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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时,青火燃尽; 水复归平静; 水波如镜,映照出短袖箭身上发生过的景象。
此法唤为“三日追踪法”,可探寻物品三日内的所有踪迹。
当然,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用上这法子,比如说流水线生产出来的a4纸。而袖箭久被佩戴,沾染了人气,才行。
不过那根袖箭一直在箭筒内,显然看不到什么东西,周善皱了皱眉,伸手往清水中一拂,那些光影就快速掠过。
一直到短袖箭从箭筒内『射』出,周善才看清往周家『射』箭的是何人。
对方四十岁上下,相貌平平,眉『毛』上一粒指甲盖大小的肉瘤黑痣,身着灰衣,同大街上那些来来往往的汉子没两样。
周善用手指搅和了下,那些景象就散了。
从施法者对付阴兵的手段来看,他为人应该很小心,四五个阴兵出面都探查不到他的丝毫信息,反倒是阴兵吃了个大亏。
那这个贸贸然就敢往她家『射』箭的人,应该是施法者的爪牙?
但是她如今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个爪牙。
不爽!
知道『射』箭人的面容,人就不难找,周善又请了拨阴兵出去打探,这次很快就有了消息。
她走过三个街口,来到一条专卖五金杂货的街上,一眼就在街尾处看到一个算命摊子。
她慢悠悠走过去,算命摊上坐着的人身着长袍仙风道骨,眼戴一副墨镜,眉『毛』上一粒肉瘤,正在给前面一个『妇』人『摸』骨。
“夫人,你天成骨凸显,有旺双亲逢凶化吉,且印绶骨成三角,说明夫人聪慧伶俐,只是颧骨过高,恐不利于子女啊。”
那个中年『妇』女急急忙忙点头,“对对对,大师您说得都对,我儿子最近特别容易生病,大师您看这该如何化解?”
那个算命先生高深莫测一笑,从算命摊下端出一尊金灿灿的佛像,“无碍,夫人您命格主贵,此疾不过是你儿子的一次劫难,只要把这尊『药』王神像供上,每日烟火不断,保管他不出半月就百病全消。”
那个『妇』女大喜,“真的这么有用?”
“当然,我这纯金打造的『药』王神像只赠有缘人,夫人您我就收个友情价,六千六,也求个你我顺畅,如何?”
六千六在此时不算个小数目,但是看那『妇』人的打扮,确实是个有钱人,她思索了会,咬牙道:“六千六就六千六,只要能治我儿子。”
周善却在此时嗤笑一声,直接一脚踩在算命摊上,“就你这鎏金的黄铜像,也值六千六?”
算命先生终于注意到她,周善可以感觉到他墨镜下那束冷冷的目光。
她不但不怕,反而无赖地塞了粒西瓜口香糖在嘴巴里,对着他的墨镜吹了个泡泡。
最先炸『毛』的却是那『妇』人,“你这丫头片子在大仙面前胡说些什么?别说是鎏金的,就算只是黄铜的,能救我儿子的就是宝物!”
周善翻了个白眼,“阿姨,我们要相信科学,有病要去医院治,算命管什么用?”
算命先生:呵,我信了你的邪。
周善认真地拍了下那『妇』人的肩头,“早点送到医院里去,不然就迟了。你两眉之间出现了条竖纹,此纹唤作斩子剑,如今这剑正好应在你儿子身上。再不去医院治疗的话,恐怕会成丧子之相。”
那个『妇』人刚要张口说些什么,周善却再度拍了拍她的肩,“相信科学。”
『妇』人:……
算命先生冷冷地看着她,“我道是谁,原来是同行来砸场子了。”
看来这厮还不认得她。
她一只脚还踩在摊子上面,另一只脚却搭扣于地,“嗯,砸场子的。”
煮熟的鸭子刚要吃下去,却被扼住了喉咙,算命先生那是又气又怒,“好,好,你很好。”
周善微微一笑,“谢谢,我也觉得我很好。”
……
算命的黄杉脖颈处的青筋都绽出来,周善却不紧不慢,“既然是同行,不如咱们今天来玩玩,如何?”
