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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驸马忙着向长安公主表忠心,他没空去那庄子里害宋玉澜,那就只能是秦骏了。
谢筝如是问道:“是秦骏?”
辞念的眸子一紧,只这个名字就让她毛骨悚然,她重重点了点头:“是他,就是他。”
“那些红绳是用血染的吧?”谢筝又问,“是你们的血?”
辞念的手落在了腿上,颤着声道:“是,我的那一根是他割了我的腿,拿白绳染的。
虽然没有标记,但秦骏似乎能分清楚那些红线,他会在行事时替我们绑上,结束之后又摘下。
我最初见到那些红绳,是在青石胡同里。
在那里的时候,我们的生活没有那么糟糕。”
辞念是怀念青石胡同里的光景的,她的瘦马身份注定了她只能过那样的生活,居在一处院子里,给主人和客人弹琴唱曲、一醉方休、颠鸾倒凤。
出入胡同的多是京城里叫得上名号的公子们,不说段立钧那种官家子,连驸马爷十天半个月的也会露面。
她在胡同里住了半年,跟过几乎所有的客人,虽有粗鲁的,但基本都能忍受,也没有哪个有怪异的癖好,她们身上也都是白白嫩嫩的,最多留一两个青色印子。
院子里,除了她们这几个瘦马,还有教坊司的姑娘。
程芷珊经常来,与秦骏等人也十分熟悉,而她引来的其他姑娘,辞念见过的就有七八个。
红绳正是程芷珊带来的。
辞念记得那夜秦骏宴客,酒兴极浓,程芷珊靠在秦骏怀里,说笑声不断。
秦骏突然摊手,似是问程芷珊讨要东西。
程芷珊略一犹豫,取出了一根红绳。
秦骏拿到鼻尖眯着眼睛闻了闻,似乎很是满意,有人好奇,问秦骏那红绳莫非还染了胭脂香,秦骏哈哈大笑,没有回答。
“直到我被割开皮肉,鲜血染红绳的时候,我才知道那是什么。”辞念说着说着,情绪又激动起来,缓了良久才缓过来。
胡同里的瘦马换过好几个,每回都是下午被接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几日又会有新人补上。
她们起先都没在意,瘦马易手,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主子想换新鲜的,把旧的卖了送了,或是有人看中意了讨要走,都是寻常的。
“时至今日想来,她们也许跟玉澜一样,在山上庄子里被折磨致死了吧。”辞念仰着头,忍住泪水,道,“在胡同里时,秦骏没有太过分,我们谁也不知道他根本就是禽兽!
胡同里出了事,大半夜的,我们就被护院管家送到了城里的另一处院子里,天亮后送到了山上。
程芷珊和玉澜也跟我们一起,玉澜一开始很信任程芷珊的,结果……
在庄子里,秦骏原形毕露,芊巧被抬回来时,我们都吓坏了,她说了经过,后来我们回忆,七月里有一天夜里在胡同里突然听见过惨叫声,那天是教坊司一个弹琵琶的乐伶留下来的,很可能就是她……”
谢筝垂眸,想了想,道:“那位是潘姑娘,回去之后没几天就病故了。”
辞念怔了怔,复又苦笑,她并不意外,她们这几个还活着的,才是走运,但也是命悬一线,若还被秦骏关在那庄子里,哪天挨不住了,就和宋玉澜、潘姑娘是一样的。
“程芷珊是秦骏的亲信?”谢筝问道,“被她砸破脑袋的是谁?”
