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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
甄芙儿微微眯着眼,道:“不是还没定下么?”
不知说的是她与霍元懿的亲事,还是纪鸢跟那王公子的。
霍元懿的性子,她了解,他嬉皮笑脸倒还好,可一旦正经起来,便是个说一不二的。
他当真想要做什么,便是姨母想拦,也不一定能够拦得住的。
纪鸢?
她知道,她就知道,女人的感觉果然准得狠。
她甄芙儿的亲事,除非她自己不想要,否则,谁也做不了她的主,包括她的表哥霍元懿。
这般想着,只见那甄芙儿双眼里渐渐划过一丝阴霾。
过了好半晌,甄芙儿紧紧盯着墙角里伸出来的一支腊梅,忽而开口道:“凝香,你去给三公子送个口信。”
凝香一愣,道:“三公子?姑娘是想”
甄芙儿微眯着眼,淡淡道:“便说,后日给母亲的接风宴上,我约他在梅园一叙。”
凝香一脸疑惑不解,道:“姑娘姑娘您该不会想要嫁嫁三公子罢?”
甄芙儿冷笑道:“一个庶出的,也配?”
说罢,伸手拖着那支腊梅放到鼻尖轻轻嗅了嗅,随即,咔嚓一声,轻轻素手轻轻一折,那支腊梅便被折断了。
凝香心下一松,立马去了。
103()
甄芙儿走后;正房屋子里;银川大气不敢出一下;便是见二公子额头上在淌血;也丝毫不敢上前清理。
王氏更是气得上下直喘气;目光森然;气到极致反而怒极而笑道:“我做的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为了你妹,你瞅瞅你都多大了,只知镇日在外头瞎胡闹;寻常你这个年纪的,不是谋了份正经差事在当差,便是早已娶妻生子;攀上了自个的富贵路;你是不操心,打小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可是你不想想;这金钥匙是哪个替你挣来的;现如今瞅瞅那霍元帧;废寝忘食、日日苦读;从未让你父亲操过半分心;现如今你父亲将全部的厚望都寄居在那个小娘养的身上,来年参加会试倘若再一举高中,你可否想过;将来这霍家哪还有你的容身之所?为娘的不过是想要你赶紧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好好立起来,这样有错么?至于你妹妹我的,嫆儿——”
说到这里,只见王氏双眼微红,语气忽而沙哑了,良久,只低低道:“嫆儿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心疼她心疼哪个,自从她生了萻儿这几个月以来,我这个做娘的不知为她操碎了多少心,白了多少发,若非如此,我乃堂堂霍家当家主母,是吃饱了撑的,会无缘无故去算计一个小辈么?”
原来,那戴家白氏,上月替女婿挑了一贵妾,白氏瞒着嫆儿,瞒的死死的。
是经过她千方百计去打探,这才好不容易得知,那女子原是戴家二房二少奶奶娘家表妹,曾来戴家探亲途中遇到劫匪,恰好被当时游历在外的戴远忱所救,得知对方去的竟是戴家,戴远忱竟亲自护送她来了京城,一路上舟车劳顿、走走停停,二人又正是懵懂青涩年纪,一来二去便渐渐生了情愫。
回京没多久,那向来行事稳妥的戴元忱竟开口向白氏求情,想要娶那家世平平的弟妹表妹为妻,这戴远忱乃是戴家未来的继承人,他的亲事事关整个家族的兴荣昌盛,戴家如何能应,当即连夜便将那周姓表妹送回了江南。
为此,那戴远忱的亲事一拖再拖,生生拖了四五年,直至白氏以命相逼,那戴远忱才松了口。
好在女儿女婿成亲后,小两个夫妻琴瑟和鸣、相敬如宾,这一切的一切,王氏甚至不敢全然透露给女儿霍元嫆听。
她身子本身有碍,再如何承受得住这些打击?
是以,她才这般暗下筹划。
对方曾是那戴远忱的心头肉,倘若将来受宠生了儿子,她女儿一生怕都将要埋葬在那戴家后院了。
若非对方如此身份,王氏又何苦苦苦将主意往那纪鸢身上打?
实在是,她寻寻觅觅了数月,除了那纪鸢,余下的,无一有把握,那样的,便是送再多,又有何用?
