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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这里风大,还是回去休息为好。”
魏暮缓缓的将折扇合好,眉宇间看不出喜悲,但那唇角还是和往常一般无二的弧度。
陆白拽着齐泽,把他往船下拉着,然而在即将下地的时候,前面的人停住了脚步直接伸手一环,将她给护在了怀里。
动作快的让人晃神。
暗鸦也是,将魏暮给护在身后,细细的听着周围的声响。
树影随风,而一切的细微都近乎和自然融合在了一起,极难分辨出来。
“阿白你别怕,一会儿在我身边待着别走远了。”
少年的声音清亮,手缓缓的落在了腰间的那把雪剑之上,用拇指极为轻松的褪开了一点儿剑柄『露』出了隐藏在其中,原本冷冽的锋芒。
剑刃上反『射』着的森然的光,映照在他的眼眸,尽是清冷。
陆白还没有反应过来,原本平静无波的水面之中跳出了好些个黑衣之人,蒙着面,水浸湿了他们的衣衫湿漉漉的却丝毫没有影响其速度和身手。
齐泽和他们混打在了一起,少年的速度快的只能看见残影,被夜风拂起的翩飞的衣袂,带着寒光格外的惹眼。
暗鸦也上去帮忙,一时之间场面格外的混『乱』,周围的人也慌了,跑着躲着下了岸。
她是知道齐泽的实力的,但是即使这样,还是忍不住紧张的注视着前面不远处的少年,蹙着眉,面『色』很沉。
“就当个余兴节目来看便是,陆大人不用过于担忧。”
男人走过来带着笑意沉声说道,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些果物出来塞给了陆白几个。
陆白看着魏暮弯着眉眼的样子,之前还有的紧张情绪,莫名的被抚平了大半。
“……王爷看起来,不是第一次遭遇到这样的事情了。”
“是吗?被你看出来了。”
魏暮眯了眯眼睛,将一颗青枣放在唇边咬了一口,惬意的模样像是在春游。
“只要是皇族之人,这种事情就司空见惯了。不过来找本王比试的人,的确比起其他的频率要多上些许。”
他说着,似乎一副疑『惑』苦恼的样子。
“人太多了,有时候稍微还是觉得有些麻烦。”
“……”
陆白被男人的话给噎住了,她不由得想起了在朝野上下的人们对他的评价。
暴戾恣睢,喜怒无常,而又……笑里藏刀。
这样的人仇家肯定多,他们不找你找谁?
这个时候齐泽在将剩下几个人给用剑背打晕之后,松了一口气朝着陆白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确认她无事之后才准备将剑给收回去。
在不远处的暗鸦觉察到了什么,瞳孔放大,对着魏暮他们所在的方向喊到。
“王爷小心!”
陆白听到少年的声音转过头看了过去,而齐泽脚尖一点直接跃了过去将她后退拉远,确保了安全的距离。
原本被打晕的一个蒙面人此时在魏暮的身后,雪白的剑闪着森然的光,朝着男人方向狠狠的刺了下来。
“小心身后……”
陆白刚刚才慌张的提醒出声,后面的话便生生的梗在了喉咙之中。
唇角带笑的男人像是后面长了眼睛一样,微微一侧身便躲开了那把即将落在他身上的剑刃。
然后抬起手,看似极为轻松的用折扇给打掉了那个黑衣人的手,“哐当”一声,剑也跟着掉落在地。
魏暮脚一勾,连腰都没有弯下,那把剑便稳稳的被他握在了手中。
他毫不犹豫的将剑刃的方向调换朝后,只是蓄了点气力一推,便直直的入了血肉。
齐泽也没有想到男人会这般干脆的将剑刺进,愣住后反应过来想要用手遮住陆白的眼的时候,魏暮极为淡漠的勾起唇角,生生的握住剑柄看也没看后面一眼,便将剑给拔了出来。
现在明明是清风明月,灯火阑珊的景『色』,此时此刻随着男人若无其事的将剑□□之后,四周的一切都冷了下来。
殷红的血带着滚烫的温度,灼着船板,也似乎烧红了男人的眉眼。
齐泽下意识的垂眸看着怀里的陆白,抬起手想要挡住她的视线,但是看着其清冷无波的眼睛的瞬间,没了动作。
疯子。
这是他从陆白的眼神里读出来的两个字。
他之前以为她会震惊,厌恶,甚至干呕……却没有料想到她会这样平静。
“阿白?”
少年有些担忧的唤道,但是她并没有立刻给予回应。
过了好一会儿,陆白看着魏暮无辜的朝着她歪了歪头,眼眸里似有暗河流动,俊美的脸上就着月光的清辉,意外的染上了嘲弄的情绪。
她先别开了视线。
这个时代的人,大多都是疯子。
位于高位者,于他,还有眼前这个男人,更是如此。
拼命着扞卫着属于自己的尊严和孤傲,也漠视着最基础的生存法则。
恍惚之间,她的眼前似乎又一次浮现出了那个明黄『色』的身影,在那个她碰触不到的绝对领域处,垂眸冷冽的注视着她的画面。
魏暮一直都在看陆白的反应,发现她似乎在透着他回想起了些什么的时候,第一次没有笑意,蹙着眉。
“陆大人,才离开皇都多久,就开始想念圣上了?”
