管是相见欢还是痛别离,都抵不过一碗饭的情谊。
今天的千江月出乎意料的好说话,竟是真的请客出来吃饭。天一暖和,街道上的人立马就多了,林寻嘴里含着糕点,琢磨着为什么他只字不提三十六美的事情,甚至连自己两个徒弟差点被绑都不计较,还愿意掏饭钱。
路过菜市场,一个屠夫正提溜着只鸡走出来,对客人吹嘘道:“都是上好饲料喂得,这只是最能吃最肥的。”
客人点头后,手起刀落,公鸡高昂的头颅垂下。
林寻仿佛好像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再看千江月的眼神就很耐人寻味。
系统:养肥再杀。
千江月注意到他的目光,停下脚步:“在看什么?”
林寻:“原来你才是心机最深的那个。”
千江月皱眉,这是被饿傻了?
但看林寻左一口糕点,右一口煎饼,完了还能再咽下好几粒糖,千江月的神色起了些变化:“我记得鬼族并不贪图口舌之欲。”
“吃的不同罢了,”林寻道:“八大脉系中,玄阴一脉还好食人血,最不忌口的是摩诃一脉,要说真正不好吃食的恐怕只有迦叶一脉。”
他话语中带着些别的意味:“毕竟他们只专注于杀人取乐。”
倘使别人说出这句话,千江月难免会觉得被冒犯,但林寻这么轻描淡写,就像是老朋友间开着小玩笑。
他记起巫雀刚回观中,每天带着满腹牢骚罚抄门规,话里话外都带着对听信‘建议’,冒充他在落日山提名的懊悔——
“现在想起来会觉得自己很荒谬可怕,但师父你真的别不信,那人要是个女的肯定是个绝世妖姬,让你有一种不得不听话的错觉。”
说过这句话的巫雀不出意外又加钞了五十遍门规。
现在想来,巫雀的话许是没有大错,万鬼王要是真起了算计人的心思,世上怕是没有人能招架的住。
怪病的爆发令扬州的酒楼生意大为受损,但最先开始关门的却是医馆,林寻留意到千江月目光在上了大锁的医馆短暂停留了一秒,开口道:“不止是扬州,很多有本事的医师都在赶往皇都。”
“为何?”
林寻:“朝廷下了悬赏,凡是能抑制病情扩散者,可破格提拔入太医院。”
千江月轻轻摇了摇头。
林寻:“听上去是十分荒谬,这个时候百姓所能依靠的只有医师,有能力的都被朝廷召走,很容易民心不稳。”
路边一个小孩子撞到他摔了一跤,林寻扶他起来,还帮忙拍了拍身上的灰。
如果不说,谁会把这么温柔的男子同血洗落日山的万鬼王联系在一起?
千江月不由轻叹一声。
林寻没有注意他的表情,继续道:“过两日,我也要过去一趟。”
“做什么?”
“还没想好,到时候看时间安排。”
究竟是先劫走朝廷手上的一批货,还是先去博个妙手仁医的美名,要看具体的事态发展。
千江月当然知道他没完全说实话,但也没去探究林寻瞒下来的那部分。
两人回去的时候,巫雀还是保持他们离开前的模样,坐在凳子上自言自语,一度让冷安以为这个小师弟是疯魔了,余下三十六美在院中排排站,最中间的便是断定林寻是散财童子命格的蓝袍男子。
林寻本来已经路过他,又走了回来,盯着看了许久,忽然道:“帮我瞧瞧,这位名扬天下的落灯观观主又是个什么命格。”
千江月道了句幼稚。
林寻不以为然,等待结果。
蓝袍男子摆弄了很久他的龟壳,最终道:“飞天禄马,极贵的命格,可惜是克妻之相。”
第251章 一江春水向东流()
乍闻最后一句话;林寻觉得这人命着实凄惨了些,安慰道:“道士清心寡欲;多是讨不上媳妇。你安心,这命格在你身上实现不了。”
系统:宿主莫非觉得自己有安慰到他?
