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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九“唉”一声长叹,说:“遂你的愿!”
他不用营业,就可以腾出手,帮阿俏一起照顾那年轻人。
“话说要不要给他家里人递个信?”狄九见阿俏独自一个,坐在灯下沉思,忍不住提醒。
“我我怕”
阿俏几乎不敢闭眼,一闭眼就见到昨夜沈谨那边发生的情形。如果当时过去的不是旁人,而是她和沈谦,那么中冷枪的,应该就是他们。
她有种预感,有人正在暗中等着,等着他们自己送上门去。因此她决定在沈谦意识清醒之前,绝不出面,也尽量不去接触与沈谦相熟的任何一人。
狄九瞅瞅她,觉得这才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儿该说的话。
阿俏不管他怎么误会自己,只管埋着头细细梳理昨夜的事儿:
昨晚她先是在舞厅遇见了沈谦,当时两人的目标都很简单,就是从舞厅里出去;在那之后,她被人撞见,扭去送入任帅的休息室,却在休息室里再次遇见沈谦。两人一番做作,骗过何文山,然而那时沈谦已经受了伤。
后来她躲在窄巷里,曾经听见沈谦的对手向他讨要什么“东西”,若是她没有猜错,应该是沈谦从舞厅出去,进休息室之前,拿到了什么要紧的物事,导致这么多人视他为眼中钉,非要除之而后快。
阿俏揉揉眉心,想起她昨晚一夜未归,母亲宁淑那头若是一点儿消息还都没接到,想必要急疯了。
不过她想起一茬儿:黄静枫!
昨夜是黄静枫邀她去“仙宫”的,昨晚她没有回家,宁淑一定会试图联系黄静枫,而黄静枫在得到她的确切消息之前,应该会选择息事宁人,告诉宁淑说她平安无事,甚至可能会编一点故事,说什么时局动荡,不宜出门,所以邀她在徐公馆小住几天云云。
黄静枫,这个人,阿俏有些不知该如何评价才好:明明良心未泯,却要一而再再三地做下蠢事。如果不是因为她,阿俏也不会陷入这个局;可若没有她那一句唇语提醒,阿俏想,局面可能更加不堪设想。
算了,“仙宫”的账她以后再一笔一笔地算,先将沈谦的事情处理完了再说。
狄九果然“有经验”,到了下午,沈谦的情形有些不好,非但没有醒来,而且开始发烧,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狄九检查了,说是伤口没有溃烂,但是情形不太好,看起来一定得到药店去买抗生素和消炎药才行。
离狄九的面铺不远就有一家药房,阿俏立即拉上狄九要出门。
“喂喂喂,你带了身份凭证了么?”狄九赶紧问。
“去药店买药,还要带身份凭证?”阿俏这会儿身无长物,只有一个小手包,里面塞了那件胭脂色的旗袍。她早先带去“仙宫”的那一大包随身的东西,估计正被寇珍收着。
“嗯!”狄九连连点头。
阿俏瞟瞟狄九,心想,终于发现了这狄九叔的秘密,这厮在城里开了这好几年的面铺,却没想到竟是个“黑户”!
狄九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说:“这这怎么说呢,逃来这里的时候,身上原本是背了案底的,后来家乡那边有消息,说是那件案子被查实了,我没事儿了可是,这么些年过去了,我已经不想再回去,再去见那些人了。”
狄九说得平淡,可是寥寥几个字,叫人听在耳中,却多少能觉出十分的心酸。阿俏陡然记起上回她给狄九挡酒,明明没事儿了,狄九笑到一半却突然改了痛哭可见人人心中都有那些难以言述的伤感过往。
她突然有些负疚,莫名其妙就将狄九这样一个全然无干的人扯进这件事儿里。
于是阿俏来到狄九身边,柔声安慰:“狄九叔,这次你肯收留我我们,我实在是感激不尽。事过之后,我一定会尽力回报。”
狄九摇摇头:“丫头,你当日帮过我,所以如今只要是你上门,说一句话,要我狄九火里火里去,水里水里去,绝没二话。只是这证件的事儿棘手,我真怕,真怕弄糟了你的事儿才是真的。”
阿俏出了片刻的神,想了想,说:“没事儿的,一会儿你只管跟药房的人说你要什么。其他的我来应付。”
狄九应了,到底却还是从箱底摸了一条长长的软鞭出来,在手里试试还算趁手,就别在腰里,跟阿俏出了门。
虽说宵禁,省城里的药店却没有尽数停业,以备市民有任何紧急的需求。阿俏挺幸运,狄九家附近的那间药店没有关张,偏巧那间是西药房,狄九所说的几样抗生素和消炎药物都有。
狄九在柜台前头大致描述了他的需要,柜台后头的大夫抬眼:“是刀伤?”
