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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贵妻-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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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太常寺,做了个六品寺丞。

    几是一夜之间,顾家从白身一跃为勋贵,人人嗟叹。

    顾家陡成新贵,搬入皇帝赐下的新宅后,登门攀交者不可胜数,门前日日熙来攘往。

    安顿妥当之后,顾同甫夫妇两个便给顾淑郁去了信,问了周学义举业,又问小夫妻两个可有入京之意。

    顾淑郁不久回信,直道周学义专心制艺,不欲贸贸赴京。

    顾同甫也知女婿约莫是别着一股劲儿,不考出个名堂来,是无颜面见他们的。

    顾淑郁小两口没来,却有人不请自来。

    顾同远惊闻自家原是忠烈之后,兄长还封了爵位,当下带了妻儿并女婿一家,上京来分富贵。

    二房一众人堵在顾府门口,门房阻行便轰然喧闹,围聚不散。

    顾同甫后命人将二房众人放入门,提出与他们黄金二百两,各色绸缎三百匹,交换条件是他们往后永不能来寻大房。

    顾同远跟方氏坚口拒绝,声称大房与二房本是同根生,这富贵荣华自然也要同享。

    顾云容知晓此事后,心内感受一言难尽。

    二房确与大房出于一系,若径直撵人,一味不理,必会被人说道薄情寡恩。

    顾同甫给的那些抵偿实则不少,大房如今才得爵领禄,还要置办好些物件,手头并不宽裕。顾同甫报出的那些黄金绸缎,说不得还要分两次才能付讫。

    两个房头早已分爨各过,给付不菲抵偿便算是仁至义尽了。那些枝繁叶茂的公侯之家,分家之后没落的房头不在少数。

    何况二房当年在顾同甫下狱时摆出那副嘴脸。

    但二房只道当年争端不过误会,又叙起最初在祖宅里一同伺候顾家老太爷跟老太太时的情谊来,热络不已,竟是赖在了伯府。

    因着顾同甫遽然封爵之事,朝中上下争持不休,言官认为皇帝过于草率,心下不平,正盯着顾家这边。

    顾同甫不敢轻举妄动,便扔了个小院子暂与他们,预备拟个万言奏疏,将顾家两房前情细细说与皇帝知道,请求皇帝出手断绝两房本家之亲,勒令二房往后不得前来与大房攀扯。

    落日融金,暮云合璧。

    桓澈打东华门出来,敛容徐行。

    父皇今日问他是否给了宗承什么好处,否则宗承怎会愿意出面作证,又问他为顾、沈两家之事费心费力,究竟是图着顾家的什么好处,还是另有目的。

    他早知父皇会想到这些,但如今日这般径直宣之于口,却是略有讶异,皆因父皇是个万事萦心但不喜道破的性子。

    而这些,俱是在他委婉提及他的婚事之后。

    桓澈骋目,远望西面斜阳,眸光沉暗。

    鹤颐楼三楼雅阁内,湘帘高悬,锦屏罗列,珍馐堆碟,异果簇盘。

    端的雅逸堂皇。

    桓澈到时,宗承已坐在桌旁饮茶。

    他面含讥诮:“你倒真敢来。”

    宗承倚在降香黄檀的透雕屏背椅上,瞥了他一眼,道:“我的买卖一桩没成,自是要来。何况尊驾一番未约得我,定是另有下回。”

    “足下可是与家父说了什么?”

    宗承也不遮掩:“尊驾倒反应得快。但具体是甚,不便相告,尊驾大可去猜。”

    桓澈冷笑:“你当真以为父亲已对你息了杀心,会以礼相待?”

