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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头微微一颤,四周一片静谧,转头看向傅婪,他仍阖着双眼靠在墙上,似乎仍在安睡。
她摘下衣服,拢在手上,预备走过去,地上有一两线阳光的影子,她无意识扫过去,蓦地睁大了眼睛,地上暗沉沉是一处血迹,再看向傅婪,他受伤的腿部裤腿全部划开,尚未完全干透的血液凝固在腿上。
几乎没有多想,她快步走过去,他的手异常的热,热得灼人。
隔得近了,才看见他嘴唇全部都起了苍白的皮,额头滚热,她连喊了两声,他仍然没有反应,她不敢大力摇晃他,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庞。
“少帅?”
“少帅!”
她清醒的意识到,他生病了,也许是伤口感染,也许是着凉发热。
该死!这个时候还装什么英雄,将他的衣裳给了她。
她懊恼一跺脚,回头四顾,这四周本就狭小,幸好昨晚母蜥将干燥的泥土拨弄了不少下来,而隔壁那通往地下河的通道也被封死,至少洞内不会太过湿润。
没有意识的人,身体格外沉重,唐格颇废了一些力气,才将他的身体依靠到旁边干燥的地上,又将外套给他盖上。
但是怎么退烧呢?而且,他也急需饮水,如果因为高热脱水,便是十个她也无能为力了。
洞穴中还有不少残留的蛋壳,不知道哪些里面是空心,哪些里面又是实心。
外面一地静谧,但是这个时候,任何多余的响动,可能引来的也许是救兵,也许就是死路。她冒不起这个险。更重要的是,如果真的是有生机,只要昨晚的人逃走,那必然会想方设法来营救的。
唐格咬咬牙,将上衣脱下来,只剩下一件小衣,她一手握住匕首,将外套搭在肩膀上,缓缓向那些巨大的蛋壳摸去。
一个,两个,都是空的,这几人不动声色间,究竟坏了别人多少蛋。
唐格将空蛋壳推开,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一个实心的,不大,但是已经足够了。
她小心翼翼用匕首在上方敲了敲,如果里面是有将要孵化的小蜥蜴,那真是对不住了,她将衣领咬在嘴里,只能这么捂住让她上路了。
大概天无绝人之路,里面并无动静,她用匕首戳出一个洞,坏蛋的气息顿时弥漫开来,大约因为这个蛋的位置,没有足够的温度,所以一直没有孵化成功,已经坏掉了。
唐格从旁捡了个泥块,将蛋堵上。
这么一路找找,还终于被她找到一个可用的。
这回没有犹豫,唐格立刻找到一个蛋壳,接住流出的蛋清,有不明物体顺着蛋的下面漏洞滑落一小部分出来,唐格只觉一阵恶心,屏住呼吸,将蛋推动一个位置,刚刚可以保持蛋液不会继续流淌。
她曾见过隔壁的阿婆就是用蛋清给小孙子退烧的,老年人的土法子有时候是非常管用的。
将蛋清在衣襟浸透,然后敷在他的额头,又用了些涂在脖颈手腕等地方方便散热。
傅婪的大外套也被取下铺在地上,然后将他推上去,再将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
做完这些事,唐格自己也不行了,又渴又饿,但是,看着那蛋清,她龇了龇牙,还是继续将蛋清涂在他额头,不过一会,布条就干透了,立刻再换上一条。
她在能照到太阳的地方插了一根木棍,等到阳光在洞穴留下的影子最短的时候,傅婪的温度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烫人了。而洞穴中的温度也开始上升,她虽穿着小衣,胳膊上也没有鸡皮疙瘩了。
一个蛋里面大半的蛋清都用来给他降温,剩下的,也缓缓喂了他。
一个蛋壳用完的时候,她突然灵机一动,将那剩下的蛋清连蛋壳搁在已经烫热的地上。