狄九赶紧摇手,说:“备着,只是备着,万一要用?”
大夫没直接戳穿他的话,只将狄九说的那几样全包了起来,然后拿了张算盘,噼里啪啦打了一通,报了个数,然后抬抬眼镜,懒懒地说:“身份证明!”
阿俏这边就在翻手包,“身份证明在我这里!”
她先摸了现洋出来,放在桌上。大夫没精打采地过来取了,手一伸,等着阿俏把身份证明递过来。
阿俏却把手包整个递了过来,里面赫然躺着一把银灰色的“博莱塔”。
大夫猛地清醒,看着手包倒抽一口冷气,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这个证明,可以了么?”阿俏冷冷地道。
“可以了,可以了!”大夫颤声应下,有什么比这还更能证明她女强盗身份的?
阿俏将药一拿,尽数塞在手包里。
“现洋现洋也请拿去!”那大夫抖抖索索地表示,钱不敢要了。
阿俏不乐意了,脸一板,手包啪的一声砸在柜台上。“叫你收着你就收着,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那大夫吓得猛地往后一跳,连狄九心头都有点儿发怵,觉得这姑娘太生猛,万一要是博莱塔在桌上惯走火了怎么办。
阿俏却一扬下巴,对狄九说了声:“走!”
狄九立即做出个标准的小弟模样,跟着阿俏走出药房,抛下那个惊魂未定的大夫。
狄九明白了,阿俏脾气渐长,多半因为她亲自背回来的这个男人。所以他就纳闷儿了,若有一天,这个男人惹了她,这姑娘是否还会这么大的脾气。
不久老天给了狄九一个验证命题的机会。
沈谦服药之后昏睡了一天一夜,人渐渐退了烧,呼吸也平缓了许多。狄九没有别的事儿,就去厨房熬了一锅小米粥,打算喂沈谦服食,却发现喂不下去。
“狄九叔,怎么回事?”阿俏走来两个男人这边,正巧狄九刚喂了一勺小米粥,被沈谦尽数吐了出来,吐得口边淋淋漓漓尽是粥水,狄九则显得十分狼狈。
“按说不该这样!”狄九郁闷极了,“水能喝得下去,完全煮烂的米粥却不行,这样下去,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啊!”
阿俏上前,亲自试了一回,结果完全一样,喂多少,吐了多少。阿俏皱起了眉,突然记起什么,自己舀了一勺米粥尝了,随即放下汤勺,无奈地使劲儿揉着眉心。
狄九眼瞅着阿俏的眉头拧成疙瘩,然后咬牙切齿地冲昏睡中的男人低声轻吼:“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能忌口忌成这样?”
狄九惊了:什么?这是忌口?这小米粥是用来给这小子吊命的,这厮竟然还敢忌口?
然而沈谦只稳稳地躺着,没有清醒,对阿俏的愤怒和狄九的惊愕没有半点反应。
第130章()
狄九被阿俏指使,无可奈何地去打了新鲜的井水,将木炭反复冲洗干净,按阿俏吩咐的,用两层纱布裹了,一起交给阿俏。
他实在是想不通,常人忌口,大多不吃一样两样材料,可这人连小米粥竟都能忌口?更要命的是,这人明明没有清醒,怎么能分辨出什么忌口什么不忌,不是该喂什么吃什么么?
想到这里,狄九对阿俏的举动也有些怀疑,用木炭滤过的井水熬粥,真的,管用么?
