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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想一想,黄瑜就觉得自己特别理解陆慎云利用沈青辰的原因了,别扭嘛,天生的!
“陆慎云是个狠人。”黄瑜忽而又道,“上次你救他的时候,他还受着伤呢,看着已是颇为阴冷狠利了吧?这会他的伤可是好的差不多了。”
青辰突然听到这样一句,不由皱了皱眉,“大人的意思是……”
“你的明湘能不能走,得看他的意思,我说了不作数。不巧,今日他刚对人用了刑,这会只怕手都没洗呢,一身是血,一会儿要见他,你可得做好心里准备。”
“……”
“他那个人,只也不讲什么道理,管你是恩人仇人,气儿一旦不顺,能将你震到承天门外面去。我看你弱不胜衣的,担心你受不了他的脾气,提醒提醒你。”
沈青辰只觉得两侧太阳穴微跳,略紧张地捏了捏袍子,“……多谢大人提醒。”
黄瑜观察着她的反应,背着偷笑了一下。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一间屋子前,黄瑜给青辰指了指,道:“陆慎云就在这里面,你进去问他要人吧。我走了。”
虽然很想黄瑜带着她进去,可黄瑜毕竟是个副指挥使,青辰不敢有要求,只能点头应了是。
门虚掩着,夕阳透过门缝,在屋内的地面上投下了一道亮光。
沈青辰轻轻推开门,只见一张整齐的乌木书案,旁边的高几上摆了盆吊兰,博古架上置了几蓝封的书,陈设很简单。
屋内摆了几张扶手椅,其中一张上睡着个人。
他斜靠在椅背上,歪着脑袋,支起的胳膊拖着下巴,织金飞鱼服下的一双长腿大马金刀地摆着。身后的玄色披风从扶手旁垂落下来,被风吹得微微飘动。
他的脸被隔扇透进来的光淡淡笼着,眉眼依然俊逸,看着平静而舒缓,比醒着时少了七分狠利。右眉下的那道疤依然可辨,纵然全副武装,还是泄露了他的一丝脆弱。
陆慎云睡着了。青辰虽然很担心明湘,可还是不敢打扰,犹豫了一下决定先行退出去。
“站住。”
就在她要关门的时候,突然响起了这一声,声音有些清冷。
青辰心中猛然一跳,转过身来给他行了个礼,“在下见过陆大人。”
陆慎云维持着方才的姿势,睨着自己的救命恩人,“既然来了,为什么又要走?”
“在下怕扰了大人休息……”青辰吸了口气,目光扫过他的腿,礼貌地问了一句,“大人的腿伤可好些了吗?”
陆慎云微微仰起头,轻抬眼睑道:“你关心我?”
“我利用了你,恩将仇报,你还关心我?”
第26章()
秋风起,夕阳斜照。
陆慎云的声音就像他的人一样,是清冷的,清冷中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审问意味。
他的言语中分明带着“关心”这样温暖的词,可因为他身上惯来的长久的冷漠,让人觉得又像是在排斥这种温暖。
他误会了。沈青辰有些后悔,她忘了陆慎云是一名武将,跟她这样的士子是不一样的,大约习惯了直来直去,不需要那么多的客套话。
就像当初他拿刀威胁自己的时候一样,要么救他,要么大家一起死,很直接。
觉得不必要在这个问题上多解释,青辰便低头道:“在下打扰大人歇息了,请大人原谅。”
夕阳落在她的背上,勾画了一个纤瘦修直的身影,她鬓角的头发在微微泛着金光。
陆慎云睫毛眨了一下,头侧到另一边,寻找了一个看她时不晃眼的角度。
那天在医馆,这人穿着粗布衣衫,看着就像是个温和纯净的农家子,不曾被红尘紫陌沾上半分尘。如今他换了庶常的袍服,就变得恬静而清雅,浑身散发着一种自己所不具备的馥郁才气。
两榜进士,二甲头名,翰林院的庶吉士,储相……这人日后若真的入阁拜了相,一身相服加身的他,也不知又会是什么模样。
“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静谧的空间突然响起了这一声,沈青辰怔了一下,抬头望他,只见他长年习武而晒成小麦色的俊脸上,一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见她不说话,他又问:“如何不说话,很难回答么?”一字一句,清凉如水。
青辰脑海中掠过他们相处的情景,血汗淋漓的痛苦的脸、无情的威胁、咬住布条的颤抖、再疼也不吭声的刚毅,又想起刚才黄瑜和他对自己说过的话,狠人、不讲道理、坏脾气、恩将仇报……只觉得眼前这位指挥有太多面,每一面都是他,每一面又好像都不是他,她无从分辨。
面对他淡漠而坚持的等待眼神,青辰吸了口气,看向他,“大人真的要听吗?”
见她心中似已心中有数,陆慎云微微眯了下眼。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眼前这人竟这么快就有答案了?
