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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四叔,您请坐。”沈楚其很有半个东家的自觉,一行招呼陆念稚,一行拍拍身侧,示意杜振熙和他坐一头,“熙弟,你坐我身边。这都多久没见过你了,我当着差心里还惦记着你,你有没有想我?”
憋了一路的热情,似真似假的尽数释放。
这种话他以前也没少说,杜振熙不以为意地随口应和。
侍立沈楚其身后的阿秋更是一脸淡定,屈膝弯身,动手帮沈楚其解腰间配饰。
“小七,你受伤不方便,我帮你解。”沈楚其有样学样,眼疾手快地探向杜振熙的腰带,帮杜振熙解荷包和金三事儿,他不惯做这类伺候人的事体,很有些手忙脚乱,嘴里嘟囔道,“父王召见官员的时候,连亲王莽服都懒怠穿。你倒好,一年四季但凡出门,身上该戴的东西一样不肯落。”
出外做客穿戴齐整,即代表自身教养,也代表对对方的尊重。
再说了,她是脚瘸,又不是手瘸!
哪里不方便了?
杜振熙又好气又好笑,看一眼斜着身子埋头忙乎的沈楚其,懒怠念叨他,只管由着他去。
身后竹开略一犹豫,站着没动。
他想起小郡爷上次离开杜府后,桂开曾隔三差五的私下提点过他:以后但凡遇上小郡爷和七少在一处时,务必要尽心尽力地伺候好小郡爷。
桂开的面色说不出的古怪,提点的话说得也有些含糊。
他想不通这份古怪从何而来。
他能想明白的是,桂开不会害他,更不会害七少。
但要他务必伺候好小郡爷,究竟怎样才能算尽心尽力?
小郡爷位高身贵,一切顺应小郡爷的想法和做法总归不会错。
竹开打定主意,脚下也跟钉了钉子似的,一动不动,即不主动服侍杜振熙,也不插手抢沈楚其的活计。
直到零碎配饰一一解下摊到桌案上,竹开瞥了眼大功告成的沈楚其,才动手将一应物什小心收拢进桌角。
陆念稚的眼风掠过竹开的动作,微微一顿。
耳边又响起一阵不轻不重的碰瓷声,沈楚其殷勤地帮杜振熙添茶夹菜,一叠声地招呼道,“老太太年年都给母妃送糟白菜,口味倒是和母妃挺合拍。这些都是母妃家乡的菜式,你多尝一尝。你要是喜欢,老太太肯定也喜欢。怎样?好吃吗?回头我给老太太也送一份?”
他单恋杜振熙,就越发愿意孝顺江氏。
杜振熙不做他想,倒十分欢喜沈楚其对江氏的敬重,沈楚其夹什么她就吃什么,笑微微的点头道,“都挺好吃的。想来曾祖母也会喜欢。”
沈楚其心下大喜,转头就吩咐阿秋另外打包一份招牌菜,就着杜振熙碗里冒尖的小菜边吃边笑,笑得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以前不觉得有多好吃,叫熙弟一品,再入口就觉得果然不错。”
简直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像个孩子,得了夸奖和赞同,就兴高采烈起来。
不像杜振晟,明明是个小豆丁,还成天端着小大人的架子,害她全无做“哥哥”的成就感。
杜振熙微微地笑,跟哄孩子似的哄沈楚其慢点吃,别噎着。
冷眼旁观的陆念稚却险些噎着了。
他没见过杜振熙笑得这样温柔过,至少,没在他面前这样笑过。
为什么?
一定是他哪里做得不对,或者说,他哪里做得不如沈楚其?
比不过一个晚辈,略丢脸。
何况此时此刻,他已经越发肯定,他和沈楚其惦记的,是同一个人。
陆念稚微微眯起眼。
他即擅长算计人,也擅于自省己身。
他飞快的转动脑子,目光在互动得亲热的杜振熙和沈楚其之间一转,略显不雅的微微睁大了双眼。
杜振熙,似乎很喜欢别人对他撒娇?
