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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冬-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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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黑鬼可以抢得,他凭什么抢不得?

    黑鬼将她当成生孩子的母狗,孩子掉就掉了,反正是两个贱种而已,没什么稀奇的。重要的是,以后一定要把小婉养在身边,不能再允许她继续自轻自贱下去了。

    可就在此时,唐令忽然发现怀中挣扎惊惧不已的美人忽然安静了下来,她艰难地抬手,从怀里摸出把小小匕首。

    “你,要杀我?”唐令停下脚步,唇角勾起抹残忍的笑,他忽然想将她扔出去,扔远了,那她肚子里的贱种一定完了。

    “不。”沈晚冬闭眼,将匕首的尖端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手一分分用力,恨道:“你可真恶心。”

    “别!”

    唐令怕她真伤了自己,下意识丢开手,他就那样站着,眼睁睁看着她往地上掉,看她那双因惊恐而睁大的双眼,绝望又痛苦,笑的残忍。

    摔下去,一切都结束了。

    可就在此时,不远处正与诸杀手缠斗的老梁惊呼了声,忽然扔掉长剑,飞扑了过来,竟将自己当成了肉垫,稳稳接住从高出掉落的沈晚冬。

    只听咚地一声闷响,老梁后脑勺磕到了地板,他什么也顾不上了,慌忙抱起沈晚冬,将离他最近那间小包间的门踹开,包间摆设得很精致,像姑娘的闺房似得,有绣床也有梳妆台,屏风后头还有澡盆,而此时,绣床上正躺着一对衣衫不整的男女,认识,男的是监察御史刘大人,女的是酒楼近来很红的头牌姑娘。

    老梁大步朝里走去,他将沈晚冬放在床上,随后强行把刘大人和那头牌姑娘从床上扯了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这会儿哭得像个孩子:

    “素盈啊,哥哥会保护你,决不让你和你的孩子出事,你好好的啊,求你了。”

    沈晚冬知道,老梁又想起了多年前惨死的妹妹。

    她强咧出个笑,颤巍巍抬手,用袖子帮老梁擦泛滥在脸上的泪,哽咽道:“没事,哥哥。”

    老梁一惊,连忙退后了几步,直到这会儿,他似乎才惊醒,他方才奋不顾身救下的是沈晚冬,而不是梁素盈。

    “你,”老梁抹了把脸,对着床上面色惨白的女人点点头,沉声道:“你也要好好的啊。”

    也就在此时,章谦溢带了个男人急忙走了进来,这男人瞧着有四十多岁,邋邋遢遢的,身上背着个小药箱,正是当日在定阳给沈晚冬诊脉,瞧出她身上绮罗膏有毒的苗医。

    “老苗汤,快呀,别磨蹭了。”

    章谦溢催促着苗医,他一个健步上前,瞧了眼床上的沈晚冬,用嘴型对她说道:放心。

    随后,章谦溢将木屏风拉了过来,完全挡住床。

    他虽说心里担忧的要命,可依旧沉着冷静,先请老梁赶紧回侯府请侯爷来,叫玉梁进去帮着些;又让管事们下去,将酒店所有的客人都请走,说今儿街面上出了命案,酒楼歇业三天,特意嘱咐了,将酒楼所有伙计和姑娘都拘在后堂,不许瞎议论。

    如此吩咐罢,章谦溢赶忙奔上楼去,谁料竟瞧见唐令并未离去,直挺挺地站在包间门口,看着里头的屏风,一动不动,那眼里的怜爱与伤情,哪里是叔叔担心侄女的,分明是情人才有的。

    其实他早在半年前就察觉出点什么,可从来没敢问小妹,有些事不能知道,会死人。

    章谦溢轻咳了声,瞅了眼站在过道两边的十几个剑拔弩张的暗卫,咽了口唾沫,低着头,小跑着上前去,他不敢触碰唐令半下,躬着身子,瞧着唐令低声道:

    “督主,您受伤了,小人给您请了个大夫,”

    唐令淡淡地瞅了眼胳膊上的伤,剑气入骨,是挺重的,这会儿还在流血,奇怪的是,一点也感觉不到疼。

    “不用了。”唐令冷声拒绝,都好一会儿了,那个肮脏大夫只是指使着玉梁打水、磨药,又不知点了什么香,又酸又涩,隐隐有点艾草的味道。

    而小婉呢?

