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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旁人说分手的这些年,我交过男朋友,你会介意吗?”
顾西泽最了解她不过,闻言,心中便立刻意会。
她在影『射』宋安安。
就像从前念书时候,他被人拦住表白,尽管当时他便拒绝了那个女生,可程意意不知怎地还是从旁人耳朵里听到了。
那女生的面容他早已没了印象,只记得她当时在崇文似乎小有名气,之前曾主持过几次文娱晚会。
后来,便没有后来了。
因为那个女生每次一参加主持人的选拔,程意意必然也会参加。
她努力想要做到一件事情的时候,就没有做不成的。
她不找人麻烦,只在旁人最值得骄傲的领域超越她们。
顾西泽不知怎地,突然想要笑起来。
第24章 chapter 24()
康山监狱在帝都远郊; 每周只有星期天犯人们才能接受亲属的探访; 临近年关,程意意更是好不容易才拿到了探视权利。
因为是平日里没有人抵达的远郊,又下着大雪; 顾西泽便直接开车送她过来了。
监狱外是几颗枯败的老树,连一片叶子也无,光秃的枝丫有几处堆着积雪; 张牙舞爪朝天伸展着; 显出几分颓然的气息来。
“要我陪你进去吗?”顾西泽停车偏头问她。
程意意摇头,“我一个人可以的。”
她带了几本书和冬日里御寒的衣物; 推开了车门。
彻骨的寒意瞬间从外袭来。
自离开帝都起,程意意时隔多年终于又一次踏上这个地方。
父亲初入狱时,她在上初三。法律上,程渊和她并非亲属; 程意意又是未成年; 没有人帮她; 每次都历经千辛万苦才能得到会面机会。
后来次数多了; 程渊便不愿意见她了。
大概觉得,程意意总想办法跑来见他耽误学业; 二来; 若是她的人生里没有他这样的父亲,应该会顺遂得多。
程意意离开帝都前; 也是接连几次申请会面被拒。谁也没想到; 再有机会见面的时候; 时间已经过去那么多年。
倪茜从来凉薄自私,只有在程渊来的时候会一改平日里对程意意的漠视,对她嘘寒问暖。
倪茜长得好,但她心里也十分清楚,自己能一直跟在程渊身边,归根结底是因为肚皮争气,生出了程意意这张长期饭票。
对世人来说,父亲不是一个好官,不是一个好丈夫,最后被判处无期徒刑,他确实咎由自取、罪有应得,然而,对程意意来说,程渊的父爱是她从亲人那里唯一得到过的东西。
回想年少时候想把程渊救出来做过的种种徒劳努力,程意意也觉得可笑幼稚到了极点,但她却能够理解那时候的自己。因为即使程渊有罪,却是那时候她在这世上唯一能依靠的人。
程意意经过了好几道登记,探访的东西也被收走检查,统一存放,最后才被狱警领着进了会见室。
会面的房间隔着玻璃,程意意等了好一会儿,对面的门才开了。
整整五年,除了书信里有过的两张照片,这是程意意第一次看见自己的父亲。
他的五官沉静,头发被剃得极短,即使如此,还是能看到满头的白碴。上次来的时候,还只有两侧鬓角染上点点斑白。
隔着玻璃,他深深看了程意意几秒钟,在眼眶湿润之前及时地移开眼睛,不让她看见,又过了许久,才隔着电话艰难吐出几个字来。
“长大了,意意。”
入狱时只长到他胸膛那般的女儿,如今已经快要和他一样高了,而他却已经老态龙钟,弯腰驼背。
“我带来了你想看的书,还有羽绒服,”程意意努力翘起嘴角,试图改变气氛,“吃的不让我从外面带,就只能在里面的商店随便买了些……”
“不用这样麻烦的,意意。”程渊摇摇头,“我现在不大需要这些了,里面都有。”
他的眼睛早已经看不清书本上的小字,年纪大了,味觉听觉也都退化,早已没了口腹之欲。只是书信中不忍驳了女儿的好意。
他问及她的学业和工作,一一叮嘱了几句,又提起了程娴。
他和程娴的母亲没什么感情,对程娴这个女儿却是牵挂疼爱的。
“长姐现在很好,还自己买了房和车,前两天还和我商量着来看你,只是年底太忙,公司事情多,没抽出时间来…”程意意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程渊一眼便看出来,“怎么了?”
