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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他们后面的咸宁公主看见徐太医取出银针,对准穴位扎下去,姚太医摸脉之后说道:“准备止血,去,取汤药来,第三个方剂的。”
若是平时,先摸了脉开方子,再到煎好药,最少要多半个时辰,好在产妇的情况就那么些种,所以,姚太医将可能会发生的情况都写妥当,药材准备齐全,每个相应的阶段都先煎煮好,就算用不上也顶多浪费一些药材、人力,要是用上了就能省出不少时间,及时救命。
正因为有所准备,所以姚太医这边一说话,不消片刻,就有宫女将刚刚煎好放着的药端来。
辛夷有条不紊地照着姚太医的吩咐行事,甘蓝则在旁边搭手,和青蒿一道将姚太医所说用于崩漏的血余炭一把把往王贵妃身下洒。
徐太医的银针全部扎完之后,随着血余炭尽数被血浸没,终于止住了血崩之势。大家都觉得松了一口气。
甘蓝和辛夷不明白咸宁公主干吗这么费事救王贵妃,这个时候,要了她的性命,这些人都脱了干系,岂不好吗?但咸宁公主没吭声,她们就照着吩咐去做,并没有多余的话语。
所以自始至终,在几个稳婆们的眼里,在姚太医和徐太医眼里,甚至伺候汤药,后头跟进来的茵陈和青蒿眼里,都没有看出任何纰漏来。
稳婆们见血止住了,都欢喜得直在心里喊阿弥陀佛,立即着手处理床铺上的污秽之物,茵陈和青蒿给换上了干净的被褥。
一切动作都轻、柔、快,伺候的动作都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甚至,昏睡着的王贵妃都没有醒过来。
这边血刚止住,煎好的药正好温凉,但王贵妃一直昏睡着,一汤勺一汤勺的药从嘴角喂下去,却不见多少能进去,一阵就把垫着的毛巾浸湿了。
“如果药喝不下去,只怕这暂时止住的血,还会再出现崩漏啊。”姚太医和徐太医连连摇头。
甘蓝几个,连同稳婆们,就都看向了咸宁公主。
咸宁公主想了想,趴在床边,对着王贵妃的耳朵轻声说:“母妃,您能听见儿臣说话吗?如果您能听见,那您就听着,这些药必须喝下去,不喝,太医说您还会血崩,真那样的话,您就挺不住了。要是您有个三长两短,小公主怎么办?”
“没娘的孩子太可怜了,玉雪打小没有娘,在宫里长大,她那么冰雪可爱,就因为没娘早早就夭折了,难道,你就忍心丢下妹妹,让她也和玉雪似的,没娘疼没娘爱,再得宠爱也保不住性命吗?母妃,您要不想妹妹有玉雪那样的命运,您就好好吃药,好好活着。”
如果王月蓉就这样死了,岂能消她的心头之恨?
她要王月蓉活着,活在恐惧中,活在患得患失中,要她看着十月怀胎所生下的心头肉,爱得如珠似宝,却不能靠近,日日夜夜受着煎熬。
清扬说得对,父母的罪孽不能延及子女,那样是会损阴德的,所以,自己不会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下手,会让她享受作为公主应有的一切。
但这一点,王月蓉不会知道,她甚至不会知道咸宁公主并没有打算要她的性命,她们计划的,就是让王月蓉一直揣测,一直担心那架在她脖子上的刀何时会落下,担心咸宁公主会对付她的女儿,她做了那么多的恶事,自然会担心别人如她一样的心狠手辣,光是这担心,这恐惧,就会令她的余生都无欢乐。
也不知是不是咸宁公主的话起了作用,再灌下去的药,就没再淌出来,全部都被王贵妃喝了下去。