    一开始还哭喊着,后来声儿渐渐小了,再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晕了,连半点动静都没了。

    “我进去看看她。”

    唐令阴沉着脸,抬脚进屋,谁知章谦溢竟拉住了他。

    “大胆。”唐令淡漠回头,冷眼看向胆敢拉他的章谦溢。

    “督主,不要进去。”章谦溢此时脑门冷汗涔涔,他咬了咬舌尖,鼓起勇气,将唐令一把扯了出去,并迅速关上了包间的门。扑通一声跪在门口,低着头,一声不吭,试图用这种愚蠢的法子阻止唐令进去。

    “章谦溢,本督能让你章家富可敌国,也能让你在日落之前贫贱如泥,信么?”唐令玩味一笑。

    “督主,小人打小就混迹风尘,这些年只知谋利算计人心,将儿女情爱看作尘土,当初已然负了一人,如今每每想起都后悔不已,心如刀割。小人敬佩侯爷的魄力,他敢从半路折回来带走小妹,那就是将小妹看得和锦绣山河一样重的,小人斗胆问一句,您把妹妹当成人看了么?”

    “找死!”

    唐令大怒,眼中杀意极重,正要喝令手下斩下这小子的人头,忽然,小包间的门被人从里头打开,是玉梁。

    玉梁瞧了眼跪在地上的章公子,侧过身子,让出条道儿,暗暗冲唐令摇了下头,低声道:“督主,姑娘请您进去呢。”

    只是瞬间,唐令脸上的寒气一扫而光,两鬓的斑白似乎也闪着年轻的喜悦光彩,他大步进去,谁知章谦溢竟也紧跟着进来了,并且反手将门给关上。

    唐令虽无比厌烦,但还是默许了。

    他瞧着玉梁将屏风慢慢拉开,瞧着章谦溢给他搬来张椅子,瞧着那位邋遢苗裔一边擦着脑门上的汗,一边收拾满地的瓶瓶罐罐。

    唐令让章谦溢将椅子拉到床边,这才坐下。

    “她怎样了?”

    唐令端坐着,冷声问跪在脚边的苗医。他朝绣床看去,小婉这会儿平躺着,身上盖着锦被。她的脸色有些差,人瞧着也疲惫不堪,唇毫无血色,左手腕子上被划开条浅浅血痕,而令人惊愕的是,伤口上趴着一只通身血色的蟾蜍,没一会儿,蟾蜍身上的血红一点点褪去,变成毫无生气灰白色。

    那苗医赶忙从铜罐中掏出只血蟾蜍,又放在小婉的腕子上。

    “你对她做什么了!”唐令身子稍稍前倾,颇有些紧张道。

    “你不用回他。”

    沈晚冬虚弱着对苗医说,她右手轻抚着小腹,万幸,保住了。

    “大夫,你去帮他包一下伤口。”沈晚冬给章谦溢使了个眼色,章谦溢会意,赶紧站到床边来,护住她。

    “小婉,我没听错吧。”

    唐令大喜,忙将袍子脱下,由着苗医小心翼翼地拿银剪帮他绞破袖子,用薄酒清洗血呼啦差的伤口。

    “嗯。”唐令口中发出声闷哼,这会儿才感觉到有些疼,是啊,因为这会儿又体会到当人的喜怒哀乐了。他仍端坐在椅子上,微笑着,看床上的美人,柔声道:“你还是关心我的。”

    “侄女当然会关心叔叔了。”

    沈晚冬揉了揉发闷的胸口,她一看见血,就想起方才春杏头被血滴子绞落的画面,肚子又开始发疼。

    瞧见苗医已经将唐令的伤洗干净,上药包好了,她瞅了瞅床边,强咧出个笑,说道:“您过来坐。”

    这倒把唐令给弄得愣住了,一时间他竟不太敢上前。

    瞧见小婉眉头又皱起了,唐令紧走几步上前来,坐到床边,笑的腼腆而温柔,这样的好事,只有在梦中敢做。

    “叔叔,”沈晚冬瞧见唐令脸上有好些被指甲抓出的伤痕,她忍住恶心与愤恨,可怜兮兮地问道:“您心疼我么?”

