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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蛰自然不愿留着蔡源济这钉子平生事端。
这阵子范自鸿和蔡源济闹腾得厉害,韩蛰趁势借蔡穆的手,暗里帮蔡源中一把。
今日疾驰赶来,便是为蔡家兄弟这场决战。
——内斗之事势所难免,又最耗损实力。当初河阳裴烈父子被斩除,军权交在杨裕手中,用了一年多才缓过来,山南军力本就不及河阳,待除去蔡源济,里头兵将易主,这大半年里蔡源中只能将全副精神放在内事上,腾不出手跟别处折腾,安安分分守着山南的安稳,对韩蛰而言,算是渔翁之利。
京城里,令容尚且不知外头的凶险之事。
生完孩子后一觉睡醒已是入暮,满身疲惫疼痛还未散尽,犹如骨头被拆散又重塞回去似的,仍旧觉得疼,浑身也没力气。
屋里暗沉沉的,点着安神的甜香,缓缓从紫金炉中腾起。
令容睁开眼睛瞧着帐顶,片刻后缓过神,不敢动弹,只能叫宋姑。
宋姑正跟枇杷坐在桌边,听见动静忙围拢过来,打起帘子,“少夫人醒啦?”
令容眨眨眼睛,口渴得厉害,让枇杷倒了杯水,靠在宋姑怀里,小口小口地喝下去。
屋里有股肉汤的香味儿,令容生孩子耗尽力气,又睡到这会儿,早已是饥肠辘辘。怀孕后被韩蛰喂得口味刁钻,烹炒煮炸的菜色都让韩蛰做过,那位厨艺出神入化,色香味皆十分诱人,令容动动鼻子就能分辨出来。
飘着的肉汤味道闻着就不是韩蛰的手笔,想必是韩蛰没回来,让红菱做了备着的。
令容觉得委屈,低声道:“夫君呢?”
“大人叫人递信回来,说他有急事出京,会尽快赶回来陪少夫人。”宋姑瞧着她那委屈巴巴的样子,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还没来得及洗,能瞧出汗过的印记。想着生孩子时令容的痛呼挣扎,宋姑便满是心疼,过去将肉汤端过来,“少夫人先喝点补身子,待会再帮你擦洗。”
令容颔首,沉甸甸装了许久的孩子骤然消失,松快得让人不习惯。
她探头向外,没瞧见旁人,声音弱弱的,“孩子呢?”
“还在襁褓里睡着呢,夫人留了鱼姑帮忙照看,她和咱们夫人怕打扰少夫人,在外头喝茶,我先去通禀一声吗?”
“不急。”
令容这会儿气虚体弱,杨氏和宋氏来了她也未必有精神说话,还是先垫肚子要紧。
一碗浓浓的肉汤喝下去,肚子里暖暖的,只是仍觉得疼痛,呼吸都能牵着似的。
两辈子都没受过那种痛,这阵子她是动都不敢动的,只可恨韩蛰不在,可恶。
肉汤而外还有香软的糕点,令容吃了几块,身上力气恢复了些,便叫枇杷掌灯,让宋姑把孩子抱进来给她瞧瞧。
襁褓是宋氏备的,触手软绵,绣着憨态可掬的小老虎。
鱼姑跟了杨氏一辈子,从前抱过襁褓里的韩蛰和韩瑶,而今抱了韩蛰的儿子,二十余年的岁月一晃而过,她脸上添了皱纹,身上也长得肥了些,唯有这份喜悦不曾改变,甚至更浓,满脸笑意牙都压不下去,小心翼翼地将襁褓放在令容枕边。
小家伙还在睡觉,身上穿着软软白白的小衣服,又嫩又小的手指头蜷缩成拳,藏在袖子里。眉毛不太显眼,头发却长得极好,戴着小帽子,耳边贴着小头发,浑身上下哪儿都软嫩似的。
鱼姑在旁低笑,“这孩子长得乖巧,也结实,都是少夫人的功劳。”
令容牵了牵唇角,忍不住低头亲了一口,又有点好奇,“跟夫君像吗?”
