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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微听出了她想说的：“他是不是又喝酒打你了？”
“没，没有，就是一些小摩擦，那你……还回来吗？”季雅希试探着问。
季微闭了闭眼“周五下午没有晚自习，我回去吃饭，然后回学校。”
“好好。那妈妈就不打扰你了。”
第7章 费尽心思的挑衅（）
一中的寝室是四人一间，高一的男生都住在一栋宿舍楼里，一楼没有人，创新一班和二班住在二楼。
季微的寝室号就是二楼最末尾的，他和祁棠，方维三个人住在一起。原本还有一个同班同学，但开学一个星期那人就班里出去，此时其他同学的住宿已经安排好，没有多余的人要搬进来，床位便空了下来。
季微打开门，方维和祁棠已经回来了。方维在下面埋头写题，祁棠已经拿着手机躺到床上，见季微回来只是瞟了一眼。
方维转过身，扶了一下黑框眼镜，“你回来了。”
季微点点头，径直走到窗户前看向窗棱上晾着的白『色』运动鞋，鞋口用卫生纸围了一圈。
方维见他盯着运动鞋解释道：“我在水房的阳台上看见了你的鞋，那里快放满了我就帮你拿回来了，我妈说鞋口垫上纸晒的时候不会泛黄我就帮你围上了。”
季微没有回头，“谢谢，不过下次不用了”。他『摸』了几下，鞋里面已经干了。他拿下来把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将鞋收起来。
季微不喜别人自作主张碰自己的东西，态度冷淡，方维有些尴尬，他短促地笑了一下，“好，好的。”然后转回去收拾好书包，准备上床睡午觉。
祁棠把两人的动静收进眼底，他嘴角嘲讽地扬起又放下，从床上探头对季微说：“季微，昨天咱们讨论地那道题做出来了，你看下吧。”
季微说：“我早上也做出来了，不知道思路一不一样。”
“我就放在桌子上，你拿走看一下吧。”
季微从祁棠的桌子上找到题，看着上面的解题步骤说：“我看看，晚自习之前跟你说。”
“好。”祁棠躺回床上，戴上眼罩睡觉。
方维面朝墙壁侧躺着，紧紧闭着眼，把耳塞塞进耳朵，隔绝了季微和祁棠的声音。
……
下午活动时间明宇和祁棠打完球去超市一人提了两个肉夹馍回来，经过明宇座位的时候，季微喊住祁棠：“祁棠，题我看过了，咱们讨论一下吧。”
“我把球放回去过来。”
明宇吃着东西，看到黄超咬着笔挠头，满脸苦恼，便侧头看他在干什么，“你早上不就在做这道题，还没做出来？”
“早上我连题都没看懂，现在看懂了不会做！”黄超欲哭无泪。
“来，来让爷帮你看看。”明宇咽下最后一口食物。
黄超怀疑道：“明哥，量力而行是种美德。”
明宇抢过本子在黄超头上猛拍一下：“量你个头！拿来。”他皱着眉看了几分钟，然后放下本子讪讪地说：“啧，刚吃完饭脑子不清楚。”
黄超点头：“是是。”
明宇说：“你不是和你对面的小眼镜结对了吗？”
“别提了”，黄超一向温和，这次却不屑地瞥了一眼方维对明宇小声说：“他都要傲死啦，瞧不起人，学习不好怎么啦，还不能给我们学渣点上进的机会？切，我才不问他呢！”
明宇扬着下巴漫不经心地扫了方维一眼：“那去问祁棠，我记得祁棠比方维成绩好吧？”他声音不大，却让附近几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对面的方维涨红了脸，嗫嚅着到底没说出话来。
祁棠听到了，似笑非笑地问：“怎么了？”
“黄超想问你道题。”明宇把本子递给他。
谁知道一直安静的季微把本子接过去，“等会儿自习我给你讲吧，以后有题也可以问我。”
明宇冷眼看他：“我们祁棠挺厉害的，不麻烦您。”
季微不卑不亢：“黄超是我的组员，给他讲题是我的责任。”
黄超怕明宇和季微起冲突，忙道：“行，谢谢组长。”
明宇冷哼一声，起身出去了。
季微微怔，接着和祁棠讨论起来。
