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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淑一呆。她倒是实诚,一直没想着有这茬儿。
“娘,生意是咱们自己家的,该怎么做咱们要自己拿主意,不能被旁人牵着鼻子走。再说了再说咱们家一向做这富贵席面,吃咱家一席的抛费,抵外头酒楼里两三席的。可是这时局越来越紧张,将来万一发生了什么,席面生意,价格太高了,不好做。”
阿俏心想,古诗里写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省里万一真的动荡起来,她阮家依赖惯了朱门大户,一来太扎眼,二来要换旁的生意,轻易也换不过来。倒不如一点儿一点儿地,将那日常吃喝、平价的生意做起来。将来万一真有必要,阮家的生意必须得转型的时候,大家不至于手忙脚乱,转不过来。
“那,阿俏,咱家厨房的这些人,你打算动谁么?”宁淑拐弯抹角地相询,就是想打听阿俏对高升荣的态度。
“不动,谁也不动,都留着。”阿俏的一张小脸上有坚定的光彩:阮家走到今天,靠的是这些人。她也要这些人聚拢在她身边,陪着她走下去。
在宁淑的安排下,阮家在晚报上登了一则低调而简洁的广告。广告只是简单宣告了阮家席面换了新菜单,并且将在新菜单试营业期间订了席面的客人姓氏一并等在了广告上。
没曾想,这广告看似简单,效果却不错。一来阮家刚刚经历了前阵子“被”审核的事儿,那声名正在风口浪尖上;二来订到了席面的客户也觉得脸上有光,往往拿着这报纸在交际圈子里招摇炫耀,令旁人羡慕不已,顺带帮阮家提高了知名度。
广告一共做了三天,第三天阮家广告的版面上添了一行小字,宣告阮家席面的新定价,这个新定价较之从前,便宜了大约两成。
旁人见了,多少有人感到好奇,去询问在那头三天里试过阮家席面的人,阮家的席面是否质量有所下降,否则又为何会降价。
这时候报上的社会生活版偏又登出了一篇专访,访问了几名尝试过阮家席面的客人,大多是夸赞阮家席面的口味新颖,比以前的传统菜式多了不少创新。还有人言之凿凿,说阮家新席面的口味,不比以前的差,这价格迟早还得提上去。
这下子人人都打定了主意,想要在阮家再次提价之前,赶紧尝试一下这传说中的新席面。已经试过新席面的客户,也觉得脸上有光,打算另外邀请亲朋好友一道享用。一时间致电阮家的人险些将阮家的电话打爆。三个月之内的席面全部订满,宁淑不得不决定开放半年之内的预订。
阮家生意火爆,却有人心里不是滋味高师傅高升荣,得知了阮家将席面定价降了两成之后,便来寻阿俏,提出他打算辞职回乡。
高升荣内心一直存着愧疚。
他曾经动过恶念,想要伤害阿俏,虽然最后阴差阳错,这事儿不是他亲自动手,而是由常小玉误伤了阿俏的手臂,可这分毫不能减轻高升荣心头的负疚因为结果其实是一样的。
后来因为执照的事儿,高升荣一直拖着不敢提出辞呈;再后来,尘埃落定,阮家化险为夷,高升荣心头终于萌生去意。一听说阮家将席面降价,高师傅心里自然而然地认为东家绝不会再和自己续约了他的工钱占了阮家所有人工的三分之一,高升荣认为只有把他开了,阮家才能维持原本的利润。
在高升荣自己看来,他是不得不走了。
而自己提出走人,总要比东家开人,能保留几分颜面。
于是高升荣来寻阿俏,期期艾艾地开了口。
阿俏没等他说完,就快人快语地拦住了他的话:“高师傅,您这是在说什么呢?家里早就给您做好了续约的契纸,就等着您签字的,您怎么就想着辞工不干了呢?”
