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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章义见状,面色大变,他在仙门七年,张子茗是什么性情,他比谁都了解。
从来都是她瞧不起别人,没有别人数落她的道理,这让王章义立即想起了在阜霞仙庙,苏谷仪挨了仙法吐血的事,一颗心马上吊在嗓子眼上。
他手心出了冷汗,悄声对苏谷仪道:“别跟她置气,她是白仙长的人,我们……”
“来不及了。”苏谷仪的声音落下。
王章义只看见一道红光像一条长蛇,从张子茗的方向猛蹿过来,携着一股寒气,灌入他衣领,令他的心如坠冰窖。
那是一根长长的银链,罩着火一样的灵光。
锁云链!
这是仙长所赐的宝贝。
以前,灶房有一个仙仆,因不满张子茗的目中无人,忍无可忍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惹恼了她,就被她用锁云链抽了一记,只一下,那人当场就血肉飞溅。
当时,王章义亲眼目睹,那伤势深得,骨头都能瞧见,一连半月,怎么都不能愈合,那仙仆痛的日夜难寝,流血不止,最后失血而亡。
要是将这银链抽在苏谷仪身上……
王章义想都不敢想象,浑身血液逆流而上,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将苏谷仪一推,双目通红,咬牙将手里的凡斧迎了上去。
“当”地一声,铁斧与锁云链相碰,当即就碎成了铁块,手柄自中间断裂,那半截横飞出去,“嘭”地砸在了老槐树的树干上,死死钉在那里。
这时,满腔热血已经褪去,他手脚完全僵硬,再也动弹不了一分一毫,他索性两眼一闭,就地等死。
一息,两息,过了三息,想象中的剧痛迟迟没来,他睁开眼看去,愣住了。
不知何时,一道笔直的身躯挡在他身前,这身子并不高大,也不魁梧,甚至是柔弱的,娇小的,可是,这样站着,王章义恍惚产生了奇怪的错觉,他觉得很安心。
这时候,王章义只听见温和嗓音道:“吓傻了么?”
他猛地回神,却愕然,她没事?!
像是要印证这个结果,他转眼看去,下一刻,满眼不可思议。
苏谷仪侧身而立,气定神闲,而那泛着红光的锁云链,被她握在手里,轻巧地那么一带,不见一点血光。
而张子茗比他更吃惊。
这是白仙长所赐的一品灵器,别说是凡人,就算是她自己,也不敢保证硬接下来,会毫发无损,可是这个小贱人,竟挡下来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她修为已经在她之上了!
得到这个结论,张子茗面色十分难看,几年前,这贱人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乞丐,这才不到三年……
她面孔青白交加,这时手里突生一力,她一吃痛,锁云链脱手而去,她想伸手捉回,已经晚了。
眨眼之间,锁云链失去了灵光,变成了一根状似普通的银链子,像废绳子一样,被弃在地上,任由泥土将之沾了污。
张子茗勃然大怒,贱人!
她真气一动,就将锁云链吸纳回来,又擦又抹,气的整个人都要发抖,想再动手,转眼一瞥屋舍的方向,硬生生把念头止住了。
“好啊,你很好,我们这笔账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她冷着脸,笑容阴狠,俏丽的脸,怎么看怎么可怖。
她脚下一蹬,就冲出小院,来灶房要做的事情,都不顾了。
苏谷仪紧了紧右手,掌心上有些灼痛,硬接下锁云链,也是情急之下逼不得已,她没想到,王章义会把她推开,还替她挡下。
就凭这样的善意,她也不能看他出事。
此时,王章义瞪着眼大叫:“你把张子茗打跑了!”
“是啊。”
她莞尔,他说的也没错。
刚才还没觉得,现在,王章义胸膛里的心噗通乱跳,实在是太险了!能把张子茗欺负,他这辈子都没想过,可是这解气的心情,又是怎么回事?
