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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他一边哭一边喊她的名字,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他哭得实在太厉害了,把屠春都吓懵了,大夫过来把脉的时候,问她,“少夫人感觉怎么样?”
屠春感觉头晕乎乎的,整个人像是躺在半空中的云朵上,连疼痛也有种眩晕的不真切,她的目光茫然地游离着,直到看见少年还噙着泪的眼睛,脑子这才猛的一清醒,感觉从云端回到了人间。
她想说自己还好,但嘴唇轻微地动了动,却发现嗓子干哑得说不出话来。
李重进从丫鬟手中接过参汤,小心翼翼地喂给屠春。窦氏在屏风旁站了片刻,见儿子仍是浑然不觉般痴痴地望着妻子,不禁轻咳了几声。
妇人移步走过去,她端详着床上的少女,遗憾地发现对方虽然还是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但兴许是死不成了。
“春儿,谢天谢地,”窦月娘眸中含泪,哽咽道,“你可算醒过来了。”
屠春没有说话,她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眼眸半睁半闭的,像是又快要睡过去了。李重进坐在床边,一脸怜爱地盯着妻子,“春儿太累了,娘,你让她好好休息吧。”
妇人还想说话,少年低声制止了她,他指了指门外,示意一会儿出去再谈。
窦氏心中颇不是滋味,她这个小儿子平日冷冰冰的,没什么人情味,但对她还是很尊敬孝顺的,谁知自从娶了个黄毛丫头,居然越来越不将她放到眼里了。
待屋里的两人出去后,屠春缓缓睁开了眼睛,她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身上的伤势比想象中还要重,尽管只是轻轻地动弹了一下,却疼得她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屠春依稀记得当初有几支箭射到了后背,究竟是几支,现在也想不起来了。事实上,她现在还是糊里糊涂的,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突然冒出来追杀他们,更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脑子一发热,拽着李重进这个身娇肉贵的累赘跑了半天,还要奋不顾身地挡在他身上
那时候简直像是傻了似的,少女后悔莫及地想,挡箭就挡了,感觉活不成了,就该抱住李重进掉几滴眼泪,临死前再说点甜言蜜语,没准李二公子顾念她一片痴情,还会给她爹娘捎去点银钱,在军中多提拔她哥哥一把。谁让她尽挑胡话说,说什么别让他出去鬼混,别乱吃药,还找死地提到那个见鬼的柳小姐
如果这时候能动弹的话,屠春真想把脸埋进被子里,别看李二公子眼下感动得泪眼汪汪的,可他那个人多疑又小气,日后想起这件事,追问起来,她又该怎么回答他呢?
幽冷的月光映照在庭院中的白雪上,廊道上挂着红色的灯笼,风一吹,便摇摇晃晃地发出朦胧的光。
少年的眼睛还是红红的,但神色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他几天几夜没休息过了,尽管如此,当窦氏提出要替他照顾屠春的时候,李重进还是一口回绝了娘亲的好意。
妇人没有继续劝下去,她慈爱地轻抚着儿子的肩,有意无意地叹道,“春儿这一躺下,估计要好几个月休养,你身边没个贴心人照顾,娘真是放心不下。”
李重进没有接腔,月光映入少年清浅的眸中,让他看起来有种无动于衷的漠然。
窦氏自感无趣,便不再提这茬了,开始絮絮地说一些心疼屠春的话。李二公子默默地听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了。
“娘亲可曾在春儿面前,提起过一个姓柳的小姐?”
“姓柳”窦氏讶然反问,“哪家姓柳的小姐?”
