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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昀站在原地,眉头渐渐拧了起来。
淑妃的身子是不可能好起来的,这一点,身为主诊的莫太医十分清楚,圣上让他去看诊,可不会让他把淑妃治好了。
而练院使作为太医院之首,对此应当也是心知肚明。
淑妃到底为何得罪圣上,以至于要被病故,练院使与莫太医都是不知情的,但当时淑妃走出御书房是,李昀就在一旁,他不会不知道淑妃的生死结局。
莫太医突然让药童来与李昀说这么一句话,想来并非为了淑妃的事。
那又是因为何事?
练院使不会好端端地来多这么一句嘴。
李昀偏过头,压着声音问安公公:“最近这段时间,莫大人除了给淑妃娘娘看诊,还给哪位娘娘看诊了?”
安公公一怔,道:“奴才不清楚莫大人是不是还给其他娘娘看诊了,但、但萧府老太太的病是莫大人看的。去年夏天,冬天,都是。”
李昀的眸子骤然一紧。
去年春末夏初,傅老太太的身体就不好了,请了几位大夫,病情都不乐观。
圣上得知之后,让莫太医去看诊,又亲自去探望,还把萧柏从明州叫回来,为的是让他有机会见老太太最后一面,可见当时之凶险。
一整个夏天过去,傅老太太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好起来。
李昀听陆毓衍说过,中秋时,老太太甚至能在花厅里乐呵呵地听戏了。
彼时,萧家、陆家,皆是以为傅老太太撑过了那一关,萧柏回明州就任。
陆毓衍放外差之前,傅老太太的精神还是极好的,直到……
直到冬日寒潮袭来,老太太内里虚,没挨住,急转直下。
莫太医在年前又几次给傅老太太看诊,下了药石无医的结论。
上了年纪的人,身体多有起伏,这并不奇怪,又因傅老太太夏季大病过一场,因此家里人都没有心生疑惑,只余感伤和不舍。
可这会儿想来,傅老太太最后那一个月的方子全是莫太医经手的,其中是否会有状况?
经历过傅皇后和齐妃之死,李昀清楚,要致人死地,并不是一定要用毒药,看似毫无破绽的方子,损了身子根本,也一样能要人命。
傅老太太年事已高,身体原本就不好,要让她损了精神气,熬不过冬日,这对太医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拳,李昀的脸色阴沉极了。
他记得很清楚,在他求娶萧娴之后不久,傅老太太开始抱恙。
看来,即便没有淑妃娘娘的事,这宫中亦有人不想看到他顺顺利利娶妻,不愿意让他得一强大有力的妻族,哪怕是不能毁了这门亲事,也要拖上些时日。
李昀抬眸,看着长长的甬道,心中盘算着一个又一个的对手。
能让莫太医听话,那人的身份不会低,又是冲着他来的,必然是膝下有子的。
白皇后、曹贤妃、惠妃叶氏、良贵嫔,会是哪一个?
提及傅老太太,安公公很快也想转过来。
虽然晓得倾轧打压是宫中常有的事儿,他还是为李昀难过。
自家殿下,想要出头,想要一步步往上爬,实在是太难了,哪怕他并不是最受圣上喜欢的,也没有深厚的朝中关系,依旧会有人死死防备他,担心得了旧都世家支持,就会一飞冲天。
帝王家,便是如此吧。
安公公转头看了眼练院使离开的方向,低声与李昀道:“练大人的胆儿比他的药童大多了。”
李昀抿着唇笑了笑,眼中却无半点暖意。
练院使为太医院之首,年纪不轻,但离告老,少说还有二十年,莫太医的年纪长他许多,只要练院使不出大差池,莫太医就别想爬到他头上去。
莫太医威胁不到练院使的地位,好端端的,练院使不会与莫太医为难。
练院使如此做,要么是他们两个有私仇,要么就是练院使与莫太医身后的主子的有恩怨。
再者,有人知晓了傅老太太的状况,通过练院使的口,想让李昀把莫太医的主子揪出来,隔岸观火。
至于那人的身份,左不过就是这么几个人。
走到御书房外,李昀就被拦下来了。
御书房大门紧闭,内侍低声道:“圣上不大高兴,殿下还是……”
第二百九十四章 答案()
李昀看了眼门窗,雨声之中,听不到里头的动静。