仿佛很享受照顾对方的感觉。
他不由想起杜晨芭来。
杜振熙不仅喜欢别人撒娇,还很看重为人兄长的责任和义务,对杜晨芭如此,对沈楚其也如此。
他不由再次看向沈楚其。
一如眼前的沈楚其,坦言挂念杜振熙殷勤为杜振熙布菜,杜振熙不仅不觉得烦,还像对待杜振晟似的,拿沈楚其当弟弟照顾。
杜振熙,吃软不吃硬。
所以才会对沈楚其笑得那样温柔?
他好像,真的做错了。
但要他当着晚辈和下人的面,对杜振熙“撒娇”示弱,好像比输给晚辈什么的,更丢脸……
陆念稚觉得,他的耳朵肯定又悄悄红了。
他抬手想捏一捏耳垂,却听沈楚其一声惊咦,皱眉问杜振熙,“熙弟,这是谁给你的帕子?里头包的什么野花啊?又丑又臭!”
劝茶吃菜间,和荷包金三事儿一道解下的绣帕已然散开,露出里头包裹的枇杷花。
明明又香又美,沈楚其的品味有问题吧!
杜振熙嫌弃地看了眼沈楚其,耐心解释道,“是唐七小姐送我的。不是野花,是枇杷花。”
准未婚妻送的绣帕和鲜花?
不知杜唐联姻有变的沈楚其顿觉眼睛疼,扭开头哼哼道,“熏死了。”
竹开闻言立即动了。
既然小郡爷不喜欢,他自然要“尽心尽力”地销毁碍小郡爷眼的东西!
他抄手袖起帕子和花,弓身嘿嘿笑,求杜振熙赏赐,“霜晓榭一向不摆弄这类气味浓郁的花草。七少留着也是白放着没用,不如赏给我?”
和唐家的亲事作废,杜府很可能还会和唐家正面对上,再收着唐加佳送的东西,确实即不妥又无意义。
杜振熙这么一想,就不以为意的摆手道,“你喜欢就拿去。”
竹开直起身来,转头就叫阿秋塞了块碎银。
“赏你的。”沈楚其突然觉得竹开很顺眼,无意间就帮他把刺眼的东西给弄走了,遂笑着拍了拍竹开的肩,肯定道,“小子挺懂事的啊!做事够机灵,不错不错!”
竹开闻言果断狂拍马屁。
杜振熙无语,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搞得竹开不像她的小厮,倒像是沈楚其的小厮!
陆念稚亦如是想,目光一凛,心头更是往下一沉。
竹开短短时日就在杜府混得很开,他有所耳闻,因此看得明白,竹开确实机灵,却不是个认不清主子、爱自作主张的。
竹开这样巴结沈楚其,是奉了谁的命?
能指使得动竹开的,除了杜振熙和桂开,还有江氏。
如果,看透沈楚其心思的不单是他一个人呢?
是谁,有意放任沈楚其“亲近”杜振熙,又是谁,暗中交待竹开一力“讨好”沈楚其?
杜振熙?
还是江氏?
不管是哪一个,都够让他心惊的。
陆念稚眸色一闪,目光落在杜振熙身上。
这世上,有如沈楚其这样暗搓搓表达不喜,偷偷冒酸醋泡泡的。
这世上,同样有一种误会叫吃醋。
刚才瞧见沈楚其和杜振熙勾肩搭背的别扭感,再次萦绕心房。
原来,他不是别扭沈楚其和杜振熙的“亲热”,而是吃沈楚其的醋了。
平生不知醋味,才知醋味,就觉得酸得倒牙。
也酸得令他耳朵红红。
陆念稚目光定定发怔,指腹轻轻捻动微微发烫的耳垂。
如果看透沈楚其心思的是杜振熙,那这份乍然冒头的醋味,就不是酸,而是苦了。
这感觉,比被杜振熙的一举一动左右情绪,更令他不喜。
同样看透沈楚其心思的,会是杜振熙吗?
陆念稚心念电转,心中已有九成把握,轻轻一闭眼转向沈楚其,开口说出进雅间后的第一句话,“小郡爷,不是说有要紧事?该谈正事了。”
语气冷淡,笑容更是淡淡的。
老狐狸皮笑肉不笑的,还挺吓人的!