“我瞧着像。”鱼姑两眼笑眯眯的,“少夫人睡着后,姑娘和夫人争着将他抱了好久,也喜欢得很。天晚了姑娘先回府去,明日再来看少夫人。”
“好呀。”令容笑意更浓,手指头轻轻触碰那双攥着的小拳头,让宋姑去请杨氏和宋氏进来。因孩子出生前在肚子里折腾,伸懒腰踢脚似的,还忍不住扒开襁褓,瞧了瞧两只肉绵绵的脚丫子,要不是弯腰会觉得疼痛,真想过去亲一口。
没多久杨氏和宋氏进来,都是笑意盈盈的。
孩子还娇嫩得很,不好乱戴东西,杨氏打好后把玩了无数遍的长命锁也还藏在袖中,看着襁褓里的孩子,那怜爱几乎能溢出眼角。
宋氏自然也是喜爱的,女儿诞下的孩子,跟自己身上掉的肉没分别,想着娇滴滴的闺女受的苦楚,还更心疼。她坐在榻边圆凳上,帮令容理着头发,“还疼吗?”
“疼,动都不敢动。”令容老实承认。
杨氏便握着她手拍了拍,“那就别动弹,先安心养着。那肉汤未必顶事,想吃点什么?存静不在,我带着红菱给你做。”
“那多麻烦呀,母亲陪了一天也累了,该歇歇的。”令容当然不敢让杨氏帮她下厨,却还是报了几样想吃的菜,许是身子虚弱,声音都软软的,有点撒娇的味道。
女郎中和御医都还没走,宋姑出去讨教了下,得知令容吃了无妨,便让红菱带人去做。
屋里杨氏陪着坐了会儿,因宋氏说明日要回金州,见令容精神还不错,便先回丰和堂去,留母女俩说话。
撒娇()
宋氏先前留住在京城;是因令容头回有孕;怕她慌张害怕;便常来陪伴。如今孩子生出来;母子无恙;杨氏待令容的好她也是瞧在眼里的;再逗留下去;未免有插手太过之嫌。
心里纵舍不得令容,但出了阁的姑娘总要为妻为母,不可能一直护在翼下。
将孕中要留意的事又跟令容嘱咐了一遍;宋氏才算放心,由姜姑送出府去。
令容用了晚饭,虽不好下地走路;却仍叫人备了春凳;到浴房里去。
缠绵秋雨虽停了,毕竟天气尚未变凉;她生孩子时出了满身的汗;当时累得昏睡过去;这会儿精神恢复;就粘腻难受得厉害。
沐浴当然是不可能的;身底下伤口还没好,这几日都不能多沾水。
宋姑将旁人都屏退;拿温热的湿毛巾帮令容擦身子,换了身干净绵软的寝衣。又叫人换水;扶令容躺在春凳上;将满头青丝慢慢洗了,用软巾擦干净。再回去时,床榻上也换了崭新绵软的被褥,清爽整洁得很。
令容总算满意,躺在榻上,动都不肯动了。
当晚早早歇灯,令容白日里睡过,并无困意,只是懒得看书,躺在榻间睁着眼睛发呆。
怀孕的这大半年韩蛰甚少外出,虽说克制难熬,却都陪她睡着,男人占了半边床榻,她和孩子占掉半边,就觉得逼仄而亲近,这会儿外头空着,难免不习惯。
令容瞧着韩蛰空荡荡的枕头,气哼哼打了一拳。
委屈出神,不知道是何时睡过去的,梦里都觉得疼痛,她睡得不踏实,半睡半醒的。只是半年来老老实实睡觉的习惯使然,即便孩子生了,睡觉时也不自觉地绷着根弦,甚少翻身。
韩蛰迎着寒凉夜风疾驰回京,乌云遮月,远近都黑黢黢,树如鬼影。
锦衣司使的令牌亮出,没人敢阻拦,他进了城,回到相府,门前的灯笼仍旧亮着,在漆黑的暗夜里分外惹眼。天色将明,万籁俱静,门房听见马蹄声,探头往外望,见是韩蛰,忙开门相迎。
韩蛰半步都没敢停,翻身下马,径直往银光院飞奔。
院里安静得很,因相府防守得严,正屋的门也没锁。他推门进去,外间灯盏亮着,值夜的枇杷虽警醒,却听不到韩蛰的动静。他反手掩门,大步入内,帘帐垂落,熏香甜暖,跟平常不太相同。
韩蛰心里咚咚的跳,进了里间,瞧见安安静静睡着的令容。
锦被之下,她平躺在榻,腹部的隆起早已不见。
借着暗沉夜色凑近了瞧过去,她的脸色不算太差,只是眉头蹙着,有点委屈的模样。
仿佛是察觉他的归来,沉睡的人眼睫动了动,从梦里醒来。榻边骤然多了个人,那人还正埋头瞧她,令容没见惊慌讶异,只眨巴眼睛将他瞧着,隔着极近的距离,四目相对片刻,她忽然哼了声,闭眼偏过头。
韩蛰身上还带着夜风的凉气,暂没出声,将外衣和沾了血迹的中衣脱了,套上寝衣将粗粗包扎的伤口盖住,钻进被窝里。
令容已经转过身,侧面向里,背对着他。
韩蛰伸臂,从后面将她抱住,嘴唇凑过去,在她耳边亲了亲。
“孩子生了?”