林寻默道:“看他的眼神似乎并没有。”
千江月略过他走入房中;光望着背影都觉得冷,林寻悻悻然迈步朝前。
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冷安轻轻踹了下凳子,巫雀抬起头,刚想质问为何要打断他的思维,就见冷安给自己使了个眼色。巫雀并不愚笨,没有林寻的干扰下,他很会察言观色;如今见千江月整个人就跟寒潭里走上来的一样;立马站起身,用袖子蹭了两下凳子,搬到对方面前,客客气气道:“师父;您坐。”
冷安在旁还给倒了杯茶让千江月消气;这一幕看得林寻眼红,不就是有徒弟伺候,有什么了不起的?
只要心思用够,总有一天他还是有机会挖走几片落灯观的墙角。
千江月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心如止水,哪怕当年差点被生父杀死,亦没有太多愤怒的情绪,生死不外乎两种结果若他活;迦叶一脉亡,若身死,一切到此结束。
结果他活了,迦叶一脉毫无疑问走向末路。
但对于万鬼王千江月稍一抬眼,对上后者过分坦然的目光,难得的生出一股无力感。
多思无益,千江月忽视他,开口道:“此来扬州,虽是我的主意,对你们而言,却也是个机遇。”
冷安和巫雀没反应过来,林寻却是皱起眉头。
“适逢其乱,若能出现令风波退,安民心者,就等同于得到了无数簇拥。”
当今天下,朝廷势弱,道士威望过高,夜鬼就根本没有将人类的皇帝放在眼中,一旦能有人化解这场灾难,那他就真的有了能和朝廷比肩的资本。
巫雀还小,对权势兴趣不大,冷安则是看到其中契机。
林寻眉头皱的更深,关于这一点,他又何尝不知,甚至原意就是要利用天下大乱,但前提是一切到达一个近乎崩坏的临界点,只有这样,才能让鬼族和人类联手。
可千江月却是要将这祸乱扼杀在源头,赶在事情更加恶化之前,就已经有了出手阻止的意思。
林寻双目一眯,看都不看冷安和巫雀,口中吐露的话却是对他们二人所说:“先出去,我和你们师父有事情要谈。”
巫雀觉得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在家时,他父母吵架前,父亲也是这么严厉出去,我和你母亲有事情要谈。
似乎除了称呼,意思都没怎么变。
猛地一拍脑袋,他为这种想法惊出一身冷汗。
就在巫雀恍恍惚惚被冷安拉着出去,房门‘嘭’地一声合上,带出的劲风险些将二人扫下台阶。
“你这是何意?”林寻冷冷道。
千江月还是第一次见他脸色阴沉,方才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觉得生气时的万鬼王倒是有些可爱。
“大量鬼族突然撤离,玄阴一脉陷入恐慌,出自谁的手笔你我心中都有数。”
林寻:“是我又如何?”
“你的想法,我多少能够猜出一些。”千江月的目光说不出是嘲讽还是感慨:“想不到视人命不如草芥的万鬼王,竟然会为天下苍生规划的一天。”
林寻不怒反笑:“人鬼息战,天下太平有何不好?”
“人类和鬼族的文化永远都无法相融,”千江月淡淡道:“两族止战,又能如何?交际,贸易,通婚你觉得哪一个会有好下场?”
力量上的不对等,寿命上不均衡,是无法回避的矛盾。
林寻看着他:“如果你是担心发生在你父母身上悲剧会同样发生在休战后,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这样的悲剧以后还会发生更多。”
千江月目光陡然一凝。
林寻声音平静的近乎残忍:“这世上,每天都会有无数背叛爱情婚姻之人,人类尚且如此,更何况种族不同,别人的选择,会不会有例外我管不着,也不想管,我要的是这天下大同。”
一席话谈的不欢而散。
林寻出门时,神情异常严肃。半月前,已经有人发了英雄帖,召集天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