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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炜得意道:“我方大侠出马,什么时候失过手?”
又低笑道:“我不仅找到了他的老巢,而且还趁他不在,悄悄潜进洗衣房,朝他换洗的衣服和绷带上,洒了把特制的安息香……只要那不要脸的老小子动了这些东西,一运功疗伤就会感觉内息涣散,哈,说不定会以为自己走火入魔了呢!”
方沫点头,道:“就算特制的安息香,他要完全适应也只要七八日就够了,要抓紧才行。”
安息香只会让人控制内力时感觉窒涩,除非是能利用最初那一瞬间的失神,否则在打斗中对对方的影响不大,但运功疗伤是精细活儿,在适应安息香的影响之前,会很受干扰。
方炜『揉』了『揉』额头,是要抓紧,可是要怎么个抓紧法?如何杀唐傲,依旧没有任何头绪。
唯一的好消息是,唐傲的伤势被耽误,而他们的内伤正在迅速好转,他们之间的差距正在缩小,不管是多么微不足道的缩小,也弥足珍贵。
方沫正要说话,忽然神『色』一动,对方炜使了个眼『色』,方炜会意,抓了颗棋子夹在指间,装模作样的对着棋盘沉『吟』起来——是真的装模作样,因为棋盘上双方的棋子,都是方沫摆的,他连看都看不懂。
片刻后,急促的脚步声和带着谄媚的说话声传来,这两种声音,都来自于同一个人,但是方炜视线中出现的,却是两个人。
也就是说,走在管事身边那个手里提着食盒,举止从容、步伐沉稳的中年人,脚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七少爷,表小姐!”管事快步上前,笑道:“封大人来了,小人来……”
方炜沉着脸,丝毫不掩脸上的不悦,打断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难怪自称是顾家的老人,却只被派来庸城守着这一处没用的空宅子,等顾家合族搬迁,更是直接被舍弃掉——这样忘了自己的主人是谁,连通传一声都没有就将外人领进来的下人,不被舍弃才怪。
管事失望的看了一眼对方炜的话毫无反应的封毅,悻悻然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方炜这才起身,淡淡拱手,道:“封大人。”
封毅早就习惯了顾家人的冷淡,丝毫不以为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背对着他而坐,正低头喝茶的白衣少女,不知怎的,心里竟升起一丝紧张和期待。
少女没有着裙,一身宽松的白『色』儒杉,同『色』的腰带束出细细的腰身,一头及腰的长发也未挽髻,就那样随意的披垂而下,只在发腰用白『色』的发带松松的束了下……少女的坐姿随意而悠然,伴着一身简单至极的装束,便有一种令人心跳加速的别样风流。
方炜道:“表妹,你要见的人到了。”
然后,封毅便听到了她的声音,只短短的四个字:“嗯,我知道。”
她的声音并不娇柔,却是难以言喻的清澈,又有着醇酒般的慵懒隽永,仿佛每个字都带着奇妙的韵律,如同有一根羽『毛』,在人的心尖尖上若有若无的拂过,让人仿佛整个人都要化成了一滩水,恨不得让她就这样一直说下去,到天荒地老。
封毅微微皱眉,有这样的声音,哪怕这丫头只是中人之姿,也足以祸国殃民,何况这丫头……
只见说完“我知道”三个字的少女微一仰头,手中的茶盏一举,里面的“清茶”化成一股细流落入少女口中。这样如男儿一般磊落洒脱的动作,少女做来却浑然天成,全不似某些江湖儿女的故作姿态,反而有一种宛若与生俱来的潇洒不羁。
封毅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意外,有些惊喜,原来他和她的女儿,竟然会是这般模样?
一盏“茶”转瞬喝完,少女意兴阑珊的将茶杯随手一扔,转过身来,于是封毅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然后气息猛地一『荡』!懒人听书 br》他一向认为,女人的美,很难真正排出个一二三来,不过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罢了,但他现在才知道,他之所以会这么想,只是没有见过真正的美人而已……
他也算学富五车,懂得许多词句,如沉鱼落雁,如倾城倾国,如不可方物……如今却一个都想不起来,心中只剩下一个字,美。
一种纯粹的,让人无暇它想的美,一种令人想要长醉不醒的美……
他的嫡女封苓儿,已经是世上少有的美人,甚至被人奉为庸城第一美女,但是和眼前的少女一比,却少了那种令人惊心动魄的味道,瞬间黯然无光。
很美,但是……不是她!不是她!
震『荡』的气息在转瞬之间化为杀气,铺天盖地,汹涌而来。
“铿!”
一声锋利的脆响,只见那个叫顾寒的小子毫不犹豫的挡在少女身前,长刀出鞘,一股凌然杀气骤然弥漫。
苦苦支撑的方炜眼中不见半点迟疑,但心中却在发苦:一品!竟然是一品!
那个写武评的家伙是吃屎的吗?这么大一个一品高手杵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竟然都没有发现?
妈的,他们为了宰一个受伤的一品才跑到庸城来浑水『摸』鱼,结果进城第一天,就彻底惹『毛』了另外一个更可怕的一品,这算怎么一回事?