    “你说呢?”唐令有些情急,他恨不得立马将章谦溢和邋遢苗医赶出去,实在太碍眼了。唐令帮女人将被子掖好,柔声笑道:“你在定阳时,我给你写过几封信呢,你看了么?”

    “看了。”

    沈晚冬面色如常,那四封信,一封比一封恶心。

    第一封,什么都没写,一整张纸上用血写着小婉二字,满满一页;

    第二封,是几首酸诗;

    第三封,上面用最恶毒的话,写了过去那许多个夜晚,他是如何脱她的衣裳、如何轻吻她、如何拥她入眠,还写了个玉兰花的故事厚厚十几页,恶心无比

    第四封,问她,为何不回信,为何不回来,他一直在等。

    “小叔,您能不能答应我件事。”沈晚冬没忍住,流泪了,她忽然听见廊子上传来一阵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心知明海来了。

    “什么事,我都答应你。”唐令宠溺地轻抚着女人的青丝,柔声道。

    “以后永远不要见我,好么?”

过年() 
“你;说什么?”

    唐令的笑凝固在嘴角;他觉得脸好似被人扇了一耳光;甚至觉得屋里的这几人好似都在暗暗嘲讽他。

    不对啊;小婉以前从不敢这样说话。

    她总是小心翼翼;玩弄着小心思来奉承他;那么乖;那么敬畏他,她怎么了?病糊涂了?

    “好生将养着罢。”

    唐令笑了笑,帮她掖好被子;瞧见床角有一只皱巴巴的肚兜,他微微皱了皱眉,忍住恶心;两指将那肚兜夹起;撇到地上,随后从袖中拿出个帕子;用力擦着指头。

    他自己都没留意;才刚包好的左臂;这会儿又流血了;鲜艳的红濡湿了他的袖子;紧紧地贴在胳膊上;一直顺流到手背上。

    屋子里静了,只能听见廊子那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有人从外头猛推开门。

    “冬子!”

    荣明海人没进来,那粗砺沉厚的声音倒先进来了。

    “明海。”

    沈晚冬大喜,身子微微直起,朝前看去,荣明海稍显慌乱,穿着燕居青布棉袍,手里拿着把半人来高的长刀,本来这人先前去定阳,忙着民变和整顿军务之事,在烈日下晒了好几个月,脸都快成了炭,这会儿仿佛更黑沉了。

    而紧跟在明海后头的,是老梁,让人惊讶的是,老梁此时背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竟是先前在白云观为戚夫人瞧病的许院使。

    “别动别动。”

    荣明海急的三两步就跨了过来,忙轻按下沈晚冬,使劲儿将手搓热,伸进被子里,慢慢地伸进女人的裙中,在秘处摸了摸,再三确认不流血,那皱成疙瘩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

    他哪里还顾得上和唐令理论,急忙将被子给沈晚冬掖好,又起身将椅子拉了过来,好生请许院使上座,弯着腰,在许院使耳边低声道:

    “只是亵裤稍稍有点湿,但底下不流血着。”

    “嗯。”

    许院使点点头,挥手让侯爷稍微站远些,别挡住了光。

    只见许院使好言宽慰了几句床上的美人,鼻子轻嗅了嗅弥漫在屋中的怪异药味,目光被沈晚冬腕子上趴着的血红蟾蜍吸引住。

    许院使将血蟾拿下,放在被子上,随后仔细为沈晚冬诊脉,他捻须沉吟了片刻,笑着点点头,把血蟾重新放回沈晚冬腕子上,回头,看向此时正蹲在地上摆弄药草的老苗汤,试探着问:

    “阁下用的可是苗疆血丹?”