他隐约是知道的,以陆白的『性』格,的确会和那个家伙越发的背道而驰。
魏暮随意的将剑扔在了地上,染上血迹的剑刃被反『射』的光弄得晃眼不已。
他走过来,身上没有染上一点的血迹,干净一如平日。
“你这个『性』格,的确不大适合在官场上混。不过,勉强入得了我的眼。”
男人说着弯了弯眉眼,想起了魏凛是那张冰块脸只有在提及到眼前人的时候才稍微缓和些许的模样,突然对她更加感兴趣。
然而,被这么一个喜怒无常的笑面狐狸盯上绝对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情。
陆白没有说话,盯着凑近了些的男人的俊美的脸,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微掀着唇说道。
“王爷,岸边风大,听不清。”
“……”
第二十二章()
宫墙之内笼罩了看似天下全部的秀美景『色』,一树一花,一砖一瓦,透着这个季节不该有的寒意,囚着整个春日的光景。
燕卿此时正在宫城门当值,一身青『色』的装束,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搭在腰间的配间之上,飒爽而俊逸。
一辆马车从城门内经过,他上前拦住,按照惯例派着下属上去搜查一番,尽管这样的工作很无趣枯燥,但是该有的程序他依旧完成的妥妥当当。
人还没有上前,一只修长的手缓缓的撩开了帘子,一张俊美的脸也渐渐的显『露』出了它完整的模样。
是丞相苏苌。
“丞相大人。”
燕卿上前微微拱手行礼,少年的脊背却很直,没有丝毫的卑微感觉,
“近些日子暗卫长『露』面的次数,似乎太多了。”
照理来说大部分时候都不会出现的暗卫长,近来却一直守在只需要派人看守一下的城门,这样的多此一举的行为让他有些难以理解。
少年愣了一下,长睫颤了些,眸子闪了闪,沉默的站着颔首没有回答。
苏苌也并未继续追问,只是淡淡的看了燕卿一眼然后离开了皇城。
而身后的少年却在他离开的时候抬眸看向了马车绝尘的影子,请俊的面容上被亮起的阳光给笼罩上了一层浅淡的金粉,睫『毛』上也是,整个人好看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燕大人,其实这些小事只需要吩咐我们仔细盘查即可,您不用每日都来守着。”
一旁的侍卫走上去垂首恭恭敬敬的说道,这本是随便安排一下便可以的事情,像少年这样的职位每日守着的确有些不好,与身份不符。
“这几日,我得守着。”
他低声说着,指腹摩挲着腰间挂着的白玉,隔着城墙似乎想要望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
洗梧殿里,金发的少年静静地坐在庭院的石桌旁,上面放着一本被翻的很破旧的书,他看着上面的字句蓝『色』的眸子里平静无波。
他已经不知道看过好多次这本自己摘录的书籍了,像是每一次心绪『乱』了的时候这似乎都成了他下意识寻找的慰籍一般。
魏芷认得这本书,准确来说,认得这书里面的诗词字句。
全是陆白所写。
少女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静悄悄的在辛择烈的身后低着头看了许久。
“公主,站着不累吗?”
独属于少年的清冷的语调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他合上书页,眉眼极为寡淡。
“……怎么这么久了你还是这副不近人情的模样啊。”
被抓包了的魏芷从辛择烈的身后走到了前面坐下,石桌上的茶水都凉了,但是他似乎一点儿没有觉察。
“公主还是少来这里为好,和我这样的人牵扯在一起可没那么好脱身。”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和平日一样,飘渺的像是云雾。
金『色』的发很柔顺,如同流泻的耀眼夺目的光辉,衬着他白皙的脸更加似落雪。
魏芷对于少年冷淡的模样已经见怪不怪了,如果他突然对自己有了好脸『色』的话,她才真正的受宠若惊起来了。
“脱不了身?”
她歪了歪头,清澈的眼眸透着一股嘲弄。
“辛择烈你还是先期待自己能够早些离开这里吧,毕竟十年也快到了。”
辛择烈指尖碰触着书脊处,一下一下,眷恋着什么似的。
“……我并没有那么想离开青川。”
少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待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疯子才不想离开……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她说着,发现少年并没有将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而是直直的注视着手中的书。
蓝『色』的眼眸里透着的是她从未见过的柔和,虽然很淡,但是她看的分明。
“你认识……陆哥哥?”