晚自习在沙沙声和小声讲题声中过去。
黄超合上课本，两眼闪星星：“组长，你好厉害哦！讲得特别清楚！”
“没事，我帮你划几道题，不会的问我。”季微不太适应黄超的热情，低头给他圈题。
黄超差点就要握着季微的手崇拜了：怎么会有这么聪明又冷静的人！从此要在『迷』弟的路上一去不复返啦！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忠实粉丝！”
季微手一动缩了回来，他觉得黄超可能有点不正常。
……
11点多明宇背着琴包回了宿舍，今天有两只小猫在听曲儿，他哼着歌猜想喵喵长什么样子。
“你怎么来了？”明宇看到坐在自己椅子上的祁棠微讶。
祁棠站起来，将脚边的箱子搬到凳子上，“来给你送杯子，之前你不是要十个杯子，今天送过来了。”
明宇记起来了，他打碎了季微一个杯子还没赔。他搂住祁棠的肩膀撞了一下：“谢啦兄弟，周末请你吃饭。”
祁棠笑道：“好啊，顺便我有事情要宣布。”
明宇挑眉：“什么？神神秘秘的。”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对了，明天下午第一节课要突击检查课桌书包，你收拾收拾，我记得你的游戏机还在教室放着，别忘了。”
“好。”
明宇心想：突击检查？半晌坏笑起来。
……
季微洗漱完，穿着睡衣在书桌前坐下。睡衣是米白『色』的，薄薄的衣领平整地贴在后颈，衬得他皮肤苍白。季微的额发稍『乱』，柔和的灯光下软化了他精致冷淡的眉眼。他从抽屉最深处拿出一个硬皮本，翻到新的一页写下日期。
季微神经质地回头看了眼已经在床上的祁棠和低头学习的方维，见根本没有人注意自己才无声地转回来。
他慢慢地写下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季微合上本子像贼一样，偷偷抿嘴勾出一个笑来。
……
第二天中午明宇脱离四人小分队没去吃饭，他借了张走读卡将对方的照片一抽，顺利地出了校门。一中隔壁有条街叫哈佛街，紧靠明宇他们宿舍楼，砂锅，米线，肉夹馍……应有尽有。不想吃食堂的时候，明宇就用绳绑个盆，将钱放进去叫老板拿走钱再将东西放进盆里，别有一番乐趣。
商贩们将塑料桌子和椅子摆出来占了店前的路，几乎每家店门上都贴着提供空调，wifi的字样。天气炎热，街上人寥寥，明宇透过玻璃门往里看，人挤得满满，他懒得进去做沙丁鱼罐头里的一条鱼便放弃了在外面吃饭的打算，直奔目的地——书店。
明宇一进去就对老板要了本五三。
接过书，明宇咳了一声，吞吐地说：“你们这儿……有那种书吗？”他的胳膊肘压在柜台上，侧着身子跟特务接头似的问老板。
那老板本来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眼镜架在鼻头上看报纸，谁知一听明宇的问题耳朵一动，放下报纸神神秘秘地笑了，“今天刚到的新品。”
明宇眼睛亮起来，“给我找本跟五三一样大的。”
老板边找书边眼带赞许，“小伙子，有前途。”
明宇把书装进书包，又到饰品店挑了把遮阳伞让店主包好才回了学校。
下午明宇早早地到了教室，在季微桌子前晃悠一会儿然后坐回自己位置上，趴在桌子上补眠。但他睡不着，一想到等会儿会看到季微出丑就兴奋得浑身颤栗。季微一直都是镇定自若的样子，几乎没见过他惊慌失措的时候，明宇莫名其妙地越看他越不顺眼，更是莫名其妙地在意季微对自己的冷脸和瞧不上的态度。
明宇自己傲得很，便见不惯比自己还要傲的人，总要让他低低头才好。
既然季微是个乖乖牌好学生，那就让他当一回坏学生好了。
果然，下午第一节音乐课老师没有来，反而是教导主任带着纪律老师和杜安迪进了教室，说要检查同学们的课桌书包里是否有违禁物品。