    “我从未这样认为。但眼下,他将我当做活财神。国朝家大业大,近年兵祸天灾频仍,处处要钱,争奈杨遂为内阁首魁多年,贪壑难填,连年亏空,若我估算不错,朝廷迩来几年,每岁亏空至少这个数。”宗承伸出两根手指。

    “但你父亲仍不息修道之心。每年设坛斋醮、修葺精舍、打赏道官,光是这些花项,便是一笔巨额开销,遑论还兼宫中上下吃饭穿衣的各项周转。我可是听闻,这两年岁末,户部每每汇账,都要因来年预算跟各衙门争执不休。”

    宗承揭了半晌朝中烂账,见桓澈竟是眉目不动,微微笑道:“尊驾好定力。”

    桓澈斟茶一盏,却是不喝:“依我说,足下十几载来海上走私,逃下的税怕也有上千万两,一并罚了,交于故国驱敌救灾,也是使得的。”

    宗承道:“我承认我确有敛财之心,但海禁不开,何谈上税?朝廷原就不认远洋海贸合法,既是不法勾当,哪来的上税一说?”

    桓澈嗤笑:“足下之意是开了海禁便会补税?”

    宗承笑道:“这也不好讲。”

    桓澈将话茬绕回去:“可足下的买卖又跟我的婚事何干?”

    “干系大得很,”宗承换了个坐姿,“尊驾婚后不久怕便要就藩,我的买卖未成,难道要我再追去封地管尊驾讨要?”

    “再者,我提醒尊驾切莫赖账。我虽先将沈家之事办了,但我提的那两个要求尊驾也顶好一一办妥。莫忘了,我许下的另一样好处,是助尊驾解决东宫那位。尊驾已捅了马蜂窝,令兄定不会相饶。”

    “你没有退路。”宗承笃定道。

    桓澈眸底寒芒四射:“我看你是口不对心,另有所图。”

    宗承给自己剥了一只大虾,又慢条斯理净手:“尊驾这般说,我亦不反驳。”

    他才拭干手上水迹,抬头便迎上一道寒光凛凛的冷刃。

    宗承应对极快,一个后仰闪身,飞速退开。

    “我在倭国亦习些剑道,一直也没机会施展,”倏地一下,宗承自桌下拔出一柄狭长微弯的大刀,“不如今日与尊驾切磋一二。尊驾瞧好,看里头是否有可取之处,回去教与京军三大营,也算我一项进献。”

    桓澈在他言语之间,便已快刀飞至,两人当下缠斗一处。

    几个回合下来,桓澈又退身开来,收刀回鞘。

    宗承知其不过试探,亦收了兵刃。

    雅阁宽敞,二人打斗也短暂,但周遭仍是杯碟狼藉,琼浆满地。

    桌上的两大碗牛乳也被打翻,适才刀影乱舞,四处飞溅,两人衣袍上均不同程度地沾染了牛乳。

    尤其是下摆。

    桓澈未及整理衣袍,疾步上前,擎手揪住宗承的衣襟,冷冷道:“我早与你说过,注意自家身份,休兴妄念。”

    宗承不语,寒目迎视。

    正此时,外头纷杂脚步声至,竟隐隐传来姑娘家的轻声笑语。

    桓澈与宗承匿起兵器,齐齐回头。闻得叩门声,桓澈问明是酒保,转去开门。

    门扇开启的一瞬,廊上的顾云容回首看来,当场僵住。

    雅阁内狼藉一片,桌乱椅倾,湘帘歪斜,近旁卧榻上的锦毡绣毯也零落在地。

    再看屋内两人,俱是衣冠不整,满额沁汗,喘息微微,衣袍下摆上,分别沾了几许白色不明液体

    不知为甚,顾云容恍然想起桓澈几番警告她离宗承远些。

    她嘴唇翕动,少顷,含糊道:“实是抱歉,打打扰了”

第四十二章() 
陶馥自顾云容身后步出;望见这一幕;讶然不已:“表兄这是”

    桓澈目光先落到顾云容身上;神容霎时柔和;问她怎会在此;随后才敷衍陶馥几句。

    陶馥容色有些僵。

    顾云容原要走;却被桓澈叫住。她自道是随着陶馥一起出来吃茶;与引路的酒保上楼之际,听见这边似有隐约异响,酒保过来查看时;她也就顺道往这边瞧了一眼,其实不过路过而已。

    顾云容又往屋内看了看,心有余悸。

    她此前曾来过一次鹤颐楼;此间雅阁的隔音效果极是不错;就这样还能从外头听见里面那打斗一样的动静。

    可见方才战况何其激烈。

    宗承此刻简单收拾了衣冠,上前跟顾云容见了礼;便以要回去更衣为由;拱手作辞。

    他临走前与桓澈打招呼时;见桓澈竟是神色如常地与他说改日再约;嘴角掀出一丝哂笑。

    适才还动刀动枪的;恨不得一刀劈死他,顾云容一来;便即刻面复常色,变脸倒是快。

    顾云容听来却是暗暗心惊;改日再约?还约?下回约在哪儿?

