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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结束后,赵锦便带着妹妹拦住了赵煊。
见到兄妹俩,赵煊一时间竟有几分陌生。实在是,太久没有看到了,且底下的人也不曾汇报着两个小孩儿的消息,久而久之,赵煊也忘记了还有这一对侄子侄女。
“皇叔。”嘉敏牵着兄长的手,怯怯地望着皇叔。若是皇叔还是之前的态度话,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当场哭出来。
好在,赵煊已经气消了。
“你们俩,这些日子可好?”
不好,怎么可能好。赵锦苦笑一声,低下头道:“多谢皇叔欢心,侄子过得还行。”
嘉敏奇怪地瞄了兄长一眼。
赵煊叹了一口气,长教训就好了,最怕这两孩子教无可教。他走到赵锦前头,摸了摸他的头:“过些日子,我叫人接你们去府里玩玩吧。”
“真的?”赵锦欢喜地抬头,忽又觉得自己这样质疑皇叔不太好,立马改口道:“多谢皇叔!”
“嗯。”赵煊又看向嘉敏,看得嘉敏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却又听他道,“这次乖一点,不要随意捉弄人。”
当然,他也不会再让他们再犯到阿黎头上就是了。
嘉敏自然满口答应。三人说好了,便也没有什么好留的了,赵煊看他们只带了两个小太监,皱了皱眉,拨了两个侍卫给他们,护送他们回府。
赵锦带着人回去,心中大定。
宫宴过后,等赵煊回府,天儿已经很晚了。赵煊在自己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还是披上了大氅,转了个弯儿去了阿黎的屋子里。
阿黎屋子里还点着灯。
赵煊进去后,便看到阿黎裹着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一双爪子,坐在榻上捣花瓣。
屋子里一股花香,浓郁得很。赵煊皱了皱鼻子,不太喜欢。他只喜欢阿黎身上的味道。
阿黎也看到赵煊,没等她迎上去,赵煊便自个儿过来了。阿黎心下想了想,决定和他说说铺子里新任掌柜的打算。
梦魇()
天冷;赵煊过来的时候外头还吹着雪花儿;凉飕飕的。这会儿见阿黎还在榻上折腾;当即走过去轻斥道:“这都多晚了;怎么还在折腾?”
阿黎搁下手头的动作;有些无语地望着赵煊。
是啊;这都多晚了;你不睡觉还来我这里折腾什么鬼?
赵煊坐到阿黎旁边,将她手里的物什儿扔到旁边,连人带被子一并裹到怀里。阿黎知道赵煊这几日一直是这样;这黏糊劲儿总时不时地发作。习惯了之后,倒也懒得大惊小怪了。
见阿黎面无悔意,赵煊冷不丁地对着旁边的小丫鬟教训上了:“夜深了;怎么也不劝着姑娘去床上歇息;让你们伺候姑娘,就是光在旁边当柱子使吗?”
几个小丫鬟当即跪下请罪;面上惶恐不已。
阿黎瞧她们可怜;赶忙道:“不是她们的错儿;是我非要在这儿捣花瓣的;再者这屋里点着炭盆;也不冷。”
“这会儿不用称呼自个儿为奴婢了?”
阿黎赧然;一时心急,竟也“我,我”地说开了;忘记了平日的自称。好在;赵煊并不介意。
赵煊岂止不介意,他还高兴得很。一高兴,便也懒得发作这些小丫鬟了,挥手将她们撵出去,免得站在这里碍事儿。
“以后晚上若不早睡,就叫她们多点几个炭盆,莫言着凉了。”
阿黎意兴阑珊地点了点头。
“今儿送来的花瓣可还够?”赵煊低头,在她耳边轻声细问。原本在西北,轻快的时候还能整日整日地在一块,如今回了京城,反倒只能在晚上见她一次了。
赵煊当然想她想的很,就是不知,阿黎到底有没有想他。
“自然是够的,我忙活了这么久,也没有折腾完。”
阿黎也想做得快一点,不过,便是再有心再想挣钱,她一个人终究还是太慢了。阿黎迫不及待地想要让自个儿的店铺开张,可这做胭脂的速度,却实在跟不上。阿黎不仅有些着急了,晃了晃赵煊的袖子,苦着脸道:“我这一个人做胭脂,该做到何年何月才能攒够一屋子的份儿?”