李重进看娘亲的神色,觉得她似乎的确是不知情,于是淡淡地说,“没有最好,反正我是不会纳妾的。要是娘觉得哪家姑娘不错,可以去问问大哥。”
“春儿不比大嫂,她胆子小,又没见识,”少年笑了一下,可眼睛中却没有什么笑意,“娘你别乱和她开玩笑,她会当真的。”
听到珠帘晃动的声音,屠春慌忙闭上眼睛,但这次回来的只有李重进一个人,窦氏已经离开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昏睡了几天,可见少年憔悴的模样,也能猜出他许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屠春心中不是滋味地想,哪有窦氏这样当娘的,懒得照顾她这个儿媳妇,找借口躲在佛堂就算了,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管不问的,李重进身子本来就不好,再这么苦熬,会撑不住的。
少年本来以为妻子睡着了,走近一看,却发现她眼眸微张,正在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李重进以为她疼得睡不着觉,连忙坐到床边,柔声问,“是不是伤口疼,我去把大夫叫过来?”
屠春嗓子里像凝了一口干涸的血,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挤出沙哑的几个字来,“去睡”
李重进又惊又喜,这还是屠春醒来后第一次开口说话,他没有听清楚,一时也不知道是该俯身再听一遍,还是赶快去将大夫请来。
才说了几个字,好像就把积攥久了的气力一下子耗净了,屠春心中有一腔难以言说的幽怨,她突然发现自己这番苦头吃得很是不值,因为以眼前的情景看,倘若她就这么死了,李重进根本不会听她那几句婆口苦心的劝诫,没准不等风月窟里的妖娃尤物上场,他便提前把自己折腾死了。
李重进如果对她不管不问,屠春自然生气,然而李二公子素来凉薄惯了,她胸口的气不顺归不顺,到底还能咽得下去,谁叫她眼瞎又糊涂,非要救个混账。但他现在摆出一副情深不悔的架势,反倒叫屠春有些气急败坏了,难道她辛辛苦苦地救了他,就是让他肆意挥霍自己的小命吗?
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他直接去死,自己躲在后院里安分当个遗孀,没准日子会更好过一些
话是这样说,看见少年急得眼睛又开始红了,屠春心中倏忽一软,想起当时李重进是主动先松开了手,想让她先逃走的。
他有时候很坏很坏,可待她却是很好很好的。
李重进担心屠春伤情有变,慌里慌张地让下人去找大夫,他自己紧张地守在旁边,有心想要握住妻子的手安慰她,又不敢伸手碰她,唯恐无意中牵动了她身上的伤口。
屠春昏迷的时候,他一心一意认为她迟早会醒过来,等她醒来了,他又胆战心惊的,觉得她随时又会晕过去。
少女没力气说话了,她闭上眼睛,愠怒地想,她得好好吃药,好好休养,早点好起来
还有啊,她已经想好了,日后李二公子如果问她,为什么那时候快要死了,还拉着他唠唠叨叨地交待,不许干这个,不许干那个?
她就理直气壮地告诉他,我忘了!
第75章 鱼目明珠()
雪时断时续地下,卫重跪的时间久了,渐渐连日夜都分不清了,只感到眼前一片明晃晃的白,刺得眼睛生疼。
他中间可能昏过去一段时间,但只要还有一点意识,年轻人都会挣扎着爬起来,继续毕恭毕敬地跪在雪地上。
他不认为自己有错,但凡有机会,他还是想杀了李重进,可他想要留在女人身边,却不得不将高傲的头颅低下来,向她认这个错。
雪又开始下了,飘飘扬扬的雪花从天空倾洒下来,一顶绢伞突然斜斜地撑到他的头顶。
