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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端端正正地给长辈见礼毕,才坐入椅中,瞧向对面。
对面坐的都是女眷,自太夫人起,杨氏和二夫人刘氏并肩坐着,下首是梅氏和令容、韩瑶、唐解忧。女郎们都换了过节的衣裳,花团锦簇地围坐,满目珠翠绫罗无甚新奇,他的目光触到令容时却逗留了片刻。
算来也只数日不见,此刻美人坐在灯下,盛装丽服,比往常更添韵味。
她明明在偷着看他,却在他瞧过去的一瞬迅速挪开目光,状若无事地跟韩瑶说话。少女她年纪尚小,容颜娇丽,满头青丝盘了发髻,耳畔红珠晃动,衬得脖颈如玉,修长曼妙。只是她神态虽从容,搭在膝头的手却微微攥着——很显然,是有些慌乱。
韩蛰啜了口茶,目光扫向别处,余光却还留意。
不过片刻,果然见令容说完了话,又悄悄往这边窥过来。
韩蛰当即抬目迎过去,目光如电,将她逮住。
令容大惊,下意识躲开目光,心里咚咚直跳。想了想,又觉得这举动未免做贼心虚,只好瞧回去,就见韩蛰仍望着这边,似笑非笑。
她心里鹿撞似的,竭力镇定,回以笑容,垂首握紧了手帕。
借着衣袖掩盖,又在韩瑶腿上轻掐了下,面带懊恼。
她原本并没太留意韩蛰,是刚才韩瑶悄悄说韩蛰今晚仿佛特意修饰过仪容,才偷瞧的。谁知还没瞧清楚,就差点被韩蛰逮住。她心里有鬼,掩饰了好半天才敢再去偷瞧,谁知目光才挪过去,又被韩蛰抓了现行——这人像是满头满脑都长了眼睛似的,也太机警!
令容心里微觉尴尬,索性横了心,厚着脸皮借机打量,果然韩瑶说得没错。
韩蛰相貌生得很好,轮廓硬朗,双眼深邃,剑眉英挺。许是时常习武强身、精气充盈的缘故,头发生得极好,整整齐齐拿乌金冠束在头顶,格外精神。
他平常多穿墨色衣裳,冷着张脸,对谁都爱答不理的,一眼瞧过去老气横秋。今晚他换了稍浅淡的檀色锦衣,胡茬剃得干干净净,灯烛下神情清冷,就连双眉都比平常有英气。
确实不像匆匆赶路、满身风尘的旅人。
韩瑶又凑过来,低声道:“我说得没错吧?”
令容轻笑,“目光如炬!”
众人坐了会儿,到得时辰便去祭祖。
祭祖罢,便去用除夕的团圆饭。
韩家这府邸离皇城不远,虽然屋舍轩昂,也带了花园可供游玩,到底寸土寸金,不算太宽敞。这宅邸里只住了韩镜夫妇和大房一家子,二房的韩砚却带了妻儿,买下隔壁的宅子住着,两府各有正门,夹墙上开道小门,方便女眷往来。
寻常韩砚也甚少在府里露面,今晚难得众人聚齐,又是除夕团圆,便寻个宽敞圆桌围坐,男女各占一边,灯烛高照,满桌佳肴,图个热闹。
令容是刚嫁进来的新妇,头回跟着用家宴,被婆母姑嫂关照,喝了两杯酒。
她前世酒量不浅,独自斟小半坛酒下去也无大碍。如今嫁进韩家,夫君跟前只能明哲保身,想把日子过得顺畅点,自不好冷待了婆母小姑,见大家都高兴,一年也只此一回,便量力喝了些许。
谁知才及十三岁的身子终究柔弱,哪怕是缓着慢慢喝,渐渐也觉上头,没敢再多喝。
宴后男女拿屏风隔开守岁,令容坐在杨氏身旁,听长辈们说话。
偶尔分神留意,便见唐解忧靠在太夫人怀里,眼神不时往屏风外瞟。不过众目睽睽,她也没敢越分寸。
子时过半,旧年尽去,老太爷和太夫人撑不住,先去歇下,旁人击鼓传话,喝酒说笑,守到丑末才各自回屋。
谁知出了暖厅,外头却飘着雪渣子,在地上薄薄铺了一层。
令容甚少熬夜,酒意又还没醒,被枇杷搀扶着走了两步,脚下打滑趔趄,若不是枇杷及时扶着,险些摔到。脚腕有痛意传来,她暂没声张,借着宽大的披风和昏暗灯光掩盖住身形,送走了长辈,小心翼翼的瘸着往银光院走。
韩蛰跟在她身后,见她安然走到银光院外,便将将脚步一顿,道:“回去歇着吧,明日不必早起。”
这是何意?
