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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不分好坏的并不是这药，而是制药之人。
宿陌尘起身，去到药柜前，明日的药不够了，还得他重新再制。
森寒彻骨的浮生池水，混着数十位极毒之物入罐研磨，浮生池水能侵蚀虚弱的元灵，对于妖灵仙灵俱在的小徒儿来说，药效却不够。
小巧的匕首，封印之时他将小徒儿的惜守都收了回来，刀锋出鞘，划在掌心落下猩红的血。
黑与白向来都没分得那么清晰，即便是在崇高圣然的仙界，如此阴毒的药物以人血为引，增强药力，玄仙之血，功效自然不用说。
骨节分明的手略一弯曲，那血便似珍珠滴落，只是这一刀分明是割在手心上，心底却没由来地一痛。
喉头一腥，玄仙略一低首，妖冶之色便落在了白袍上，转瞬不见。
宿陌尘微微怔了怔，手上刚划的伤口已然被灵力催合，方才的那口淤血却不知从何而来，仿佛从未出现过。
“仙尊？”
门外有低低弱弱的声音，宿陌尘拭了拭唇角残留的腥甜。
“岩姑娘。”
却见来人笑颜如花，手里还端着点心。
“仙尊是在给妖儿捣药么？原先我娘病的时候我也总给她做药丸子，不如仙尊歇一歇，我来帮你吧。”
腥味淡淡的血没入药沫中，转瞬便没了踪影，宿陌尘灵念一动，药便成了，实则根本无需他方才那般费神。
“有劳姑娘，已经成了。”
研钵之中，丹药漆黑透光，岩敏的面上划过一抹尴尬，手中端着的东西，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放下。
“岩姑娘不必为我花费心思，修仙清净之人，红尘琐事皆是累赘。”
女子的面上有些难堪，不想心事已被知晓，温厚的仙人从未有过这般的决绝。
方才被她关上的门又是开了，这是宿陌尘在下逐客令，白衣的仙人素来孤独清高，她之于他，朝夕相处这些日子，竟然也无半点可能。
第194章 暴怒的穆亦笙【三更】（）
“被关起来了？”
十日后，君不苍的声音在镜妖娆的榻边响起，闭目修灵的人惊讶于师父在殿里，这个向来不愿意被人撞见的上神居然也会出现，倒不怕被师父看见？
“宿陌尘这两日都开始闭关了，自然不用担心他会出来。”
君不苍总能知道她在想什么，而且他还总能知道些连她都不知道的事情。
“闭关？”
镜妖娆没听郁敬一说起，这两日堕灵丹师兄依旧是照常地送来，每每都是看她吃完就走，半字不提，只有她偶尔问起，才会留下来回答几句。
“依我看你还是不要修灵了，宿陌尘这药下去，就是在做无用功。”
君不苍绕过了镜妖娆的问题，却说到了她的修为，他极少会对镜妖娆提些许建议，唯一的几次开口，却都说得她哑口无言。
“那我总不能见着哪天，我的妖灵比仙灵还厉害啊……”
游手好闲的上神摇了摇头，连带着领口的那块鸽血红般的宝石都亮了亮。
“有些事情命里注定，怎么努力都没用，宿陌尘当年不也不信命，最后的结果不也一样？”
“师父？”
入门十年，镜妖娆对宿陌尘的过去却不甚了解，玄仙之事无人敢擅自议论，于是师父不说，在徒儿眼里便也没了过去。
“当年宫倾城入魔，还真有一段故事在，要不然如今宿陌尘也不会避讳用剑，他不是在收你的时候就说了，浮生座下无需用剑？”
露出的半边脸说不出什么表情，不过镜妖娆的反应君不苍并不见怪，仿佛一早就预料到了。
“嗯……”
师父是这么说过，可后来师兄用的也是剑，剑还能有什么故事呢，左不过是宫倾城练剑时走火入魔，才会爱上师父？