    宗承也没事人一样;应了一声,摸出几个雪亮的大额银锭,也不看是多少,随手拍给酒保,说是搅乱雅阁的赔付,惊得酒保忙不迭称谢。

    宗承又不着痕迹地睃了顾云容一眼,飘然而去。

    陶馥认得许多皇室宗亲世家勋贵,但适才表兄身旁那人实在眼生,可表兄仿佛与他颇为熟稔。

    而且那人应当阔得很,她可是看得清楚,那随意甩给酒保的一把银锭,加起来怕是有百两之数。

    寻常公侯之家的公子,也绝无这般手笔。

    桓澈欲邀顾云容去吃茶,但随即想起自己眼下仪容不整,衣裳也污了,只好作罢。

    他问顾云容身上银钱可足,虽则顾云容点头说够了,但他还是坚持把自己茄袋里的银钱与了她,仿似为了跟宗承杠一样,还特特打开让她看了里面十几锭细丝纹银。

    末了,他才跟陶馥颔首致意,算是打过招呼,随即与宗承一样,拂袖而去。

    陶馥轻轻拉了她的衣袖,轻声笑言:“姐姐,咱们也去吃茶。”

    顾云容应声回眸。

    顾家成为新贵后,京中仕宦之家多来结交,前来与顾家女眷打交道的世家夫人小姐亦如过江之鲫。

    随后,顾云容发现其中有不少熟面孔。比如陶馥。

    陶家会来结交,顾云容实则意外。她前世与陶馥母女打过照面,觉着小郦氏其人精明,又有些势利,性子实在赶不上桓澈母亲郦贤妃。

    顾云容见陶馥眼尾余光仍不时地往楼下扫,禁不住又想起了刚才一幕。

    桓澈虽则出身皇室,但宗承到底年长于他,瞧着更为持重。而桓澈这个年纪,正是通身锐气的时候。

    如此看来,倒是不知两人谁上谁下比较好。

    回了王府,桓澈更衣沐浴后,唤来握雾拏云两个,分别嘱咐一番。

    握雾心惊之下,脱口道:“殿下现下就要扳倒杨遂?”

    “如今虽不是最佳时机,但仔细筹谋,仍可成事。”

    桓澈垂首,挥毫修书。

    杨遂民怨过甚,获罪后必被抄家。此之巨贪,家底之丰怕是非一般权贵可比。抄了杨遂的家,至少近来朝中各项开销都有了着落。

    不那么缺钱,余下的事便会好办一些。

    宗承一回会同馆,宗石便递上一封信,请他过目。

    宗承几眼扫完,冷冷一笑。

    “他们自斗他们的,倒把我攀扯进来。”

    宗承将信丢入炉内化了,从宗石手里接过近一月的账簿核看。

    宗石低头垂手,毕恭毕敬。

    叔父人虽在京中,但仍一手掌控海陆商贸并舰队火器等一应大小事务。

    叔父在国朝声名不好,但在海外已是个传奇一样的存在。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望其项背,能跟在叔父手底下做事,全凭一层叔侄关系,否则他至今都不过只是个四处讨生活的小贩。