方炜脚下寸步不移,脸上却渐渐渗出冷汗,他感觉自己如同置身于惊涛骇浪中,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彻底冲垮……双方实力差距太大,这样气息的对撞,他实在太过吃亏,方炜正要咬牙趁着还能出手,抢先杀出一刀时,眼前的杀意忽然消失的一干二净。
方炜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软倒在地上:难怪方沫总是说那个唐傲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水货一品,原来真正的一品,竟然这么可怕,连指尖都没动一下,就差点让他跪了。
封毅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负手悠然而立,静静看着用对于女孩儿来说有些不雅的姿势靠坐在栏杆上的少女。
真的很美,乍一看很美,然后越看越美。
是他的女儿,还是陷阱?
如果是陷阱,这样的女孩儿,何须借他的手送进宫?有这样的女孩儿在手,想在那个好『色』的昏君手上要什么不可得?送到他这里,就不怕万一折在他手上?
可如果是他女儿,又为何和画像上,完全是两个人?
可如果是陷阱的话,布局的人既然连顾家的人都能安排妥当,又怎么会在画像上留下这么大的纰漏?
总不会是为了让这个才刚刚跻身二品的小子,来刺杀他吧?
封毅对方炜淡淡一笑,道:“英雄出少年,顾家后继有人,可喜可贺。刚才见猎心喜,忍不住稍作试探,还望见谅。”
方炜长刀重重归鞘,咬牙道:“好说!”
封毅笑笑,缓步上前,越过他进入凉亭,看向白衣少女,道:“莞儿?”
方沫淡淡道:“我姓顾,名沫,泡沫的沫,麻烦你别叫错了。”
顾沫?泡沫的沫?
封毅有些失神,封菀儿这三个字,是他起的,然后慎重的记入了族谱,但是那个叫封莞儿的孩子,他却在她三岁之后再未见过,难道封莞儿这三个字,从那时候起,就无人用过了吗?
泡沫的沫吗?是说那一场邂逅,终归在是一场泡沫?
“你是来劝我代替你女儿入宫的?”
封毅回神,看着少女脸上的戏谑之『色』,失笑道:“你意下如何?”
少女看了他一眼,似乎连话都懒得说,顺手从桌上捞起一个茶壶,就那样坐在栏杆上,仰头喝“茶”。
封毅这次终于嗅到了浓浓的酒味,不由又是一愣,又有些恼怒: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这孩子身上哪里有半点女孩家儿的娇柔婉转?整个一个假小子!
口中道:“你错了,在见到你之前,我从没想过要送你进宫,见到你之后,我更不会允许有人这么做。”
送个姿『色』平平的女儿进宫,还可说是忠心耿耿、迫于无奈,在这种时候送个祸国殃民的丫头进宫,算怎么一回事?
方炜嘲讽道:“但是我可听到庸城的人到处在议论,说封将军的独女,不小心坠马伤了脸,侍不得君?”
语气中不无讽刺。
封毅淡淡道:“这不是你们小孩子家该『操』心的事。”
方炜一噎,封毅将手中的食盒放在石凳上,从中取出几盘糕点,道:“知道你旅途劳累,所以我特地让厨房做了些你小时候最爱吃的荷香饼,你尝尝看比你母亲是手艺如何?”
方沫随手取了一块,咬了一口,随意道:“还不错,多谢。”
封毅笑道:“那就好。你也累了,早点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方沫耸耸肩,不答。
封毅点点头,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假山背后,方炜看向方沫,指指石桌上的荷香饼,苦笑。
虽然封毅看起来神『色』如常,但刚刚看着方沫吃饼时的眼神有些不对,瞳孔曾狠狠的收缩了一下——这是个比唐傲还要大的麻烦,要是被他识破,就算他再不把那个叫封菀儿的女儿放在心上,也会将他们两个李代桃僵的小子抓起来,狠狠拷问吧?
唉,这就是行动没有计划『性』,太喜欢随机应变的坏处啊,一不小心就把自己都坑进去了。
却见方沫忽然瞥了一眼假山,又侧了侧头。
以方炜和他的默契,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顿时大喜。
这姓封的明显是对他们起了疑心,所以才会半句都不提画像的事,让他们连解释都无从开口,还用这劳什子何香饼试探。
不过这位大高手恐怕万万都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小沫这种天生五感过人的天才吧?只要有心,就算你是一品高手,也会被他察觉行踪。
口中道:“小沫,你以前怎么没告诉我,你喜欢吃何香饼?”
方沫懒洋洋道:“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怎么告诉你?大概小时候喜欢过吧!他连她的长相都不记得了,何况其他?他说是就是好了。你又打不过他,较的什么真呢?”
又道:“这饼还行,尝尝?”
方炜赞赏举起大拇指,还是他家小沫厉害,要知道谁都不知道这荷香饼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是封菀儿根本不喜欢?还是封菀儿她娘就不会做?怎么说都可能出错。唯有他家小沫一幅懒得理会封毅的敷衍模样,最是无懈可击。
无声无息站在假山后的封毅微微一愣,她的长相?他不记得谁的长相?
