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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被抽去力气,一会儿像在冰窖,一会儿又如同置身火炉里。顾西泽自然知道自己是在发烧。
强打起精神把一天的内容看完。他开始吩咐:“早上的例会推迟十五分钟,下午的工地巡视提到例会后,通知张董,下午的饭局取消,出差也暂时延期。”
一般很少生病的人才会病来如山倒。
顾西泽勉力支撑着将一整天的工作处理完,终于得以在天黑前躺上了医院的病床。
江助理带着医生进门,却发现顾西泽并没有如同预料中躺在床上,而是端坐在病床的桌子前拆表。
对,就是那块破表。
有时候江念实在不能理解自己这位年轻的上司。那表是浪琴五六年前的款式,并不名贵,又老又旧,即使主人保护得再好,皮革表带也已经开始褪『色』。若是说它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和价值,却又不见得,顾总父母总不会送他这样廉价的手表吧?
修了又修,浪费时间与精力,还不如直接买块同款的新表呢。
他单看那一小堆小堆细密的零件,便觉得眼睛和头都开始疼了。真佩服顾总用怎样的耐心一次次把它拆开又组装起来。
总归是只敢心里想一想,这些问题,江念是没胆子去问的。也不敢打扰,朝医生使了个颜『色』,把点滴挂到一边,耐心等顾总把他的宝贝表组装完。
忽略掉其他,眼前的画面倒还真是赏心悦目。
顾总确实有着一副极其引人的皮相。
他的面庞白皙,却又布着几分病态的红晕,眉眼深邃,鼻梁高挺,棱角分明,英俊而不失硬朗。
衬衫挽起至手肘,十指修长,忙着动作,额头垂下的碎发也来不及整理,那认真的神情更添了几分致命的吸引力。
直至顾西泽重新戴上表,江助理才连忙招呼医生上前,替顾总扎针。
医生一边扎针,江助理一边便提起,“顾总,刚刚接到电话,崇文邀请您出席学校一百二十周年校庆。”
崇文的知名校友众多,现如今的顾西泽也已经是排得上号的一位。
顾西泽当年高考以理科最高分被崇文录入经济系,毕业时又获得经济学和管理学双学士学位,进入国际顶尖的投行任分析师。离职之后,他从美国回到帝都,却并没有直接进入家族企业,而是成立了mint。
直到15年金融危机,他才临危受命,接手了身家逾百亿的家族企业。接手顾氏仅两年,他的投资与决策屡屡得胜,当初孤身成立的mint更是壮大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投行,也因此,被业界内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商业巨子。
江念说着,找出了校庆那一天的日程安排,不出所料,行程排得满当当。
顾总如今的地位与声誉已经完全不需要借助外力来巩固,去与不去,完全在他一念之间。
顾西泽安静靠在床边,双眼阖着,唇『色』苍白,静静摩挲着腕上手表的黑『色』表盘。
江助理看了又看,实在拿捏不清楚顾西泽的意思,便试探着问道:“行程也满了,不然…就推了?”
他知道,顾西泽对这些刷声望的场合一向不大热衷。
病床上的人沉默了半晌,就在江助理都要以为他已经默认的时候,顾西泽却开口了。
“把崇文的邀请名单给我一份。”
……
“崇文校庆请我出席?”饶是程意意理智又冷静,也没忍住受了惊。她放下手中的滴管,转身摘下口罩,将碎发拂到耳后,镇定下来,才重新开口,“你没听错吧,师兄?”
崇文的知名校友众多,席位却是有限,这知名校友邀请名单难道是按颜值排的吗?轮得上她?
“是你没听错,”肖庆强调,“学生处打不通你档案上留的号码,还是我直系师妹知道了咱俩是同事,这才给我打了电话。”
“不去。”
程意意神『色』难辨,戴上口罩,转身将玻璃皿放回原位。
程意意表面神『色』如常,心里却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再清楚不过。毕业之后,她一个小小的在读博士,早已泯然在崇文众生里,每月四千块的工资,几乎是混到底层的架势,哪里值得崇文给她一个贵宾席位?
即便是在当年,她能拎得出来称道的,也只不过是拿遍的奖学金和组织主持过的崇文几场大型文娱活动。
“不是请你坐贵宾席,是请你去做主持的。八位主持人,你是其中一位。”
“主持?”程意意努力压住嗓子里的惊讶。
崇文的校庆是盛会,一百周年时便是在人民大会堂举行,一百二十周年应该也不例外。
可以说,它不仅仅是母校的一次文艺晚会,更是一次政治任务。历届校庆,主持人都会外请知名主持与毕业校友,再搭配几位崇文在读生,一齐主持。
程意意在校时倒也曾主持过一百一十五周年的校庆,不过那时的规模当然远远比不得这一百二十周年。
这些年崇文的领导班子几乎没怎么换,也许是当时的校领导对她深刻印象?