刚要开口问他，君不苍却又不见了，穆亦笙的声音就此挤了进来，带着浓浓的歉意和懊悔。
“丫头，都是我的错……”
活动范围仅在门内的镜妖娆，如今看来清瘦不少，本就没什么肉的小脸，骨头都要凸了出来，脸颊略略凹陷了下去，眼睛就显得格外大，依旧是那样干净纯澈的紫眸，明净的目光却看得让人心痛。
“怎么仙灵这么弱，你没有好好修炼么？”
穆亦笙一走近就发现了镜妖娆的不对，她的仙灵虚浮，魂魄游走，伸手一拉，白袍下面细细的手臂关节都要凸了出来，就像是贫民窟里出来的人，整个看起来就像是皮包骨。
师父的堕灵丹是私底下给的，穆亦笙自然不知道，镜妖娆只轻轻抽回手，不让他摸到自己的脉搏，服药后的心跳很快，极其容易被他察觉。
“可能是妖灵刚上来，没有适应。”
成妖竟然变成了她此刻最好的借口，镜妖娆在心底苦笑，穆亦笙干巴巴地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随后又似略略有尴尬，难堪道。
“元宁那里……我看你们关系实在好才告诉她的，况且她那天说你师父怀疑你，我就想让她帮着想想法子……”
“谢谢……”
他违背了对她的承诺，镜妖娆却不怪他，其实想来穆亦笙很多时候都在为她考虑，他知道她的事情，却怕她尴尬，一直都没说。
若非酒醉，这恐怕也是穆亦笙心里的秘密，他好不容易专一爱上的人却爱上了自己的师父，将她夺回来，不忍，将镜妖娆与宿陌尘分开，他又断然做不到。
原是穆亦笙听闻仙尊突然闭关，便趁此机会过来探望被禁足了的镜妖娆，只是宿陌尘为何要闭关众人无从得知，掌教推算下来近日他并未入劫。
“妖姐姐！”
穆亦笙都来了，谢千灵自然也来了，如今看这状似单纯的女孩子，镜妖娆五味杂陈，真不知该不该接她的话。
“堕灵丹。”
本该到下午才送来的药，今日却不知怎得一大早就送来了，郁敬一立在门口，掌心一方盒子。
突如其来的药倒是正好解了镜妖娆的尴尬，溜圆的药丸乌黑如墨，只是其余二人的目光也被此吸引了过去，穆亦笙听闻郁敬一的话，当即站了起来。
“堕灵丹？！”
他蓦地拉过镜妖娆的手，指下她的脉象散乱，心跳极快，镜妖娆毫无防备，再要抽手却已不能。
“所以你是在好好修灵，但还在吃这堕灵丹？！”
堕灵丹已算得上是仙界的禁药，伤灵伤魂，虽说可以祛除不必要的灵体，却许多时候就连本灵也能灰飞烟灭。
因而不到非万不得已，无人会擅自用它，但眼下镜妖娆如此消瘦灵魂不安，显然皆是些服用了堕灵丹的症状！
“是仙尊给你吃的么？！不就是个妖灵么，为什么要吃这个？！”
穆亦笙突然抓着她的手嘶吼起来，美人的容貌扭曲，一如当日他酒醉后那般狂躁。
谢千灵看着自家的师父，花容都失了色，她不怎么爱看书，因此对丹药了解极少，根本不知那堕灵丹究竟是一味多么恐怖的药。
“没事的穆亦笙……是师兄送错了……”
镜妖娆的神色淡淡，仿佛真的是郁敬一拿错东西似得，一边安抚穆亦笙一边给郁敬一使了眼色，门外，郁敬一却不走，依旧拿药站在那里。
“我虽然修为学识不如你师父，但也不差，丫头，不要用送错这种话来骗我！”
事不凑巧，师兄居然不配合，镜妖娆早已猜到了穆亦笙知道此事后的反应，本算着时间还没到，药不会来，她也没急着赶走他。
“就是个堕灵丹嘛……等妖灵没了仙灵还能修回来的。”
她知道堕灵丹有多厉害，郁敬一传话来的时候就告诉了她此药的危害，但她还是决定要吃，甚至瞒着宁儿朗清，当日宿陌尘的吩咐，听见的也只有郁敬一而已。
“这是仙尊疯了！你们都跟着他一起发疯！”
穆亦笙突然上前墨扇一扫，那丹药便被拍到了回廊的栏杆外，顺着纤尘不染的千级阶滚落，又滚出千级阶侧，落到了涌流的浮生泉里。