魏芷和魏凛很像,在察言观『色』和某些偏执的『性』格上。所以她很轻易的就发现出了少年的情绪变化,或者更准确的来说……
是辛择烈没有隐瞒,就这么直白的透『露』给她的。
金发的少年『摸』着书面的手微微一顿,颔首低眉,没有说什么,但是已经算是完整的答复了魏芷。
这让少女来了兴致。
“这就奇怪了,陆哥哥常年在宫外待着很少进宫,光是见他就已经很难了,你却说你认识他……给我讲讲?”
她弯着眉眼看着他,秀丽的面容带着好奇。
“你是故意透『露』给我关于你知晓陆哥哥的信息的吧?所以你应该是想要通过我见她……好呀,我不介意帮帮你,不过你要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在皇城里长大的人,尤其是上位者的子女,没有哪一个是真正的简单纯粹的。
很多事情,不用说便知晓前因后果。
辛择烈终于将视线从书籍上移开了,他看向魏芷,良久,微微掀起薄唇。
“那如果我告诉了你你反悔了怎么办?”
魏芷没想到自己等了这么久少年会这样回答她,她唇角扬起,眼里的笑意更浓。
“先不说你是不是真的不想离开青川,你这样的话我都舍不得你走。”
她说着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埃。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要听故事还是要先有所行动才可以。”
“……我暂时,并不想见她。”
辛择烈抿着唇,将书放好。
“我想等到我真正摆脱这质子的身份时候,堂堂正正的站在她面前与她相认……”
“然后告别?”
魏芷接过少年后面没有说完的话,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嗯。”
他喉结动了动,沉声应道。
蔚蓝的眸子寥深,没有天『色』那样的澄澈纯粹,隐约有什么在暗自涌动着。
“辛择烈,青川和西凉,隔了可不是洛宁和汴州那样当天就能够抵达的距离。”
魏芷最开始接触少年的时候只是觉得有趣而已,但是现在她是真的有了些感情的。
不然,以她的『性』格是不会对陌生人说这些的。
“故事随时都可以听,但是人却经不住等。”
少女拈着一旁树梢上的花叶,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春日的花树很明艳,作为繁华的背景落在她的身后,和着暖阳的光,明媚而素雅。
辛择烈眯了眯眼,倒是没有就着魏芷的话语往后想。
“那就见吧,反正她也认不出来我。”
“……???”
不对,你难道不是应该应和感叹一下我的话吗?明明那么有哲理不是吗??
金发的少年瞥了一眼魏芷“这发展不对”的模样,极为浅淡的勾了勾唇角。
他并不是不知道,时间是一个耗着岁月,也耗着记忆的东西。
少女说的话,他都知晓。
……
陆白刚从汴州回来,才回府上落脚一会儿,便被刘氏给拎起来站着。
“怎么了娘?”
她『揉』了『揉』被『妇』人给揪红的耳朵,一脸委屈的问道。
虽然力道不大,但是陆白还是觉得莫名。
“你怎么先回府上了?皇上知道你这个时间段回来,正常人都会先去面圣,你倒好悠哉悠哉的就回来喝茶了。”
“……”
陆白没有说话,拿着杯盏一口一口的喝着茶,行了一路,此时才稍微缓过神来。
“娘知道你不想去皇宫,但是至少你燕子哥哥在那里当值,你就当看看他顺道面圣不就成了。”
“……娘,你变了。”
听着这话,陆白盯了女人好久,这么缓缓的说道。
“变得越来越懂怎么说服我了。”
虽然结果都一样,但是这样的说辞的话会让陆白变得轻松些。
『妇』人将陆白拉过去,轻轻地为她抚平了有些褶皱的衣角还有『乱』了的额发。
“我虽然不知道这些年来你为什么越来越疏远皇上,这是你的事娘不过问。但是白儿你要知道……”
“君臣之礼不可废。”
女人很少这样严肃的和陆白说话,她的眼眸清明,看得少女有些怔神。
“他再怎么纵容你喜欢你,君与臣之间的距离都是无法跨越的。”
陆白抬起手握住了女人的手腕,黑『色』的发在面颊处显得她的面颊更加白皙,她长长的睫『毛』下,望进去便是天『色』无垠的一片。
“别担心娘,我不会恃宠而骄的。你说的,我都知道。”
刘氏却并没有因为陆白的话而安心下来,女人的直觉一向都是很准的,她看着即使被这样束着身形在面容之上也难以掩饰出原本清丽模样的少女,一时间没由来的慌神了一下,想起了一种可能。
“白儿,圣上会不会知道你是……”
“你说什么呢娘,知道的话怎么可能允许我安然的上下朝,在他眼皮底下晃呢?”
陆白愣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
“……也是,是娘多想了。”
刘氏说着,细细的为陆白将衣服整理好,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十三章()
魏凛批好最后一小摞奏折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霞光染着橘黄『色』落在窗户的边缘之上,微微翘起的屋檐也沾着金粉。
他将笔放下,静静地合上眼闭目养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