她说着果真去将事先准备好的契纸取了出来,递给高升荣。
高升荣吃惊地看着契纸上的条款,他所识的字不多,唯有写着工钱的那几个数字,他是认得真真的:阮家给他的待遇,没有丝毫改变。
“三小姐,这”高升荣望着阿俏:他不明白,完全不明白。东家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难道难道东家真的从头至尾就没有看破他曾动的那些龌龊心思,而是一直在感谢他这些时候的默默付出。
“怎么?您要多花点儿时间看看这些条款,”阿俏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高升荣,不放过他任何一份神色变化。“那也成,您要看多长时间都成,回头就签个名字,拿一份契纸给我娘,就行。”
“不不是”高升荣涨红了脸,他怎么会对阮家给的契纸有疑义?
高升荣自己心里过不去:像他这样一个技艺原不及东家小姐的厨子,心中又曾动过恶念的人,他想不通东家为何还给他契纸,要挽留他。
“高师傅,你知道我为什么敬重你么?”阿俏轻轻地叹一口气,重新抬头,紧紧地盯着高升荣。她的目光一旦变得锐利,高升荣便受不了了,惭愧无比地低下头,不敢抬眼看阿俏。
“老话说的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阿俏淡淡地续道。
高升荣顿时浑身抖了抖,瞬间他几乎想要缩成一团,找个地洞,躲进去。
他原本一直拿不准阿俏是否曾看破他的心思,刚才阿俏拿出契纸的那一刻,他几乎以为整个阮家都没有察觉到他,没有意识到他曾经受人蛊惑,原本他的行径可能比常小玉更加恶劣,更加阴损。
到了此刻他终于明白,阿俏一早就看明白了他那点儿小心思,在这个聪明通透的东家小姐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所以高升荣直到此刻才全盘想通,所以那怒摔石膏的暴烈反击,那所谓天意庇佑的传奇其实都是一个局,阿俏虽然执了后手,却到底抢占了先机。而他高升荣,到底只是一个局中被人使唤来去的棋子啊。
“高师傅,”阿俏见到高升荣脸如死灰,额上却汗如浆出,终于将口气放缓了一些,柔和地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说实话,你能在最后一刻悬崖勒马,反而替我大声呼救求援,那一刻,其实我连自己都没法儿确定我的手臂有没有事。可是有人肯出面奔走,令我心里十分感激。”
阿俏说得诚挚,高升荣却越发觉得无地自容。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阿俏转过身,伸手掀开遮在大厨房门上的布帘,让高升荣能够望见阮家收拾得干净整齐的大厨房。她柔声说:“高师傅,我想,你已明白了这做饮食的底线。”
高升荣无声无息地流了泪,自己想想都有点儿丢人,干脆捂着脸,往地上一蹲。
“论你的手艺,外头或许有厨子与你并驾齐驱。然而经过这件事,我想你的心境再也与旁人不同。所以我,想请你,留在我阮家。你本该是阮家的一份子,我盼着你以后一直是。”
阿俏面无表情地望着蹲在地上无声抽泣的高升荣,看见他终于流着泪点了点头。
俗语说:攻心为上。
可以说,她是耍了一点小手段,才让高升荣能抛却过去的恩怨荣辱,能够死心塌地地为她所用。阿俏心里却清楚得很,高升荣这样的人,不能就这样从阮家放出去,一旦出去,以他这样心志不坚的,势必被他人利用,反过来对付阮家。
与其那样,还不如由她自己来掌控这个人。
刚刚将高升荣的事情谈妥,阿俏取了契纸,准备去见宁淑。这时候小凡匆匆忙忙地进来寻阿俏。
“三小姐,我刚从酱园回来,进来的时候咱家门外有个相貌身材很耐看的阔太太,站在门口,一会儿伸手想要敲门,一会儿又缩回去转身要走。”
阿俏想:相貌身材很耐看的阔太太?
小凡又说:“我就去问她,到底是不是来找咱家人的。那人说是,是来找您的。我就要迎她进去。谁知道她却摇手说不要,然后转身走了。三小姐,你要不要去外头看看?”
