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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定南王有交待,那么陆念稚定然在余文来和余方德到来之前,就早早知道海禁重开的消息,他是十三行里的老行商,稍一推算余文来、余方德的脚程,就能大概算出陆念稚得知消息的日子。
远在杜唐两家暗中交手、明着撕破脸之前。
先是分让皇商竞标的份额,再是放任安唐两家联手,最后“大度”送出全部竞标份额,一环套一环哪里是因顺势而为,更不是为完满了断和唐家的恩怨,根本是一早就打算好甩脱瓷窑皇商的牌匾,专心致力于海禁重开适宜。
杜府再势大也没有占尽所有好处的道理,舍了皇商牌匾得着海上生意,如果他是陆念稚,也会选择后者。
安大爷想明白这一点,哪里还有心思喝什么茶,目光落在杜振熙身上已是另有了悟。
他本以为杜振熙只是陪坐,如今看来还是他想的太简单。
“四爷既然猜到我的来意,想必特意带七少一道来见我,也是另有用意了?”安大爷神色复杂,握着茶盏摩挲着杯口道,“七少,我晓得你和小郡爷一向交好。只是不知定南王给四爷透了口风,小郡爷是否也给你讨了好处?”
这话说得透亮,杜振熙暗暗赞赏,面上只笑而不语,她明白陆念稚带她露脸的用意,在座都是长辈,她不用也不必开这个口。
果然陆念稚已接过话茬,笑看一眼杜振熙道,“什么都瞒不过安大爷。定南王的意思,小七出师三年,如今也算历练出来了,蒙定南王和小郡爷抬举,等市舶提举司一开,小七将作十三行对市舶提举司的主事人。”
讨好处的是沈楚其,下决定的却是定南王,本地土皇帝开了口,任谁心里不满杜振熙年纪小资历浅也无用,当主事人的是杜振熙,将来事情公开后,受追捧奉承的不仅是杜振熙,还有整个杜府。
安大爷微笑中透露着苦涩,撸了把脸道,“四爷这玩笑开大了,这还叫什么都瞒不过我?您可是把我瞒惨了。”
话已至此他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将来能否入海上生意的关节在杜府身上,杜府不会让有过节的唐家分一杯羹,而和唐家新作姻亲的安家,就算不受波及,能分到的好处也有限。
他倒是不怨恨陆念稚的算计,是他起意拉拢唐家好争皇商牌匾,打的同样是迟早拉下杜府独占鳌头的盘算,彼此半斤八两,商场如此,谁输谁服。
同样不后悔和唐家绑在一起,一码生意归一码,是他主动送上门和唐家站在一起,不怪陆念稚顺水推舟将安家和唐家划拉到一块一并算计。
若是因此再和唐家起了龌龊离了心,那才真叫被陆念稚的算计套牢了。
冒失过一次,不能在蠢一次。
安大爷很快理清思路,将半凉的茶水一饮而尽,果断起身告辞,“四爷的意思我明白了。您肯对我说着些话,我也不会白费您的提点。”
一拱手后大步离去,陆念稚笑叹一声,转头对杜振熙眨了眨眼,“什么事都好算,唯独人心难算。安大爷是个明白人。”
安大爷能点出“提点”二字,可见短时间内就分出了轻重,他们想看安家和唐家内斗,怕是无望了。
杜振熙不以为然的笑,和安大爷这样的聪明人说话无端令人心情愉悦,她也冲陆念稚眨了眨眼,“安大爷确实是个明白人。您这样坏,他也不曾露出半点怨怪。”
陆念稚瞧着杜振熙难得的精乖样儿,无声大笑。
安大爷却是无声苦笑,踩着车辕偏头对隐在阴影中的人道,“杜府什么意思,你应该想得明白。就算杜府有意打压,忍过几年就是了。唐家和杜府的恩怨总有淡去的一天,到时候再谋海上生意也就是了。”
等在小巷口的唐加明上前一步,伸手去扶安大爷,默不作声的神态亦是苦涩。
他心中自然不无震动,和皇商之利比起来,海上生意才是真正的一本万利,失去先机落后几年,届时十三行里哪里还有唐家的立足之地。
一如官场里以同科同乡分派系,商场也以同行同业抱团,一旦被挤出海上生意这一项营生,过后再想挤进去只会难上加难。
安大爷的话虽有安抚鼓励之一意,但半句不提安家如何,话外之意已然昭然若揭,安家不会和唐家疏远,但也不会因此提拔唐家,短期内,唐家甚至不能靠着安家插手海上生意的事。
他心中不是没有不平,但杜府修好无望,唐家更不能得罪,千般思绪转到嘴边,只有一句,“多谢岳父大人知无不言,我在此谢过,您辛苦了。”
这一声岳父大人叫得比之前更诚挚,安大爷满意于唐加明的知情识趣,张了张口到底没再多说,笑着应了一声,关上车门扬尘而去。
过杜府门而不得入的唐加明也抬脚离开,回到唐家后径直奔向唐加佳的院子。
他摆手示意大丫鬟不必上茶,随意挑了张椅子落座,问妹妹道,“加佳,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想要嫁给陆四爷?”