趁着这个间隙,她又解开他捆住的伤口,这才发现,里面被他划开,两处腐肉也被切掉,上面简单撒了些应急药物,但都是选着紧要处的口子撒的,想来是药物已经用尽的缘故。
原来昨晚上,他……竟然自己……
唐格看向他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钦佩。
而在那样的情景下,他竟然还将自己的外套给了自己。唐格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坐不住了,她起身走到那蛋壳处。
端起一看,上面薄薄有一层膜,但是显然温度不够,并没有变成摊鸡蛋饼的模样。
她仰头看那日光,灼热刺目,再回头看着呼吸微弱的傅婪。
没有水,他熬不下去。没有食物,她也熬不下去。
日光缓缓倾斜,仿佛在荒漠和黄沙里面煎熬,他觉得喷出的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火,头上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慢慢扎着,这样的感觉反而让他从冗长的梦境里面清醒过来。
适应了光线的眼睛,可以清晰看见洞穴上空漂浮在光线中的薄薄灰尘,他缓缓转动眼睛,看见四周都是耀目的蛋壳,嘴唇上面有一层干涩的茧,随着头颅微微晃动,额头一块已经干透的布巾掉了下来,他伸出一只手,布巾干成一块凹陷的形状,上面还有蜥蜴蛋特有的腥味,已经不知道干了多久。
腿上的疼痛从最初的钝痛变成了持续的隐痛,仿佛有人在缓缓拉动自己的伤口。
他手撑住地上,发软的身体凭着本能还是坐了起来,不过是轻微的移动,已经耗费了大半的力气。
他低下头,身上盖着唐格外套,地上是自己的外套。
但是整个洞穴并没有她的身影,匕首也被带走了。
所以……是被抛弃了吗?
的确,在这样的情境下,带着受伤生病的人,和孤身上路是完全不同的,而且,外面这样安静,想来是第一种最好的情况。
真是奇怪的感受呢?和她之前逃走时那种情绪完全不同,他按住嘴巴,低低咳嗽起来。
就这么坐在这里,看着阳光渐渐黯淡下去,最后只剩下一缕微弱的光芒了。
黑夜将至,他的身体又开始热起来,湿气和寒意随着阳光的黯淡仿佛一夕之间都从地上开始冒出来,而饥饿和干渴仿佛是火在灼烧喉咙。
他的部下都不在,他的亲人朋友也不在,静谧的蛋壳中有轻微的不知道是虫蚁的吞噬还是有东西正在破壳而出,它们可不会因为他身上的光环和头衔就少咬他一口。
而随着洞穴里面的动静,连头顶也有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傅婪的手在地上摸索,终于摸到一块略趁手的石块。
和坐以待毙相比,他显然更加习惯同归于尽。
那窸窸窣窣的动静在洞穴最上面狭小的地方响起,然后一路向下,他抿着嘴唇,昏沉沉的意识和身体紧绷着,全身的力气都攒在手上,只等蓄势待发的一刻。
便在这时候,蛋壳被推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欺身进来。
“你醒啦?”她背上背着一些干干的木棍,一手端着一个蛋壳,头顶还顶着一丛丛绿叶子,满脸颜色不明。
一种奇异的情绪忽然从心头涌向喉咙,他一时嗓子竟哑了哑。
“你好些了吗?”她又问,身上还带着阳光的余热,白莹莹一片。
然后将身上的东西都放下来,走过来,用手在他额头摸了摸。
“咦,好像又有些发烧了。”
他这个时候才发现,哪里是什么阳光的余热,她身上白莹莹一片,是因为她只穿了一件贴身紧身小衣。
白皙的肩膀,白皙的胳膊,白皙的胸口。
就这么出去了——