这么一想,倒也能解释得通。
不过转念一想,再怎么仓促,崇文不可能到了现在才请主持人。
她压下千头万绪,回头道:“这么大规模的校庆,学校应该在至少半年前就开始主持人的邀请和选拔,眼下就是校庆的日子,彩排都应该过了数十遍了,怎么会突然让我去?”
“好像是约好的央视主持人出了岔子,来不了。意意你当年不也主持过校庆吗?据我那位学生会的直系小师妹说,你当年的主持风格和临场反应都给领导留下了印象,点名就要请你去呢。”
程意意一时没有接话。
她的拳头握起,却又不知不觉缓缓松开。
她沉默了良久,不知用了多少力气,才吐出声音来。
“师兄,你替我回绝了吧。”
“为什么?”肖庆满脸不可置信,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这是一个多好机会,她知道。
可她不能去。
第6章 chapter 06()
肖庆面上的失望几乎溢于言表。
程意意看得出来,可她没办法说服自己。
一旦重新回到帝都,她的现在就势必要和过去牵连,程家、母亲、同学、还有…顾西泽。
她曾经做过很多后悔的事情,现在的生活已经够好了,她不打算让自己一辈子沉浸在痛苦与自怨自艾里。
“程意意!”肖庆耐着『性』子,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来,一副要与她长谈的架势,“崇文人的勇敢和骄傲为什么在你身上就是不见体现?”
“师兄我也是崇文毕业,自费前去观礼都不一定有位子坐,你呢,母校一出手就送你个主持人的位子,你怎么就是不知道珍惜?”
“人民大会堂的礼堂,上百家媒体的采访,随随便便,你会得到多少大人物的赏识?咱们未来的实验项目轻轻松松就能拿到多少经费?你怎么就不能考虑深远一点?”
肖庆说得口干舌燥,却见程意意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火气都快上来了,“不说别的,就说眼下,一次校庆主持,你至少能拿到五位数的薪酬吧?这不比你天天在实验室啃包子强?”
肖庆说了大半天,也只有最后一句,击中了程意意的软肋。
五位数的薪酬。确实是她眼下需要的。
在很久之前,远溯到她还挤在英国那间又冷又破、狭窄的留学生公寓,每天听着隔壁那对年轻情侣白天争吵厮打,晚上拼命摇床板,无法安睡的时候,她最大的梦想,就是买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
哪怕这房子不是很大,但至少用不着日日担心害怕到了月底缴房租的日期。给她一个可以放心安放自己的栖息地。
这些年来,无论是留学时找的几份兼职,回国之后到g大上课,还是通宵连轴赚取那点微薄的奖学金,不买化妆品、不添置衣裙、啃素馒头素包子,都是为了这么一个奢侈的愿望。
没有家人的帮衬,她也从未有过把未来寄于另一半的想法,一切只能靠自己去积攒。现如今程意意虽然小有积蓄,可比起g市的房价来说,那点积蓄远远不够。
实验进度重置。今年年底的奖金自然打了水漂。
思及此,程意意合上实验记录册,转回身。
将肖庆满脸的怒其不争印入眼底。
师兄一心为她好,她知道。
程意意的眼睫轻垂,投下一片阴影,思虑良久,她终于轻声道,“别生气了,师兄。”
见肖庆还不说话,再开口,她的脸上便带了笑意,“我去,真的。”
不就是回一趟帝都吗?
想到存款那缓慢上涨的数字,程意意的心便缓缓坚定起来。
……
程意意离开帝都的时候,还是夏至,重新踏上这片土地,却已经到了风雪肆虐的寒冬。
下了飞机,随着人流往外走,程意意一眼便在航站楼出口看到崇文接机的学生会师妹。
大约是见过资料中程意意的照片,她也一眼在人流中将程意意认出来,放下牌子,仿佛许久不见的朋友般冲程意意招手,“师姐!”
程意意站定,也微微朝她笑了笑以示回礼。
喧嚷中,她的黑发是妩媚的大波浪,如同锦缎般亮丽柔软,发梢轻别到耳后。肌肤滑腻胜雪,温柔明亮的桃花眼美极了,似雾气缭绕,却又如同一泓清水。唇角的零星笑意极有影响力,让人甜到心坎里,为之所摄,却又忍不住自惭形秽。
陈冲愣了几秒,心底由衷叹服一声,这才记起伸手问候,“师姐,我叫陈冲。”
程意意松开拉着行李的手,微笑着与她交握,“程意意。”
她听肖庆说过这位陈冲,也是校庆主持八人团中的一员,现任的崇文宣传部长,在攻读管理科学和工程学科博士双学位,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师妹。
一出机场大厅,那风大极了,就如同要帮人动拉皮手术一般,冷冷的,刺得骨头生疼。程意意忍住哆嗦,紧了紧羽绒服,将头埋进围巾。
直到上了崇文派来的车,车内有空调,程意意才算是松了一口。
“师姐这么怕冷,难道是南方人?”