暗爽之后,他脸上的笑淡了下去,开始隐隐担忧:“张子茗心眼比针尖还小,以后再碰上她,哎,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小院里有些安静,苏谷仪摇头说:“同在门中,不是想躲就能躲开的,她逢高踩低,我倒是没什么,大不了跟她打一场,反正她也打不过我。”
她目光扫过了灶房简陋的院落,刚才大概是听到响动,里面还有一两个仙仆,躲在屋里偷偷张望,也不敢出来,她有了心思,往屋门口走去……
离开灶房的张子茗,脸色阴郁,本来是要去灶房取食吃饭,现在心情全无,她一路驾着飞鹤,回到仙林苑,还没入院子,就看到站在门口等她的梓鹃。
“张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梓鹃看张子茗脸色差极差,迎了上来,软声问道。
被问及,张子茗更是气得忍不住要咬碎了一口银牙,她挤出一句话来:“你可还记得,前一阵子来我们仙林苑送紫仙实的那个小贱人?”
说到紫仙实,梓鹃沉吟一会儿,就恍然:“是她?”
“就是她!”张子茗眸光冰冷。
梓鹃细眉一蹙:“一个记名弟子,怎么惹到了张姐姐?你要因她不高兴,多得是办法整顿她,反正看她不过眼的也不只有咱们。”
张子茗心中一动,侧目:“不只我们?”
第38章 038留难()
灵云如烟,在仙林苑四周起起伏伏,烟云飘荡在张子茗周身,沁着凉意,连带着心头火气,莫名地也压下了一些。
能让那贱人不如意的事,就是使她开怀的事。
梓鹃见她面色稍霁,挽着她的胳膊,柔柔一笑,缓声道:“姐姐贵人事忙,不知道也在所难免,不过我说的这个人,姐姐是知道的。”
这席话,令张子茗听了颇为受用,梓鹃提起的这个人,顿时活络了她的心思,于是她任由对方搀着,一起入了院子。
两人一前一后在篱笆内的圆凳上坐下,张子茗状似不经意,随口问道:“你说这人我认识,不知是谁?”
梓鹃也不卖关子,笑着说:“张姐姐忘了?两年前由刘仙长带入仙门,如今睿真长老的座下三弟子。”
“睿真长老的入室弟子!”张子茗惊呼一声,双目立时明亮起来。
仙门有三位长老,一是炼丹大师胡长老,二是修炼狂人程长老,第三个,便是长老之首,也是修为最高的睿真长老。
这些长老,深居简出,一向很少露面,他们成日悟道修炼,仙力深不可测,是所有仙门弟子以及仙仆们仰望的存在。
成为睿真长老的弟子,就象征着在门中有高不可攀的地位,往往都是仙根极佳的子弟。
张子茗忍不住开怀,更是恨不得仰天长笑三声!
怪不得!怪不得!
这段时日,门中一个小小记名弟子,差不多成了所有弟子茶余饭后的笑话,人人鄙夷,她道是谁,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个人就是她!就是她啊!
贱人!
连入室弟子也要赶着收拾你,真是好极了!
她心中畅快,高兴之意怎么都掩盖不住,面上已然露出了微笑。
这时候,梓鹃又说:“还有一事原来咱们都不知晓,”她想到这个,像是要说到什么好玩的事。
她银铃似的一笑:“这人这么嚣张,我还以为有多厉害,没想到她的仙根竟是残损的。”
“残损的?”张子茗一愣,随即忍不住扯唇大笑。
仙根残损,终将不能跨越炼气三层,她张子茗可不同,来日方长,几年以后,十几年以后,她还年轻,迟早都能超过那贱人!
过了一会儿,她收敛了笑容,开口轻声道:“梓鹃啊,她这两年经常往后山灵田跑,是不是?”