除了已经知道消息的极少数几个人和根本不怕查的人，其他人全都蒙了，两手伸进课桌想将“不法”物品藏深一点，但课桌总共巴掌大，不被没收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季微还是淡定面孔，也没看桌子抽屉里，低着头写题不受影响。明宇冷笑一声，心想你等会儿就淡定不起来了。
教导主任是个中年女人，姓李，单字一个菊。她平时最爱管纪律，天天带着纪律老师在个个楼层转，抓上课睡觉和没穿校服的人。课间休息时还会在窗外往教室里望，有一次坐在窗边的一个学生撞在枪口上，将小说大喇喇地摊在桌子上，被李菊揪出去一顿猛批，还被要求在周一升旗时读检讨。李菊每天绷着脸，几乎没有人见她笑过，敢怒不敢言的学生们偷偷给她取外号叫李菊花，号称是希望她有一天可以笑得像菊花一样灿烂。
教导主任让全体同学起立并后退一步，带着纪律老师从最后一排开始搜查。教室里安安静静，只能听见翻书的声音和小声的辩解声，甚至有女生被翻出漫画书收走时红了眼眶。有人向站在门边的杜安迪投去求助的眼光，杜安迪耸耸肩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李菊很快到了明宇身边，明宇往后退一步，大大方方地让他搜。李菊当然认识这位有钱的少爷，见他这么坦然还稍稍惊讶，不过最后什么都没搜出来。
从讲台绕过去片刻便到了季微，教导主任犹豫：季微学习好全校皆知，是肯定不会带『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搞特殊对季微对其它学生都不公平。想到这儿，她开始草草地翻了两下季微的课桌。
第8章 自作孽造成的不知所措（）
“季微！这是什么？”李菊震怒，把一本书摔到桌面上。那是一本包着五三皮的杂志，上面的图片不堪入目。
大家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伸长了脖子往季微方向看。瞬间，低分贝的议论声在教室里传开。“原来他看这种东西。”“人不可貌相，平时看着正经……”“这东西也敢往学校带，季微挺大胆啊！”“你没看人家包着“书皮”呢，厉害啊！”“嘿嘿，倒霉了，你看李菊花的脸都要青了。”……
学习生活美其名曰充实头脑，塑造价值观，剥开素质教育的外衣，本体仍是应试教育为主，在一中更是如此，所以时光是无聊而平淡的，没有什么比惊掉众人眼镜的消息和新闻更能激起兴趣，比如李梦瑶的告白，再比如季微的“杂志”。
季微看到书的时候微愣，不知道这是从哪里窜出来的一本黄『色』刊物。听到同学好奇夹杂着幸灾乐祸的声音，他再冷静淡定，现在也像被强迫着脱光了衣服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脸上瞬间浮起薄红，轻声说：“这不是我的。”
议论者或许是不带恶意的，但处于议论中心的当事人往往因为闲言碎语受到足以碾碎自尊心的重压，更何况少年少女单纯的看笑话是最锋利的凶器，轻易便在同龄人身上留下鲜血淋漓的伤口。但这一刻的季微还未反应过来，仅仅是条件反『射』地否认。
李菊气得血压飙升，季微成绩好，表现好，违规的事情跟他的名字从未并排放在一起，若是提名好学生，老师颁奖的话，奖杯毫无疑问会落到季微手上。她对季微信任有加，甚至就在几分钟前还拿季微标榜，却没想到反转来得如此之快。现在还狡辩不是他的东西，她扬声问：“难道这东西长了脚不成？”
季微脸上的红迟迟下不去，连耳朵尖儿也红得发亮，也解释不清这东西到底从哪儿来的，直愣愣地站在那儿，变成了个锯嘴葫芦。感觉到所有人都在看自己，他一动也不敢动，突然回忆起多年以前被人欺负的软弱的脏兮兮的小男孩，浑身上下没有能入眼的地方，总是努力缩小自己，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被人看见。
