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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阳光灿烂,大屋却昏暗而阴沉。四面窗户都用暗色的窗纸贴住了,空气中飘浮着终年煎药留下的气味,丝丝缕缕萦绕不去,仿佛连墙壁和地板上都深深渗进了某种发霉的、疾病的气息。
两个小童守在内间门外,见天迩岐志来了,深深鞠躬后拉开纸门。
内室里药味更浓重,只见一个赢弱不堪的老人歪在病榻上,相田义跪在旁边,深深地垂着头。
那个小孩面无表情地跪坐在屋角,双手轻轻放在膝盖上。从他那个角度应该可以看到天迩岐志进来了,然而却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天迩也来了,那么便说正事吧。”
天迩岐志走到相田义身边,同样跪坐下来,欠了欠身道:“掌门大人。”
掌门布满皱纹的嘴角无力地扯了扯。
“密宗门近几年来日益昌盛,而我渐渐时日无多,很想在临去之前将身后的事务交托给可信的人。思来想去,你二人都是我的弟子,不论决定是谁,都对另外一个不公平。”
掌门顿了顿,嘶哑地咳了几声。
早年首屈一指的阴阳术士,已经被多年的疾病掏空了身体。他的脸色青灰,老态毕露,浑浊的眼睛半阖半睁,身体仿佛只剩一层皮挂在骨架上。
天迩岐志垂下眼睛,余光瞥了屋角的孩子一眼。
掌门的身体,是从六年前,炼制阴阳两面魂时开始衰败的。年轻人死去的那个冬天,掌门使用了很多禁术来突破阴阳两界的天堑,后来又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来占卜返生之魂落在何方,从那时起,便江河日下,无力回天了。
这也许就是代价吧,天迩岐志想。
从第一张牌倒下起,一切便接连坍塌,所有因果都走向那个最坏的结局,直至再无挽回的余地。
“掌门并无大碍的,只要稍作休养,一定还能……”
掌门摆了摆手,相田义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考虑良久,决定还是将选择的权利交给八咫镜。”掌门顿了顿,道:“兰玉,过来。”
那孩子起身走上前,向病榻欠了欠身以示行礼,然后重新跪下,默不作声。
“他叫颜兰玉,是四柱八字、阴阳双魂都符合八咫镜心的人,我欲将他留给下一任掌门为小姓。”
掌门又咳了几声,嘶哑道:“兰玉……你便从选择一个来侍奉吧。”
相田义完全没想到是这个走向,面孔瞬间几乎变色,但紧接着又压制住了。
连天迩岐志都倍觉意外,不由微微挑起了眉毛。
房间内昏暗微凉,窗外传来模糊的蝉鸣。屋角的熏香散发出袅袅白烟,而在门帘后的茶水房,煎药咕嘟的声音轻微传来,带着挥之不去的苦涩腥咸。
颜兰玉的侧脸十分静默,只垂眸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
他的指尖几乎是透明的,昏暗中仿佛泛着难以辨认的、非常细微的光泽。
所有人都没说话,一时间空气仿佛静止,窒息的沉默如潮水般淹没了每一个人。
颜兰玉的身体动了动,却是略微偏移了一下,向天迩岐志的方向俯下身体:
“我选择侍奉这位大人。”
仿佛定时|炸弹计时归零,刹那间相田义勃然变色,猛地起身:“等等!我不能接受——”
然而掌门衰老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隐隐含着威胁:“相田。”
“……”相田义剧烈喘息,半晌才好不容易平复了不断起伏的胸膛,咬着牙硬生生逼自己坐下。
颜兰玉那句话出口时,天迩岐志一开始也有些诧异,但转瞬间意外便化作了饶有兴致。
他上下打量着颜兰玉,仿佛初次认识他一般,连眉梢眼角最细微的表情都不放过;然而颜兰玉的脸上什么神色都没有,他望着空气中漂浮不定的微尘,半晌闭上了眼睛。
掌门缓缓道:“既然是八咫镜的选择,那也只好如此了。——天迩。”
天迩岐志低头:“是。”
“待我走后,便由你接任密宗的掌门吧。”
平安时期的大屋外还是阳光灿烂,草长莺飞。初夏和煦的微风穿过枝梢,阳光映在青石台阶上,投下了斑驳的树影。
天迩岐志跨过高高的门槛,眯起眼睛对太阳看了片刻,突然毫无预兆地回头:“等等——”
他微笑看向背后,说:“你还欠我一份新年礼物呢,讲师君。”
在他身后,颜兰玉站在门槛里,正准备关上桐木门。
屋里光线非常昏暗,他的脸在光影交界中有些明昧不清。天迩岐志就这么静静地、微笑地看着他,仿佛过了很久很久,连蝉鸣都远去成了模糊的背景。
“我叫颜荆,”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终于开口道,声音非常平淡。
“荆棘的荆。”
chapter 85()
高空中孔雀诡异地停顿了片刻。
楚河全身绷紧到似乎周晖只要一松手,他就会立刻挣脱冲上去的地步。他眼错不眨地紧盯着空中孔雀的动静,突然疑道:“等等,那是什么?”