他之前不曾细问缘由,只觉得妹妹异想天开,兼之忙于家事、生意,更不曾管过妹妹这些天出门做了什么。
只在听闻余文来、余方德的传言后,交待妹妹问一声杜振熙。
如今越发体会到和杜府交恶后果有多严重后,倒是想起妹妹想嫁陆念稚这一茬,若是真能成事,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他原先不肯答应帮妹妹,是因为心知事情不可为,现在却想着破釜沉舟,事情再不可为没试过又怎么知道能不能成?
他盯着妹妹脸色郑重,唐加佳眼神有一瞬躲闪,不提情只说利,“有什么为什么的?一个两个的都想着利用完我就丢开手?杜七少不娶我,我偏要嫁进杜府,让她只能敬着我尊着我,拿我当长辈喊我四叔母!”
这话哪是闺阁女儿能说的,唐加明却听出了妹妹的骄横和怨恨,他无奈一笑,转眼去看大丫鬟。
大丫鬟接收到唐加明的询问之意,不敢不答更不敢爆出内情,只得硬着头皮帮腔道,“总不能让小姐凭白被利用。依奴婢看,杜七少对小姐还是一样客气,只怕是心里有愧。且几次见陆四爷时,陆四爷的态度也和往常无异,倒也不曾避而不见。”
唐加明很快就捕捉到重点。
杜府门房对安大爷恭敬有加,却对陪同安大爷登门的他视而不见,他被杜府拒之门外,陆念稚和杜振熙却肯和妹妹做寻常来往。
若说只是因为妹妹是女子,只是因为杜府对妹妹有愧,他并不全信。
且妹妹身边跟进跟出的不过眼前的大丫鬟一个,比之其他大丫鬟确实更得妹妹欢心,也更能干,但内宅女子再能干也有限,不可能对陆念稚的行踪一摸一个准,之前的西市现在的偶遇,哪有回回都能叫妹妹准确堵着人的?
唐加明微微眯眼,目光重新落在妹妹身上,沉吟道,“她为什么肯帮你?”
如果真的要论愧疚,比之陆念稚这个和亲事无关的长辈,定然是瞒着身世秘密曾“求娶”妹妹的杜振熙,愧疚更深。
他已然认定,定是杜振熙暗中帮妹妹,透露了陆念稚的行踪。
而他说的是“她”而不是“他”,唐加佳以前分不清,现在哪里还有听不明白的,心下一阵冷笑一阵讥诮,面上只不露出来,故作愤懑的鼓起腮帮子,冷哼道,“祖母能利用我的亲事一次,杜七少怎么就不能再利用我的亲事一次?”