赵煊忍俊不禁,平日里,也没见她真的糊涂过啊。他道:“以莫不是觉得那铺子里只卖你自己做的胭脂?”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赵煊到底没忍住,笑了出来,“让你做胭脂,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拿出去卖倒是次要的。那胭脂铺子里早有存货,每月也有固定的进货,你若觉得不好,大可以差人换。至于你自己做的胭脂,权当是去买着玩儿的。”若是到时候卖不出去,他就找人全买回来算了。
阿黎只觉得被当头泼了一盆冰凉冰凉的凉水,浇熄了她一腔热火。赵煊心里,其实也不相信她能做出什么门道的吧。
虽然知道他这样想也情有可原,可阿黎还是憋着一股气,不上不下,非得做出什么让他好好看看!阿黎到底还有理智,没一会儿又道:“那王爷看,奴婢做的胭脂能卖多少钱?”
赵煊执起了她的手,因做久了胭脂,手指头已经染上几分颜色了。赵煊擦了擦,见这颜色并不能轻易擦去,便道:“废了这么大的劲儿,当然是要往高了卖,一百两不多,二百两不少。”
阿黎冷冷地抽了一口气。一百多两一盒胭脂,赵煊还真敢想。真这么卖了,还不知道铺子能不能开张。
“觉得贵了?”
阿黎忙不迭地点头。
“你做的,自然值这个价。”赵煊吻了吻阿黎的指甲。
唇上带着温度,烫得阿黎猛地缩了缩手指。再看赵煊,总有一股不自在的情绪在里头,阿黎赶紧撇开脑袋,闷闷道:“还有一件事想和王爷说。”
“是什么?”
阿黎在心底打好了腹稿,道:“王爷也知道我那两个小姐妹吧。都是可怜人,自小就被家里人卖了。如今奴婢得了王爷的铺子,也想借花送佛,给这两个小姐妹谋划一二。那铺子里掌柜的位子,不知能不能给她们俩留着?”
“你自己看着办吧。”赵煊并不在意,当日就想把那两个丫鬟调到她身边,她偏偏不愿意,如今又想了这么个法子。对于赵煊来说,府里多两个丫鬟少两个丫鬟完全不用在意,只要阿黎自个儿高兴便是。
“那王爷能将她们的身契给她们吗?”阿黎问地艰难。她觉得自己这样逾矩了,可是还是问出来了。玲珑就算了,阿黎知道,红豆一直念着那张卖身契。
赵煊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凝视了阿黎一眼,半晌才笑道:“自然可以。”
“那”阿黎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太紧张了,心噗通噗通地跳,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
“还有什么?”赵煊贴着她的额头,细心问道。
阿黎停滞了好一会儿,而后才压下心中的念头:“没有,替那两个小姐妹谢过王爷罢了。”
赵煊了然地笑笑,没有追问下去。
阿黎脑袋蹭了蹭被子,又问道:“王爷,那铺子我能过去看看么?”
“过着日子吧,这阵子朝中太忙了些,等我这边闲了下来,再陪你出去看看。”
阿黎只能指望赵煊能快点闲下来。
“对了,还有一事。”赵煊忽然想起今儿晚上的宫宴,“今儿我在宫里遇上了嘉敏那对兄妹。那事过去那么久了,我瞧着他们也都知错了,便遂了他们的心意,明儿让人接他们来府上玩一日。”
阿黎没有开口,她对那位嘉敏郡主还是心有余悸,后怕得很。
“奴婢也要去见他们么?”