“爸爸,”程意意顿了顿,垂下头,声音渐渐低下来,“我和顾西泽重新在一起了。”
“什么?”这件事明显超出了他的意料,愣了半天这才回神,声音疲惫至极,“意意,你不小了。”
上一次程意意和顾西泽在一起的时候,她来监狱探望,对父亲坦了白。
程渊自然清楚,程意意的想法不过是异想天开,就算她把自己搭进去也毫无用处。
就是从那以后,他便不见程意意了。
他不愿看到自己的女儿因为自己毁了一辈子。
程渊未入狱前,也曾见过年少时的顾西泽,言谈举止、相貌风度,确实是个优秀得不多见的年轻人。可他对这个圈子的规则再清楚不过,顾西泽是顾家长子,最受重视的继承人,即使那个年轻人真的深爱他女儿,顾家又怎么可能容许他把一个阶下囚的女儿娶进门,那将会成为他一生的污点。
程意意最后会遍体鳞伤。
他的一生已经经历了太大的起落,看淡了荣华富贵,他只希望自己女儿能够平淡安康地过完一辈子,便是老天爷给他最后的恩赐了。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他长叹了一口气,老态毕现,“顾家不是普通的家庭,有可能你蹉跎了青春,最后却是竹篮打水。”
“换做普通家庭,以你的聪明,必定能活得极好…”
“爸爸。”程意意打断了他,她抬起头来,神情极认真,深深凝视着他。
“我曾经犹豫了很久,也徘徊了很久。”她握紧手中的话筒,“可是后来我发现,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会像您一样,保护我,包容我。”
“您知道我从来为人谨慎,心防很重,再没有十年给我看清另一个人。嫁给谁我都能活得很好,可是都不能像现在一样开心。”
“爸爸,”程意意语气沉重起来,眼神真挚,含着恳切的期望。
也或许连她也没有那么自信,只是希望得到肯定来给自己坚持下去的决心。
“我想为他努力一次。”
程渊沉默了很久,心中百转千回。
程意意的心慢慢沉下来。
他终是不忍,正要开口,狱警开门,哐哐敲了几下,“探视时间到了!”
他被那位膀大腰圆的狱警半拉半扶着站了起来。
电话被挂断了。
“爸爸!”程意意眼眶酸涩极了,曾经意气风发的父亲已经年过半百,日复一日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蹉跎。
即使理智上知道那是他应得的惩罚,可她们始终血脉相连,感情上,她没有办法不难受不念他出来。
程渊听不到女儿的声音,却看得到她眼中的悲切,清清楚楚。他拼着力气站定,偏头正面朝她,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爸爸更想你能活得开心……”
这一次,即使听不到,可程意意看清楚了他的口型。
……
离过年两天,帝都大街小巷到处是张灯结彩喜庆的过年红。
《天生我才》节目的最新一期也在这天晚上放了出来,程意意看电视,换台正好切到了这个频道。
节目正放到她自我介绍的那一段。
程意意仔细打量了自己,觉得自己真是帅到不行,扔下遥控器往书房里跑。
董事局『主席』换届,顾西泽成功以最高的票数当选,接替了自己的父亲。需要交接的事情不少,年前最后两天,他抓紧必须把手上的工作做完,才能确保自己有一个安静的春节。
程意意进门时,他还在埋头专注地看文件。
她蹑手蹑脚进门,本想吓唬他,谁知还没走近跟前,他便先开了口。
“电视不好看吗?”
书房铺了地毯,为了悄无声息进门,她连拖鞋都没穿。
他背后长了眼睛吗?
程意意不高兴地背起手,“好看。”
顾西泽失笑。
他知道程意意不高兴什么,她玩这个吓唬人的游戏从来没赢过,反而还经常被自己吓一跳。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够悄无声息够隐秘,可还是总被他发现。
她大概不懂得,恋爱中的人会有种直觉,觉得爱人就在自己的身后。
大部分时候回头扑了空。
但有的时候,即使不用转身,就已经知道,她在向自己走近。
程意意帮他倒了杯水放在案几上,拉了个凳子趴在他书桌对面,眼睛发光,神采奕奕看着他。
“我的录的节目播了。”
你要不要看?
后半句邀请她在用眼睛说。
顾西泽唇角又忍不住翘了起来。这样强势的邀请,他自然拒绝不了的。
……
节目开播之前,程意意曾应节目组要求开通了微博。
节目播出的当儿,程意意没等到录制节目的薪酬入账,却是先等来了一声接着一声微博被关注的提示消息,手机险些被几百条私信卡得动不了,她赶紧关了微博的消息提示。
顾西泽看节目看得认真,程意意满意地躺在他腿上看起消息来。
这一次,微博上到底还是有人把程意意和前段时间顾西泽的绯闻联系起来了。
官方媒体删得再快,也没有广大网友保存得快。
程意意终于重新看到了酒店门口的照片和视频被网友上传。
一整晚,没等到宋安安粉丝集结的声讨,她颇有几分奇怪,干脆自己打开了宋安安的主页。
这一看,却愣住了。
程意意迟疑了几秒,仰头唤他,“西泽。”
“什么?”
节目正放到程意意闭眼思考的瞬间,全场的气氛凝成一片。顾西泽盯着电视机屏幕没有低头。
“网上说宋安安的新电影被你的院线封杀了?”
“恩。”
“为什么?”程意意不解。
上次她看讽刺宋安安英文差的评论,他不是还生气了吗?