听罢,梓鹃了然,那个姓苏的记名弟子,她也不太喜欢,特别是仗着有带灵纹的紫仙实,还借白仙长的名头,故意给她们难堪,这口气,着实难咽,她点头应声是。
“白仙长最近用的灵草也不缺,你跟后山的仙仆说一声,灵田里不需要太多人手,叫他们别再用那些记名弟子了。”
你不是修为高过我么,不是很爱逞风头么,不能去灵田,我看你拿什么赚金珠,拿什么买灵石修炼!
记名弟子那点灵资,她可清楚的很。
想到这里,张子茗一扫重新覆上面容的阴云,笑了。
还有那王章义,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
灶房里所发生的,相比起修炼,都是小事。
苏谷仪修为晋升,再也不用忌惮陈如月,离开灶房之后,就正大光明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索性从昨夜到今天,相安无事。
朝阳未出,小院里静悄悄的。
院门口的一棵红豆杉上,一只鸟儿在枝头跳动,一边跳着,一边还发出“哒哒哒”的鸣叫,颇为奇特。
房间里,苏谷仪两耳不闻,她盘腿坐在床中,摆着手势,正在修炼,一颗灵石,被她握在手里,上面青光一闪一闪的,一缕缕灵气,通过她的掌心,流入她的经脉。
这次,经脉中吸入的灵气,并不直接流向丹田,而是先淌入九宫盘中。
自仙根重塑,九宫盘开启,她的修炼方式,似乎就开始不同于别人,她的主脉,再也不是丹田,而成了九宫盘,灵气化为真气后,才会涌入丹田,供以施用。
这也应了《造化玄真谱》中所述——九宫灵盘,元气之始。
虽有异于常人,但是对她来说,只要恢复了仙根,就胜过了一切,除了修炼时所需灵气更多一些,目前来看,也没有其他的坏处。
灵光慢慢暗淡下去,灵石里的灵气已至枯竭,最后一丝灵气用尽,“啪嗒”一声,就碎成了数瓣。
苏谷仪睁开眼,看着变成灰色的灵石残渣,无奈一叹。
用的太快了。
从阴山秘境里得来的灵石,一共一百二十枚,一夜修炼到今晨,就已经用去了五枚,一晚上,这样的数量,是以前所用灵石的五倍。
假如不用灵石,灵气又远不够修炼所需要的,实在为难。从前,她还觉得仙门里灵气充沛,现在,反而感到稀薄了。
一百二十枚灵石,一个月都熬不过。
她叹了口气,起身舒展了身躯,这时候,晨时的第一缕日光,从窗棂上投射进来,洒在青砖地上,亮堂堂的,又不刺眼,还有一丝极淡的暖意。
房门“咿呀”被她打开,她抬脚出去,又将门重新掩上。
后山,灵田之外。
一个身着橙黄花袄的仙仆,拨弄着手里刚采摘下来的灵草,拉长着脸,将刚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我刚刚说得很明白了,从今往后,灵田自有仙仆打理,多余的人再也不用,你可以不必来了。”仙仆说完,从上到下打量了苏谷仪一眼,神情十分敷衍,转身就走了。
这仙仆苏谷仪是认识的,之前她说话,还算客气,并不是这种态度,如此状况,显然是受了别人的意。
她目光从那仙仆背影上移开,转向了不远处山道,那里有一抹浅紫色的身影,恰好消失。
能命令后山仙仆的人,除了炼丹师,就只有炼丹师的仙仆了,前者不会理这些琐事,只有后者才会。
正如王章义说的那样,张子茗是个心眼比针尖还小的人,灶房里的一切,对她来说,是让其失了面子的耻辱。
不能在灵田做事,她就不能获得额外的金珠,张子茗,这是故意阻碍她修炼,更是刻意给她留难的。
如果放在往日,她并不会上心,可是现在,她缺什么也不能缺钱。
苏谷仪抿着唇,一言不发。
后山灵田在西面,住处在东,她离开了后山,中间途径观云台。
这时候,日头高升,将霞光撒在了观云台上,那里,陆续有弟子开始摆摊。
她视线落在观云台上,正出神,耳边由远及近,突闻一道喊声。
“仙长!仙长!”