阿俏想了想,将契纸交给小凡:“送到二太太的账房那边去。”她自己就赶紧出了阮家在盐阜路上的宅门,逆着阳光,往巷口一望。
的确是个身形很耐看的女子,正低着头,慢慢地往巷口外走去。巷口那头似乎有车子正在等她。
“徐三太太!”阿俏在后招呼。
来人是徐家的三太太黄静枫,阿俏去惠山之前与这位三太太处得颇为不错。
听见阿俏的这声招呼,黄静枫双肩一震,好似受到了惊吓,伸手在心口按按,这才转过身,转身的时候,脸上已经堆满了笑容。
“阿俏!”黄静枫开口招呼。
“您这也真是,怎么都到了我家门口了,都不肯屈尊进门坐一坐,难道是因为我离家两年的缘故,您就与我生分了?”
阿俏故意嗔道。
听她说起旧日情谊,黄静枫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低下头,等到再抬头的时候,终是带上了几分愧色。
第123章()
阿俏将黄静枫迎进阮家,两年多不见的旧友坐在一起慢慢叙话。
“你在惠山的事儿沙龙里的人也有听说。没想到,周牧云那样性子的人,竟然也后来周家那位小姐,即便回了省城,也不来我们‘黎明沙龙’了。”
黄静枫提起周家兄妹俩的事儿,多少有些感慨。
阿俏反倒大大方方地回应:“周牧云大哥在学校里的表现非常英勇,他的人品值得旁人敬重。”
黄静枫吃惊地望着阿俏,没想到这出“绯闻事件”的当事人之一,竟然给了周牧云这样正面的评价。黄静枫不免对阿俏更高看一两分,想起她这次过来的使命,黄静枫放在桌面下的双手忍不住将手里的帕子绞成了麻花儿。
“阿俏,说实在的,你刚从惠山回来的时候,我一直不得空来看你,如今有空来了,却又是有求于你。阿俏,你不会笑话我!”黄静枫含羞带愧地开口。
阿俏摇摇头,世情冷暖她见得多了,黄静枫这样的,原没必要如此自责。
“静枫姐,您说,阿俏有什么可以替您效劳的?”
黄静枫心头暗暗舒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向阿俏解释:“是这样的,后天晚上,省城里会以徐家的名义,举办一场慈善筹款的晚宴和舞会,邀请本省政要与富商出席。我们希望能通过这场晚宴,给省城的育婴堂与孤儿院筹一些善款。”
“这是好事啊!”阿俏想了想说,“莫非静枫姐还没有请到合适的厨子?”
黄静枫见她如此问,心下有了七八成把握,连忙说:“请是请到了,可是可是我看了外子拟好的宾客清单,见这次与会的宾客非富即贵,省里的大人物,不说全到齐,也总有九成是买了外子的面子的。所以我十分担心,担心请到的厨子忙不过来。”
“是这样啊!”阿俏想了想,随口又问:“那这次晚宴,还是在‘黎明沙龙’举办么?还是在徐家?”
黄静枫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可爱,刚想要笑,可还是敛住了,低声答道:“在仙宫!”
仙宫?
阿俏也曾听过仙宫的名头,“仙宫”原名“仙宫大饭店”,是省内首屈一指的豪华饭店,不止能承办大型晚宴,在饭店的三层,还有一座与宴会厅几乎一样大小的豪华舞厅,是个夜夜笙歌、纸醉金迷的声色之所。
慈善晚宴,选了“仙宫”做地点?