黄杉有些『迷』『惑』,“玩?”
她指着挂着的那幅“铁口神算”算命幡,“就比算命,我赢,你就回答我一个问题,我输,就买下一尊『药』王像,如何?”
黄杉不由冷笑,比算命?一个顶天十岁的孩子要跟他比算命?即使她天赋异禀,但是相差的却是二十年的玄学根基,他就不信,这娃能逆天了。
他不说话,周善就当他答应了。
她手漫漫一指,“就比她吧。”
她指着正是算命摊边的中年『妇』女。
黄杉在这块摆了几天的摊,算无遗漏,十分有名气,是以见到有人砸场子,还是个小孩,就有大票的吃瓜群众围上来。
黄杉都快笑了,他刚刚才算过杨红梅的命格,这丫头压根就是来给他送钱的吧。
他也知道这丫头是玄门出身,恐怕有些手段,当即顾不得什么道义先下手为强,“我先来。”
周善自在地嚼着口香糖,示意他随意。
“夫人年纪应当三十有六,双十年华结成鸳梦,至今圆满。有一子,十二岁,家境富贵,夫儿顺心如意,父母长寿平安,一生平安无虞,乃是一等一的好命格。”
杨红梅听得眼里异彩连连,“大师,都对上了,连结婚年龄都对上了,简直是活神仙哪。”
围观群众也轰动了,有个男声道:“她不就是西街卖行李箱的杨老板吗?我认得她,这位大师说的真的都对上了。”
黄杉略微得意地捋了捋山羊须,他把能算出来的都说出来了,看这丫头还能算出什么。
那些凑热闹的人也来起哄,“小姑娘,作业写完了没有?怎么就来这东街玩了,这一不小心要是得罪了个活神仙,你爸妈还不得打死你。”
有几个人笑得前俯后仰。
周善却无动于衷,甚而漫不经心地吹了个泡泡。
等他们笑完了,她才悠然开口。
“瞎说,这位夫人明明是子女双全的命格,而且她也并非一生平安无虞,命中注定有场桃花劫。”
那『妇』人先笑后恼,“小姑娘家家别『乱』说话。”
看热闹的人也不信她,“就是,杨老板是什么人大家也清楚,什么桃花劫,她不是那种人。”
周善定定地注视那个『妇』人的眼睛,“那朵桃花,不是你的,是你老公的,却是你的命中一劫。”
『妇』人惊疑不定地看着她,有点笑不出来了。她不是傻子,这摆明是在说她老公搞小三嘛。
周善嘴里吐出一句话,“不信的话,现在回店里看看。”
杨红梅生意兴隆,家境殷实,可以说是别无所求了,如今所有心思都放在丈夫跟儿子身上。哪怕理智告诉她这丫头片子只是在瞎掰,但是她也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怦怦『乱』跳的心思。
就去看一眼,去看一眼,她告诫自己,然后掉头跑得飞快。
那些看热闹的还不曾看够,“杨大姐,你还真信了,跑什么啊?”
就在这短短时间内,杨红梅已经跑远了,有些喜好看热闹的不肯放过这次八卦机会,干脆跟着她一起跑。
西街离东街相隔不远,杨红梅很快就跑到自己那家铺子,扶着货柜不住喘气,心里却还在嘲笑自己,怎么就被那小丫头给蒙骗了呢。
但是紧接着,从他们存放箱包的那个小室内隐隐约约飘来的话语,却叫她手足冰凉。
“姨夫,你什么时候跟我姨离婚啊?”
他老公啧啧啧地亲了什么东西几口,“别着急啊,等我做出假账糊弄那个母夜叉过去,我就马上跟她离婚!我总不能空手来娶你吧。”
她侄女清脆的笑了下,“那姨夫,等你跟我姨离婚以后,这间铺子能不能写上我的名字?”