卫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女人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面前,她俯下身,面容还一如昔日般笑意温和。
“我来见见你,”她轻描淡写地说,“毕竟日后就要见不到了。”
年轻人的身子猛地一颤,他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景王妃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听说岭南风光秀丽,你没准会喜欢那里。”
她的语气很柔和,她一直都是这样,即使对失去兴趣的玩具,丢弃前也要爱惜地擦拭一下。
“王妃”,卫重哑声唤着她,眸中露出哀求之色,这样一个俊美桀骜的年轻人,卑微地匍匐在女人面前,就像是走投无路的败犬。
景王妃今日的妆扮格外鲜艳繁复,她平庸的五官在浓丽的胭脂点缀下,俨然也流转出了几分媚态,女人的心情不错,于是从袖中掏出了一柄匕首,破例多给下属指了条路,“实在不愿去的话,也别跪了,天气太冷。”
然后她将匕首扔到地上,聘聘婷婷地离开了,再也没有回头望上一眼。
两个箱子被搬了上来,看下人吃力的模样,分量应是不轻。接着络绎不绝的丫鬟捧着绫罗珠宝等物品过来,不多时,整个厅中都摆满了东西,看上去珠光宝气的。
男人在李府中住了一夜,今天一大早,李二公子便说要设宴招待他,等来等去,快到中午了,少年才姗姗来迟,男人诚惶诚恐地起了身,迎上前去。
上次见面时还倨傲任性的少年,突然变得谦和有礼起来,他再三向男人致歉,解释说是要给妻子喂药,这才耽误了时间。
“苏兄救了拙荆的性命,从此便是在下的恩人,”寒暄了几句后,李重进指了指厅中的一众器物,“小小谢礼,不成敬意。”
李二公子口中说得谦虚,其实心中颇为肉疼,他先前将手里的营生全变卖了,后来陆陆续续又开了几个铺子,但规模远不如昔日,只好将当初拉到临霜院里的诸多珍藏一口气全摆了出来。
他是真心诚意想要感激这个叫做苏定远的男人,对方救了屠春,等于也救了他的一条命。
“公子太客气了,”男人连忙推辞道,“当初如果不是您把能救方小姐的药送给下官,方大人也不会”
苏定远顿了一下,他突然想起李重进似乎很忌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便不再往下说了。
男人不提这件事还好,说了之后,饶是李二公子平日里蔑视鬼神,此时也不禁感慨冥冥天意中的巧合,倘若不是屠春一心想要救方静的性命,他根本不会大费周章,借着男人的手送上救命的药,然而正是这一举动,让苏定远在得知李府出了事后,能够仗义地赶过来,最终将自己妻子从黄泉路上拉了回来。
男人再三推辞,李重进皱起眉,语气中隐约有了些不快,“难道这些东西入不了苏兄的眼?”
少年自认为这份谢礼并不寒碜,然而苏定远确实看起来不太满意,男人迟疑了一会儿,见李重进都有些恼火了,才吞吞吐吐地说,“公子如果愿意割爱的话,下官有个不情之请”
男人的脸微微红了,他在阵前厮杀时面不改色,提起少女的名字时,却突然犹如情窦初开般羞涩起来,“下官仰慕解忧姑娘,想要聘她为妻,还请公子成全。”
李重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你要娶解忧?”
苏定远以为他不舍得,男人一直遮遮掩掩的,这时候语气则坚定起来,“公子如果愿意将解忧嫁给下官,日后如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定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提到解忧,李二公子脸上浮现厌弃之色,看在苏定远救了屠春的份上,他耐着性子地劝道,“一个奴籍的丫头,苏兄拿去寻个乐子就够了,哪能真的娶回去,那岂不是遭人笑话?”