只见孔雀面前的空气中突然裂开一道黑缝,犹如时空从内而外撕开了裂口。
“他的结界崩了?”周晖猜测。
周晖话音刚落,只见颜兰玉的身影突然从裂口中落下,呼地向地面坠去!
“摩诃!”楚河失声喝道:“抓住他!”
孔雀闪电般俯冲而下,锐爪抓住颜兰玉后领,当空一提,在空中划出了一个漂亮至极的u形弧线。随即它猛一拍绚丽的羽翼,拖着长长的金火,从长空中向楚河俯冲而来。
“吼——!”
在它身后魔龙立刻被激怒了,爆发出一声惊天当地的咆哮,紧接着扭转身躯,直接向着地面追来!
要是凤凰不在,摩诃也许会直接把魔龙引到地面上,然后拍拍翅膀就飞走了,留下他爸跟魔龙死磕去。这俩磕掉谁摩诃都表示喜闻乐见,要是两败俱伤的话,保不准他还会跑回来抽个冷枪,先弑父再屠龙,然后大发慈悲地允许他弟弟迦楼罗来分一块龙肉。
但他妈此时在地面上。
凤凰涅槃后需要几千年的时间才能达到战力巅峰,严格来说此刻还是个幼年凤凰,能不能正面刚魔龙还很难说。
摩诃无可奈何放弃了一次弑父的绝佳机会,冲到众人头顶,把颜兰玉当空一丢,紧接着振翅向神殿方向冲去!
咣当一声巨响,周晖接住从天而降的三闺女,回头大喝:“去吧大毛!爹相信你能引怪!明年的清明节一定给你……”
楚河厉声道:“小心!”
话音刚落,幸灾乐祸的周晖和远处正咬牙切齿的摩诃同时回头。
只见魔龙张开巨口,竟然弃刚才打的如火如荼的孔雀明王个于不顾,直接就向周晖一头砸来!
魔龙的攻击力绝不仅仅在于撞击,它的魔息是磅礴不绝同时又带有剧毒的。在四恶道中魔龙地位非常高,传说中地狱大门便由死去的魔龙守护,而在四大地狱铜门上,也确实有白骨化的龙形雕刻,足以证实这一点。
魔龙的血盆大口简直像山洞,内里狰狞的獠牙就像山洞中纵横交错的钟乳石,从深处喷出大股黑紫色的魔息,转瞬便来到了面前。
周晖:“#¥&*(*&……”
摩诃:“#¥&*¥……”
幸灾乐祸和咬牙切齿的瞬间掉了个个儿,摩诃立刻在空中一个漂移,掉头转车。
周晖满心都是咆哮状的“为什么!”,然后把颜兰玉往楚河方向一丢,反手拔出长刀!