“我倒要问问宿陌尘，养一只妖又怎么了？！你都没定妖性，他怎么就要急着毁了你的妖灵，还用这种方法？！！”
第195章 双刃之剑【四更（五更在零点左右）】（）
仙界最美丽的人怒了，许多人都不信那竟然会是穆亦笙，正在梳妆的岩敏隔着三四间屋子都感受到了强大的气旋，手中的画眉墨倏地寸断！
浮生殿的门窗被成排震开，闭关中仙尊的屋子竟也无从幸免，身为一个晚辈，还直呼仙尊的名号，如此大罪，更害得其师邱启禹日后跪在了浮生殿前，直呼自己教徒无方！
“宿陌尘，丫头的仙灵本就刚修成不久，何况她的妖灵又不全，为什么要让她吃堕灵丹？！”
屋里，被意外之力打断清修的玄仙并不意外，如此情景仿佛他一早就料到了，因为素来的冷情，宿陌尘的面上也透了苍白。
“莫非你想让她如宫倾城一般？”
玄仙抬头，语气甚为平淡，青峦的尊者不怒自威，眼底渗尽寒凉。
“丫头是妖，宫倾城是魔，妖魔有差又怎么能够同日而语，何况妖性都不知！”
殿口的穆亦笙娇脸痛红，全身的血脉都翻涌了起来，一双桃花眼像是点了火似得，对那殿中冰冷似水的人不依不挠。
“成了妖，却去助魔，与魔合谋，又与入魔有何分别？！”
冰冷的眼神落到穆亦笙身上，看得那双美眸一怔，只见宿陌尘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一柜边，取出一只瓷瓶。
“若深究其底，当日你不与妖儿求那些非分之事，她也不会气你离开，自然不会再去寻你，招惹魔界！”
说小徒儿为自己私欲去找魔神，他断然不信，只怕是其中必有隐情，妖儿却不愿说。
穆亦笙一怔，这一切他也确有责任，眼中微微失了神，风从殿门口灌了进来，激起一阵凉意。
“仙尊！”
白衣如影掠过，错愕片刻的功夫玄仙已然没了身影，穆亦笙当即跟了上去，却见宿陌尘走过了祖师殿，转身拐入了镜妖娆的屋中！
镜妖娆出不了殿门，因而只能在屋里等穆亦笙回来，谢千灵尴尬地立在一旁，郁敬一在殿外，手里还端着已经空了的药盒。
半月未见，来者白衣如浪，宿陌尘身上的气息冷冽得她不认识，面上也是从未见过的淡漠。
谢千灵也是心惊，玄仙看向镜妖娆的神情竟是比看个寻常弟子都不如，都说仙尊绝情弃欲，镜妖娆没成妖的时候，仙尊还不似如今这般冷情。
“师父……”
分明是期盼许久的身影，再次出现却让她平生恐惧，宿陌尘往里走一步，她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那平淡春水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当即让她的心都颤痛了起来！
“吃药。”
细白瓷瓶递到她的手中，竟连瓶封都没打开，一如曾经的千百次，每当她试炼回来总会弄得一身伤。
那时师父便会为她上药，有时会亲手将药喂到她的口中，他曾念着苦在她的药中加上梨汁，告诉她一口喝了，便不会再感觉什么了。
“师父……”
镜妖娆喃喃道，仿佛这两个字怎么都叫不够，如今这药又是在跟前，玄仙白衣卓然望着她，让她自己吃药，却是要灭她的灵……
“丫头！别吃！”
跟在玄仙身后的穆亦笙跑回殿中，见殿内两人立在那里，僵持着。
“妖儿。”
宿陌尘看了看来人，目光又落回到了她的身上，本应是最最希望听见的两个字，进入耳中却不知怎得带了一股子愠怒，和威严。
玄仙面上依旧，半分心绪都没，镜妖娆看看穆亦笙，又回过头来看看师父，向那瓷瓶缓缓伸出了手。
“丫头！你如今双灵皆弱，再用堕灵丹你会死的！”