辞念点头:“教坊司的姑娘似乎都是程芷珊哄来的,那位姐姐就是芊巧,她不想在庄子里等死,买通了护院,被程芷珊查出来了。具体的我不知道,程芷珊一口咬定是芊巧买通的王护院,你们来之前,她俩正在屋里争吵。”
谢筝理了理思绪,道:“其他几位姑娘,你能让她们都说实话吗?秦骏的身份摆在那儿,人证越多,衙门越好办事。”
辞念道:“我会跟她们说的,毕竟,我们谁也不想再过那种日子了,即便是瘦马,我们想要的也就是活下去啊。”
说完,她低头看了眼手臂,眼泪啪嗒砸在上头的瘀伤上。
这手臂上的算是轻的了,她亲眼见过宋玉澜身上的伤痕,噩梦一般。
许嬷嬷又问了几句,这才和谢筝一道出了屋子。
怕辞念不敢放开了说,杨府尹和陆毓衍都没在屋子外头,这侧庑廊下空无一人。
谢筝心里闷得慌,几个深呼吸都没完全调整过来。
许嬷嬷怕她介意辞念那一身伤,还没出阁就留下阴影,低声与她道:“姑娘莫要害怕,是秦骏那厮禽兽,不是所有男人都那样……”
听出许嬷嬷的意有所指,谢筝眨巴眨巴眼睛,正巧从杨府尹书房那启着的窗子里看见陆毓衍的身影,那边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眸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谢筝脑门轰的一声,一片空白,只含含糊糊“嗯”了一声,算作对许嬷嬷的回应。
第一百二十一章 买通()
许嬷嬷本想再宽慰谢筝几句,眼瞅着陆毓衍从书房过来,当即闭了嘴。
谢筝虽比一般姑娘家胆大,脸皮也厚些,但这些话也断断没有当着陆毓衍的面的道理。
话又回来,出阁前一夜,好些姑娘被母亲教导新婚之事时面色惨白、吓得够呛,但嫁过去之后,日子不还是好好过的吗?
光开解也没用,等嫁了人就都懂了。
思及此处,许嬷嬷心里又是一痛:谢大人夫妇不在了,谢姑娘出阁时,当真是要委屈极了,连磕头都只能对着牌位磕,实在可怜。
比较起来,自家娴姑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夫人天天替她操心婚事,她还张口闭口“做买卖”。
虽然是打趣,但若传到夫人耳朵里,该伤心了。
许嬷嬷东一茬西一茬地想事情,突然觉得有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叫她背后莫名就是一凉。
她寻着望过去,见是陆毓衍,不由下意识唤了声“衍二爷”。
陆毓衍淡淡道:“辛苦妈妈了。”
许嬷嬷想“不敢不敢”,突然一个激灵,哎呦一声,道:“年纪大了,真是不中用了,陪着了会儿话就累得慌。”
陆毓衍挑眉,前回苏润卿许嬷嬷这人有趣,还真没错,他勾起唇角,道:“妈妈去对面屋里坐一会儿,我让松烟给你送些茶水。”
许嬷嬷从善如流,迈着一点儿也不软的腿、挺着一点儿也不酸的背,大步进了对面屋里。
谢筝啼笑皆非,嗔了陆毓衍一眼:“妈妈好心来帮忙,你吓唬她做什么?”
陆毓衍垂眸看着谢筝,道:“妈妈是通透人。”
谢筝撇嘴,他这意思是许嬷嬷机敏,与他无关,但要谢筝,分明就是陆毓衍那冷冰冰的态度让许嬷嬷径直走了的。
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陆毓衍问起了之前状况。
谢筝回头往屋里看了一眼,示意陆毓衍走远一些,这才压着声儿道:“她叫辞念,是瘦马。
我们的推断没错,下手的是秦骏,其他人并无施虐,潘姑娘和宋玉澜都是被秦骏害得病重而死。
红线是用姑娘们的血染的,宋玉澜腿上、潘姑娘后腰上的匕首伤,恐怕就是因此而来。
程芷珊是秦骏的帮凶,被砸伤的叫芊巧,似是她买通了王护院,具体的事情,辞念就不知道了。”
饶是得很简单,谢筝都不住浑身发冷,她下意识抬手搓了搓胳膊。
陆毓衍看在眼中,不由皱了皱眉头。
他有一些后悔,这些事情对谢筝而言委实有些骇人,姑娘再是豁达,还是会不舒坦的。
早知如此,刚刚就该让许嬷嬷留下来,由她来,而不是让谢筝来复述。
偏偏此刻在顺天府里,不晓得何时会有人经过,他不能好好安慰她一番,只能简单了句“别怕”。
谢筝挑着凤眼看他,摇了摇头:“我没事,真的。”
陆毓衍沉沉看着她的眼睛,道:“芊巧还没醒,我现在要去向王护院问话,你呢?跟我过去还是去跟许妈妈会儿话?”