他忽然觉得心口更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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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格见他眼睛忽然也直直,仿佛真有些喘不过气虚脱的模样,连忙捧了水过去,将他半撑的身体扶了一把,然后将他头放在自己肩膀上,捡了地上一个不大的蛋壳略微抖了抖,小心翼翼舀了些水,然后一手扶着他下颚,一边缓缓喂了进去。
一点水喝完,嘴唇略微湿~润些,她又舀了些喂给他。
傅婪突然觉得自己刚刚偏见太大,就算这样穿着也很不错嘛。
他的脸靠向那柔软的部位,也不知是发烧还是热血,身体更加灼热,口干舌燥,迫切需要一点清凉。
唐格却将那水拿开了。
“凉水,可不能贪多。”
她眼睛带着狡黠的笑意,吁了口气:“今天运气好,捡了些野草叶子……对啦,外面可全部都干干净净,看来,都走~光了呢。”
“饿坏了吧?”她一面轻轻放下蛋壳一面看他,又沉默又虚弱的男人难得看到一丝弱势和温顺,她声音没来由就跟着温柔起来,话音刚落,倒是自己肚子咕咕叫了一声。
傅婪被她的声调和里面的情绪吸引,他索性垂下眼睑,轻轻嗯了一声,只有极力控制呼吸,才不会将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庞,而这个动作让他显得愈发羸弱。
她便轻轻将他放开仍旧靠在墙上。折身去准备接下来的工作。
脸庞从软卧瞬间到硬座待遇,傅婪眉间微蹙,她倒以为是他疼痛又犯了,只安慰道:“我们先弄点吃的,然后我再帮你清理伤口。”
傅婪眼眸追着她的身影,高热让他的目光变得涣散,他看见她在地上挖了一个小小的坑,然后将两个奇怪的根茎类东西埋了进去,然后再在上面简单堆了两个石头,将一个空蛋壳小心翼翼放上去,里面加了水。
等到把火升起来,最快半个小时也过去了。
期间,她将他头上的湿帕子换了两次,等到水咕嘟咕嘟响起来,她这才将剩下的一些蛋液和头顶顶着的一些青叶子一起揉碎了扔进去。
植物的清香便在洞~穴里面蔓延开来,唾液不由自主开始分泌。她猛地咽了两口口水。
“先不要着急,等再熬一会汤汁会更浓。”
“我……”不着急。嘴里满满都是口水的傅婪刚说了第一个字,猛地被口水呛住了。
“哈哈……”唐格顿时笑起来,眼也弯弯,眉也弯弯。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她这样笑起来,这样好看啊……
唐格笑够了,又开始从木棍之间掏出一根满是刺的仙人条:“好啦,咱们先把伤口处理一下……”
傅婪眼睛一直。
——用这个仙人条来处理……
却看唐格将那仙人条取出来,然后用匕首剖开,只取了里面新鲜的软~肉,然后才小心翼翼掏出,一并放在洗干净的蛋壳上,再一点点清理了他的伤口,伤口周围已经没有再流深色的血,伤口虽然触目,倒也暂时没有再感染的迹象。
她将匕首放在身旁,神色一松:“本来还以为要效法古法给你消毒——看来不用啦。”
柔软的仙人条的果肉有清新的味道,她小心沾了一点,涂在伤口四周。
“这样子可以简单消消肿。”她抿嘴一笑,“你身体很好,只要不发烧感染,伤口愈合应该会很快的。”
傅婪伸手拽过她的手,上面还有被仙人条扎过的细小的血点,他眉目温软,然后将手在唇边轻轻一吻。
唐格心头一跳,下意识便要缩手,却被他轻轻~咬住手指,微微出~血的伤口便被温热的口腔包裹。
“你干嘛?”她面色发红微恼。
傅婪眸光一冷,突然伸手,唐格手边的匕首便落入他手心,紧接着便见寒光一扫,刀刃飞出,将一条觊觎的蛇定在地上。
蛇尾巴扑簌簌乱晃。
他扔了这一刀,便跟耗费完力气虚脱一样,又喘气虚弱地靠到唐格身上,慢慢回答她刚刚那个问题:“……你的手指流血了。”
仿佛刚刚那个身手利落的模样只是她的一个幻觉。