阿俏折腾了一个时辰才重新熬了一小锅米粥,稍稍晾凉一点,送到沈谦口边。狄九在一旁盯着,惊讶地发现这男人这回非但没有吐,反而小口小口地吞咽下去,咽得很费劲。
阿俏不动声色,耐心地一点一点喂完,中途出去将冷掉的粥热了一回。
狄九很不服气,将自己熬的小米粥尝了尝,然后又去锅里将阿俏熬的粥尝了,觉得两者并无半点分别。这下狄九不服气了,心想阿俏背回来的那男人也太厉害了,昏迷成这样,竟然还能分辨出美女熬的粥,和他这个胡子拉碴的大叔熬的粥,区别对待,难怪情场得意,能得阿俏这样凶巴巴的小姑娘青睐。
可是仔细一看,阿俏这位凶巴巴的小姑娘没有表现什么青睐,反而正在磨牙,盯着那男人的面孔,狄九听她在小声小声地说:“这坏毛病,一定得给你扳过来才行。”
狄九嘴碎,随口接话:“没法子的,你看他昏睡的时候都晓得自己忌什么,不忌什么,大户人家从小娇惯的坏毛病,改不过来的!”
阿俏扭头,凶巴巴地瞪了狄九一眼,随即起身说:“狄九叔,烦请你再照顾他一阵,我出去探探消息。”
狄九只有一处产业,就是他这间苍蝇馆子。前店后住,这两天有阿俏和沈谦在,再加上做不了生意,狄九就搬到前头店面里打了地铺。阿俏看着狭小店铺里狄九那只乱七八糟的铺盖,暗暗点头,心想狄九的恩情,她以后一定要好好还上。
她从狄九的铺子出来,在旧城这一片小巷里左拐右拐,来到“五福酱园”的门口,转头见四下里无人,这才敲了敲门板,没过多久,余婶儿将门板打开,把阿俏迎进去。
出事的那天,阿俏就是三点钟来的“五福酱园”。她知道余家夫妇两个要早起磨豆子点豆花,三点钟一定起来了。当日她就是在这里清理了身上的血迹,如今她身上穿的衣裳,都还是小凡搁在父母家里的。
可巧今儿个小凡也在,见到阿俏,赶紧扑上来叫“三小姐”,眼圈就是一红。应该早就从父母那里隐约听说了阿俏的事儿。
“二太太一直很着急,不过听说你是在徐家住着,所以还好。”小凡汇报阮家的消息。
阿俏听说徐家竟然还打发人上门,特地要了几件给阿俏替换的衣服,忍不住冷笑,晓得黄静枫这还是在变着法子打听她的消息呢。黄静枫那里有那么多阿俏能穿的衣裳,却还巴巴地打发人到阮家来,恐怕就是为了看一看阿俏到底有没有回过家。
这个黄静枫!阿俏想想也气咱们的账,看来真得慢慢地算。
“小凡,你从今天起,就先住在父母这里。如今外头不太平,你孤身一个女孩子家,且也不要回阮家去了。”阿俏嘱咐小凡。
余叔余婶儿当即应下:“我们也是这个意思,可不能让这丫头再乱走了!”
余叔又说:“三小姐,您自己也是。听说宁县最近遭了水灾,有好些难民,聚在城外。本省长官一向仁厚,要是以往,早就放进城,城里该开始赈灾了。可最近偏偏遇上了这样的事儿”
阿俏也曾经听狄九提过这茬儿。
宁县位置尴尬,是本省辖地,却正好夹在本省与邻省之间。宁县受灾之后,难民涌向省城,想要得到救助。可这时恰有流言传出,说着难民里可能会混有邻省探子与兵卒。
如今时局尴尬,放人进城,省城的安全可能难以得到保证,若是不放人,一来宁县是本省自己的辖地,这样做未免寒了自己人的心,二来,不也透着对邻省的敌视,明摆着双方所谓的“合作”,根本就不可能么?
“余叔,我知道了!”阿俏点点头,谢过小凡一家对自己的关心。她也不忘反复嘱咐:“近来几位也务必小心,外头告示未撤就先不要开门营业。另外,无论是什么人问起,你们都不要说见过我!”