    而他尽心竭力为叔父办事,除却出于报偿之心而外,还揣着另一份心思。

    叔父未尝娶妻,膝下亦无子,偌大产业后继无人。但叔父不太可能让外人来接手,算来算去,只有他这个亲侄儿堪受。

    那是多少资财呢?他也不确切知晓。他虽长年为叔父做事,但许多事都是他触不到的。他至今也不知叔父手里究竟有多少钱,他只知道,那个数目是他无法想象的。

    钱财还只是内中一部分,叔父手上的军队、船队、火器亦是不知其数,遑论还有遍布诸国的深厚人脉。

    叔父这么多年都未兴娶妻之意,不知有多少女人挖空心思意图爬床为叔父孕子,亦不知有多少人四处搜罗美人欲献叔父,但叔父挑剔得很。

    他以为叔父此生都会这般独身过着,谁知如今竟忽然有了入眼之人。

    但叔父究竟是只想将美人夺来玩弄新鲜一回,还是认了真,这不好说。

    他倾向于前者,并且惧怕后者。叔父若娶妻生子,承继产业哪还有他的份。

    入夜之后,太子卧于衽席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迩来总是失眠。

    沈家倒了后,他的助力便又失了一层,这还只是远忧。

    他眼下焦虑于一桩事。当初桓澈赴浙时,他得知父皇给桓澈布下擒拿倭王的使命,认为是个时机,便使底下人辗转与倭王那头的人联络,欲借倭王之手除掉桓澈。

    谁成想,倭王好似并无对付桓澈的意思,只一心要救母。后来兜兜转转,倭王竟大摇大摆随倭国使团赴京来了。

    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他原本全没将倭王放在眼里,什么王,不过一见不得光的海寇而已,给些好处自然帮着办事,何况桓澈是海寇的对头,倭王没道理不想除他。

    可他近来听说了倭王的一些事迹,惊得不能言语。

    他后悔了,他当初应当暗中拉拢宗承才是。

    宗承这样的人,若能来暗助他,他还怕甚?

    可他几番试探,宗承均无归顺之意。而他也终于想起,自己当初粗疏大意,意欲借倭王剪除兄弟的证据,怕也在倭王手里攥着。

    不止沈家,朝中上下,从京里到地方,与海寇交结、暗行走私之事的官宦之家、行商之户遍地皆是,俱因个中暴利诱人,人人想分一杯羹。

    而宗承正是总揽海寇的大头目。换言之,宗承手里握了太多高官巨贾的把柄与财源。

    太子如今直是祈祷宗承不要倒向桓澈那边,不然他的老底可禁不住宗承扒。

    不过他也不能坐以待毙。

    沈家去爵失势之后,沈碧梧的处境颇为尴尬。她镇日深居简出,比从前更为低调,但太子已不再往她这里来,她的谨言慎行也未能使皇帝将她抛诸脑后。

    未久,圣旨颁下,废沈碧梧东宫妃位。

    太子妃既废,自要重新遴选。

    但为太子择妃的圣旨迟迟未下,朝中上下皆对此揣度不已。

    不知是否因着鹤颐楼那件事,顾云容如今看桓澈总能看出些旁的意味来,总觉得跟从前所见有所不同。

    虽则而今搬入了正经的勋贵大宅,但也并不能阻挡桓澈每晚准时赴约。

    顾云容发觉之前的满灌法收效甚微之后,又开始试用系统脱敏法。

    约莫是因为从前的心理伤害过大,如今的施治举步维艰。

    顾云容有些发愁,万一迟迟治不好他,她这笔账就一直还不完。她与他的事另说,但他既帮她将沈家之事敲定,她就想先还上这一份早先应下的人情债。

    这晚,桓澈再度依约而来,言语之间提起了与她的婚事。

    他察觉出她看他的眼神怪异,问她原因为何。

    顾云容踟蹰一下,故意道:“你跟他断了么?”

    “谁?”

    “就宗承你们又约了?”

    桓澈觉得,他跟宗承私下见面之事在顾云容面前没甚好隐瞒的,遂点头:“对,又约了几回。我跟他短期内是不会断绝往来的。”

    顾云容低头。

    国朝这几十年间,男风抬头,且有益盛之势,京师这边已经开了好几家男…妓院,达官显要多有光顾。有钱家户的公子身边养个把容貌秀丽的小厮书童用以狎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顾云容想了一想,还是问道:“你们那日在鹤颐楼的雅阁里作甚?”

    桓澈不好与她说具体的谈话内容,只含混说谈些事情。

    顾云容看他言辞闪躲,又沉默一阵。

    “先不论我们的事,你不是说陛下如今压着你的婚事么?”

    桓澈道:“确实。但等杨遂倒台,抄了他的家,父皇解了燃眉之急,我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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