血止住了,这药也喝了下去,王贵妃仍然没醒,姚太医给她把完脉后,方才松了一口气,“贵妃娘娘没事儿了,昏迷不醒是因为生产过度疲倦和失血过多,等娘娘醒来,好好调养,就能慢慢恢复了。”
然而,王贵妃就此一病不起,到了小公主玉敏满月,被封为常宁公主时,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
王月蓉是个聪明人,到底从咸宁的态度里看出了端倪,她觉得唯有自己死了,才能一了百了之前的深重罪孽,所以虽然口不能语,却在坐月子期间感了风寒,以致体寒发热腹疼。
主治太医诊脉后说是伤寒少阴,用了麻黄细辛附子汤,用麻黄发汗、细辛逐寒、附子回阳。不承想,王贵妃又出现了四肢厥冷及紫绀的症状,这个属于伤寒厥阴了,结果主治太医换成四逆汤想着用附子回阳、干姜温里、炙甘草调和脾胃,应该能够慢慢调养过来。
谁知王贵妃喝药后却奄奄一息,临死前,在纸上写要求见咸宁公主、太子妃和孙清扬三个人最后一面。
好在因为她病重,这三个人都在跟前儿侍疾,所以很快出现在她的跟前儿。
看到她们三个,王贵妃露出一抹笑容,她指着自己的喉咙,示意咸宁公主给她解药,她要说话。
咸宁公主犹豫了片刻,见屋里只有甘蓝和辛夷守着,就掏出了解药给她服下。
王月蓉生产时服的药,是孙清扬母亲配的,会令人暂时失声,不能说话,再加上有甘蓝和辛夷在跟前儿,所以太医也只是说贵妃娘娘生产时喊哑了嗓子,暂时不能说话,并没有疑心其他。
至于橙宁,那晚太过伤心,以至于一直病着,为免过病气给贵妃娘娘,自然就不能再到王月蓉跟前儿伺候,由咸宁公主指了两个小宫女在厢房里住着,连出门都是有数的。
“我求你们善待玉敏,如果答应了,我就告诉你们三个秘密。一个是关于皇上的,一个和太子有关,另一个和孙清扬有关,我知道玉容这次能够得手,有你们的帮忙,我不怨你们,这是我自作自受,但玉敏,玉敏她是无辜的。”
王月蓉面上显出诡异的红色,精神看上去如同没事儿人一般。但看见她的人都知道,这已经是回光返照之势了。
她们几个本来就没打算亏待玉敏,自是都点了点头。
“你们发个毒誓——”要是之前,就是发毒誓王月蓉也不相信,她原是个神鬼不敬、认为命运要靠自己争取的人,只是从党桂秋开始,她的因果报应终于来了,所以她希望所有的不幸到自己就终止,不会祸延到女儿身上。
咸宁公主很想嘲笑她发毒誓有什么用,但见她已经如风中残烛,随时都有毙命的可能,和太子妃、孙清扬对望了一眼,就依她所言都发了个毒誓。
“我想抱抱玉敏,今天我还想还想再抱抱她,求你,求你再让我抱抱她。”王贵妃可怜兮兮地望着咸宁公主。
她每天只能看女儿半个时辰,那半个时辰,是她最快乐的时光,今儿个早起,她已经看过了,再想看,要等到明天,但她知道,自己未必有命等到明天了。
真想陪着女儿长大,一生一世陪在她的身边,看着她说话、走路、跑、跳、及笄、嫁人可是,她没有时间了。
她没有时间了,她必须用自己的命,换女儿好好地活着,快乐地活着,幸福地活着。
咸宁公主挥了挥手,湘竹领着甘蓝、辛夷迅速走了出去。
王贵妃看着她们走出房门的背影,良久,才收回了目光,看着咸宁公主她们有气无力地说:“皇上,可能就这几年的寿命了,你们要早做准备。他的头痛风,发作的时候,几乎如同半疯,上个月,还砍了两个小内侍,为防人议论,消息都瞒下了。”
听到这消息,咸宁公主三个惊骇不已,但此时不是发问的时间,她们默默地等着王月蓉说第二个秘密。
“太子身边,有人,你们小心——”
太子妃一听王月蓉声音低了下去,急得抓着她摇道:“快说,快告诉我,那人是谁?”