其实从开战起,周晖的目标就是三闺女天丛云,抢了直接就走人,密宗门什么的不关他的事,那些人是他大儿子预定好的年夜饭。
至于魔龙那是计划外因素,没人想正面刚它。第一是体型太大打起来确实不方便,容易遭受池鱼之殃;第二是不论哪方先动手,都容易给另一方提供可趁之机。
就连楚河,内心都隐隐觉得这是密宗门自己搞出来的烂摊子,合该由他们自己收拾才对。
然而现在魔龙撞上门来了,正面一刚势不可挡,周晖也只得咽下满心冤屈拔刀而战,一边抵抗剧毒魔息的侵袭,一边时刻警惕摩诃从背后给他放一记冷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魔龙刷然抬头。
周晖的刀锋正好从他两根最大的獠牙间穿了过去,然后它庞大的身躯抬起,从周晖头顶一掠而过,调转方向,竟然直接向楚河扑来!
楚河一愣。
“快让开!”周晖骤然反应过来:“它的目标是颜兰玉——!”
说时迟那时快,楚河抓住颜兰玉衣襟向后一扔,孔雀刚好赶到,配合精妙至极地当空一叼。
周晖还没来得及夸他大儿子两句,只见孔雀拍打着翅膀,穿越战场飞来,把颜小哥当头往周晖方向一砸,掉头就跑了!
周晖:“……”
周晖简直要不知道说什么好,当即一手托住颜小哥,一手猛然握紧刀柄。整个刀身上噼里啪啦窜起细密的电流,随即纵横交错,呼啦一下爆成大片电火。
魔龙庞大的尾巴狠狠一甩,在无数飞坠的砖石中砸来!
周晖大喝一声,迎面直击!
——就在二者即将相撞的时候,西北方向突然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呼啸声。
这声音几乎被淹没在地面激战和建筑物倒塌的巨响中,然而很快由远及近,几乎到了众人头顶。紧接着,机舱打开,一个体形彪悍的男子扛着炮管侧身而出,炮口旋转,绿灯滴滴一响。
呼——
轰!
闪着光的炮弹穿越长空,击中魔龙扬起的头,火光中爆发出漫天飞扬的灰尘。
下一刻,凄厉龙啸四野而起,震动天地!
周晖愕然道:“佛灰?!”
直升机上,于靖忠放下炮筒,回头对机舱内喝道:“跳机——!”
几个黑影同时从两侧舱门中跃下,如同下饺子一样,瞬间埋进了漫天硝烟中。失去控制的直升机前端下垂,随即剧烈扭动的龙头当空而至,轰隆一声,螺旋桨同驾驶舱化作了燃烧的火球!
于靖忠首当其冲,扛着炮管就地一滚,起身弯腰,精确至极地飞越了从地面上翻滚而来的竖满倒刺的龙尾。
“兄弟!”
周晖感动无比,刚想说真不愧是我铁子啊你怎么来了?就只见于靖忠完全无视了他,径直冲过来,扑通半跪在颜兰玉身侧:“颜兰玉!醒醒!这是怎么了?!”
周晖:“……”
周晖接连遭到来自儿子的恶意和兄弟的打击,内心颇有点承受不住。
颜兰玉的情况不太好。他昏迷不醒,头上不知何时被撞了一下,鲜血顺着鬓发哗哗往下流,看着异常骇人。于靖忠顺着头发摸到出血口,差不多对伤口大小深浅都有了数,便不敢掐穴道迫使他恢复意识,迅速撕下衣摆堵住伤口,一把将他扛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带了什么人?”周晖在噪音中大声问。
“几个二组的!还有吴北也在!”于靖忠一边跑一边对他道:“这龙是密宗门搞出来的,别管它了,留给日本人自己消化!咱们走!”
不远处几个二组成员迅速放倒神宫内的巫师,从满地厚厚的残桓断壁中勉强清理出一条通道。更远的地方,龙躯在夜幕中疯狂扭动,龙头连同粗大的颈部被佛灰烧出可怕的焦黑,鳞片、骨骼、肌肉组织下雨般纷纷坠落。
一帮人迅速往山下跑,周晖边跑边问:“到底怎么回事?你拿到外勤许可了吗?!”
“没有——!北京几个组长一个都出不来!我发密电给吴北,他带着几个人直接从东北入的境……”于靖忠顺着积雪的山道跐溜一声滑下去,不顾满头积雪,起身又向前跑:“快快快,吴北弄了辆车在前面接应,咱们快去跟他汇合!”