杜振熙梗着脖子咽下好茶好菜,循声一同望向沈楚其。
100不开窍也好()
他们这样的人,做事说话自有一套不成文的派头,急什么也不急着上来就赤头白脸说事的。
陆四叔不是最精通此道的吗?
每次去庐隐居找陆四叔,无论是他还是别人,都没少被陆四叔灌一肚子茶水压性子的。
今天怎么就等不得,这么急着直奔主题了?
略丢范儿啊!
沈楚其边腹诽边奇怪地看了眼陆念稚,触及陆念稚黑黝黝的目光,顿时不敢腹诽了,忙端正神色收起嬉闹,抬出公事公办的口吻道,“是这样的。驿站刚送了信给父王,说是余文来一行人已经过了江南、闽南的首府,期间在各处口岸停留的时日不长。已经往岭南这边来了,算算脚程,快的话赶得上年三十,慢的话年后到。”
坊间没有传出半点风声,可见打头阵的余文来一行虽不曾刻意隐藏行踪,但出面接待的江南、闽南首府官员保密工作做得好,半点没泄露和重开海禁有关的动静,不是被余文来敲打过,就是另外有秘旨。
从陆念稚也不曾再收到过余文来的书信来看,多半是后者。
而岭南是南边口岸的最后一站。
显然龙椅上那位,是想等余文来抵达广羊府后,再让三地首府出重开海禁的昭告文书,等着新年伊始再爆出重磅消息。
也很显然的是,江南、闽南首府处事泰然,可见统领三地的市舶提举司摊不到江南、闽南头上,最终将落在岭南地界。
皇上到底会派哪位宗室任提举,就更令人好奇了。
“别管最后来的是谁,左右都得落在余文来后头。”沈楚其眉头挑得高高的,冷哼道,“也别管余文来究竟哪天能到。天大地大皇帝老子最大,但再大也大不过天下民生!年三十就不论了,从来初一拜年初二回娘家初三忌出门,这年俗就是放到京城脚下也撼动不了!
父王的意思,初四往后再设宴正式接待京城来人。余文来是陆四叔的旧友同窗,父王想把这事交给您来把总。正好奉圣阁等着挂牌营生,您给拿个主意,宴席摆在奉圣阁合不合适?”
之前奉圣阁夜宴,定南王没亲自到场,广羊府上下官员看在定南王、陆念稚举人功名的面子上,只派家下有头脸的管事送上贺礼。
而女眷席中所谓的“官太太”,大多不过是官员家里的如夫人、贵妾。
如果奉圣阁能成为招待京城来人之地,不愁广羊府所有官员不集体出动,无形中为奉圣阁再多镀一层金。
于奉圣阁今后声名,百利而无一害。
“没有不合适的。王爷美意,我代杜府厚颜领受了。”陆念稚抱拳以示尊重,冲着定南王府的方向行过虚礼,大手抚上下颚缓缓摩挲,思忖道,“王爷抬举,杜府却不敢白得好。奉圣阁的宴席怎么摆,各处客院怎么布置,人手又要如何调度,但凭王爷吩咐。”
当然,定南王府只管出人出主意,其间所有花费,杜府甘之如饴地全权承包。
陆念稚非常谦虚地表示,热烈欢迎定南王府“指手画脚”。
“陆四叔的能耐,连父王也要竖大拇指!您只管先拟出章程来,回头呈给父王看一眼也就是了。”沈楚其大胖手一挥,表示陆念稚不必太谨小慎微,转头乐呵呵对杜振熙道,“我跟父王说过了,陆四叔已经将重整杜府商船的事交给了你。
以后市舶提举司的衙门一开,你少不得和余文来他们打交道。我给你求了个好差事来——到时候,你不仅代表杜府,也代表十三行,负责出面和市舶提举司来往。怎么样?我对你好吧?这差事棒不棒?”
棒惨了!
杜府头顶光环更亮,且不论傲娇高冷的各路官员,只说行商走货的十三行诸人,还不得纷纷化身飞蛾,疯狂往杜府门前扑!