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答案。
“说。”
“大人于我……只是个萍水相逢的人。”隔着一地金黄的夕阳,她直视着他,声音平静而温和,不卑不亢。
青辰继续道:“我与大人此前只见过一次,恰如浮萍随水漂泊,只是偶然曾聚在一起。既是浮萍,就不知道今后会向哪个方向飘去,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所以在屈指可数的前尘与茫茫无知的后世中,大人如今于我,还只是个萍水相逢的人。”
话音落下后,屋内一时静谧。
陆慎云的问题其实很难回答,他明知道自己做过什么还非要这样问,个中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青辰不想说违心的话阿谀逢迎他,也不能直接表示对他恩将仇报的不理解,想了想,就选择这个回答。
陆慎云听了,维持着一个姿势望着沈青辰,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她这个回答很妙,维持了一个与他恰到好处的距离。她若进一步,正经地评价他这个人,会让人觉得有被冒犯之意,她若远一步,说些恭维的话,又让人觉得她不够真心。萍水相逢这四个字……不远不近,陈述的是事实,没有冒犯,也不敷衍,谦和而有礼,刚刚好。
陆慎云此刻的心情有些微妙,是那种不想听到的答案没有听到,想听到的答案也没有听到的微妙,有些说不上来的粘涩之感。
眼前的庶常有些超乎他的想象,在皮相和气质给他的感触之外,她又让他看到了一些什么东西。
“大人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可以让我见见明湘吗?”
微微吸了口气,又吐出,陆慎云的视线越过青辰,对着门口大声道:“黄瑜,去把那个姑娘带过来。”
片刻后,副指挥使黄瑜从青辰的身后,扒着门叶探出个脑袋来,笑嘻嘻道:“又被你发现了……我这就去。”
不一会儿,伴随着跨门的脚步声,黄瑜的声音再次响起,“铁血陆大人要的姑娘来了。”
沈青辰回过头,只见明湘仍穿着她们分别时的那身豆青色碎花襦裙,面色略显苍白,眼中有些红丝,恹恹神情在见到青辰后霎时转为惊喜和委屈。
她急急地奔向她,抑制不住激动之情搂住了她的手臂,“青辰哥,你来了,昨夜到现在,我一直在想你会不会来,你会不会来……你终于来了,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青辰见她略憔悴的样子,心里微有些发酸,拍了两下她的手背安慰道:“对不起。我带你回家。”
说着,她看了陆慎云一眼,意在征询,虽然宋老师出面了,但他毕竟还没有松口。陆慎云也在看着她,神情漠然,看不出什么情绪。
明湘渡过了忐忑的一夜,此刻心绪难平,眼眶竟有些红了,“青辰哥,这里是北衙,我还以为,我会死在这里面,见不到你了……”
“不会,你不会死的。”青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陆慎云见两人亲密的样子,终是皱了皱眉头,合着十指问道:“你怎么知道她不会死?”
青辰转过头看他,“因为她于大人你,也是萍水相逢的人。”
“大人是锦衣卫指挥使,掌管数万禁军,守卫的是皇上和大明王朝,持刀相对的是乱臣与奸佞。大人手中的绣春刀,又岂会随意挥向一片浮萍。”
话音落,陆慎云没有说话。黄瑜忍不住“啧啧”了两声。
半晌后,才有低沉的声音响起,“黄瑜,带他们走吧。与宋阁老说一声,我有伤在身,恕不能依礼相待,他贵人事忙,也便不必来看我了。这个人情,待我他日有需要了,自会去找他的。”
说罢,他便低下了头,以胳膊支着脑袋,仍旧是沈青辰初进屋时见到的样子。
“好咧!那您老就歇着吧。”黄瑜应着,对沈青辰招了招手,“你们两个跟我出去吧。”
临出门前,沈青辰对陆慎云行了个礼,道了声谢,陆慎云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
几人到了庭院中,恰遇到与蒋大人刚说完话的宋越。
黄瑜就按陆慎云的吩咐对他道:“阁老,明湘姑娘在此,陆大人吩咐,阁老可将她带回去了。另外陆大人伤未痊愈,恐不能接待阁老,还请阁老见谅。”
宋越在看到青辰与明湘的一刻,就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心中已知是什么情况,便道:“那便请黄大人代问陆大人好,我就不进去探望了。另外,也请黄达人回复陆大人,若想讨回人情,随时来找我便是。”
“诶,诶。”黄瑜应着,心只道,明明就是两个聪明绝顶的人,很多东西不点都透,何必还让他传什么话。
吃咸鱼沾酱油,多此一举!
等出了镇抚司的大门,青辰向宋越行了个礼,“谢谢老师。”
宋越睨了他一眼,“你在陆慎云那行的礼想必不少,在我这就不要那么客气了。”
陆慎云捉走明湘,本来就是因为对青辰好奇,如今他与她独处,想来应该也说了点什么,宋越虽是好奇的,但是没有问。
不多久后三人就分道扬镳,宋越回了内阁,明湘先行回了家,沈青辰则回了翰林院。
*
沈青辰回到翰林院时,庶常们已经放堂了。
讲堂里安静异常,落了一室霞光,隐约可见游弋的浮尘。数张书案都是空荡荡的,就只有一张桌子前坐了人,竟是徐斯临。他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她路过他时,余光扫了他一眼,发现他看的竟还是那本《菜根谭》。他恰好也从书册中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青辰匆匆收回目光,径自走回自己的座位上,收拾书册。
很快,徐斯临就起身,拿着什么东西向她走来。
她无奈地轻轻出了一口气,看着像之前一样立在自己面前的他,问:“你是又要问什么吗?”
