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蕲王浑身发寒,翻身上马,借故离去。
荣王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眼,并未阻拦。
蕲王说到底跟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会去父皇跟前告他。他先前虽然是躲在蕲王身后借着蕲王的手做了不少事,但蕲王又何尝不是得过他不少好处。蕲王把他逼急了,他把从前那许多事抖出来,蕲王也脱不了干系。
荣王踢了桓澈一脚,面上不免现出几分得色。
任你有飞天遁地之能,一番车轮战下来,照样不敌。
因着桓澈之故,荣王先前吃了不少苦头,如今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直恨得欲在桓澈身上戳几刀,但思及这般做恐引父皇起疑,临了还是忍住了。
不消片时,荣王闻得扰攘人声近,蹲伏在桓澈身边,满面悲痛,声声唤着“七弟醒醒”。
贞元帝虽则上了年岁,但骑射功夫始终没丢下,听说小儿子出了事,一马当先,飞骑赶来,后面的一干从人竟是追赶不上。
贞元帝翻身下马,上前探得桓澈气息微弱,登时色变,暴怒而起,喝来太医。
两个太医几乎是被护卫提溜过来的。两人轮流查了好半日,互觑一眼,憋着气不敢言语。
贞元帝厉声让太医作速施救,两个太医踟蹰片刻,跪地顿首:“陛下,衡王殿下”
荣王悲怆道:“我七弟究竟如何了,你二人倒是给个话!”
太医硬着头皮道:“臣等观衡王殿下无甚大碍,脉息一切正常”
荣王一愣,僵硬转头看向桓澈。
随着贞元帝折返回来的蕲王倒无多大反应。
贞元帝竟是忽然一笑,伸手推了桓澈一把:“得了,差不多就行了,快起来,地上凉。”
贞元帝话落,桓澈蓦地睁眼坐起,活动一下筋骨:“父皇都瞧见了,儿子所言非虚。”
贞元帝深叹,抬头冷眼看荣王:“你可知罪?”
荣王被几个锦衣卫力士按跪在地上时,仍是满面迷惘。贞元帝朝不远处蓊蓊树丛扬声道:“出来吧。”
树丛一动,走出三个人来。
分别是东厂掌印刘能、锦衣卫指挥使邓进,以及司礼监掌印太监郑宝。
三人后头跟着一众厂卫属官护卫。
贞元帝问道:“都听清楚了么?”
三人躬身应是。
“那把方才所见所闻都仔细说道说道,也让他听个明白。”贞元帝看向荣王。
荣王此时又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的计划不知怎的泄露了出来,然后桓澈告诉了父皇,随即将计就计,父皇让他身边几个亲信潜在暗处,把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并保障桓澈的安稳。
唯一可能知晓这件事的人就是他的好大哥。
荣王难以置信地看向正漠然立在父皇身侧的蕲王,死死盯着,目眦欲裂,却是说不出话来。
蕲王这厮居然倒向了桓澈?何时的事?
荣王梗着脖子道:“儿子不知罪从何来。儿子倒是想起一事,儿子从前被七弟陷害,就是戏台倒塌那回——”荣王突然抬头,“儿子不信英明如父皇,会瞧不出个中猫腻?然而父皇一意包庇七弟,儿子因此不知受了多少折辱!今日七弟这般,父皇又偏帮七弟,儿子倒是想问问父皇,为何被问罪的总是儿子?”