他丈夫急不可耐地哼唧了两下,像在撕扯什么东西,“我的小宝贝,别说加名,你要天上的星星我都给啊。”
随后就是男女亲在一起的滋溜声。
他们这间铺子的隔音很好,但是这些喁喁细语,却在此时此刻尽数传到她的耳中,她都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因为刚刚那个女孩『摸』了她的耳朵一下?
杨红梅脸『色』苍白,差点跌坐在地。
里面有她的老公,也有她读完初中就不想读书,被她招进来的侄女。
杨红梅茫然了,她对她侄女不好吗?工资给了,衣服买了,好吃好喝地招待着,事情也不用她做多少,主要是让她盯着其他两个小工。怎么就养出这样一个白眼狼来了呢!
这间铺子是她的心血啊!
跟着她瞎一气跑来的看客听不到那些私话有点懵,“杨老板?怎么了?”
柜台前的两个小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没想到杨红梅此时此刻会回来。
他们对视一眼,随后一人迎上去,一人偷偷『摸』『摸』往后面走。
杨红梅目光如炬,扑上去拽住往后面走的那小工的手,“你去做什么?”
小工脸上渗出冷汗,干干地笑了下,“老板,我去清点一下箱包。”
杨红梅却笑了,她拢了拢头发,把腰板挺得笔直,“你不用去,我去。”
那小工急了,“老板,这种活让我来干就好。”
杨红梅阴冷地注视他的眼睛,“滚。”
他们不要脸,就别怪她不给他们脸了!
杨红梅深吸一口气,微笑道:“大家都进来看看瞧瞧啊,今儿个全场八折。”
此话一出,外面的人『潮』就涌了进来。
杨红梅脸上笑着,心里却在滴血,她面无表情地从兜里『摸』出一大把钥匙,很快就找到里间那把。
她的手有点抖,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开了那扇门。
门内,她举案齐眉的丈夫一丝不挂,惊愕回头,迅速反应过来抄起一件衣服遮住同样一丝不挂的侄女。
杨红梅眼前一黑,晕过去的时候,脑海里仅剩下一个念头——离婚!
所有人都嘲弄地看向了里面那对野鸳鸯,杨红梅侄女惊呼一声,也干脆利落地昏了过去。
————
消息很快就传到东街,黄杉脸上的汗水大滴大滴渗出来。
他吃算命这碗饭,全靠祖师爷庇佑,又学了二十多年的风水玄学,才能从中窥破一丝天机,已经算是有天赋了。
这个半路里杀出的小孩到底是谁!
但凡算命,皆有五弊三缺,为免泄『露』天机报应自身,他们说话一直都是含含糊糊,当然,其中也有算出的东西不够多的缘故。
这丫头,却像丝毫没有这个担心似的,而且她算出的东西居然比他还要多!至少杨红梅的桃花劫和子女双全命,他是看不出来的。但是如今显然,桃花劫对上了,那子女命……
不,不不,她再天赋异禀,也不可能在如此年纪就有如此修为,一定是哪家的老妖怪动用了缩骨功。
周善饶有兴致地盯着他变幻万千的神『色』,缓缓出声:“愿赌服输,黄先生应该输得起吧。”
幸好他押下的砝码并不重。
黄杉浑身轻松,“你想问什么?”
周善从衣袖里慢慢转出掩藏多时的袖箭,“这玩意,是谁让你『插』的?”
黄杉神情大变,蹭蹭蹭后退几步,那个算命摊因为他的剧烈动作都掀翻在地,他有点声嘶力竭,“是你!”
026()
周善挑了挑眉; 有些讶异; “你认识我?”
黄杉满脸惊恐; 摊子也不要了; 迅速抄起一个包袱就往背面的小巷子里跑。
看戏的人不乐意了; “怎么跑了?”