“父皇为何不高兴?”李昀不解,今晨朝上,虽说没有什么好消息,但也没有能让圣上不喜的事情。
内侍将李昀请到一旁,声音压得越发低了,道:“淑妃娘娘身子骨不行了,长安公主递了折子,想进宫来看望娘娘,圣上让人去公主府说了,公主自个儿身体也不好,让公主歇着,免得过了病气。
公主不肯听,一连上了三道折子,圣上全打回去了。
刚侍卫来报,公主到了宫外了,宫门上不敢拦公主,叫公主进了宫。
公主到了韶华宫,淑妃娘娘没让人开宫门,公主才没有再进去。
这会儿,公主似乎还在韶华宫外跪着。
一刻钟前,曹公公还走了一趟,没把公主劝回去,更惹得圣上生气了。
殿下还是先去韶华宫,把公主带回公主府吧。”
李昀颔首,转身往韶华宫去。
他知道圣上的脾气,他定了淑妃生死,又恼了长安,自然不会再让她们母子相见。
长安被梁嬷嬷教唆着做了那么多事,失了圣心,往后若老老实实待在公主府里,圣上也不会夺她性命。
只是,长安突然不听话了。
折子打回去了,长安还冲到了韶华宫外,这犯了圣上的大忌。
李昀暗暗想,看来圣上是不知道长安的真实出身的,要是他知道了长安并非皇女,这会儿早让人把长安拖回公主府禁足,过些日子便收拾了。
这一路去,雨势又大了起来。
李昀到了韶华宫外,远远的,就瞧见长安跪在宫门外的身影。
不止是长安,长安身边的宫女嬷嬷亦跪了一片,地上还有几把破伞,应当是宫人想给长安打伞,长安不肯,怒气冲冲都损了。
长安的衣裳已经湿透了,发髻凌乱,散发湿哒哒黏在脸上,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虽是春雨,但冬日寒气还未散尽,这雨水依旧刺骨,长安冻得哆哆嗦嗦的,却还是倔强地不肯起身。
而她眼前的那扇宫门,紧紧关着,没有任何一人出来看一眼。
李昀摇了摇头,加快脚步走到长安公主身后,把伞挪到她头上。
良久,长安才意识到有人撑伞了,她黑着脸抬起头来,张口要呵斥,待看清撑伞的是李昀,这才把话又咽了回去。
“皇姐,娘娘是不会开门的。”李昀道。
长安的声音颤得厉害:“你怎么来了?是了,你是能见母妃的面的,你去敲门,让我跟你进去。”
李昀叹道:“你别让娘娘为难。”
“为难?”长安像是听了笑话一般,“有什么为难的?我知道是父皇不许,可母妃有什么要顾忌的?反正父皇生气还是不生气,明儿都要死了。”
如果不见淑妃,能让她多活一年十年的,长安绝不会迈出公主府一步。
可淑妃活不久了,也就这几日工夫,长安知道淑妃不可能不死,她想见淑妃最后一面。
圣上再生气,也不会让人这会儿就给淑妃灌药,等淑妃走了,圣上要罚要骂要禁足,长安都不怕的。
李昀知道长安的想法。
长安是公主,圣上再恼她,也不会为了这么点“不听话”就对她下狠手,她来还是不来,对她往后的处境没有多少影响。
只是,淑妃是不会再见长安了的,哪怕她思念万分。
李昀沉沉看着长安,对那群宫女嬷嬷道:“都起来,我送公主回府。”
宫女嬷嬷们都松了一口气,上前去拉长安公主。
长安拼命挥开:“都滚开!”
李昀上前一步,将长安拽了起来,低声道:“想知道娘娘为何不见你吗?我告诉你答案。”
长安闻言怔住了,被李昀带着走了两步。
嬷嬷们围上来,搀住了长安,半推半拉着她往前走。
长安回头望着韶华宫,目光痴痴,脸上全是水,也不晓得是雨水还是泪水。
公主府里,炭火烧得滚烫。
李昀在书房里等了许久,长安才收拾妥当了过来。
没顾上喝姜汤,长安直直盯着李昀,道:“你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还去母妃宫外跪着。我想见母妃,我想再听她说说话……”
李昀是由淑妃养大的,这些年间,她很清楚长安对淑妃的依赖。
长安对淑妃言听计从,只在选林勉清做驸马一事上违背了淑妃的心意。
淑妃不满意林勉清,但架不住长安喜欢,终究是点了头。
而长安也因太顾及淑妃的处境和感受,才会被梁嬷嬷利用得团团转。
打发了伺候的人手,李昀才沉声道:“前回我问过皇姐关于那块玉佩的事情,皇姐彼时印象不深,但我从娘娘那里得到了答案。”
长安不解:“那玉佩与我能不能见母妃有什么关系?”
