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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他做主,选了那道“云水流肆”。“云水流肆”所用的材料都是口味清淡的,以素食为主,酱汁也是她精心调制的,想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待到上热菜时,阿俏也如法炮制,将本应送到沈谦面前的菜式稍许减了几样重口的。待远远地见到沈谦将面前的菜肴一一尝过,阿俏才稍稍舒了一口气,远远地退到大厅一旁,与寇珍站在一处,观望厅中的情形。
突然,寇珍扯了扯阿俏的衣角,使了个眼神,两人同时往厅外看去。
只见醉仙居三层大厅外面的明廊上,远远的暗处站了一个人。那人明显是个妙龄女郎,正背靠着墙壁吸烟,烟头的小红点在她手里忽明忽暗,远处明廊上昏黄的灯光将她姣好的侧脸映得微亮。
那女郎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旗袍,令她玲珑的体态尽显无疑。她懒懒地靠在背后的墙壁上,一足踏在地面上,另一只纤足却向后抬着,轻轻蹬着背后的墙壁,偶尔用足尖点点地面,加上她抱着双臂、手中持烟的姿态,整个人透着几分沧桑,却又无端端显出十分妖媚,十分动人。
好一个在欢场征杀惯了的妖娆女子。
阿俏与寇珍两人见了,同时往后轻轻一缩。
阿俏在寇珍耳边轻轻地问:“姜曼容?”
寇珍不答话,阿俏在她眼中看到了肯定的答复。
这是怎么回事?姜曼容,不是该留在外省,始终没有回过省城,如今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寇珍想了想,压低了声音在阿俏耳边说:“有个传言,说是这醉仙居,是曾华池为他新纳的三姨太置办的产业。”
这就是说,姜曼容如今已经是曾华池的三姨太了?
两人躲在暗处,忽见曾华池寻了个借口退席出来,出了大厅,往明廊那一端走去。阿俏赶紧拉拉寇珍,两人缩在暗处,看着曾华池去寻那女子说话。
曾华池的确是去找姜曼容说话的,他一见到姜曼容,就亲密地靠了上去,不防姜曼容锐利的眼光扫过来,曾华池一吓,省起这是在外头,不是在那金屋藏娇的小院里,赶紧往后退了退,腰板也不免一哈。
“三姨太,刚才的情形你都看到了?”他小声问,“需不需要再做点儿什么?”
姜曼容轻轻地笑了一声,施施然地道:“曾老爷这是在故意说点儿好听的,只是想要讨好我!寇老板在座,刚才明明见你一脸谄媚相去跟人家说话来着。”
曾华池接不下去了。
“刚才停电,我们醉仙居还能说只是个意外,若是你再出面做点儿什么,人家寇老板会怎么想,以后你还想说动人家银行放贷给你么?”
曾华池的腰登时弯了一截,心里美滋滋的,觉得眼前人识得大体,对他体贴至极,一张肥脸上顿时堆满了笑。
“算了,这两个女孩子,就算是这次让她们打响了名号,爬得高了,以后就跌得更重。”
曾华池点头称是,连声夸赞眼前这位三姨太气量大、看得远。
“不过你去查一下席间那位年轻的沈老板,就是早先停电时接你的话茬儿安抚众人的那人,若是我猜得不错,阮家那个丫头,应该是他的女人。”
曾华池吃了一惊,忙问为什么。
姜曼容得意洋洋地应道:“不为什么,女人的直觉而已。”
她在暗处远远地冷眼旁观,只看沈谦望着阿俏的眼神神态,就已经察觉了什么。
曾华池凝神一想,也对,上回阮家和杜家打擂台,杜家曾拜托自己在盛器上作弊,结果那事儿后来没成整件事就只有沈谦曾经经手。他再想想今日沈谦的态度,也觉颇不寻常,当即点头,“好,请三姨太放心,我尽可以去查一查。”
这时候醉仙居一名掌柜模样的人跑上楼来,见到姜曼容与曾华池,赶紧通报了一句什么。姜曼容登时吃了一惊,与曾华池对望一眼。
曾华池吓了一大跳,赶紧向姜曼容告辞,准备回席。而姜曼容也立即掐了手里细长的女士烟,伸手整理一下头发衣饰,一扭腰肢,转身随那位掌柜离去。
阿俏与寇珍这边则始终听不见曾华池与姜曼容在说什么。
寇珍向阿俏悄悄地咬耳朵:“若是姜曼容就是这位曾老板的三姨太,那刚才的事,就完全说得通了。”
第100章()
曾华池回席的时候,烧尾宴刚刚进行到一半。热菜刚刚全部走完,后面还有汤羹、面点与甜食。
烧尾席上,除了“素蒸音声部”与“辋川图小样”之外,其余所有菜式点心,都由寇珍与阿俏各做一半。寇珍做的是仿唐菜式,而阿俏则是将“云林菜”中的几道经典,搬上了宴席桌面。两人所做的风格确实有些差异,渐渐的,席上食客也品出来了。
何文山放下手中的筷子,向坐在另一边的寇老板寇宏轩朗声发问:“寇老板,在下接到这请柬的时候,曾听阁下提起过,这是城中两位小有名气的厨师是在斗宴来着?”