“母亲祖籍是南方,南方体质,但我确实是个帝都人。”程意意笑了笑,移开话题,“师妹电话里没与我细说,现在离校庆不到一星期,联排到第几次了?”
“本来正要准备第三次,但那位央视主持突然出了岔子,还是学校党委副书记史老师向大家推荐了师姐来救场,节目单和流程都已经定型,师姐的任务是最重的。”
陈冲说着,递给程意意一个网格文件袋。
文件袋里正是晚会流程,节目单和主持手卡。
程意意接替的是撑起晚会大梁的央视主持的位子,串词最多,时间只剩一星期不到,也是最考验记忆力、主持功底和临场反应的位子。
陈冲之前还对学校的决定颇有疑虑,校庆主持选拔淘汰的人不少,随便找出几人都能作为备选,为何偏要舍近求远找来已经离开崇文多年的程意意。然而,她这个想法却是在程意意上台之后消失的一干二净。
程意意在从机场到崇文短短一个小时的车程里,已经将节目单和手卡内容记忆完毕,不出意料,再来两次排演,她就能彻底追上大家的进度。
陈冲进入崇文的时候,程意意已经公费去了英国留学,未曾见面,始终觉得别人口中的崇文大众女神言过其实。当她真正一睹其人风采的时候,却觉得别人的描绘的语言其实还是过于贫瘠。
师姐她当得起更大的赞美。
……
校庆的任务确实繁重,将近连续一周,程意意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没日没夜的熟悉流程进行排演。第三次联排结束、第四次联排结束、第五次……
程意意的枕边放着的都是手卡和节目单,到了闭眼眼睛也能倒着将那上面的内容一字一句背出来的程度。
这一天终于真正来临。
四点刚刚睡下,六点钟已经被负责联排的老师一个电话来叫醒。
程意意只来得及喝了一杯水,便坐上了学校到会场的大巴车,短短的三十分钟车程,程意意又与其他七位主持串了一次词。
在这七位主持里,其中四位是崇文的在读研究生和博士,还有一位新闻与传播学院的老师,也是中央电视台的的新闻评论员,一位凤凰卫视的知名主持,另一位,也是同程意意一样的崇文毕业生。
大家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为了校庆辛苦准备了大半年,对程意意这位半途『插』进来的主持或多或少有些敌意。
程意意是借着陈冲的好感,才与其他几人熟悉起来,相处了几天,到了这两日,大家对程意意的态度倒也有了改观。
现下是登台前的最后一刻,大家倒是前所未有地齐心协力起来。
十八点五十分。
近300平米的现场后台早已忙得热火朝天,到处是凌『乱』的服装、化妆品,人来人往的演员们。
化妆师早已为程意意画好了淡雅大气的晚会主持妆,头发高高挽起,『露』出漂亮的美人尖。
礼服都是修身束腰的款式,也怕擦花口红,程意意自早上吃过早点之后,便再没有进食,只含着颗糖,偶尔用吸管喝水。
出场的第一套礼服是修身的淡金『色』,抹胸款式,网纱的裙摆镶嵌着细小的水钻,出场之后,便会在舞台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前台已经在最后一遍调试音响,程意意拿到了属于自己的专属麦克风。
喧嚷之中,程意意终于有了一丝真实感。
她是真的即将踏上百年校庆的舞台,而且这不是彩排,是这样大的、足以见证一个时代的舞台。
兜兜转转,她仿佛在此刻才终于找到了当年满腔激情,热血沸腾的感觉。
十八点五十八分。
即将上台,程意意扒开幕布的一角,悄悄环视台下一圈。
程意意的视力一向是极好的,而这一眼看去,她的笑意却是彻底僵硬在了嘴角。
知名校友也分等级。
正对舞台的第一排贵宾席a5区,正是学校特别邀请到的知名校友,程意意上台前学校负责彩排的老师一再交代,要特别注意这一区贵宾席的大人物的观感,千万不能出半点差错,
然而就在这么重要的一刻,程意意觉得一天没吃饭的后遗症来了。她的大脑里竟出现了一片空白,那些喧嚷嘈杂完全被隔绝在两耳之外。
她一眼认出了a5区正中那一段端坐的男人。
顾西泽。
五年不见,他似乎没变,又似乎变了许多。
生平第一次,程意意痛恨自己5。2的视力。
他依旧穿着笔挺的黑『色』西服,头发一向修理得很短,一丝不苟向后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眉『毛』英挺,眼睛幽黑深邃。
与从前不同的大概是,那人的目光开始沉静,锋芒内敛,不见波澜。
身边的席位偶有人探身与他交谈,他似是偏头回复。程意意却一眼看出,他眉宇间那几分不令人轻易察觉的冷淡与不耐。
“时间到了,别愣,快上台。”
还是身后的人推了她一把,程意意才好歹回神,回头,是她的搭档,新闻与传播学院的梁老师。
程意意脚上被灌了铅一般沉重,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中纷杂的千头万绪,昂首,终于踏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