“那玉佩的主人叫黄宣,永正五年,他进宫修缮延谊宫不远处的庆禧宫……”
李昀说得很慢,所有的往事一点一滴展现在长安跟前。
长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她越听越不敢相信,几次三番想打断李昀的话,可嗓子干涩得厉害,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股子寒气包围了她,她下意识捧起了姜汤,双手颤得厉害,险些撒出来,长安一口气饮尽,热腾腾的姜汤却扫不去她的寒意。
太冷了,冷到了骨子里。
比她跪在大雨中,更冷千倍万倍。
等李昀说完,长安还是发不出一个音来。
嘴唇嗫嗫,她想开口的,骂李昀胡说八道,说她半句都不信,可她的嗓子根本不受她控制。
书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外头的磅礴雨声。
良久,长安把瓷碗放下,泪水簌簌沿着脸颊滑落:“你没有骗我。”
不是疑问,还是确定。
做了十二年的姐弟,长安知道李昀性子,哪怕李昀知道了齐妃死于淑妃之手,他们姐弟的关系回不到从前,但长安明白,李昀不会拿这种事来骗她。
“所以到头来,是我害了母妃?”长安的眼泪更加凶了,“是我为了房幼琳的一只铜球,把玉佩拿了出来,招了人眼,被梁嬷嬷看出了我并不是公主,先皇后死了,你母妃也死了,为了瞒下来,我又对淑芳下手……
原来,从头到脚,都是我的错,我若没有拿那块玉……
可我、我为什么不是父皇的女儿?为什么呀……”
第二百九十五章 利刃()
长安不知道答案。
从她记事起,她就是公主了。
她是圣上在继位后得的第一个孩子,虽然不是儿子,依旧备受宠爱。
即便是她一年年长大,到了要指婚嫁人的时候,长安还是圣上的掌上明珠。
这份荣宠,从未失去过。
直到她杀害朝廷命官的事实曝光,才明白从云端跌落的滋味,可就算她心狠手辣、谋害官员,圣上也只是把她禁足,不许她迈出公主府而已。
她失宠了,但没有丢了性命。
但此刻,长安突然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她痛苦、害怕,更彷徨。
淑妃活不久了,那她呢?
失去了淑妃的爱护,失去了圣心,失去了她可以骄纵任性狠下杀手的身份,她还剩下什么?
她一无所有。
她想把今日之遭遇怪罪旁人,只是,她又能怪罪谁?
怪淑妃吗?怪淑妃生下了她?怪母妃给了她生命?她不能去怪,那样就太可笑了。
她能怪的似乎只有自己了。
“母妃说得对,”长安哭得撕心裂肺,“本来所有的事情都瞒过去了,是我不知道天高地厚,听了梁嬷嬷的话,害死了淑芳,把事情又翻了出来。不,我错得更早,那玉佩是我翻出来的……”
李昀沉沉看着长安:“你是做错了事,但出身不是你的错,那不是你能选择的。”
长安怔了怔,道:“我这株假金枝,还能在这公主府里待多久?”
“谁知道呢……”李昀摇了摇头,道,“你若再去韶华宫前跪着,只怕是一天都待不了了。”
长安的出身是秘密,但又不是秘密。
偌大的宫中还有他人知道,看似风平浪静,谁知下一瞬又要掀起什么风浪,有人会拿长安做棋子,来替自己谋划。
长安垂着头没有说话。
李昀缓缓起身,一面往外走,一面道:“你是公主,因而你不会替绍侍郎、谢知府两家人以及其他牵扯在案子里丢了性命的人偿命,你只能留在这里,等着父皇对你的惩罚。”
长安愣愣看着李昀的背影,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等待吗?
等待是一把利刃,就悬在她的头顶上,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也许还有很久,也许就是下一瞬间。
除了害怕和不安,她无能为力。
比起一刀子定生死夺性命,这样的等待,根本就是煎熬,是把她的心架在火上,一点点加温炙烤,却不给一个痛快。
长安腾地站了起来,踉踉跄跄要往外头跑,刚跑了两步,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瘫软着摔坐在地上。
李昀想把长安扶起来,还未伸手,长安已经撑着地面,摇摇晃晃爬起来了。
长安根本站不稳,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明明是她最熟悉的书房,她却分辨不清距离和摆设,又摔了一次,才勉强够到了木炕边缘,咬着牙坐好了。
“我让人进来给皇姐梳洗。”李昀说完,掀开帘子往外走。
“小五,”长安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沙哑极了,“林勉清不爱我,但我知道他会想什么,我捂不热他的心,但到了最后,他是因为我才死的,呵……
是我的存在夺走了他的命,他想保护的东西,我就替他守到我守不住的那一天吧。
你若还有机会再见母妃,你帮我跟她说,我会好好活着,不会再任性妄为了,就在这公主府里,绝不会再去父皇跟前惹事了,我会想方设法多活一天是一天的。
如果有来世,我还当她的女儿,父亲是官宦也好、农夫也罢,只要她给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出身……”
“若有机会,我会说的。”李昀应了,大步走出书房。
外头的雨依旧下着,李昀沿着庑廊往外走,认真思索着长安的话,良久,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他们谁也不知道林勉清坠马前,何怀喻到底与他说了些什么,但从长安的话来推断,何怀喻极有可能知道长安的出身。
何家是潜府旧臣,从前就与白家、曹家关系密切。
白皇后母仪天下之后,白家借此荣宠,得封恩荣伯府。
虽然比不得其他传承数代的公候伯府,但也算是得了爵位,比寻常官宦人家高出许多。
地位高了,眼界也高了,与何家那样不上不下的潜府旧臣就疏远了些。
何家这几年跟在曹家后头,颇费了些工夫。
不过,这些是永正十五年白氏封后之后的事情了,在夏才人还住在延谊宫里时,亦或者说,傅皇后还在时,何家与白家、曹家的关系都不错,与其他潜府出身的嫔妃娘家亦有往来。
何怀喻是何家的小辈,即便长辈们知晓些内廷秘密,也不会让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