寇老板听见有人问到了正题,赶紧放下箸匙,取了手巾抹一抹嘴,点头应道:“参谋听说的原本没错,可是这一席,却并非当真好勇斗狠,一定要决出高下的那种斗宴。参谋,请容在下为您介绍一下制作这道宴席的两位小姐。”
寇宏轩便命人去请寇珍与阿俏出来,两人并肩,立在厅口,齐齐地向厅中众人躬身致意。
“这两位,一位是敝人寇家的姑娘,另一位则是城中鼎鼎有名的‘阮家菜’阮氏的小姐,她同时也是本省惠山一带‘云林一脉’的传人。这两位在省城一向被人相提并论,有好事者总是想让她们两位在一起切磋技艺,较出个高下。”
“却殊不知小女与阮家的这位小姐一向是惺惺相惜的好友,早已认定了彼此才具相当,两人一起做这‘烧尾宴’,不仅相得益彰,而且能够相互取长补短,令唐时盛宴重现今世,大放异彩。好教各位得知,今日席上这‘辋川图小样’,是阮家小姐所做,而这‘素蒸音声部’,则是小女所做。”
寇宏轩这话说得不偏不倚,甚至稍许更推崇阿俏一些。但是熟悉寇宏轩的人都知道,这人一向世故圆滑,不欲得罪旁人。他推崇阿俏,但是将寇珍与阿俏相提并论,虽然一字不多说,其实也是变着法儿褒许自家义女的意思。
听见寇宏轩这么介绍,席间众人便干脆一起鼓起掌来,纷纷赞好。看看席上,那“素蒸音声部”依旧完好,七十位素面捏成的蓬莱仙子依旧作势欲演奏舞乐;而此刻“辋川图小样”却已经变了样子,被人品尝过之后,便不复旧观。寇宏轩在这时候提起这两样“看菜”,显然寇家又要多占了些优势。
何文山闻言点点头,望了望方盘中的“小样”,登时叹道:“说这‘辋川图小样’,我倒是觉得,即便动过吃过,不复旧观,倒也很有意思,我眼前这一幅如今仿佛风卷残云,不禁令我想到,这道菜式,甚至令观赏食用之人,也成了一名参与者,能够随心所欲地改动这图景,让它成为自己心里的样子。”
他说着提箸在盘里轻轻地划了划,盘中的菜色仿佛又成了另一副样子。
何参谋虽然只是邻省官员,可在席间他的官阶地位最尊。这话一说出来,旁人莫不附和,纷纷低头望着盘中的“辋川图小样”,大多越看越出神,越看越觉得变化纷然,奥妙无穷。
“总之今天是让我这个外省来的乡下人见识了贵省饮馔之技的精湛高妙,尤其这是两名妙龄女子所做,不得不让我何某人愈发感慨。”何文山点着头说,略一抬头,瞥见文仲鸣,微微一笑,又补了一句,道:“更何况这‘烧尾宴’的名字起得也好,传说鱼跃龙门而烧尾,我们在座正好有一位官员,该是刚刚得到升迁的消息。我们该借此宴,来好好恭贺一下,是不是啊,文署长?”