“解忧姑娘聪明美貌,下官一心倾慕她,为何不能娶她为妻?”苏定远很认真地向少年解释,他说话的语速很慢,稍微一快,就显得磕磕巴巴的,“再说了,听说尊夫人出身不高,是个屠户的女儿”
他没有轻蔑屠春的意思,只是想拿她出来说明,情之所至,和人的出身是没有关系的,然而这句话还没说完,原本风度翩翩的李二公子忽然间变了脸色。
李重进微扬起脸,他看着苏定远,清浅的眼眸犹如凝在深渊中的寒冰,显得冷酷而暴戾,“你救了春儿一命,所以这次不和你计较,下次苏大人再言辞失礼,就别怪在下不讲情面了。”
男人刚想说话,只见李二公子怒气冲冲地挥袖而去,厅外的琉璃马摆件兴许是碍了少年的眼,被他随手推到地上,碎了一地的琉璃渣子。
苏定远自觉失言,他哪里想到李重进看起来浪荡不羁,百无禁忌的,居然受不住别人说自己妻子一句话,甚至对方还根本没有什么恶意。
男人本来以为李二公子气极而去,这件事就算谈崩了,可不多时有个下人过来恭敬地说,“苏大人,我家二公子让您稍候片刻,解忧姑娘梳妆打扮后,马上就出来。”
李重进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回到屠春面前时,他又开始笑嘻嘻的,将这件事当成笑话讲给妻子听。
“苏定远今年有三十三岁了吧,兴许是三十四,他没什么背景,能当个五品官,已经是老天开眼了,”少年刻薄地评价道,“他这个人打仗不错,脑子却实在不行,居然想要把一个伺候人的丫鬟明媒正娶地领回家。”
屠春躺在床上,经过一夜的休养,她已经能沙哑着嗓子说几句话了,然而这个话题却让她没有什么开口的兴致。
她想起了那个美艳少女脖颈间刺眼的吻痕,觉得李二公子挺有意思的,自己睡了人家姑娘不认账,这会儿又开始嘲弄别的男人跪倒在解忧裙下了,这人间自是有情痴,他瞧不起伺候人的丫鬟,也不妨碍有人如珠似玉地想要把解忧娶回去。
想到解忧,然后屠春便忍不住想起了窦氏说的话,那时候她身子还好好的,李家就忙不迭地想给李重进纳妾,现在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大概临霜院中很快就会多出一名女主人来,美其名曰为她分忧。
世上像方静这样的悍女不多,还需权势正盛的娘家撑腰,才能逼得李大公子绝口不提纳妾的事。难道她还在奢望什么,期盼李重进一生一世只守着她一个人吗?少女刻意忽略心中难言的酸涩,自嘲地想,现在她只能盼着李二公子多想想她舍身相救的情意,日后能少对她发几次脾气,这就够了。
李重进体会不出屠春心中的百感交集,他早就将当初怄气的事情忘了,好像那个携带一双美婢跑到南郊别庄的人不是他自己。少年生性凉薄,虽然觉得苏定远选了解忧,真是个天大的笑话,然而笑过之后,便也懒得管闲事了,索性将解忧送给了他。
“等你能起来了,我陪你去街上逛,多买些首饰,”李重进取出一把梳子,轻轻地替妻子梳着头发,他是个没有耐性的人,遇到屠春头发打结的地方,总恨不得用剪子一把剪掉了,可心里到底还是舍不得,不得不压住脾气慢慢地梳,同时有一句没一句地与妻子扯着闲话,怕她在床上躺久了无聊,“遇不到喜欢的,就找人给你做一套。”
“你要是不喜欢孩子的话,以后我们就不生了,”他快要梳完的时候,突然这样说,看见少女似乎完全愣住了,觉得她这样看起来很是可爱,于是凑过去吻了吻妻子的额头。
他俯到她耳边,可能这样坦白直率的情话,以少年傲慢矜持的性情,一生也只会说上一次。
“你不想我找别的女人,我答应你,无论是柳小姐也好,王小姐也好,统统不会有的。”
少年气息温热,他趴在她身边,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像是闪烁着无数的星辰。
“我只有你一个,你也只有我一个,这样好不好?”
屠春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她觉得这样很丢人,但发咸的液体还是争先恐后地从眼睛中流出来,少年手足无措地替她擦着眼泪,他看起来有点郁闷,大概也没想到自己酝酿了许久的告白,居然会得到这样惨烈的反应。
屠春一边哭,一边觉得背上的伤口疼,到最后她也分不清是感动哭的,还是疼哭的。她本能地觉得李二公子的话不能轻易相信,他这个人易怒又善变,以前还说要每个月给她钱,和她相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