她小心嘱咐余氏夫妇,生怕有什么人会打听她的行踪打听到这里来。
少时回到狄九那里,阿俏第一件事是先去看沈谦,见这男人依旧昏昏沉沉地睡着。他早先失血过多,又昏睡了两天,不过少许进了些米粥,如今看上去脸色蜡黄,很是虚弱。
阿俏便去厨下去,想看看除了米粥之外,狄九这里还有什么能做来吃的,能给沈谦稍稍补养补养。
狄九从后面拎了一副腰肝进来,说:“虽说没生意,可到底还是买了一副回来,只是不知道你哪位”他说到这里朝沈谦那里昂了昂下巴,“能不能吃这些。”
阿俏想了想,肯定地点头:“我做的,他不吃也得吃!”
说实在的,她阿俏做出来的食物,沈谦还真的没有不能吃的。
只是以前她太迁就他的口味了,鱼肉里的葱要化为无形,该用姜蒜调味的时候尽量改用上等好酒去腥。这回,阿俏心想,她不打算再迁就了,一定要好好治治这个人挑食的毛病。
于是她谢过狄九,静下心来开始处理猪肝。人都说猪肝是补血的好东西,沈谦如今最大的问题是失血过多,要慢慢养回来,狄九带回来的,还真是对症的食材。
阿俏将猪肝剖开,仔细将表面的筋膜之类全部剔去,然后少加了一些盐抹开,放置一会儿,让里面的血水尽数流出来。在这之后,她才小心地将猪肝剖成薄片,搁在碗里,淋上些料酒先腌制去腥。
除此之外,狄九这里的调味佐料就全是那些味儿重的。阿俏随意捡了几样,一面摆弄,一面凑在鼻端仔细闻着,最后还是取了葱姜、一点点胡椒,一片香叶掰成碎片,一匙酱油,几样调在一起,加在放着猪肝的碗里,将味道调和之后,却又将调味料全部捞出来,肝片则全部放在漏斗里尽行沥干。
早先给沈谦熬的米粥这时候还没有吃完,凝成了一块儿一块儿的。阿俏就取了一只砂锅,把粥块儿放在锅里,然后倒上水,在火上重新滚开,然后把那事先调味的肝片一片片地拨在砂锅里,用粥烫熟。
“猪肝粥啊!”狄九挠挠头,“倒是见过南边人这么吃。不过,你确定这东西他能吃么?”
阿俏先拿了一副碗筷,舀了一勺粥给狄九:“你尝尝!”
狄九被刚出锅的粥烫了一口,吹了好一阵才鼓起勇气再次尝试。这回他赞叹不已,只说:“好,这肝片好嫩”
这用粥滚熟的猪肝,火候口感几乎与他爆炒出来的差不多了,而猪肝本身事先经过调味,不仅没有腥膻,口味也恰到好处。再尝一口,连那米粥也带上了肉香味儿。
可是狄九还是心存疑惑,他知道猪肝这样东西,喜欢的人喜欢得不得了,可也有不少人是从小就不吃的。
阿俏却看起来是个不信邪的,她托起砂锅,顿在沈谦的床铺一旁,自己另外拿了一只小碗,坐在男人跟前,自己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到男人口边。
狄九在她身后看着,莫名其妙跟着一起紧张。
只见沈谦口唇微动,只含着那一小口粥,既不吞咽,也不像上回小米粥那样往外吐。
阿俏伸手在沈谦脸上轻轻拍拍,柔声说:“乖,真的很好吃的啊!”
狄九几乎别过脸去,心想:这样哄人喝粥的,有用吗?
可是令他掉下巴的是,沈谦微微张口,真的将粥水缓缓吞咽下去。
阿俏一回头,正见到狄九一脸惊愕正转为喜色。
她似乎一下子摸到了门道,随即用瓷勺将一片肝片在碗里缓缓碾成碎末儿,然后混了些米粥,和在一处,稍许晾凉了,再送入沈谦口中,同时轻轻地在他耳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