文仲鸣微愣,随后点了点头。
他的确是在前来赴宴不久之前接到了调令,平级调入上海市府,依旧担任主理经济事务的官员。海上繁华之地,经济署长是个万人艳羡的官职。可文仲鸣却知道上海的经济命脉大多被洋人和买办所操控,他未来的这个职务可真不是什么香饽饽。
听见何文山这么一提,席间众人纷纷举杯,向文仲鸣恭贺。
可是熟知本省时事的几人,包括文仲鸣、寇宏轩、曾华池、沈谦等人在内,却大多暗暗心惊本省经济署长调任,他们还都一点儿风声没听到,何文山一个外省的参谋,都已经得到消息了。
阿俏站在厅外,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忍不住偷偷往祖父阮正源那里看过去。阮正源此前一直都在自得其乐地自管自品尝“烧尾宴”上的菜式,并不与旁人多交谈。可这时他却放下了箸,平静地望着被人连番劝酒的文仲鸣。阿俏见到祖父的手中已经持了浅浅一盅酒浆,大约是准备随大流,向文仲鸣祝酒道喜。
阿俏咬咬下唇,心想,这文仲鸣离开本省,阮家恐怕多少会受到些影响。虽说这或许对阮茂学宁淑之间的夫妻关系有些好处,可是前阵子偏又出了常小玉那回事儿,这真是唉!
席间热闹过之后,众人各有各的心思,席间便有些尴尬。寇宏轩连忙给容玥使了个眼色,容玥抱着琵琶站起身,也冲文仲鸣躬了躬身,只听她莺语婉转,娇声道:“恭贺文老爷升迁之喜,想容就为老爷唱一曲鲜花调,祝愿文老爷前程似锦。”
容玥手下熟练至极,说话间她一双纤手已经拨动琴弦,“铮铮”数声响过,只听容玥曼声唱道:
“好一朵玫瑰花,好一朵玫瑰花,有朝的一日落在我家,你若是不开放,对着鲜花儿骂”
容玥声音极好,明亮里带着娇俏,再加上歌词俏皮可爱,满座的人听着都笑了起来,接着便又是一阵觥筹交错,适才由文仲鸣那一纸调令所引起的小小尴尬与不安便似乎消弭于无形之中。
“好一朵鲜亮的玫瑰花儿啊!”不少人望着容玥赞叹一句。
待一曲终了,何文山起身向与座之人告辞,道:“实在不是不想继续与各位把酒言欢,只是在下的确身有要事事先就已经约好的,今天晚上十点钟,任大帅所乘的火车,应该就抵达省城火车站了。”
这消息比刚才文仲鸣升迁的信儿更要来得突兀。何文山话音一落,举座几乎没有人出声,静默了足足两分钟,才听见寇宏轩战战兢兢地问道:“任任大帅本人,亲自前来本省?”
何文山点点头,脸上有些凝重,道:“是呀,任大帅是前来拜会本省沈督军,相谈合作之事。对了,任帅此来事先没有通报,各位可能还不知道!”
这下子席间一下子炸了锅,寇宏轩用最亲近的语气开口问:“文山啊,任帅此来本省有什么消息可以向我们这些人透露透露的呀?”
他还未说完,已被旁人用更加急不可耐的语气打断了询问。
何文山索性一个都不答,伸出双手冲众人揖了揖,淡淡地说:“各位,告辞了。”说着他径直告辞,疾步出门。
众人没从何文山口里得到消息,有人机灵,立时转向沈谦:“二公子,士安,任大帅是过来拜会令尊的,想必你曾从令尊那里听到过风声!”