周晖奇道:“为什么这么急?呃其实这条龙我硬打也打得过,只是肯定要费点时间……”
“不,别费时间了!”于靖忠终于说了实话:“吴北入境时惊动了自卫队,密宗门也知道了消息,现在正在赶来的路上!”
周晖回过头,和楚河面面相觑。
“周……周老大,不怪我们组长咧!”一个二组的东北小伙子热得边跑边脱外套,露出里面胳膊上纹的左青龙右白虎,以及印着“东北蓝梦美容美发职业技术学院”字样的跨栏背心,气喘吁吁道:“于、于副说要佛灰,组长入境时,就带我们从日本寺院里整了尊佛像……”
“买个佛像怎么能把自卫队都招来?”周晖奇道。
“憋说了!那是偷来的!”于靖忠怒道:“是人家寺院里供的活佛圆寂金身像!”
周晖和楚河同时眼角狂跳,那东北理发店小哥还在争辩:“卯得办法呀,和尚不肯卖嘛。组长也是有苦衷地……”
一行人轰隆隆跑下山道,瞬间扎进了茂密的树林中。伊势的树林非常有名,被当地人称作神宫林,占地广阔且风光自然,基本保持了原生态的环境,白天进去都容易迷失方向,更遑论是这么天寒地冻的黑夜里。
周晖回头看了数次,只见在山道上时摩诃还远远缀在众人身后,因为忌惮佛灰而不敢太靠前;进入树林后,他应该是迷失了方向,很快就不见了。
这时远处灯光骤亮,紧接着车轮轰鸣由远及近,一辆suv从半人高的灌木丛中披荆斩棘,一个漂亮至极的甩尾,稳稳停在众人面前。吴北从驾驶席上探出头,喝道:“这边这边!快上!”
周晖呼地拉开车门:“你小子不错嘛,从哪搞来的车?”
吴北悠然道:“哦,山下挤满了自卫队,我随便抢了一辆……”
周晖简直无话可说。一行人飞快钻进车里,最后一个上来时车门还没关,suv便箭一样射出,在树林间磕磕绊绊地飞驰而去,瞬间把所有人震了个七歪八倒。
于靖忠把颜兰玉放倒在后车座上,翻开眼皮观察了下瞳孔,又摸摸温度和脉搏,眼底闪过焦虑之色。
周晖翻遍后车厢,找了瓶水递给楚河。
楚河喝了两口,对于靖忠道:“没事,别担心。”说着咬破食指,滴了点血在矿泉水瓶里稀释了一下,再按着颜兰玉的头发,把矿泉水细细浇在创口上。
“这……”
“凤凰真血对人类来说太烈了,可能会烧着,稀释一下再过几分钟就能止血。其实我的眼泪更管用,不过……一时半刻的实在哭不出来。”
“那他能醒吗?”
“最好别让他醒来。现在他的体内只有阴世魂,阳世魂和镜心裹在一起不知道哪儿去了……”楚河突然顿悟,抬头对于靖忠疑道:“他是不是把镜心给了你?”
“什么?”
“八咫镜心!他有没有往你的魂魄里放什么东西?”
于靖忠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冷不防被周晖一把按倒,直接伸手往心脏内一掏。
于靖忠眼睁睁看着一只手没入自己胸腔,换作胆子小点的这时已经被吓疯了。周晖摸索片刻后,若无其事地把手缩回来,对楚河道:“果然在他的魂魄里,八咫镜心和颜小哥的阳世魂都在,这下好办多了。”
“颜兰玉的什么魂在我身体里?”于靖忠愕然道,“你们在说什么?”
“说来话长,回去再慢慢说,简而言之就是颜小哥死过一次,因此身体里有两面魂魄,其中一面起主导作用的魂魄为了保护你不受八咫镜的伤害,就被他用来裹住镜心,放到你的魂魄里了。为什么这么做呢?可能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会被密宗门追杀,为了把八咫镜心留在特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