“跟你过去。”谢筝浅浅笑了笑。
见她神色不似勉强,陆毓衍便允她同行。
大牢里突然被丢进了一堆护院,马福进去之时,就听见哎呦哎呦的呼声。
这些护院跟捕快们打了一场,浑身上下都有伤,酸胀得厉害。
马福问了一声,弄明白了谁是王护院,就把人提了出来,带到堂上问话。
杨府尹也过来了,坐在大案后头,哼道:“你跟芊巧是怎么一回事?”
王护院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人冤枉啊,人是想帮着姑娘们逃出苦海的。”
用王护院的话,他背主了。
他是秦骏的护院,对秦骏那些事情非常厌恶看不上,可他也没办法,就是混口饭吃,就算同情谁也帮不上忙。
宋玉澜死的那天晚上,管家和程芷珊让他们几个把人抬上山,挖个坑埋了,一定要挖得很深,别一下雨就被冲出来了。
这种事,他们也不是头一回做了,光王护院抬出去埋的,宋玉澜就是第三个。
当时守在宋玉澜屋里的正是芊巧,她暗悄悄塞了好些金银首饰给王护院,让王护院别埋宋玉澜,要让外人发现她。
王护院一是为钱财所动,二是也厌恶帮秦骏做这种丧德之事,就答应了。
他和另一人抬着宋玉澜上山,累得够呛的。
王护院装模作样挥了两铲子,便故意与同伴抱怨,管家和程芷珊是站直了话不腰疼,动动嘴皮子,吃力的是他们两个。
同伴被他得火气直冒,连声附和。
“人就跟他,前头不远就是安瑞伯府的庄子了,伯爷跟秦公子闹掰了,连带着伯府的下人看见人几个都甩脸色,不如就去庄子那儿绕一圈,把宋玉澜的衣料故意刮下一丝留下证据,再扔下水去,等天亮漂到城外,衙门里来查,肯定会找安瑞伯府麻烦,这样一来,就当出一口气,”王护院顿了顿,道,“人想,衙门查案,肯定会查到伯爷与秦公子不合的,到时候怀疑是秦公子嫁祸伯爷,那就等于查到真凶了。人是贪财,是替秦公子做了恶事,但人也是想出力的。”
杨府尹眯着眼睛,摸了摸胡子,道:“你之前帮着埋过两个人?可还记得地方?其他人埋的呢?”
王护院咬着牙点头:“人记得地方,其他人,看他们肯不肯了。”
杨府尹依着王护院的口供,把其他参与过掩埋的护院带上来,碰见不肯的,大刑伺候。
杀鸡儆猴,有一个受了刑,余下的就老实了,乖乖交代。
杨府尹满意极了,让马福带着捕快、仵作,押着那几个护院去把所有埋了的姑娘找出来。
有那庄子,有人证,有惨死的数位姑娘,秦骏的所作所为又是那样的禽兽不如,杨府尹想,他都不用亲自带人上秦府与秦家上下费口舌,只要把这一份案卷递到御书房的桌上,圣上就会收拾秦骏了。
既破了案,又不用惹一身麻烦,如此甚好,甚好!
杨府尹哼笑一声,拍着惊堂木,道:“去带程芷珊。”
第一百二十二章 韧劲()
程芷珊跪在大堂上,她跪坐的姿势与旁人不同,更像是正襟危坐,脊背挺得笔直,并无一丝一毫的窘迫,也没有了庄子里偷袭芊巧的恶气,她显得很平静,仿佛她此刻置身的并不是顺天府的大堂,而是哪家姑娘的女儿宴。
如此反常,让谢筝心里泛上一个念头:这程芷珊,当真可怕。
一人凶徒,一个助纣为虐之人,让旁人真真恐惧的不是她手上沾了多少鲜血,而是她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恶行。
她的无所畏惧,才让旁人望而生畏。
辞念说,程芷珊是秦骏的亲信,如此想来,倒不难明白小伯爷那番话的意思了。
小伯爷与秦骏交恶,不再出入青石胡同,为了就是眼不见为净。
程芷珊的状态也让杨府尹吃了一惊。
拍了拍惊堂木,杨府尹道:“辞念一五一十都说了,护院去挖从前掩埋的姑娘们了,程芷珊,你还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程芷珊抬起眼帘,静静看着杨府尹,道:“大人想听什么?”