“嗯。”很低的声音,显然是委屈哒哒的。
韩蛰剧烈跳动的心仿佛浸在温水里,冷硬的轮廓添了温柔神色,将怀抱收紧。她怀孕后虽长了肉,跟他比起来,那脊背仍是单薄的,贴在他身上,柔弱得很。手伸过去,隆起的腹部早已瘪下去,不过一天功夫而已,那孩子就自作主张地跑出来了,他觉得很神奇,手指才触及,就被令容抓住了。
她仍不肯说话,连眼睛也不睁。
韩蛰知道她为何委屈生气,拿手肘撑起身子,探头在她眼睛亲了亲,声音低沉,“对不住,是有急事出京,没能陪你。”
“嗯。”
韩蛰凑得更近,胸膛紧贴在她脊背,腿伸过去,将她小腿拨了拨,极亲昵的动作,温热的呼吸也挪到她耳边,在深夜里格外熨帖。
“疼吗?”他摩挲她脸颊,问道。
当然疼啊,两辈子都没有过的疼!
令容鼻头酸得厉害,生孩子时骨头碎裂般的疼痛和强压的哭泣冲动涌上来,在韩蛰的吻挪向唇瓣时,眼泪猝不及防地溢出来。她忍着痛转身,钻进韩蛰怀里,牢牢抱住他的腰,睁开眼睛时泪水唰地就流了出来,连声音都不知何时哽咽。
“疼。”她贴在韩蛰怀里,手臂藤蔓般绕上去,勾在他脖颈。
“真的很疼啊,夫君。”令容越抱越紧,不住往他颈窝里窜,滚烫的泪水落在他肩上,声音带着委屈的哭腔,“骨头都裂了,以为我会疼死在那里。”
心仿佛被狠狠揪着,韩蛰收紧怀抱,不敢碰她伤处,只低头亲她。
“是我不好,没能赶回来陪你。”他握着她肩膀,察觉她的颤抖,声音低沉。
令容没出声,只是哭。其实也不能怪他,女人怀孕生子,总要经历这种痛,韩蛰在不在都没分别。她只是觉得委屈,白日里怕杨氏和宋氏担心,不敢哭,夜间孤枕睡着不习惯,直到韩蛰回来,便克制不住了,仿佛哭一场,那些疼痛都能减轻似的。
韩蛰低声安慰,又是亲吻又是低声哄她,好半天才见她收了眼泪。
这一哭,韩蛰手忙脚乱,甚至连孩子都忘了。
抱着躺了会儿,令容情绪平复,才想起那痛的源头来,贴在韩蛰怀里,说话带着点鼻音,撒娇似的,“夫君还没看过孩子吧?是个男孩,长得很好。”
韩蛰微讶,“不是女儿?”
“夫君赌输了。”令容抬起头来,眼圈儿还红红的,却带着点笑意。
“我去瞧瞧!”韩蛰盼了大半年,错过婴儿初生的喜讯,哪还按捺得住,让令容先歇着,自往侧间去。
照料孩子的宋姑睡得警醒,见了是他,起身点上灯烛。
屋里黑黢黢,灯烛挪过去,便格外明亮。
韩蛰怕惊醒孩子,让宋姑将灯烛放远些,他躬身凑过去瞧。
小家伙在令容腹中不老实,不时伸手踢腿的,这会儿被奶娘喂饱,睡在襁褓里,乖巧又安静。这是他跟令容的孩子,那么幼小柔软的脸,双眼紧阖,脸蛋柔润,袖子里小拳头攥着,丝毫不曾察觉他的靠近。
负重前行,冷厉杀伐,见惯阴暗权谋、殊死搏杀,身心皆被磨砺得冷硬狠厉。
却在触到柔软脸蛋时,裂出柔软缝隙。
韩蛰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瞧了好半天,才起身回去。
令容仍在被窝里躺着,青丝铺在枕畔,眉眼带着困倦,在黑暗里瞧着他,似颇期待。
韩蛰上榻,仍将她抱进怀里,腰腹的触感跟往常迥异,唯有胸脯柔软而丰满,愈添韵致。他没敢乱动,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孩子很漂亮。”
“夫君喜欢吗?”