“你若不想便不必,他们也不会来烦扰你。”
有了这话,阿黎立马放心了不少。既然可以不见,那就尽量不见吧。
说话间,阿黎忽然打了个呵欠。
此刻天儿已经晚了,赵煊也是为了同阿黎多说说话才过来的,见阿黎困了,便不好多留了。赵煊也想过阿黎会不会留他,不过最后证明,是他妄想了。
回了主屋,匆匆沐浴完,赵煊便躺到床上歇息。床帘拉下,里头隔出一块小小的天地,赵煊躺在中间,盖上锦被,旁边就放着那盆同阿黎不清不楚的奇花。
说奇还真是奇,那花自从在西北开花了以后,便一直没有谢。赵煊也担心这花死了对阿黎有什么影响,便一直放在身边亲自照看。
到了晚上,也要放到自己的床头。
花香弥漫在鼻间,若即若离,和阿黎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赵煊闻着味道,再次闭眼睡去。
今儿的梦依旧乱糟糟的,梦里,有个连前胸后背分不清楚的女人缠着他,身上软乎乎的,白得晃人,跟个妖精似的。可就这么连身段都没长出来的女子,却叫赵煊被缠得心甘情愿。
一夜过后,赵煊如同昨一日那般精神不济,眼底泛着青黑。并非没有睡好,也并非睡得不够,而是
王安等人进来伺候时,看到王爷床上那盆花时已经见怪不怪了。一开始他们还会劝着几句不过后来看王爷根本不听,便都歇了心思。算了,不就一盆花么,王爷爱怎么样怎么样呗。
洗漱完毕,早膳用罢,赵煊吩咐了侍卫去接赵锦和嘉敏两兄妹,便坐着马车往户部赶了。
接那对兄妹的侍卫得了命令,也赶紧出发了。到了那儿,原以为来得早了还要再等等,没想到那兄妹俩已经在候着了。
接了人后,又坐着马车回了王府,中间根本就没耽搁多少时间。
兄妹俩到了王府后,阿黎便得了消息。不说她这身份本就尴尬得很,单看那嘉敏郡主,阿黎就绝了去会客的心思。
她本想去西院找红豆和玲珑,才刚踏出门槛儿,却被底下两个小丫鬟给拦住了。小丫鬟主动请缨,准备自个儿跑去了西院,将两人请过来。
阿黎被拦住了也不恼,请她们过来也是一样的,一来能逃半天的活儿,二来,也免得她出去遇上那对麻烦的兄妹。阿黎对小孩儿本来还是有不少好感的,现如今,不提也罢。
红豆二人没多久便到了。
阿黎也不欲卖关子,让身边的丫鬟下去后就将昨儿晚上的事与她们说开了。
红豆听完后一蹦三尺高,惊喜道:“当真?当真!”
“阿黎你可别骗我,真的假的,王爷真的让我做掌柜,还愿意给我身契?”阿黎的铺子,那不就是王爷的铺子,有王爷这么个靠山,莫说是掌柜这职儿比在府上有底气多了,单论那每月得的银子,也绝对少不了她们的!这天大的好事儿,怎么就落到她头上了呢!
莫不是她还在做梦,没睡醒?
红豆掐了一把自个儿的大腿,掐得她嗷嗷直叫,最后乐得快要发疯了:“阿黎,什么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今儿算是见识到了。”
哪怕这比方并不好,也半点不损红豆的好兴致。
阿黎看着红豆高兴的样儿,心里也欢喜,转头看了看玲珑,却见她脸上并无半分喜气,连嘴角的笑,也是十二分的勉强。
阿黎不想好心办坏事,若是玲珑不想去,她也不会强求。见玲珑迟迟没我反应,阿黎悄悄坐到她身边,许久才问道:“玲珑,你不想去吗?”
情分()
玲珑微微笑了一下;转过头看了两人一眼;不动声色道:“一个胭脂铺子;还能收几个掌柜?红豆本事比我大;主见又多;最适合做这个了。她去了就行;我若跟着;又有什么趣儿?”
阿黎正想说话,红豆先一步伸手拦住了她:“你这又是怎么了?”