心中猛地一动:是了,原来那副画,画的不是她,而是她——十多年前的那个她。本以为是她母女二人生的相像,原来她送来的根本就是她母亲的肖像?这孩子,是在怨他将她们母女扔下十多年吗?
只听那个叫顾寒的小子“嗯”了一声,果然不客气的伏案大嚼起来,声音含糊道:“是不错,蛮好吃的。”
又道:“你不是说要来庸城看他一眼吗?现在看完了,感觉如何?”
只听那道清澈慵懒的声音漫不经心道:“她眼光还行。”
“就这?”方炜失望道:“我还以为你会骂他一顿,甚至给他一剑呢!”
方沫道:“你想多了吧?才子佳人萍水相逢,一见误终生这种事,原本就是成王败寇,有什么好埋怨的?”
方炜叹道:“是啊。成王败寇,若是最后花好月圆、终成眷属,就会变成浪漫多情的美好故事,写成话本子给人传看。如果最后惨淡收场,那就是不守『妇』道、罪有应得……天底下的事,哪件不是这样?”
方沫道:“错了,我说的成王败寇,不是指这个。”
“那是指什么?”方炜咳嗽一声,道:“这饼是不错,可是也太干了吧?给我来杯水……我要水,水!水!不是酒!”
“你好麻烦!”方沫给他倒了杯水,道:“喝酒不一样能送进去。”
方炜一口气喝完,无奈道:“喝酒不解渴啊我的大……大少爷!呃,刚刚咱们说到哪儿了?”
“说成王败寇,”方沫道:“你说天底下,是当皇帝的多,还是当盗贼的多?”
方炜翻了个白眼,道“废话,皇帝就一个,盗贼满天下都是,你说谁多?”
方沫耸耸肩,叹道:“现在这个世道,一见钟情、私定终身这种事的成功率,也是成王败寇。成功的屈指可数,失败的满天下都是……因为法理不容啊!
“可惜所有陷进去的女孩儿都觉得,自己一定是最特别的那个,自己遇到的人一定是最对的那个,这辈子都不会辜负自己——怪的谁来?”
“小沫你这样悲观是不对的!”方炜拍着胸脯道:“天底下是有负心人,可也有痴心种子啊,你看看我,以后绝对会对你……啊呀!”
“噗通!”
这是某个演戏过头的家伙,被人从亭子里一脚揣进水里的声音。
封毅听着水里传来的扑腾声,负着手,悠然离开。
收到方沫信号的方炜终于松了口气,然后又发愁的揪了把头发:总算是过了一关,但问题是,他们是来杀唐傲的,不是来扮家家酒的啊!这样被个一品高手盯着,还怎么玩?
这叫什么事儿啊!
乱世9()
第一百八十九章
方炜迅速关上门; 将托盘放下; 在笑嘻嘻看着他的方沫身边坐下,压低声音道:“怎么出来的?”
方沫指指隔壁,道:“趁里面没人的时候; 就出来了啊!”
方炜一愣:“里面没人?”里面怎么会没人?唐傲不是在里面吗?翠柳不是在里面吗?
方沫道:“包厢里有暗门; 唐傲进去不久; 就换了衣服从暗门离开了。我从藏身的地方出来; 正『摸』索机关呢,就进来一位姑娘,既不说话,也不进内室,坐下就开始弹琵琶唱歌。我发现她似乎没有武功,又怕你等急了; 就打开机关出来了。”
方炜沉『吟』道:“天香阁的厢房里有暗门,唐傲知道并且使用这些暗门; 而且还有天香阁的红牌姑娘过来给他打掩护……我们是不是可以大胆猜测; 天香阁和唐傲之间,有某种不为外人所知的联系,甚至很可能天香阁根本就是唐傲的产业?而且天香阁中; 说不定有人知道他的真正身……”
话还没说完,忙伸手抓住酒壶; 死活不让方沫灌进嘴里; 压低声音怒道:“加了料的!”
而且还是天香阁和方沫的双重料!
“我知道; 我自己配的『药』; 不伤身的。”
“不伤身也不许喝!”方炜道:“放手!要喝酒回去我给你买,喝多少都行,快给我放手!”
方沫死死抱住,道:“我又不是酒鬼……有需要才喝的。”
方炜咬牙道:“我会信你才怪!”还敢说自己不是酒鬼!
方沫怕伤了酒壶,不敢和他硬夺,只好保持僵持状态,道:“那你再猜猜,唐傲现在是去见谁?”
方炜一面抓住酒壶不放,一面沉『吟』道:“他既然以‘唐龙’的身份做掩饰到天香阁来,那么,这会儿和人会面的,就应该是‘脱手剑唐傲’……要这样神神秘秘遮遮掩掩去见,当然见的不会是熟人,更不会是仇人,所以最大的可能,应该是他的雇主!”
“但是他现在身受重伤,不可能再接新生意,而已经完成的交易,他不会再理会,现在他手上唯一一个还没完成的单子……”方炜一拍大腿,道:“你的意思是,他现在去见的,很可能就是请他来追杀我们的人?”
方沫乘机夺回酒壶,点头。
方炜心中一动,道:“刚刚我们不是看到封毅了吗?你说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