“很喜欢。”他的声音贴在耳边,痒痒的,却带着笑意,“咱们的昭儿,当然喜欢。”
夫妻俩打赌后,也琢磨商议过给孩子取名的事,若生男孩,便按令容的意思取名韩昭,寓光明美好之意——当然,回头跟老太爷商议定夺时,韩蛰会说是他的意思。
韩蛰这般称呼,显然是已定下了孩子的名字。
令容心满意足,唇角翘起,枕在他臂上打个哈欠,安心睡去。
翌日清晨,昭儿的哭声从侧间传入内室时,令容才醒来不久,睡眼惺忪。
韩蛰不在枕边,衣裳却还搭在檀木衣架上,想必是去了浴房。外头宋姑掀开帘子瞧了瞧,见令容醒了,便将昭儿抱进来,襁褓里小小的孩子哭得可怜,到了令容怀里,倒安静了点,将小指头唆在嘴里,直往令容怀里凑。
府里虽请了奶娘方便夜里照料,令容昨晚也开了奶。
小家伙在她腹中住了数月,显然也爱吃娘亲的奶水,待令容解了寝衣,将他取出襁褓抱住,便熟门熟路地找上门,吸吮起来。
两只时常攥成拳的手也不自觉地舒展,温温软软地贴在令容胸前。
宋姑在旁伺候,扫见韩蛰从浴房出来,便悄声退了出去。
韩蛰这会儿神清气爽,心绪甚好。
在山南受的伤并不重,昨晚抱着令容睡得踏实,清晨醒来后自取了膏药软布在浴房里包扎过,便无大碍。夏日里天气暖和,他向来身子强健,因浴房里时常备着清水,自倒凉水擦洗风尘,精神陡振。
穿好衣裳走出内室,原以为令容还睡着没醒,见宋姑默不作声地退出去,他诧异皱眉。
走到榻边,韩蛰瞧见里头情形,目光霎时顿住——
床帐半垂,锦被堆叠,令容半靠在软枕上,青丝铺泄,寝衣半敞,露出大片春光。小韩昭身上穿着柔软的小衣裳,整个人缩在令容怀里,正吃得畅快,有淡淡奶香送到鼻端。小家伙很不老实,嘴里霸占着美味,小手无意识地搭在令容另一侧胸前,护食一般。
清晨起身便瞧见这场景,才被浴房里凉水浇灭的血气翻腾涌起。
韩蛰颀长的身姿站在榻边,瞧着令容,面容冷峻,喉咙中却咕噜一声。
令容察觉,侧头瞧过去,扫见旁边渊渟岳峙般的身姿,猛然从惺忪睡意中惊觉,想都不想,伸手便拽下半边帘帐,红着脸侧过身去。
纱帐柔软,里头令容抱着孩子背对着他,曼妙身段半隐半现。
韩蛰站了片刻,轻咳了声,彷如无事般往外走,身形却藏不住的紧绷。
奶香()
因韩蛰那一瞥;令容睡意全无;喂罢昭儿;便由宋姑和枇杷帮着洗漱;换好衣裳。产后身子虚弱;令容也不敢乱动弹;拥被半躺在榻上;等红菱带人摆饭,顺便逗逗吃饱后还没打算睡觉的昭儿。
待韩蛰回来,早饭已然摆好。
兴许是窥出令容的羞窘;当着满屋仆妇丫鬟,两人心照不宣,神色如常。
早饭备得颇丰盛;除却令容爱吃的糕点小菜;还备了鸡汤馄钝,香气扑鼻。
令容吃了半碗;剩下半碗尽数被落入韩蛰腹中。
饭罢;宋姑带人将碗盏收走;韩蛰便坐在榻旁;手臂一伸;将昭儿捞进怀里。
屋里头暖和,又铺着暖和被褥;昭儿穿了两层绵软的衣裳,头上戴着虎头帽;也不用襁褓;小小的身子在他臂弯里格外幼弱。昨晚借着灯烛瞧得不够,这会儿天光大亮,小家伙的脸蛋幼嫩光滑,淡淡的眉毛下一双眼睛瞧着他,似乎茫然。倒是头发生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