喊声里带着急切,苏谷仪循声望去,只见那人衣着简单,是一个凡人仙仆,这个人,是灶房的。
他跑得气喘吁吁,看来是到处在找她,就在昨天,她还对其吩咐过一些事情,关于王章义的事。
苏谷仪看到那人,神色微动,才隔了一日,难道就出事了?
第39章 039谁的老子()
灶房还是原来的灶房,古槐遒劲的躯干,挺立在院子里,冷风轻卷而过,带动枝叶拍拍打打,发出沙沙声响。
如此情景,本该是很有意境的。
只是此时,灶房的院子闯入了两个不速之客,那些人将一个人围堵在中间,虎视眈眈的样子,整个灶房都平添了几分紧张之意。
中间那人横眉怒目,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四肢不断挣扎,想要摆脱两人的禁锢,一边反抗一边大喊:“放手!我不走,我要见李管事!我要李管事亲口来说!”
两个人高马大的仙仆大步一迈,死死逮住他,啐了一口:“尘云殿仙人来访,李管事他老人家还要伺候仙长们,没空亲自来见你,你还是省着点力气,想着下了凡俗怎么好好过活吧!”
王章义闻言双目暴睁,几乎是拳打脚踢。
无奈,挟制他的两双手就像铁铸的,怎么都甩不开,他红着眼,嘶吼道:“王八蛋!你们有种就打死我好了!”
“打死你?哈,你当自己是谁,以为我们真不敢么!”其中一个仙仆满脸讽刺,弯起膝盖一腿蹬在王章义的腹部,他两眼一凸,痛得他整张脸都变了形,两人连拖带拽,把他拉出院子。
院子后的屋子里,一个灶房的仙仆躲在门内,只探出了半个身子,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发生,也不敢出去帮护。
他摇摇头,想到了那张明丽的面孔,将信将疑,王章义会有那么好运?那位仙姑真能帮得了他?
他正在怀疑之时,灶房之外,一个人身形飘忽,行走不快,但是眨眼就在院子的围墙下停住。
这人突如其来,把两个正在“办事”的仙仆吓了一跳,不偏不倚,那人就挡在路中,令他们被迫止步。
出现的人,正是苏谷仪。
她看着眼前情景,不悦道:“放手。”
两个仙仆对视一眼,没有松手的迹象。
反倒是王章义,大叫道:“小苏你来得正好,他们要逼我下山!是张子茗搞得鬼!”
“叫你多嘴!张仙仆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一个仙仆踹了他一脚,骂道。
只是他话刚说完,腮帮子处突然挨了一记力,整个人懵了片刻,察觉嘴里多了一物,吐出来一看,居然是一颗泛黄的牙齿!
他勃然大怒:“妈拉巴子的!谁打的老子!老子——”
话才说到一半,另一边又挨了一掌!
“再说一句试试,你是谁的老子?”苏谷仪浅浅一笑,望着他。
这人被打得两腮马上高高肿起,看起来像个猪头,他面上闪过惊惧,马上改了口,色厉内荏道:“我、我们是奉命办事的!”
苏谷仪并不理会,她猛地上前,将王章义从两人手中拉出来,快得让两人反应不及。
他们只是凡人仙仆,又怎么敌得过眼前会法术的,人被抢走,这趟差事显然是办不成了。他们咬牙后退,息了气焰,飞快逃走。
只是暂时躲过一劫,这件事情并没有完。
王章义心里很清楚,他越想越气,可是张子茗是白仙长的入室仙仆,身份比他高出太多,他每每念及此事,就不禁愁眉苦脸。
仙门内不如意,也好过凡俗朝不保夕的生活,在这里顶多可能受气,可是出去了,就要面临更多危险,比如阴灵。
苏谷仪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