这话说得大有深意,大丫鬟瞧着唐加佳故作气恼的模样,心知唐加佳不打算提撞破杜振熙身世的秘密,连唐加明都要瞒下,忙开口接话,也做出副恼恨的模样道,“可不就是小姐这话!奴婢看杜七少和陆四爷相处时,看着似是和睦,实则话也少说,正应了外头叔侄不和的传言。”
也就是说,杜振熙肯帮唐加佳,是因为想让唐加佳占了陆念稚正妻的位置,妻族是和杜府有过节的唐家,助力有限,不添乱就算是好的。
将来杜府家主之争,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唐加明回过味来,看向唐加佳的目光就带出讶然来。
杜振熙这般打算,妹妹竟肯接受杜振熙的帮助,可见还是小儿女心思太重,一心只想着膈应杜府。
他原先只从妹妹的角度想,现在听了这番话,其中掺杂着杜振熙的打算,就是另一方景象了。
有杜振熙居中帮忙,那么妹妹想嫁成陆念稚的事,已然从不可为变做了大有可为。
和杜府再做姻亲,这倒是个之前他想也不敢想的突破口。
若是能里应外合,把握自然更大。
但事无绝对,从妹妹这几日的举动来看,杜振熙肯帮的不过是透露陆念稚的行踪,并无其他实际帮衬,熟知随着情势变化,杜振熙会不会更改主意?
海禁重开在即,他和唐家,却是等不得了。
156非常事非常手段()
唐加明眼中的讶然渐渐化作坚定,面上闪过精明神色,缓缓点头道,“既然你有意,七少又肯帮你,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没有阻扰你的理由。之前我并不知这其中还有七少帮手,如今……我自然也会帮你。刚才我和岳父大人一起去拜访过陆四爷,倒是确定了一件事……”
唐加佳挑了挑眉头,就听唐加明道出海禁重开、杜府态度一事,又接着道,“即便不能争到利,唐家也必须争到名。海上生意利益何其巨大,十三行必然受到震动。到时候各家商户蜂拥而上,唐家却被排挤在外,于生意于唐家声名都没有好处。”
他刻意顿了顿,让妹妹消化他话中意思才动了动坐姿,倾向唐加佳,转低声音道,“年后谨郡王一行抵达广羊府,开春桃花汛后市舶提举司一开,到时候就是挤破头也晚了。你想嫁陆四爷,就要在这之前成事,越快越好,也对我们越有利。”
将来能转寰的余地也更大。
唐加明说得笃定,仿佛已经有办法让妹妹达成心愿。
唐加佳再有多少小心思也被惊到了,暗藏戒备和犹疑的问唐加明,“三哥,你有什么打算?”
“非常事非常手段。”唐加明微微闭眼又睁开,回视唐加佳的眼神几经变化,半晌才下定决心似的道,“别说陆四爷对你的态度从来不冷不热,只说陆四爷和七少是叔侄,七少和你的亲事作罢,陆四爷岂会愿意娶侄儿曾经的议亲对象?你要是真像嫁陆四爷,只能剑走偏锋……”
说着话音转低,喁喁道出心中计划,教唐加佳该怎么做。
大丫鬟听见几个字眼,已是忍不住捂嘴压下惊呼,唐加佳听到一半更是脸色涨红,唰一下站起身,指着唐加明又羞又气道,“三哥!你说的剑走偏锋就是让我、让我去做这种下三滥的事!”
她的好哥哥竟然想出这么个办法“帮”她?!
唐加佳气得手抖,原来藏在心底的怨恨倾倒而出,瞪着唐加明的眼中既有怒恨也有水光。
“我说了,这是非常手段!这样成事的后宅女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只要事成,算什么下三滥!”唐加明不和唐加佳对视,满面痛苦的垂下头,声音却没有低下去,“你仔细想想,七少和陆四爷一样,一早就知道海禁重开的事,她说要帮你,却半个多余的字都没透露,这算什么帮?
不过是像你说的,再利用你一次罢了!成或不成,全看她的心意,她要反悔你也没有办法!照你这样送吃送喝,难得才能撞见陆四爷一次,能做成什么?难道要等陆四爷另定亲事,你再来着急不成!”
陆念稚的年纪可不小了!
妹妹耗得起,他可等不得!