沈谦是督军沈厚膝下二公子,这是阿俏从来不曾听说过的,她一直以为沈谦只是一名生意人,是“知古斋”的老板而已。听见这些,阿俏不免吃惊。她咬咬牙,暗自收敛了惊异,只缩在一角默默地听着。
沈谦微微一抬身体,双手轻摆,微笑着说:“这个真对不住,在下只是个做小本买卖的生意人,消息尚且不及本省商会的会长灵通,你们看,曾会长显然是早就知道任帅驾临本省的消息了。”
曾华池自从回席,就一直有些魂不守舍的,听了文仲鸣的喜讯也不觉得如何,而听说任帅深夜抵达省城,他却也一直没露出多少惊讶的神色。
沈谦这一招“祸水东引”很管用,在座众人一下子都发觉曾华池神色不对,纷纷开口相询:“老曾,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曾华池白着一张脸,吓一跳似的惊道:“嗯?”
刚才他在厅外与姜曼容说悄悄话的时候,得知了任帅来到本省的消息。姜曼容名义上是他曾华池的“三姨太”,可实际上是任帅的人,因不便住进大帅府,才会有这样的安排可他却真的把这位当成了自己的“三姨太”,时常偷鸡摸狗一把。所以曾华池听说任帅来了,就一直魂不守舍,此刻被沈谦点破,吓了一大跳。
“没没,我事先也毫不知情,”曾华池赶紧否认,“只是猜想那个猜想,猜任帅是来和沈督军谈合作的。”
“对对对,一定是合作,一定是合作”
旁人听了曾华池的话,一起开口,如同自我安慰。谁也不知任帅抵达本省究竟是何目的与用意。可纵使是反复这般自我安慰,人们也大多心知肚明,数省之间,原本各方势力均衡的局面恐怕会被打破,这棋局,眼看要变了。
“既是如此,我便向各位道个歉,先行一步。任帅抵达本省,我们怎么能不好好筹备筹备,迎接一番呢?”开口说话的是寇宏轩。他本来可以算是这席面的主人,如今他这样一告辞,便意味着这一出“烧尾宴”已经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
紧跟着寇宏轩告辞的,还有沈谦。他惦记着父兄那边可能会有消息出来,于是也起身准备离开。
阿俏站在远处,见到沈谦一如往常,镇定自若地戴上礼帽,准备离开。只是这人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扭脸往阿俏这边看了看,手中礼帽微微向上轻轻提了提,眼神中似有歉意,随即别过脸,向余人致意离开。
阿俏忍不住低下了头,默不作声地望着自己的脚尖。这种时候,他自然不方便再逗留,这些她明白,都明白。
至于上辈子生命最后一刻所发生的事,她也渐渐有些明白了。
一时宴席散尽,自有醉仙居的伙计来收拾席面。阿俏指挥着伙计们将那二十只方盘小心翼翼地清洗干净,收起来,等着第二天“知古斋”的伙计来取。
她再度回到三层大厅的时候,正见到祖父阮正源手中持拐,默默地坐在一旁候着阿俏。
“你先忙你的,祖父这里不急。一会儿你母亲会安排家里的车子来接。”阮家有一部用来接送客人的车子,待到阮家自己的客人都接送过,就会来醉仙居接人。
阿俏点点头,见到寇珍颇带着几分可惜,正在将她所做的那些“素蒸音声部”的人偶一一收起来。
这些人偶都是用各色蔬菜汁混在面团里,用面塑起来的。绝对能吃,可是味道却未必好。再加上人偶做得实在活灵活现,便没有人愿意吃了。
寇珍见到阿俏过来,就笑着说:“我是看你‘辋川图小样’被人吃了很可惜,然后我这些‘素蒸音声部’没人吃,也觉得可惜。你说我这个人,矫情起来怎么得了?”
阿俏“嗤”地笑了一声,应道:“是有些矫情!”
她伸手拿了一个人偶,笑着说:“要不我试一试?”
寇珍担心地看着她:“味道可能有点儿淡,要是不好吃,可别嫌弃我。”
阿俏便将那人偶送入口中,嚼了嚼,咽下去,笑道:“就跟小时候吃糖人儿那感觉似的,只是不大甜。”
“是呀,”寇珍刚刚应道,立即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眼前亮了亮。
“要是这面人外头能裹上一层糖衣,嗯,就是糖热熔了之后那种透明的糖汁儿一裹,冷下来是一层脆脆的糖衣,又亮,又加了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