贞元帝声音冷沉:“犯了错还不知悔改,那就再往诏狱走一遭。”
一场秋猎被荣王搅了,贞元帝也没了兴致,就此起驾回宫,众人跟从。
桓澈没有回宫,入城之后,径直往王府折返。
今日虽则事成,但握雾一直提着心,也知鏖战时有几回确实凶险,路上问桓澈可曾伤着。
桓澈坐在马车窗边,道:“群殴怎可能全不受伤,不过都是小伤而已,不打紧。我倒是急着回去看王妃。”
握雾笑道:“王妃有拏云护着,必是无虞。”
王妃此番本也要跟去南郊,但殿下怎会允她犯险,这便让她称病留在王府。
一行人入了一条胡同。主仆两个正说着话,忽闻四周异响纷起,虽则细微,但两人耳力极佳,瞬间便留意到。
握雾面色陡变,抬腕抽刀。
然而等了片刻,却不见冒出什么人来。
他正困惑,就见几缕青烟顺风飘来。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迅速跳下马背,放下桓澈马车两侧的帘子,让他尽量屏息。
桓澈面色冷郁。
他不能在封闭的地方久留,而且留在马车里就是坐以待毙。
车夫被戮,握雾等人被后面冒出的一伙刺客缠住。
桓澈用汗巾围住口鼻,掀帘下车,借力跃上墙头,隐没身形,等再度现身,从墙上踢下了几个身着茶色劲装的人。
待他从墙头上跳下,一阵烟起,握雾等人隐没在他的视线中。
刹那之间,一道破空声呼啸而至,他侧身避开,余光里瞥见袭击他的是一把流星锤。
他与身后几个偷袭者缠斗在一处。他带的随行护卫不多,大部分被烟幕弹隔绝开,剩下十几个亲卫欲来应援,但又被另一拨刺客阻截。
与他打斗的那几个刺客的功夫寻常,近身肉搏更显左支右绌,但胜在出手迅捷,手中兵器千变万化。
十分熟悉的路数。
桓澈欲速战速决,手上发狠,在接连扭断几人的脖子后,回身一剑把最后一人刺了个对穿。
然而那人倒下之前,竟然拼着最后一口气力,斩断了桓澈此时身处的棚子的柱子,顶棚坍塌,将他困在了里头。
这对于桓澈而言本算不得什么,但他方才出马车时吸入了少量烟气,方才不显,如今药效上来,突然失了气力,只能拄剑勉强站立。
这棚子不大,一面靠墙。刺客应当是想让棚顶砸死他,但只来得及在打斗中与死前斩断三根柱子,棚顶并未完全砸下,只坍了一大半。
形成了一个狭小的、密闭的空间。
不致窒息,但足以令他发病。
握雾等人不知何时才能发现他,如果最先找见他的是前来策应的刺客,而他当时正好病发,可谓毫无还手之力。
桓澈凝神聚力,但毫无效用。又欲拿剑自刺,以痛觉刺激自己,可他眼下连抽剑的气力都无。
他坐到地上歇息,等着药效过去。这种药一般不需要特定解药,过了时辰自然会恢复体力,且他吸入不多,问题不大。只是在这之前,他最好不要发病。
怕什么来什么。
一刻后,他开始头晕,感到面前这个逼仄的空间似乎正在缩小,四面都朝他压来。
不规则的四壁不断迫近,收拢,最终将他挤压窒息。
坍棚内的空气仿佛越发稀薄。
空间愈加狭小。
他很快会被挤压致死。
他不断告诉自己那些不过是他的错觉,可收效甚微,心中恐惧仍旧迅速发酵。
心跳骤疾,呼吸艰涩。
冷汗直沁,胸闷难当。
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正紧扼他咽喉。
容容与他说发病时只要用水擦脸擦身,让身体降温,就可缓解症状,这法子他从前也试过,确实有用,但眼下无处寻水,他也没那个气力。
若是不能脱离此处,持续发病说不得会令他昏死过去。
桓澈靠在棚壁上,面色煞白,目光却戾如凶兽。
顾云容这一下午总觉得心慌得厉害。她再三询问南郊那边的状况,拏云都道殿下事成,很快便回。
可她等到日落西山也没瞧见桓澈的人影。
拏云委婉表示是她过忧了,他已得着消息,皇帝将荣王下狱,荣王的一应手下也尽皆落网。
“可殿下至今未归总是事实,”顾云容沉容道,“我得出去找找。你现在就去调集二百护卫,随我出门。”
拏云道:“殿下是随陛下一道回来的,被陛下顺道叫到宫里,盘桓的时候久些,也是常事。王妃再等等”
顾云容怒道:“那你去着人问问殿下在不在宫中!你随我带着护卫去寻殿下!”