王氏说完,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这些话,她一个人闷在心里,无人说起,以往还有那尹氏可以说心,可如今。
大概是到了气头上了,王氏只跟宣泄似的,将心里所有的苦闷、顾忌全部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霍元懿听了,默了良久,忽而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是儿子让母亲操心了。”顿了顿,又道:“我不知,原来戴家竟藏得这般深——”
王氏扭头用帕子拭泪。
“不过——”霍元懿忽而又道:“便是母亲将那纪鸢送了去,焉知纪鸢是妹妹的助力,还是妹妹的阻碍?纪鸢那人,不是尹姨娘,亦不会是第二个尹氏,她看上去乖顺,实则外柔内刚,倘若母亲逼迫了她,纵使去了,亦是心不甘情不愿,这是母亲的初衷么,且母亲想想,这样貌美之人,便是儿子都忍不住心猿意马,更何况是那戴远忱,倘若日后得宠,纵使母亲有法子钳制,可从霍家到戴家,到底鞭长莫及,再者,那戴远忱性子冷傲,绝非任人拿捏之辈,倘若他日晓得是母亲在背后算计,如何会甘愿受之?母亲此举,到底是帮了嫆儿,还是害了她?”
说到这里,霍元懿忽而拧了拧眉继续道:“更何况,个人有个人的运道,嫆儿嫁了人,成了家,便有了自个要走的路,有些事儿还须得她自个亲自料理,母亲帮得了她一时,帮得了她一世么?母亲理应放手让她自个处理才是,毕竟,我霍家女子,倘若连个小小的后宅都处理不了,那也活该她此生遭此劫难!”
霍元懿语气淡淡的,但话语却前所未有的强势。
便是连王氏听了,都忍不住震了震。
一语毕,屋子里便又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当中。
这大概是霍元懿此生最为正经的时刻罢,正经到王氏心里头一片震撼。
霍元懿见王氏久久无语,半晌,只忽而起身,道:“儿子今日言尽于此,父亲昨夜派人通传,一会儿还要到他书房去听教诲,儿子今儿个便不陪母亲了。”
说完,抬起步子便要走。
“懿儿。”王氏也跟着站了起来,只盯着儿子的背影沉默良久,忽而叹了一口气,道:“我晓得你今日来的目的,其实是想要护那纪鸢的,也罢,也罢,横竖,左右都不是完全之策,往后那纪鸢的婚事,我不再插手便是。”
霍元懿闻言,这才缓缓转过身来,朝着王氏作揖道:“多谢母亲。”
王氏深深看着霍元懿,良久,只微微红着眼,低低道:“其实为娘最为关心的,还是你。”
霍元懿微微抿嘴,少顷,只亲启薄唇,淡淡道:“儿子婚事,但凭母亲做主便是。”
说罢,不再迟疑,笔直往门口走去。
眼看着拉开门正要出去了,王氏便又冲着他的背影问了一句:“如若我不松口,芙儿与那纪鸢,你当真要选一个么?”
霍元懿脚步微顿,过了片刻,只扯着嘴笑了笑,道:“儿子也不知,多谢母亲替儿子做了这个进退两难的选择。”
说罢,不再迟疑,大步退了出去。
王氏闻言,面上一愣。
过了良久,只一脸筋疲力尽的坐在椅子上,坐了好一阵,这才回过神来,冲那银川淡淡道:“懿儿伤了额头,你派人将柜子里那瓶上回打从宫里得来的药膏送去吧!”
104()
翌日。
因下了大雪;学堂难得放了假;鸿哥儿镇日呆在屋子没有出来活动过;纪鸢特意让春桃将鸿哥儿请了来;喊到院子里活动筋骨。
鸿哥儿一时兴起;便领着菱儿、春桃两个在院子里堆起了雪人。
鸿哥儿皮;拿着小铲子;堆了个半人高的,末了,又在雪人肚里挖了个坑;放了三个小雪人进去,指着冲纪鸢笑呵呵道:“阿姐,你瞧;这个便是姨母;肚里的几个小的便是小表弟们,怎么样;还挺像那回事儿吧?”