    老苗汤拿火折子将草药点燃,塞进金炉中,端了过来,搁到床底下,他低着头,用满是灰的手背抹了把脸,谦卑道:“歪门邪道,让大人见笑了。”

    许院使将自己惯用的帕子递给老苗汤,谦和笑道:“阁下实在太过谦了,夫人腹中胎儿能起死回生,全靠阁下高超医术,老夫实在佩服。”

    说罢这话,许院使起身,将老苗汤叫了跟前,二人商量着拟出个方子,吩咐章公子赶紧派人去抓,并且把药罐和炉子也搬上来,尽快。

    章谦溢瞧见侯爷终于来了,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拿着方子,亲自出去置办。只是一顿饭的功夫,就将药都抓齐了,他相帮着点火,熬药,等三碗水煎成一碗后,用棉帕托着药碗上前,交到侯爷的手中。

    “有劳兄弟了。”

    荣明海笑着朝章谦溢点点头,他将药碗放在床边,把自己的棉袍脱下,叠好,垫在沈晚冬头下,这才搅动着勺子,一边吹着药,一边问正在研讨药方的许院使和老苗汤:

    “两位,冬子和俩孩子当真没事?”

    “哎呀。”沈晚冬轻打了男人的后腰,她这会儿还是虚弱得很,嗔道:“一会儿的功夫,都问了十遍,我们三个好着呢。”

    “你又不懂,别说话。”荣明海用大拇指轻揩着女人额边的碎发,略有些焦急地望着许院使二人。

    “侯爷莫急。”

    许院使捻着花白的胡须,笑的温和,不厌其烦地又说了一遍:“夫人和腹中胎儿都平安无事。只不过才刚受了惊吓,动了胎气,这三日千万不能挪动了,等胎象平稳了,再搬回去。”

    “哦,这样啊。”

    荣明海松了口气,舀了一勺药,喝了口,品着不太烫了,又舀了勺,这才送到沈晚冬口边,故意板着脸,斜眼瞅了下仍在床边坐着的唐令,小声“训斥”沈晚冬:

    “我说你的胆子怎么越变越小了,这么个事就被吓着了?我和老梁上战场的时候,曾经在一堆碎肉里扒拉兄弟的残肢,啥事没有,怕啥。”

    “你走。”

    沈晚冬撇过头,没留神,药汁子流了一脸,她这会儿委屈得跟孩子似得,抽泣着,跟荣明海撒气。

    “行了行了。”

    老梁从铜盆里拧了个热手巾,砸到荣明海胸膛,亦瞅了眼面色阴沉的唐令,不屑地笑了笑,推了把荣明海的肩膀,笑骂道:“谁都跟你似得,混不吝的活土匪,姑娘哪里见过这种当街割头的事,你以后少凶她。”

    荣明海嘿嘿笑了笑,将药碗递给老梁,俯下身子,用热手巾轻擦着女人的脸,柔声哄着:“别恼了,你瞧,我现在都不敢说你,才说你半句,立马就有大把的人戳我脊梁骨。”

    瞧见冬子噗哧一笑,荣明海偷偷亲了亲她的肩头,接过老梁递来的新药,吹着,给她接着喂药,似无奈又似得意:

    “本侯如今越发没地位了,才刚在家时,听说你出事了,文珊急的直说我:你就放心她一个人出去?这下出事了,高兴了?”

    “大姐吓坏了吧。”沈晚冬小声问。

    “脸都吓白了。”荣明海回头瞧了眼许院使,笑道:“今儿倒是巧,正逢着许大人过来给文珊请脉扎针,你呀,运气真是好。”

    荣明海宠溺一笑,看着床上面色仍发白的女人,心疼道:“想吃什么?”

    “嘴里发苦。”

    沈晚冬撇开嘴,不想喝药,谁知被这男人又哄又强迫地喝了好几勺。她皱着眉,虚弱道:“甜的太腻,我泛恶心,现在就想喝点酸酸辣辣的。”

    “酸辣酸辣”

    荣明海小声嘀咕着,忽然一拍大腿,手里的药汁子登时跃出些许,他兴奋道:“人都说酸儿辣女,你怕是怀了龙凤胎吧!”

    “行了,小声些,多丢人啊。”

    沈晚冬嘟囔着嗔怪,可两靥却生起浅浅梨涡。其实这屋里都是自家人,没什么好丢人,除了床边坐着的那个人。

    正在此时,沈晚冬发现唐令默然起身,看着她,神色复杂。眼里好似有愤怒、嗜杀,还有抹难以察觉的悲伤,他半张着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一字未说,疾步离去。

    背影单薄萧索,让人唏嘘。

    她知道,从此以后与唐令已成陌路,大约再也不会相见了。

    *

    两个月后除夕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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