好大一块天降馅饼!
杜振熙满脸写着小激动,果断和沈楚其击掌,揽着沈楚其厚厚的肩又捏又拍,笑得眉眼弯弯,“好!阿楚对我最好了!好兄弟,你是最棒的!谢谢你!”
边说边暗叹,果然胖子捏起来手感好啊,她决定不怪陆念稚手残觉得她太瘦了。
沈楚其也暗叹,被他家熙弟碰这碰那的感觉真好啊,小肉脸隐隐泛红,努力不磕巴道,“谢、谢什么!你跟我客气什么!”
二人笑得倒是真不客气,活像两个对看冒傻气的熊孩子!
陆念稚顿觉眼睛疼,摸下巴的大手改而掩唇,干咳一声把歪了的楼正回来,“现在不是光顾着高兴的时候。小七这头,盘算总账的期限得提前了。我这里,也要先把章程拟出来,只怕还得修改几次,才能完善所有细节,做到尽善尽美。”
还得做得秘而不宣,在余文来一行抵达之前,不能叫外人看出杜府钱财、人手的出入有异。
且这之前,还横亘着唐家的事。
太多事要忙,太多事需要重新安排。
杜振熙瞬间领会陆念稚的意思,抓起解下的配饰别上腰间,拍板道,“阿楚,我们就不多坐了。回头再正式送上谢仪。你也赶紧回衙门,别出来太久,省得王爷又觉得你不务正业。”
谢仪得暗搓搓的送,在人多眼杂的外头和沈楚其“闲聊”太久,同样略打眼。
杜振熙行事果断,当下决定走人。
陆念稚掩在手下的嘴角偷偷翘起来。
沈楚其的嘴角却伐开心的往下耷拉,却知道杜振熙说的是正理,只得揣着百般不舍哦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在杜振熙身后出酒楼,眼见阿秋送上打包的菜式,又垂死挣扎道,“不如我送你回去,顺道给老太太问个安?”
杜振熙表示拒绝,“改天。”
回府有一堆事立等着她做呢,没空陪沈楚其“玩”。
沈楚其的嘴角耷拉得更厉害了。
陆念稚的嘴角却翘得更高了,笑容里满是长辈该有的慈和关切,“点卯归点卯,到底是王爷对小郡爷的一片慈父心,小郡爷还是别辜负王爷的期望的好。路上小心,多谢小郡爷跑这一趟。”
路上小心后头,往往跟着好走不送四个字。
沈楚其满心别扭,翻身上马跑出一段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扬尘而去的杜府马车,奇道,“熙弟跟我说谢也就罢了,陆四叔什么时候也跟我这么客气了?我怎么觉得,陆四叔的态度怪怪的,好像巴不得我赶紧走似的。”
大概是同类相斥的直觉。
他敏锐的察觉出陆念稚的不同寻常,却说不清哪里怪怪的,也说不出具体怎么个怪法。
阿秋一门心思盯着沈楚其和杜振熙互动,根本没留意陆念稚,闻言颇不负责任的道,“您想太多了。陆四爷赶谁走,也不会赶您这个从小看到大的晚辈啊!”
陆四爷待他家小郡爷,跟亲侄儿也没差了。
沈楚其略羞愧,摸了摸鼻子不再作声。
陆念稚也摸了摸鼻子,看一眼垂着小脑袋若有所思的杜振熙,心下不由哂然。
枉费他做了小人,明里暗里有意引导话锋,算计杜振熙会坐不住,也算计沈楚其不会反驳他和杜振熙的意思,只会如他的愿,提早结束会面,趁早分开“粘糊糊”的杜振熙和沈楚其。
结果不等出酒楼,杜振熙满腹心思就转到了正事上头。
这样若有所思的模样,只有在忖度生意上的事时才会出现。
眼里心里,哪里还有沈楚其的影子?
陆念稚无声失笑,笑自己的醋劲来得即突兀莫名,又无的放矢。
真细究起来,沈楚其对杜振熙的种种言行,尚且不算出格,而他对杜振熙的种种言行,却很有些暧昧,少不了花式肢体接触,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