纪鸢见了嘴上一抽;伸手就往鸿哥儿脑袋上敲了两下;道:“有本事将姨母请来瞅瞅;不跟你断绝关系才怪。”顿了顿;见坑里那几个歪歪倒倒的小的;顿时抚了抚额道:“三个?你当姨母是母猪不成?”
话音一落,鸿哥儿差点儿笑弯了腰,道:“我可没这意思;这话;可是阿姐你说的,回头禀了姨母,看她到底跟哪个断绝关系。”
纪鸢作势要逮人,鸿哥儿手脚灵活,直接从雪人头顶上一跃而过,三两下便跳到了几十丈开外。
纪鸢瞅着眼前那个实在是丑的不像话的雪人发了会儿呆,末了,心血来潮,吩咐菱儿到屋子里寻些工具来。
不一会儿,那丑不拉几的雪人便摇身一变,只见雪人身上披着一身半旧不新的锻袄儿,伸手托着个软枕捏成的襁褓婴儿,头上特意绾了个如意鬓,发鬓上插了一支腊梅,五官被纪鸢捏成秀气温婉模样,倒是有几分尹氏的韵味,末了,纪鸢又将耳上的坠子取下,戴到了雪人耳上,用指尖给雪人嘴上点了点口脂,顿时,一个贤良淑德的女雪人矗立在了院子中。
菱儿丢了做到一半的雪人蹭蹭蹭的跑了过来,一阵惊叹道:“姑娘,您手可真巧,这个还真有几分姨娘的感觉。”
纪鸢拍了拍手,一脸毫不谦虚道:“本来还可以更好,就鸿哥儿那底子打的太差了,朽木难雕也。”
鸿哥儿切了一声。
不一会儿,春桃兴冲冲跑了来,一脸开心的嚷嚷道:“姑娘,姑娘,我也捏了两个,捏的您跟姑爷,您瞅瞅,像是不像?”
春桃一脸献宝似的摊开双手,只见她两个小手心里,一边躺了个窝窝头大小,又矮又胖又团成一团的两团雪疙瘩。
她?跟师兄?
菱儿直接笑倒在地。
唔,纪鸢这辈子大约都不想要再瞧见到雪了。
几人正在院子里的玩闹时,忽而听到院子外头有人扯着嗓子喊着:“纪姑娘在吗?”
纪鸢等人下意识的瞅着院子口瞧去。
不多时,只见门口枱梧院的凝香探了头进来,身后还跟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纪鸢见了一脸诧异,菱儿春桃两个也纷纷扔了手里的雪团,立即变得规矩了起来。
“奴婢见过纪姑娘。”
凝香这会儿倒是要比往日客气不少,见了纪鸢,甚至还给了福了福身子。
纪鸢顿时有些惊讶,面上只微微笑道:“今儿个什么风,竟将凝香姐姐给吹来了。”顿了顿,只连忙将人往屋子里请道:“倒真是稀客,来来来,凝香姐姐,快进来屋子里坐。”
凝香目光往院子里里里外外四下瞅了一眼,面上似乎有些犹豫,少顷,这才冲着纪鸢笑眯眯道:“不了,纪姑娘不必客气,凝香站着便好,怎好麻烦姑娘。”
这枱梧院的人从未到她这小院来过,此番忽然到访,想来应当是奉了主子的命,有事儿前来的,纪鸢便也不作推辞,嘴上却笑着道:“这天寒地冻的,怎好站在外头”
凝香笑道:“不打紧的,一会儿还得回去侍奉主子,不得久留。”
说完,往后头小丫头脸上瞧了一眼,小丫头立即会意,规规矩矩的将手中的东西双手奉上,只见托盘里放置了两个精致的小陶罐,罐子上绘了彩梅竹纹花样子,颇为雅致。
凝香亲亲热热的拉起了纪鸢的手道,“这是咱们夫人此番特意从赣州带回来的两罐茶叶,听说纪姑娘在府里住着,便特意吩咐奴婢给纪姑娘送了来。”
纪鸢顿时一脸受宠若惊,道:“怎好叫夫人破费。”
凝香笑道:“说什么破费不破费的,不过是一点儿小小的心意而已,纪姑娘就收下吧。”
顿了顿,又拉着纪鸢,笑的格外灿烂道:“明个儿府上为夫人设了个接风宴,夫人百般推脱,只道懒得麻烦,费人又费力,可架不住太太热情,只道好多年没瞧见了,眼下眼看着又到了年底,图个热闹,怎么得也得大办一场,故而明日的接风宴,整个府上的人都去了,咱们家主子说与您甚为投缘,晓得您往日不爱凑热闹,便特意派了奴婢前来相邀,姑娘说宴会一过,明日后日许是便要跟着夫人一道离府住进王家了,临走前,怎么着也得将姑娘喊上一道聚上一聚,怕姑娘您不去,这不,奴婢便特意来请了,纪姑娘,看在咱们姑娘热情相邀的份上,明儿个您可得一定要来啊?您若不去,咱们姑娘明儿个怕是要亲自来请了。”
甄芙儿要离府?