也许是在教坊司长大,程芷珊说话的语调婉转,这句话出口,就想他们在谈论的并非案情,而是她在问杨府尹想听什么曲子。
如此胆大,杨府尹气极反笑:“怎么?你还给你的恶行编了词不成?”
程芷珊笑而不答。
杨府尹摇了摇头,想再拍惊堂木,提起来了,又缓缓放了下去,道:“你祖父为官时,曾在仕途上提点过我几句,我今日不打你板子,贤侄,你来审。今日不说实话,明日再提到堂上,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似乎是提到了祖父的关系,程芷珊的眼底闪过一丝讥讽,只那么一瞬,却也不像之前那本无所谓了。
陆毓衍站在中央,居高临下看着程芷珊:“罪证已经够了,秦骏逃不过,你说与不说,对他都一样,你也不用妄想秦骏能保下你,他连自己都保不住。”
程芷珊拧了拧眉心。
“你也许还心存侥幸,以为驸马爷会拉秦骏一把,别天真了,驸马爷只会跟秦骏划清界限,这些罪名,驸马爷拉不动的。”陆毓衍顿了顿,又一字一字道,“就像当年程家倒台,安瑞伯不曾拉过程大人一把,他连从教坊司里捞你出来都不行。”
提起当年旧事,程芷珊的眼睛骤然红了。
那年她还很小,连抄家意味着什么、教坊司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她都弄不明白。
母亲死在了进京的路上,几个婶娘也是病体缠绵,却一个劲儿跟她说,等到了京城,看在两家定亲的份上,一定会求安瑞伯出手相助的。
教坊司是个可以使银子的地方,只要安瑞伯愿意,小小年纪的程芷珊可以脱离苦海,哪怕以后给小伯爷当个通房,哪怕彻底改名换姓远走他乡,也比在教坊司里强。
这些期望,撑着她们到了京中。
婶娘们想尽了办法,用身子用一点点攒下来的银子买通奉銮司乐,去给安瑞伯递信,一个月又一个月,石沉大海。
她们终于醒悟过来,安瑞伯不会救程芷珊了。
希望的破灭成了压倒婶娘们的最后一根稻草,那年秋年,祖父叔伯被问斩,神娘们接连撒手人寰,只余下程芷珊一人,孤零零地在教坊司里,一年又一年地长大。
恨吗?
不恨的。
安瑞伯没有必须救她的理由,
因此多年以后,遇见小伯爷时,她心中也无恨无怨。
这人当年只比他大几个月,自个儿还迷糊呢,能顶什么用。
不过就是一个定亲过的陌生人而已,小伯爷不欠她什么,她不欠小伯爷的。
可这么多年来,程芷珊也懂得了教坊司里的规矩,只带她一人离开,对安瑞伯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但他还是视而不见了。
程芷珊怔怔想着陆毓衍的话,能救的尚且不救,不能救的,林驸马又怎么会出手相救呢?
人心,都是自私的。
自保,是人的本能。
若今日把她当作弃子就能够脱身,秦骏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她。
可反过来,哪怕她说与不说都没有任何差异,程芷珊还是一个字都不想说。
她喜欢秦骏,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最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做抛下别人的那一个人。
那种滋味,程芷珊一清二楚。
她已经品尝过的酸楚,她是不会再喂给秦骏的。
哪怕这份心,秦骏也许根本不在乎。
程芷珊笑了,眉眼弯弯:“我很后悔,后悔没有早些发现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