周善却饶有兴致地看着黄杉仓皇逃跑的背影。
正主都跑了; 看戏的人也就无趣地散了。
等人群散去; 周善才不紧不慢地跟进那条胡同。
黄杉跑了二十多分钟,这些七拐八绕的胡同都快把他折腾晕了,他才靠在墙上重重地喘了几口气。
应该跑远了吧?
然而还没等他定下心神; 墙上就传来清脆的童声,“不跑了?”
黄杉差点没跪在地上,“姑『奶』『奶』; 你就饶了我吧。”
这丫头必定是哪派不世出的高人; 扮成个小丫头的模样来糊弄人。神仙打架,他这小鬼遭殃。
周善轻飘飘落地; 手里还在把玩那根袖箭; “说吧; 是谁让你干的?”
黄杉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 显然在斟酌说跟不说哪种对他更加有利。周善一眼就看出了他的鬼心眼; 袖箭直接戳在他的喉咙上; “我的耐心可能不大够用。”
黄杉看到那根尖锐的袖箭时,脸『色』都白了,冒出涔涔冷汗; “说; 我说。”
“是我小师叔让我把这根东西留在楼古街锦绣胡同二十号的楚家。”
原来,华国的玄学门派虽然在一场文化浩劫里折损得七七八八,但是也有部分残存下来的,基本上都是在那十年里跑到深山老林里避其锋芒。玄门虽妙,但是跟国家力量相比,却又是以卵击石,除非你能通天晓地达成神仙修为,但是这世上哪来的神仙?
大部分玄门弟子也不过学点相面『摸』骨风水堪舆,能够画符修炼的就已少之又少,在华国里也算是顶尖的存在。
当今华国,正统玄门一般分为两个体系,一为南门,二为北门,以地理为分界,所学也有不同。南门注重画符还有内力修炼,而北门,则是请仙儿上身,借助外界力量更多些。如今灵气稀薄,是以南门也日益式微,不如北门那些走山人,能请到狐、黄、灰、白、柳五仙助益。
黄杉拜入的“骁派”,鱼龙混杂,算命先生、搬山道人,甚至佛道两行修者各『色』兼有。
“骁派”是南门内数一数二的势力,不同于黄杉这个底层弟子,他那个小师叔常德铭,在其中乃是呼风唤雨的存在。
常德铭,周善把这个名字置于齿间咀嚼一会,“他人呢?”
黄杉战战兢兢,“不知道,我们这些小辈,只能他联系我们,我们联系不到他。而且小师叔从来不告诉别人他的行踪。”
周善盯着他的眼睛半晌,“他平时怎么联系你的?”
“传、传呼机。”
黄杉从包袱里『摸』索出一只传呼机,“不过他联系完我们以后就会换个号码。
黄杉虽然目光躲闪,但是周善也有辨人的一套方法,心里清楚他应该没有说谎。
也是,黄杉天赋平平,学了几十年的玄术,连个『摸』骨算命都会出错,连个野路子都不如,他估计也接触不到那些机要。
至于他那个小师叔常德铭,看来,此人确实是在筹谋什么大事啊。
周善冷笑一声,手在他背上拍了下,黄杉就惊愕地张大嘴巴,周善飞快地把一颗丸『药』拍到他喉咙里,“这是断肠丸,你要是把今日之事说出去,那你的肠子就会一寸一寸,烂成渣。”
黄杉脸白得跟鬼一样,他急切地把手指伸到喉咙里想要把丸『药』挖出来,但是那东西甚为诡异,入口即化。
“姑『奶』『奶』,我对天发誓,绝对不会说出去。”
周善漠然道:“快滚。”
黄杉连滚带爬,仓皇奔逃。等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周善才狡猾地笑了,什么断肠丸,不过是她随手从墙上抠出来的灰捏成的泥丸罢了,这厮居然吓成这样。
不过,常德铭,她周善记住了!
这个所谓“骁派”也估计是个邪派,不然常德铭好歹是个高层人物,怎么会用到五行压七煞这种邪术?
五行压七煞术法要求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