季微突然有点崩溃和难堪，他想说这不是我的，我没有看过这样的东西。但他沉默着，悄悄地，快速地瞄了一眼明宇，看到他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眼睛里却带着了然。
季微的脸刷一下变白了。
杜安迪站在旁边不说话，心里其实是不相信季微会将『乱』七八糟的东西带进教室的，但这种检查都是年级组组织的，她这个班主任实在不好明晃晃地质疑，别人是不及她了解季微的，大庭广众之下几十双眼睛盯着，她不好因为自己主观的相信而武断地判定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
只是她想起那天在办公室明宇提起季微时明显不满的语气，两个孩子有矛盾是板上钉钉的，她抬眼看到正盯着季微的明宇，若有所思。
李菊等不到他的回答，认定他是心虚了，厉声说：“念在你第一次犯，写份检讨交给我。”季微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紧紧抿起嘴，垂着眼帘点点头，一副默认的姿态。
明宇皱着眉，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刚才李菊质问季微的时候，他明明白白地从季微的脸上看到慌『乱』和无措。季微就站在他对面，面皮由白转红最终回归苍白，隐隐透出青『色』，看起来虚弱得立刻要昏倒，然而自始至终就说了一句不是他的，最后竟然老老实实地领了张检讨。
明宇面上若无其事，实际上烦躁却一点点漫上来：季微平时怼自己的时候牙尖嘴利，现在真正需要说话了却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中间季微瞟了自己一眼，他不知怎么从中间读出了一丝失望的意味，明宇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他思来想去，总是记得季微那双薄眼皮和那带着莫名意味的轻轻一瞥。
教训季微的目的达到了，也让季微出了大大的丑，但为什么这么烦啊！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负罪感和领地受到侵犯的感觉到底从哪里来的？
这种抓住现行的情况无论怎么说几乎都说不清：不是你的那是谁的？别人为什么整你？哪来这么大工夫还要给书换个皮？如果为了让老师发现为什么换皮？甚至有可能涉及明宇，毕竟跟季微有过明显冲突的只有明宇……
明宇执拗地帮自己强行辩解，如果季微能说清，那就不用写检讨了，执拗地在心里推卸：有一定概率季微可以不提到自己并说明不是他的，执拗地不想承认自己因为让季微『露』出受伤的表情而确确实实有点后悔了。
明宇胡思『乱』想着，抬头发现老师们走了，连对面的季微也不见了踪影。他诧异地问黄超：“季微呢？”
黄超说：“男神出去了，呜呜呜，那一定不是男神的书！他一定很难过……”
明宇不耐黄超的婆婆妈妈，没等他哭诉完，就起身奔了出去。
季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来，但有种让他不得不正视的冲动驱赶他离明宇远一点。季微此刻变成了刚出生的猫咪，甚至身边不见母亲。“他”没有皮『毛』遮掩保护，幼嫩的皮肤毫无保留地『裸』『露』在冷冽的空气中。
明明午后暖洋洋的日光照在身上，冷意却从骨缝里冒出来，钻进了心房，凉透了血『液』和骨肉。
季微把自己看得很透，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体会过自信是什么味道，不论是那时候还是这时候，他都给人淡漠，不好接近的印象。
那时候他整个人都被自卑，羞耻笼罩，心里面揣着他生怕别人知道的秘密，同时伴随着多年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