纪鸢登时一脸惊诧?
不过,细细想来也对,倘若这甄芙儿与霍二亲事订下了,还住在霍家确实有些不合适了。
如此瞧来,他们两家的联姻是板上钉钉了。
早就预料到的事儿,便也不存在诧不诧异这么一说。
只是,觉得时间当真是过的极快呀。
一晃六年,眼看着一个个都长大成人了。
见那凝香一直双目炯炯的看着她,等着她的回复。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如何推拒。
纪鸢想了想,便笑着道:“表姑娘如此盛情难却,那纪鸢只有却之不恭了。”
凝香闻言顿时心下一松,脸上瞬间笑开了花,又跟纪鸢闲聊了几句,便借故还得到主子跟前伺候着,随便寻了个由头离开了。
凝香等人离去后,菱儿上前问着:“姑娘,您不是说今年除了姨娘院子,哪儿都不去了么?”
纪鸢瞅着托盘上那两罐茶叶,垂眼想了想,喃喃道:“明个儿大姑娘应当会回府罢。”
她其实与那甄芙儿的关系,远没有凝香嘴上说的那么亲近。
这甄芙儿特意派人前来请,纪鸢不好推辞,毕竟,往后那甄芙儿嫁到霍家,整个霍家不说,至少整个二房皆由她掌控了,她日后离了府,跟她是无甚关系了,只姨母还在,对方既有意亲近,她必定不会推脱。
况且,纪鸢心里一直还有些没底。
只不知,此番甄芙儿相邀,是出自她自个,还是背后有人授意?
怕就怕,是第二回戴家之行。
可若她推脱不去,推了这一回,还有下一回,有些事儿,既然注定避不过,那边唯有迎难而上了。
第二日,纪鸢替那甄芙儿备了一份薄礼。
菱儿跟春桃两个一脸肉疼,两人老妈子似的,在纪鸢耳边唠叨个没完。
由此,可见,纪鸢是穷到了何种地步,便是一两件首饰摆件,都足足令这二人抓耳挠腮了一整个早上。
她顶顶的好礼,可在别人眼中,怕是不足一提,不过纪鸢这人最大的优点便是,想的开,多大的肚,吃多大的碗,委实没必要打肿脸冲胖子,她的好东西就到这个程度,并不觉得丢人。
果然,这日,接风的阵仗还挺大的,府中该来的都来了,便是各房姨娘也难得都出席了。
那甄夫人小王氏不愧是那王氏的亲妹子,眉眼与王氏极为相似,人群里可以将这二人挑出来的凑成一对姐妹花的那种,只那小王氏身段更加丰盈些,脸胖点儿,黑点儿,生得不如王氏精细华贵,明明是妹妹,瞧着倒像是姐姐。
她们长辈们在看戏聊天,纪鸢一直乖乖跟在尹氏身边,没有凑上前去,王氏似乎一直没有注意到她。
果然,那霍元嫆也回了,这回,只破天荒的将那从未带出门的姐儿也跟着带回娘家来了。
女婿戴元忱未来,纪鸢闻言,悄然松了一口气。
霍元嫆将那刚出生的姐儿抱在怀里,片刻不离身,跟甄芙儿、霍元昭几个挨个聊天,几个小姨纷纷弯着腰,在逗弄几个月大小的小娃娃,霍元昭跃跃欲试的将小娃娃抱在了怀里,才刚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