镜妖娆的眼眶微微红了红，终是忍住没哭出来，她的小手有些颤抖，小心翼翼地伸向那只白瓷瓶，却依旧不小心碰见了拿着瓷瓶的手，指尖冰凉。
“师父不生气……妖儿吃……”
她的泪水噙在紫眸中，心底的撕痛让那抹紫色看起来有些沉重，他有多久没见过小徒儿了，她瘦了，如今的她虚弱得就像刚来青峦的时候，单薄得好似只剩一件衣服。
“丫头！”
穆亦笙想要叫醒她，却为时已晚，镜妖娆快速从瓶中取了一颗药出来，一仰头，已经下了肚。
殿外，岩敏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透过窗棂往里看，穆亦笙和谢千灵皆是惊住了，半句都说不出，郁敬一的剑捏在手心，骨节咯咯作响。
“妖儿吃了……”
那白色的瓷瓶又递回给了他，玄仙的脊背挺直，却没伸手去接。
药效来得很快，本就散了一半的仙灵此刻又狰狞了起来，镜妖娆觉得胸腔内有千万只手在撕扯着，拽拉着，将她的本就渺小微弱的仙灵妖灵再次分化，打磨成碎片！
“啊——”
尖锐的叫声，从未有哪次像今日这般痛，镜妖娆痛得趴倒了地上，心口处仿佛有钩子勾着，将她的内里不停往外拽！
“丫头！”
穆逸尘惊痛地蹲了下来，将地上的人儿一把搂住，镜妖娆惨白的小脸埋在他的怀里，扑面桃花香而来，竟不知是因为太过疼痛，还是不忍让那立着的人看到她的狼狈……
冷汗涔涔，她的唇瓣都失了色，素来护她疼她的人却纹丝不动，只看她瑟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仙……仙尊……妖姐姐会死么……？”
这样的场景，就连谢千灵都看不下去，那蜷缩着的人犹如正受万蚁噬骨般，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
“敬一，药效过了说与我。”
玄仙蓦地转身，大步向殿外走去，面无表情的黑衣弟子望着殿内开始抽搐痉挛的师妹，眼底都划过了一抹不忍。
将双目失明的她带回来，养她十年，这十年来他的药向来都是在救她，从来都是用最最温和却最最有效的方子……
如今他也是在救她，心却钝痛如塞，他只是在祛除她体内不该有的东西，却为都没敢亲自将药放入她的口中？
堕灵丹，血入药引，每隔几日便要放血调药，她服了多少药，他便失了多少灵血。
睥睨六界的玄仙，能伤他灵血之人少之又少，半月来他却也失了近十分之一的灵，以至于只能靠闭关，维持灵修不变……
第196章 师父回来了【迟到的五更】（）
本就微弱的妖灵在堕灵丹的半月浇灌下终于散去，却连着镜妖娆的仙灵，一并折损了。
她的仙灵去了大半，就连琴弦都拨不动了，活脱脱的一个人变成了病秧子，药里的浮生池水侵了五脏六腑，寒毒又发。
在岩敏看来，如今的镜妖娆与当日的她当真是判若两人，走路都虚晃的身子，从床榻到门口的距离都要有人扶着。
穆亦笙干脆在浮生殿里住下了，半步不离地照顾她，如此一来，谢千灵又难免要心生不平。
“丫头！你别动！”
“要什么就说我给你拿！”
穆亦笙紧张的和个什么似得，每天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两句，其实这两日镜妖娆已经好了很多，难为了仙界第一美人照顾她喝药起居。
“我就想躺躺好啦……”
镜妖娆虚弱笑笑，穆亦笙的补药下了不少，只是她的样子还是那么清瘦，本想让她吃点东西补补，却发现不知怎的，下到肚子里的东西居然全都吐了出来。
“躺好你和我说啊，我可以给你摆好！”
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