见到阿俏疑惑的目光,黄静枫明白就里,赶紧解释:“这是外子的主意,外子觉得只有下了大本钱,才能激那些豪客们出手,选仙宫这样的地方,看似开销大,可是能筹到的善款也多。相反,若是地方选得狭小了,那些真正由头有脸的有钱人反而容易推脱不来。所以外子才定了仙宫这样的地方。”
“对了,这场晚宴是我徐家与银行寇家合办的,所以操办席面的厨娘你应该也认识。”
“寇珍?”阿俏忍不住问。
黄静枫点点头,“是啊!就是寇小姐。”
阿俏忍不住微笑:“您早说啊,寇小姐是我的好朋友,她既然忙着,我又哪里能袖手旁观?如此就说定了,后天,我一定到场帮忙。”
“阿俏,那感情好!”黄静枫抬起唇角勉强笑笑,“你自家也有生意要忙,我原没承望你能答应的,不过你既然这样仗义,那我我后天晚上六点亲自来接你!”
“晚上六点?”阿俏吃惊地道。
操持这种大席面的厨师,往往提前半天就要进场开始准备。更复杂的宴席提前两三天开始备料的也大有人在。晚上六点来接?难道这是黄静枫不了解准备席面的流程?
黄静枫点点头:“原本不好意思来打扰你。寇小姐那边,原本答应了所有饮宴食水,都由他们一力准备。可我这不也是因为担心,所以才请了你出面,能照应一二么?一来有你在,我放心;二来由你出面,寇家那边也不会见怪”
阿俏这下子明白了,黄静枫这大约是对寇珍的手艺还有些心里没底,所以特地过来邀请自己去给寇珍掠阵或是救场的。寇珍那边若是妥当倒也罢了,若是不妥当,她就出手帮一把。因为是她的关系,寇家也不会因此而对黄家不满。阿俏这就是黄静枫为慈善晚宴所上的一道“双保险”!
“那感情好!就这么说定了。”阿俏点点头,这样也好,她甚至可以将自家席面都忙完了以后再去“仙宫”帮忙。
“谢谢,谢谢阿俏!”黄静枫表现出对阿俏的十分感激,“真的,多亏你答应,不然我”
阿俏将黄静枫送出去,没有多想,只安心等待后天晚上随黄静枫前往仙宫,给寇珍帮忙。
她有些好奇,就去问二姐阮清瑶。
阮清瑶点点头,说:“省城里每年都有一次这样的慈善晚宴,没想到今年轮到徐家办了。”
阿俏随口一问:“姐,那徐家有没有邀请你去这样的晚宴?听说晚宴之后还有舞会。”
阮清瑶生性好玩,应该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那种场合,我才不会去呢!”阮清瑶随手撩了撩一头秀美的大卷发,随意回答。
第三天晚上五点半,阿俏已经将家里的席面忙得差不多,余下的工序都交给高升荣和二厨他们完成。
她自己换了衣裳,将惯常使用的厨具都用干净的棉布包了,装在自己的手包里。
到了六点,果然有车子到阮家门口来接阿俏。然而黄静枫却没有亲至,阿俏有些暗自生疑,但是徐家的车子和司机她以前见过,不会有错。于是阿俏去向宁淑打了招呼,说她出去给寇珍帮忙,晚上会有车子送她回来的。说完这些,阿俏到底还是上了徐家的车。
阿俏在徐家的车上有点儿忐忑,她原想到了仙宫,若是还见不到黄静枫,她就偷偷溜走。岂料到了仙宫门口,黄静枫竟然候在门口,见到阿俏过来,黄静枫亲自给她开了车门,将她迎下车,双手握住她的手,感激地道:“阿俏,多谢你能来。”
阿俏盯着面前的黄静枫。
这时已是华灯初上,仙宫大饭店不愧是省城第一的奢华场所,饭店门口此刻早已被装点得流光溢彩,可是黄静枫脸上却有些晦暗。阿俏见她眼角粉光润湿,双眼眼泡有些肿,应当是事先曾经哭过。
越是这样,阿俏反而越不敢问,只说了一句:“徐三太太,请你带我去厨房!”
黄静枫一怔,讪讪地松开手,低下头喃喃地说:“是,是阿俏请随我来!”
她当即在前面引路。饭店里的侍应生见到黄静枫大多恭敬点头行礼,见到阿俏这样的打扮随着黄静枫进来,却大多愣了愣。
阿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