拏云看了看时辰。
已将至酉时。
殿下此前吩咐过,若他酉时未归,就即刻去打探他的去处。
虽则他觉着王妃不过是胡闹,但思及王妃是殿下的心头肉,违逆了她怕是没有好果子吃,这便点头应下。
大不了就是随王妃出去溜达一圈。
顾云容越发蹀躞不下,坐在出发的马车里也不安稳,恨不得跳下去飞奔去寻桓澈。
她勉力耐下性子,拿着京城地图琢磨片刻,一时犯难。
从南郊回王府的必经之路有好几条,她不能确定桓澈走的是哪一条。
正此时,前往宫里打探的长随折返,报说殿下并未往宫里去,入城后就回了王府。
顾云容手指蓦地蜷紧。
心慌意乱,她目不转睛盯了舆图片刻,指尖一点:“走这条路。”
她做了计算,这条路最近。若是这条路寻不见他的踪迹,只能再换一条。
车辚辚,风飒飒。
顾云容一颗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不住询问外头骑马跟随的拏云可瞧见殿下了,后头顾不上许多,自己掀着帘子往外瞧。
途经一条胡同时,拏云目光一扫,命众人停下。
胡同内地面洁净,但拏云凭借多年临战经验,一眼就看出这里被人特特清理过,果然搜寻一圈,在墙缝内发现了些许血迹。
血迹半干,应当染上不久。
拏云又仔细查看一番,发现了隐约的车辙印,虽然不一定就是王府的马车,但也算是一条线索。
拏云倒抽一口气,吩咐手下顺着车辙印追击。
顾云容早已下了马车。她眼下惶遽难当,几要疯掉,听拏云说可能遇见危险,要护送她回府,她登时厉声吼道:“回什么府!他生死未明,我回去了也要跑出来寻他,你们谁也拦我不住!”她吼出这番话,眼圈渐红。
拏云也是心急如焚,妥协说让顾云容上车,与他们一道追击过去。
顾云容却忽道:“你怎知他在马车上?”
“这是唯一的线索,纵然殿下不在马车上,寻见马车,也基本能知晓殿下的状况。”
顾云容阴着脸:“我不回马车,我自己徒步找。”
拏云对于这个任性的王妃自来束手无策,劝了几回无用,又怕她出事,只好道:“那小的随您一道。”
顾云容心里火急火燎,没头苍蝇一样在周遭转了一通。
她远远瞧见一个坍塌的棚子,走过去看了看,指着角落的一小摊血道:“这里曾有人打斗,说不得他就来过这里。”
拏云觉着漫步四寻根本就是大海捞针,心思不在这上面,只点点头。
正此时,有护卫来禀说寻见了殿下马车的踪迹。
拏云即刻对顾云容道:“王妃若不回府,便请上马车,一道过去看看。”
顾云容又对着棚子看了眼,犹豫着朝马车挪,走到一半,又回首看了一眼。
第九十四章()
拏云看顾云容步子顿住;暗叹女人就是麻烦;做事没个麻利劲儿;优柔寡断;又总爱由着性子来;恣意胡闹。
他上前道:“还请王妃快些;殿下那边如今还不晓得是何状况。”
顾云容却是恍若未闻;竟然在少顷的凝滞之后,再度折了回去。
拏云心如火焚,见状一口气堵在胸口;争奈对方是王妃,他不能也不敢来硬的。
他快步上前,正要再苦口婆心地劝;却见顾云容绕着那个破败的棚子转了半圈。
“把这个掀开。”顾云容对拏云道。
拏云耐着性子问:“您欲作甚?”
顾云容道:“里面好像有人。”
拏云嘴角微扯;心道您是能隔物透视还是怎样?