王月蓉已经虚弱不堪,勉力睁开眼睛,“我不知道,是汉王的人,好多年了。他想联手我的时候,说说有机会就能要了太子的性命。”
她抬头看着孙清扬,“他死之前,我见过他一面皇上道士刘渊然、丘玄清给皇上吃的丹药有有毒,所以皇上皇上头疼时痛苦不堪,他满门抄斩,你们也不会有后人的,为了不让你当上太孙妃”
话未说完,血从她的口鼻流出,迅速淹没了面孔。
“太医,太医——”
在外室等候的徐太医进来后,摸了摸王贵妃的脉,翻了翻她的眼睛,摇头道:“太子妃殿下,公主殿下,你们节哀吧,娘娘已经不中用了——”
抱着小公主匆匆赶来的甘蓝愣在那里,她对王月蓉的感情很复杂,既恨她害了党桂秋,又感念她平日里对自己的照顾。
除开暗地里铲除异己,杀掉废子,王月蓉对上上下下的人都还是不错的,不然,也不会博得肃雍有礼、蔼然和厚的贤名。
看着甘蓝怀里的小公主,王月蓉的手指略动了动,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那个方向。
她终究,没有再抱女儿一次。
许久,太子妃开口道:“把公主抱下去吧,别吓着孩子。”
宫女、内侍们准备后事,到暖阁软榻上坐下,太子妃、咸宁公主还有孙清扬才回过神来。
王月蓉告诉她们的三个秘密,着实太惊人,皇上半疯是因为服食丹药;太子身边有汉王的人;她为了纪纲,妨碍皇太孙子嗣,从中作梗,令孙清扬当不上太孙妃,这些个消息,若非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们怕是永远也不会知道。
永乐帝登基之后,一直信奉仙道,讲究内丹修炼功夫,早年宠信道士刘渊然、丘玄清。永乐十四年大病时,曾召道士曾辰孙入宫诊治,并获得了灵济宫徐知证、徐知谔两位真君的仙方,药到病除,因此十分信服道术。
他敕封徐知证为九天金阙明道达德大仙显灵博济德微洞元冲虚妙咸慈惠护国庇民崇福洪恩真君,光这敕封的名字长得就让人念不过来,还召了女道士焦奉真入宫,信其真言,听说在闺房之中,常借助丹药行乐。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身体才一天不如一天,甚至因为丹药之毒,侵入到脑部,时时头痛发作,狂躁吓人?
可知道这个消息,她们能如何?
至亲至近父子,至远至疏君臣,永乐帝是他们的家人,却也是他们的君主,若将这消息说与他,只怕他根本不会相信,还会在盛怒之下癫狂,如同对待小内侍一般,给她们来个利剑穿心。
第110章 明时思解愠(2)()
王月蓉算准了她们不敢跟皇上说,她要她们好好待小公主,她也要她们不好过,临死还在她们心头扎上几根刺。
可要没有她的消息,只怕祸事临头还不知为何呢。太子妃和咸宁公主苦笑,哪晓得王月蓉这临终善言竟是一块块的烫手山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只能慢慢查,找出那些个道士蒙蔽皇上的地方,或可劝慰。
还有太子身边有人之事,是他的近身内侍、宫女?还是慈庆宫里的嫔妾?也得一个个地查。
妨碍皇太孙的子嗣,最简单直接的方法,是朝朱瞻基下手,但他的跟前儿,寻常人近身不得,而且如今胡善祥有了身孕,说明问题没有出在他身上,这些年,除开当初胡善祥怀过一个,就只有并不在朱瞻基嫔妾之列的宁嫔怀过,之前,是给其他人用过避子汤药,可停服了这几个月,仍然没有动静,难不成,真像王月蓉所说,是做了手脚的?