傅婪自然也不会告诉她,作为一个野战老手,自己给自己取子弹的事情都亲自经历过,眼下腿上这点伤对他来说不过是一次家常便饭的测验,只是因为这次蜥蜴爪上的细菌浸透才会引起感染高热。
地上的柴火快烧尽了,植物的清香扑鼻,唐格将他扶好,可不能烧过头,一会干了可就惨了。
地上那蛇还在摇头晃尾,没有中要害,根本死不透。
唐格挪到另一边,尽量不去看那嘶嘶的蛇头和舌头,蛋里面的蛋清煮好了,和着碧油油的野菜像是一杯绿油油的抹盐盖绿。
她拿了一个小蛋壳,舀了一点点,没什么味道,但是对于饥肠辘辘的肠胃,已经是极致的美味了。
两人就着简陋烧的黑漆漆的蛋壳,将里面的汤喝的干干净净。勉强有五六分饱。
傅婪的目光贪婪地看向那条蛇。
唐格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烤蛇我不会……”也不敢……
“我教你。”
“啊……这个,你看这条蛇这么小,这么瘦,就是烤了也没什么肉的……”
傅婪递过一块石头:“那要不,砸一砸,砸肿了肉多……”
唐格:……
唐格坚持不妥协,等到埋在火堆下的根茎冒出香味,傅婪也暂时放弃了烤蛇的打算。
这茎块是唐格在树丛下的草堆里面拖出来的,上面还有老鼠等噬齿动物啃咬的痕迹,两个茎块烤熟了,味道有点像玉米,又有点像红薯,两人分吃一块,留下一整个第二天吃。
唐格留了个心眼,省下分的半块中的一部分,小心翼翼放进衣兜。
说吃肉,谁不想吃肉啊……
大约是进了饮食的缘故,傅婪精神明显好了很多,眼下已经半阖着眼睛靠在墙上休息,休息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治疗。
带回来的水还剩小半个蛋壳,她寻了个地方般埋起来,免得被碰倒。
火光殆尽,唐格吹了吹,又投进去几根木棍,火舌慢慢舔上来。
疲惫了一天的身体,一旦放松,简直连坐都懒得坐,但是还不行,她靠在火堆旁,脱了鞋袜,袜子一股销~魂味道,脚底湿漉漉,她将袜子放在火堆旁烤着,脚底起了几个大大的水泡。
印着火光,一个个跟装了水的氢气球似的。
唐格拿了一根细细的仙人条小刺,将水泡戳破,扁下去的小包,按着有奇怪的手~感,她来了兴致,索性将所有的水泡一一挑破。
火光看不见的地方,傅婪睁开了眼睛,看着那小小火堆旁纤长的身影,他的眸色深沉。
等处理完脚底,唐格也困乏到了极致,回头看着傅婪已经闭眼,她打了个哈欠,慢慢走过去。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长夜漫漫,自然休息最要紧。
赤~裸的胳膊有些凉,她伸手搓了搓,然后在靠着傅婪的身旁躺下,地上铺着他的外套,已经被体温半温,躺上去暖暖的。
本来傅婪是向着这个方向的,她躺下,自然也是向着烧尽的火堆,两人就像大小两个勺子,只是,勺子之间被准确留下一条不大不小的安全距离。
他的呼吸喷在她肩膀上,明明灼热,却让她不自在起来,好在,在她保持这个姿势不到一分钟,他却突然转过了身去,留下通风的大背脊,原本还勉强一只袖子搭在她腰间上,现在也被尽数裹挟了去。
唐格抱着胳膊,霍地坐起来,突然发现他转身躺的那个位置,正好还是他腿伤的位置。
睡的真够死的?
她略略放心,又慢慢睡下,朝向他的后背,将他身上的外套稍稍拖了拖,勉强盖住自己的胳膊和腰~肢。
这一个白天,鬼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不过躺下一会,便发出了小小的呼噜声。
暗处的某人眼眸缓缓睁开,身后的呼吸近在咫尺,即使已经挤压着心脏,但心跳还是如擂鼓一般。
过了一会儿,已经睡熟的某人,缓缓朝着温暖的地方靠了过来。
紧接着,一只手砰的搭上他腰~肢。
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