第25章 chapter 25()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不再看电视了; 幽黑的眼眸专注地凝视她; 眼睛中那认真的一点光亮,恍若大海里的星辰,包容又明亮; 仿佛就要将人溺毙其中。
程意意后脑原本静静枕在他腿上; 被这么一看; 突然觉得那眼神似乎要将人吸进去,凡人委实无法消受。
他在问; 你受到的委屈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都知道了?”程意意错开眼睛; 翻个身把头埋进他的腰间,声音有些闷。
“恩。”
宋安安病房里的示威; 网上的舆论; 粉丝的为难。程意意从不是任人欺负毫无还手之力的善茬; 她计划好了一切,却习惯『性』对顾西泽隐瞒了这些。
“你固然可以不告诉我; 一个人把所有事情解决得很好。”
他低头,将她的脸扳回来; 轻撩她耳边的碎发。
然后一字一句告诉她。
“但是意意,那对我来说不公平。”
他们隔得近极了; 近到她可以将他的睫『毛』数得清清楚楚; 近到她能感受他声道的震动。
“我们是一体的。”
那声音咬字极清,低低的; 好像『吟』唱的大提琴; 萦绕在耳边; 如同一场美妙极了的梦,尾音却又温柔得好似棉花糖,含在唇齿间,身心都甜蜜起来。
“你受的委屈,我也感同身受。”
程意意突然觉得天底下真的有那种可以杀人的温柔,就像此刻,她便觉得自己可以融化在他的真挚的眼神里。
背景音是电视机里挑战成功观众们的欢呼,激『荡』热烈。
程意意觉得这一刻,所有的声音都离自己远去了。
她掩饰住内心的感动,抬手挽住他的脖颈坐起来,靠近他的脸颊,问他,“她说她去过你的书房,看过你的相册,我很生气,你气吗?”
“恩,气。”顾西泽点头,深深皱眉,“我跟她不熟,她不可能进过我的书房。”
程意意这才笑起来,满意地吻了他的脸颊。
顾西泽的眉心却并没有松开,转而又问起,“她这么说?在什么时候?”
程意意立刻意识他知道的事情并不含这一件,撇撇嘴,三两下把宋安安的事情抖了个干净,“我住院时候她来医院,跟我说了好多话,还称呼你西泽。”
宋安安大概是患了臆想症?
顾西泽摇头,他还是低估了她。这个女人是公众人物,行事却这样荒唐,早晚是颗定·时·炸·弹。他恢复神『色』按下不提,又问,“她还做了什么?”
程意意这才摇头,“没了。”
引导舆论和煽动粉丝这样的事情,虽然怀疑,但她始终没有证据。
顾西泽按下心中的情绪,帮她顺了顺长发,温声叮嘱她,“就这样告诉我,我会把一切处理好的。”
他认真看着程意意的眼睛,直到她点了头。
他的唇角才轻轻弯了起来。
顾西泽平日里并不常笑,他的五官本便俊美,一旦笑着,便如同冰雪消融,无限柔和起来,他认为这样会失了威严。然而此刻,他的神『色』宁静,眉眼安详而放松,翘起的唇角是诱『惑』人心的弧度,翩若惊鸿,令人屏息。
……
腊月二十九。
程意意晨起的时候,正好收到节目录制薪酬到账的信息,她认真从个位数起,数到第六位,这才满意地收起了手机。
她站起身穿衣服,指尖触到枕边冰凉的温度。顾西泽应该起得极早,他一向勤勉,这会儿大概早到公司了。
洗了个热水澡,避开伤口,将大波浪卷发吹干,披在肩后,程意意走出卧室。
刚下楼,程意意便被吓了一跳,张仪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在客厅打扫卫生,见她,笑意盈盈唤了一声。
程意意是从顾西泽的主卧出来的。
任是她脸皮厚,这时候也觉得有几分难为情,“阿姨,您来啦。”
张仪笑笑点头,“我不常来的,先生平日不大喜欢别人来公寓,昨天晚上特意给我打了电话,说你头上有伤,一个人不大方便。”
“我在老宅闲得慌,正好过来做做饭,有事时候也能搭把手。”张仪说着,一边放下洒扫工具,进厨房招呼程意意,“早餐都热好了,要先吃一点吗?”
程意意应着,正要进厨房,余光却看见客厅窗边阳台有一排小灯亮着。
天分明已经亮了。
“阿姨,怎么不关灯呢?”
她奇怪多望了几眼,脚步不由自主迈过去。
“诶,不用关,”张仪拿着汤勺,从厨房忙着出来。
程意意已经拉开了遮挡视线的窗帘,阳台上的整个花架就暴『露』在眼前。
在高低几排大大小小的花盆里,都是一棵棵分株移植的凝脂莲,枝叶玉雪可爱,长势喜人。
那一排补光灯被嵌入安装进墙面,灯光正好打在植株上。
张仪也赶到了面前,向她解释,“这个灯不用关的,冬天云层密,窗边的光线也不大好,这个盆栽最喜欢晒太阳,有一年冬天阴了大半个月,枯死好几盆,后来先生才让人来装上的补光灯。”
“他一直养着这些盆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