她走之前他就不是真心请教,眼下恐怕也不是。今日她感到有些疲惫,只盼他要是想耍弄她,也换个时间。
他将一张纸按到她的桌上,眸子直直地看着她,“今日老师留下的课业。明日呈交。”
青辰微微一愣,“谢谢。”
“今日你与宋老师……去哪里了?”
第27章()
“今日你与宋老师……去哪里了?”徐斯临垂眸,看着青辰的眼睛,短而密直的睫毛眨了一下,口气略显得有些生硬。
生硬得连他自己都有些奇怪,以前捉弄欺负她的时候,再是调戏冒犯的话都是脱口而出的,现在竟连问个问题都不自然了。他不由皱了皱眉。
青辰仍旧在收拾自己的书册,回避他的目光道:“也没去哪里,不过就是问了些学业上的事。”
明湘的事涉及到锦衣卫,她不是很想让太多人知道,怕解释不清楚,越说越添乱。况且,陆慎云利用自己做戏,多半是做给徐党看的,对着徐斯临,她就更不能说了。
“我不信。”
他忽然弯下身子,凑进了看她,眼睛一眨不眨,“只问课业的事,如何能去那么久。”
青辰叫他吓了一跳,只觉得他的鼻子都要贴上自己的了,隐约能感到一股温热的呼吸,于是不由往后仰,“你……能否好好说话。别离我……这么近。”
今日到北衙之前,他还托了她的下巴,青辰现在一回想,只觉得他今日是离自己过近了,让她有些紧张。之前他欺负她的时候,绊她,扯她的袖子也不是没有过,她只是感到厌倦心烦,今天他的举动,似乎跟以往的有一点点不一样。
徐斯临看着青辰的反应,心中莫名有些不是滋味,抿了下唇,冷着脸坐了下来,“那你便告诉我实话,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保持了一定的距离,青辰轻轻舒了口气。对于他的刨根问底,她既不理解也很无奈,心只道他果真是首辅徐延的宝贝儿子,自以为做什么事都是天经地义的,不必解释,也不管别人心里怎么想。
隔扇透进来夕阳,照亮了他半边俊脸,微微漫过了高挺的鼻梁,与此同时另外的半边脸便陷入了阴影里。
想了想,青辰只好道:“老师叫我出去,还问了问那首诗的事。”
他皱了皱眉,“七日还未到,他便要逼你认,处罚你?”
“不是的。”青辰连忙摇摇头,“只是问问而已。”
“你是不是后悔了?把名帖还给林陌。”他的视线一直追着她的眼睛不放,“七日还未到,你若是……”
“不后悔。”她平静地,轻轻地道,“那日我已经说过我的想法了。你只管请林陌放心就是,这两日他见了我,好像有些欲言又止,我猜想他应该还在担心。”
“我管他做什么,不过是写了首诗,又死不了……”他脱口而出,又突然打住了。
青辰抬眼看了看他。那日他不是明明说了,林陌是他的朋友,受了气他是肯定要为他出气的,还威胁了自己不要犯错。除了自诩聪明,他还一直自诩自己讲义气,原来都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吗?
作为养尊处优的官二代,他心中本来就只有他自己吧。
“今日宋老师可与你说了,倘若无人去认,会如何罚你?”他沉默了片刻,又道,“可会受笞刑吗?”
他说完,忍不住打量了她一番。她的身材那么纤瘦,连颈子看着都细细柔柔的,单薄的双肩上落满了金色的夕阳,整个人看上去弱不胜衣的。这副身子骨能受得了笞刑吗?
青辰摇摇头,“老师没有说。”
她把书册都收拾好了,笔砚也都装进了包袱里,眼下桌子上空空的,就只有徐斯临搭在上面的一只胳膊。
青辰犹豫了一下,正想开口结束话题,谁知徐斯临竟忽然站了起来。
“知道了。”他道。
说罢,人就转身往门口走去,路过他的书案时顺手扫走了那本《菜根谭》,背影还是跟往常一样,恣意随性。
空气中游弋的浮尘被他惊得四下乱动。
沈青辰怔了怔,垂下头舒了口气。
*
与此同时,送走了宋越沈青辰后,黄瑜又回到了陆慎云的屋里,自顾坐下瞄了他一眼。
“别睡了,人都走了好一会儿了。”
陆慎云没有睁眼,只淡淡道:“你何时能不偷听我说话。”
黄瑜嘿嘿笑了两声,立刻提了茶壶去给他倒茶,“都听了十多年了,也不差这一回。”
见陆慎云不吭声,他又道:“你那救命恩人,不简单啊。看看弱不禁风的,肚子里的墨倒是不少。对着你这么个冷面阎王,他倒也不慌,那么尖锐的问题,答的是真漂亮。反正凭我对你的了解,这番话是说到你心里了,还正好卡在你心里最恰当的位置。”
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