唐加明痛定思痛,抬起头来强迫自己直视唐加佳,紧咬嘴唇道,“你想嫁陆四爷,能等几年?三年还是五年?只要陆四爷不点头,你等几年都没用!这是唯一而且最有效的办法!”
“可真是个好办法!”唐加佳怒极反笑,慢慢退回椅子边,直指唐加明的手垂落身侧,“口口声声说别人利用我。你还不是一样,为了自己为了生意,不也是想再利用我一次!”
唐加明紧抿着嘴,起身离座站定唐加佳跟前,居高临下的话锋一转,“你怎么想我不要紧,你只想一想母亲。我也不勉强你,你自己考虑考虑,我等你答复,肯不肯的不过是你一句话。”
说罢似不忍再面对妹妹,转身就疾步离开。
大丫鬟抬起的脚步又落了下去,愣愣看着唐加佳颓然跌坐椅上。
她想到自外头流言四起后,就再次病倒的母亲,母亲柔顺惯了,知道做错的是祖母却恼不起来,每每只拉着她哭,唯独担忧她亲事艰难,那些不愿得罪杜府、看不上唐家作派的人家,哪里还会和唐家交好,更不会起意和唐家做亲。
哥哥已经定了安小姐,她总不能跟小门户换亲似的,将来选无可选,再嫁进安家吧?
如果说她恨祖母恼哥哥,这家里也只有母亲是她真心敬爱,愿意孝顺的。
她一日亲事不定,母亲就好不起来。
唐加佳抓着椅把的手缓缓松开,满是讥讽的道,“还说什么不勉强我。他这时候搬出母亲来,不就是逼我同意?”
这个他自然是指唐加明,大丫鬟不敢接话,只模凌两可的应道,“自从老太太倒下后,三少似乎……变了不少。”
想到已然不理事,或者说不能再理事的半疯祖母,唐加佳轻声笑起来,语气里的讥讽更重,“没有祖母压在他头上,这整个唐家都担在他一人的肩上,责任越大权力越大心当然就硬了。三哥,可不就是变了。”
大丫鬟依旧不敢接话,唐加佳也不再开口,沉寂了两天后找到唐加明跟前,无情无绪的给了答复,“三哥说得对,事急从权,除了你说的方法,我也确实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我都听你的。”
唐加明自然看得出妹妹的冷淡,晓得口头安抚之词不过苍白无力,等事成之后妹妹尝到达成所愿的欢喜后,兄妹二人再多隔阂也能随着时间消散,遂只笑着保证道,“你放心,要用的东西我会准备好,你只需要等待时机。”
唐加佳扯出个笑脸,一走出唐加明的院子笑容就消散干净,她下意识的拢了拢衣袖,就听大丫鬟低声提醒道,“小姐,下雪了。”
冰凉的雪花落在脸上,唐加佳张开手接住零零落落的雪白,园子里来往的小丫鬟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压着声音雀跃欢呼道,“都说瑞雪兆丰年,这可是今年第二场雪了!”
十月初雪过后,持续大晴的广羊府引来了第二场雪,势头越下越大越下越冷,市井街头很是热闹了一阵子,大雪直到除夕当天才收势,举目积雪的广羊府已是银装素裹。
杜府西府的小一房早有粗使下人扫清积雪,撒着盐的道路上隐隐泛着白光,倚靠窗旁的杜振益懒懒推开窗,得意笑道,“果然是好兆头。等年后开市,我可不就得成大忙人了?”
他说着话目光落在桌上,其上叠着的尽是东府送来的铺子账目,一为补偿西府绸缎行之前受唐家算计损失的货和利,二为大吴氏出免担保,越过杜仁、杜曲,求东府多分几项营生,让他练手专心正事。
杜振益一把揽住靠在身边的江玉,满足得恨不得大笑三声。
他此刻正在江玉这个贵妾房中,一旁端茶递水的珠儿见状,开口奉承几句,又抱不平起来,“这些个铺子都是小笔生意,老太太倒是满口答应二夫人,只四爷和七少也太小气了些,什么都抓在手里,只给您这些个小打小闹的铺子,可真是小看您!”
江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