太子妃最头疼,太子跟前有人,那不就和坐在火盆上似的,谁知道什么时候会火烧上身?还有如果孙清扬没当上太孙妃是被奸计所害,那么是不是说胡善祥并非天命所归?她得好好查查这些事情。
孙清扬轻声提醒道:“母妃,不如问问橙宁姑姑,还有胡尚宫,她们是贵妃娘娘跟前儿的人,或能知道一二。”
唤人去找橙宁,她却听到王贵妃病逝的消息后,就冲进了永安宫的寝殿里,服毒殉死了。
胡尚宫这些日子一直在端本宫太孙妃的跟前儿照应,召了来,因为事关宫闱秘闻,却也不能直接问她,只能隐隐提起可知贵妃娘娘的事情,心里有鬼的胡尚宫自是一推二五六,什么也不肯说。
事实上,也只有孙清扬没当上太孙妃这件事她有份参与,其他的,她并不知晓,王月蓉对人极为猜疑,就是甘蓝和辛夷几个,也所知有限,更别说她了。
永乐帝听闻王贵妃病逝的消息,发疯似的跳着脚,大骂主治太医是废物,并且立即下旨把主治太医重责八十脊杖,然后就地赐死,还下旨派锦衣卫把主治太医的父族、母族、妻族等三族的二百余人尽数问斩,又处置了王贵妃宫里的好些个宫女、内侍。
身边的人一个个走了,上了年纪的永乐帝第一次有了力不从心之感,他恸悼之至,为此辍视朝政五日,赐祭,谥贵妃王月蓉为昭献贵妃,命丧葬之礼悉数比照洪武时的成穆贵妃。
太子妃和咸宁公主她们更不敢告诉永乐帝实情,只在苦劝之下,保得了甘蓝几个继续留着伺候小公主。
她们几个这些日子,也和小公主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就直接由大宫女,充作了小公主以后的教引嬷嬷。
至于王贵妃死前所说的三桩秘密,还没等太子妃她们查出始末,内宫中有个小太监偶然听到两个宫女吵架,说不仅是被炮灼而死的吕婕妤曾经派人在权妃的茶里下砒霜,就是最近得宠的吕美人也让人在王贵妃的茶里下砒霜,所以才令太医的药没有作用,不仅如此,吕美人和宫婢鱼氏两个与小宦官结好,还要趁机毒死皇上。
听了小太监的密报,永乐帝勃然大怒,召了锦衣卫审问那两个吵架的宫女,严刑之下,有没有的事情全都问了出来,本是吕鱼秽乱宫闱,却成了与前朝逆党有关的谋逆重案,严刑拷打之后,一批又一批人糊里糊涂地被逮捕,为了少受些罪,这些人就胡乱指证,以至于像滚雪球一样,与前朝逆党牵连、谋逆杀死皇上的人越来越多。
吕鱼惨案也波及太医院,因为既然是使用砒霜下的毒,砒霜的来路在哪儿呢?在严刑拷打之下,得到的招供是四个地方:工部银匠作坊、光禄寺、敬事房,还有一个地方就是太医院的御药房。
这每一个地方,都和皇帝息息相关,永乐帝越想越怕,越发相信就是前朝逆党谋害了权妃和王贵妃,如果找不出那些个暗中藏着的逆党,那么他的皇位,他的身家性命岂不也是朝不保夕?于是,他密令太监总管监视每一个宫人,让宫人们互相攀扯,举报。
这一下,牵连进来的人更多了。
虽然并未问出实证,但永乐帝为了防微杜渐,下旨给锦衣卫,将可疑之人全部问斩,并亲自观刑,这一场杀戮,丧命者前后竟达三千人之多。
没有人能劝阻,没有人敢劝阻,凡是为逆党求情的,等同谋逆。
这一场大杀戮下来,连永乐十九年初,万邦来贺迁都的大喜事,都带上了阴影,宫中诸人办差事时一个个都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更不敢惹得永乐帝不高兴,生怕一个不好,就丢了性命。
永乐十九年,农历二月二,俗语称龙抬头的这一天,大明王朝正式迁都,北平改称北京,也称京师。从前的京师——金陵,也就是南京,成了陪都。
在这一天里,朱瞻基查到了孙清扬本应立为太孙妃却换成胡善祥的秘密。
原来,是王月蓉通过袁天师,向永乐帝进言孙清扬八字于皇太孙有妨碍,不宜为正妃,恐会给皇太孙带来血光之灾。这话可是太犯永乐帝的忌讳了,若不是顾及朱瞻基对孙清扬的情分,只怕连嫔妾都没有她的份。
至于占卜得出“宜向济水畔求佳偶”,却并未作伪,只是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