好好的事儿,怎么就不愿意了。红豆今儿可真是高兴坏了;这样好的事,若不是因为阿黎,哪儿能落到她们头上呢。到头来;她这边的人反倒不愿意了。
玲珑头低得越发厉害;闷着声儿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在府里这么多年;早习惯了。再说了;王府里总归比外头安生一点儿。”
“安生?”红豆简直像是听笑话一般;她在府里打拼了这么多年;还真没觉得这儿有什么安生不安生的。做小丫鬟时候;没权没势;处处被人打压,轻则痛骂,重则赏板子;便是如今做了绣娘;也还是麻烦不断。安生;她们做奴婢的,到哪儿能安生,这不是笑话么?
“你也知道,那铺子是王爷给阿黎的,后头有王爷当靠山,还能不安生?说句老实话,我宁愿在外头做买卖,给买东西的陪笑脸儿,也不愿意给府里这一帮狗眼看人低装腔作势的奴才陪笑脸儿。都是奴才秧子,谁又比谁高贵到哪里去!”红豆大抵是想到了伤心事,话里话外都带着刺,也没个顾忌。
玲珑被她一句奴才秧子给刺激地眼睛都红了一圈,暗暗捏了捏手指头。阿黎则双目放空地望着屋顶。
骂就骂呗,反正她连自己都骂进去了。
几句话间,三人的气氛已经凝固了不少,原来还不明朗,如今可算是明朗了,明明朗朗地僵住了。
“你是当真不想去?”红豆鼓着腮帮子,没好气地问道。
玲珑没有吱声。
红豆气呼呼地坐了下来,那模样,简直像把椅子当做玲珑在坐。她还想说话,阿黎却赶忙打断道:“算了算了,说到底,只是个掌柜的位子,也不算多好,玲珑不想去便罢了。”
红豆撇了撇嘴,并不想说话。
阿黎讪笑了两声,有心缓解缓解气氛,于是亲自斟了两盏茶递到两人身边:“莫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儿了,先喝茶,消消火儿。本来是想做一桩好事,可不能叫你们心里不痛快,这样,该是我的错了。”
玲珑从阿黎手里接过茶水,轻笑道:“能从你手里讨来一杯茶,到外头也能吹一吹了。”
“这是什么话。”阿黎嗔了她一眼。
都是这么多年的姐妹,还能真有什么差别不成。再说了,真论起来,她这个“阿黎姑娘”的身份,比从前的丫鬟身份还高不到哪儿去,这身契,自始至终还在别人手里捏着呢。
红豆也笑了,接着这话道:“你啊,就是不管事,外头的传闻也不爱听。若是听了,就晓得你如今是多么金贵了。往前咱们府里还有一院子的姨娘侧妃,如今一院子人都没了,剩下你这么一个,还住在正院里头,可不就独一无二了么。”
“还有,”红豆在阿黎面上转了一圈,打趣道,“你这改头换面后,人家也没往之前那个小丫鬟阿黎身上想,都在卯足了劲儿猜着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阿黎抿了抿嘴,真正是哭笑不得。来头,她还真是什么来头都没有,叫她们多心了。
“那我这独一无二的风头,你们可得好好沾一沾。”
“这不是正沾着呢。”红豆性格直得很,有什么就说什么,“那这铺子掌柜的事,就先这样定下来了。卖身契的事你可得帮我盯着点儿,什么都能忘,这个可不能忘。”
“忘不了的。”
红豆满意了:“我这样的本事,你就放心吧,铺子交到我手里,迟早给你赚个金盆满钵。”
这话,阿黎也爱听。不管到时候能不能赚钱,她做的胭脂能不能卖出去,能卖出多少,可这样的话,光是听着就叫人心中舒坦。
阿黎没有多高尚,也做不来视金钱如粪土,小时候太穷了也太苦了,所以对于钱,总觉得格外亲近。
三人在她屋子里留了一会儿,红豆本想躲懒,在这儿待个大半天什么的,可玲珑打从一开始就没什么精神,红豆也不愿意阿黎跟着她一块儿看玲珑那丑脸色,也不想让屋子里端茶倒水的小丫鬟看他们的笑话,是以事情谈好了没多久,就领着玲珑回去了。
才刚从阿黎的屋子出来,两人没走几步,就远远地听见前头乱糟糟的,仿佛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