顾云容看拏云心不在焉转头唤人过来,显然不上心;不豫道:“能不能麻溜点;说不得我这个发现比找马车重要多了。”
拏云忍不住问道:“您怎知里面有人?”
他觉着顾云容根本就是在耽搁时间;若非她是王妃;又是王爷的心肝宝贝;他怕是会当场砸晕她,让人将她扛回王府去。
顾云容攒眉:“哪儿那么多废话;你难道没看见那棚子的侧面一鼓一鼓的么?”
拏云循着她的目光望去,果见棚子一角间或鼓动;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正往外戳。
女人到底细致;他方才心神不属,都没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
他即刻警惕起来,让顾云容后退。
顾云容阴着脸,想了一想,转身去寻了一根木棍来,站在棚子一丈开外,看着几个护卫合力去掀那坍塌的棚顶。
拏云挡在顾云容身前,见她手里拿着根棍子,问她这是作甚。
顾云容一双眼睛始终盯着前面:“防身,万一里面那个是刺客呢。”
“那要不您先回马车上”
“不回,”顾云容断然道,“里面的也可能是殿下。”
桓澈此刻虽则已近意识模糊,但外面的动静却还是声声入耳。
他觉得兴许真有心有灵犀这么一回事,不然顾云容是如何在一路毫无章法的找寻之后转到这里来的。
转到这里之后又停下来,徘徊不去。
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看到他后来的提示。
现场混乱,拏云又恐内中藏着什么歹人,又多叫了几个人来,不上片时就将棚子掀了起来。
现出内里情形的一瞬,众人都是一怔。
乱石瓦砾之间,靠坐着一个锦服玉冠的男人。纵使内中一片脏乱,男人身上也沾了血污,但仍旧仿佛杂于陋石之中的珠玉,醒人眼目。
只是他面色惨白,满额细汗,连唇色都近茶白,观之孱弱,似近昏迷。
不是桓澈又是谁。
顾云容在片刻的错愕之后,立等扔了木棍,奔上前去,不顾他袍上脏污,扶起他的上半身。
她一瞧他的状况就知端的,转头命拏云端一盆冷水来。
拏云虽不知顾云容要作甚,但也隐约晓得顾云容私底下为殿下疗病之事,知她是个懂的,当下着人去做。
他和握雾都知道殿下的怪病,但并没真正瞧见殿下发病,只是听殿下说这个病发作起来极是凶险,眼下瞧这情形,约莫是那怪病发作了。
拏云又忽然想起一事,冷眼扫过众人,命闲杂人等退开。
殿下这病况不能被更多人知晓,他回去后还要在这群人面前编个由头圆过去。
待到水来,顾云容让桓澈靠在她怀里,给他擦了脸。她随后要帮他擦身,但一人无法完成,遂将拏云叫来,把桓澈放靠到他怀里。
拏云见王妃居然开始扒殿下的衣裳,忍了忍,终究是没能忍住,问她这是作甚。
顾云容手上不停:“救他。你若是觉着有伤风化,可以把头转过去。”
顾云容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赧然,扒了他衣裳之后,就开始用冷水给他擦拭上半身,并不断在他耳畔轻声道:“阿澈,已经无事了,你已经脱困了。你看看,四周是不是很空旷?你睁眼瞧,倦鸟归巢,夕阳西斜,长空万里,天地浩渺,你已经自由了,没有什么能桎梏你”
拏云见顾云容反复给殿下擦脸与手,又哄小孩似的在殿下耳畔轻念,但觉温柔缱绻呼之欲出。
被人这么耐心哄着、照料着,似乎挺好。他忽然觉得有个媳妇好像也不错。
不过前提是,这媳妇生得美。
顾云容见降温差不多了,桓澈的意识也恢复了些许,这便给他穿上衣裳。
他的外袍上满是血污与泥土,顾云容索性将之丢弃,命拏云作速将他背到马车上去。
桓澈躺了约莫盏茶的工夫,终于缓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