哪怕平常爱答不理,这是一年之首,又只剩两个时辰就天明,他偏要去书房睡?
令容酒意微醺,脑子迷糊,回头瞧他,面露茫然。
雪轻飘飘地落下,被甬道旁昏暗的灯笼映照,晶莹剔透。她整个人都包裹在银红的斗篷里,小脸嵌在柔软的风毛中间,酒后脸颊微微泛红,柔嫩娇艳。方才在席间还跟韩瑶梅氏说笑打趣,这会儿却似撑不住了,水灵灵的眼睛不似平常明亮。
韩蛰知她误会了,又不欲旁人知道他受伤的事,只道:“我还有点事需去书房,听话。”
“我知道了。”令容不双唇微嘟,只低声道:“不过我方才崴了脚,这会儿夜深,郎中未必肯来,夫君那儿有治跌打损伤的药吗?我叫枇杷去取些来抹,不打搅夫君正事。”
“崴了脚?”
“不是很疼。”令容低声。
韩蛰却皱了皱眉。方才就见她走路的姿态不太对,身子总往枇杷那儿靠,他还只当是醉酒的缘故,因有枇杷,便没作声,却原来是受了伤。
从暖厅到银光院的路不短,她一声不吭地走过来,伤势加重,哪会不疼?
“去我书房找沈姑取药。”韩蛰吩咐枇杷,随手搀住令容。
懊恼()
银光院里,宋姑和姜姑带着红菱和两个丫鬟一道守岁,都还没睡。
甬道两侧的灯火都颇暗了,屋里却还灯火通明。宋姑围炉坐着,却掀起了半幅帘子,时刻打量外头动静,瞧见令容回来,忙带着红菱迎出,又同韩蛰行礼。见令容走路一瘸一拐,忙道:“少夫人这是怎么了?”
“不慎崴了脚,枇杷已去取药了。”令容顺势让宋姑扶着,回头向韩蛰道:“多谢夫君。这边有宋姑和姜姑照料,不会有碍,夫君若有急事,可别耽搁了。”
“先看伤势。”韩蛰没走,跟她入屋。
里头火盆仍烧得暖热,床榻也都铺好了,热气熏得令容头晕。
她被宋姑和姜姑扶进去坐在榻上,褪了鞋袜一瞧,脚踝微微泛红,倒没旁的症状。
没等她松口气,床榻微陷,韩蛰坐在了身旁。
“坐好。”他吩咐了声,便抬起令容的脚搭在膝头。借着烛光瞧她脚踝,精巧秀致,肤白如玉,泛红的地方格外醒目。她的脚生得好看,指甲盖儿圆润光泽,握在手里软软的,也就他巴掌大小。
这样温软的触感与冰冷的剑柄迥异,韩蛰顿了顿,在她脚踝轻试。
“疼吗?”他问。
“有点疼。”令容老实回答。
“这里?”
“不疼。”
“这里”
“嘶——”令容吸口凉气,眼神儿可怜巴巴的,“这里很疼。比前面两处疼很多。真的。”
“知道了。”韩蛰松开手。
令容也不知是不是酒意涌上的缘故,只觉脚上脸上都发烫,刚才被他握住时碰到火炭似的,浑身不自在。此刻一得自由,立忙把脚缩回去,想了想,趁着韩哲不注意,又悄悄拿裙角盖住。
旋即要水喝,“宋姑,我渴了,想喝水。”
宋姑忙倒给她,趁着韩蛰在,小声劝道:“少夫人脚上受了伤,怕是没法陪着夫人去进香了。”
“还是去吧,我都答应了。小心些应该无碍。”令容靠在软枕上,眼睛半眯。
宋姑还想劝,见枇杷取了药来,便忙按着韩蛰的吩咐给令容抹上,拿细布裹好。
令容眯着眼睛抹完药,精神一旦松懈,抱着软枕昏昏欲睡。
韩蛰从浴房出来,就见她已换了寝衣睡着,手抱软枕,青丝铺散在旁,领口盘扣半解,露出酥白胸脯。
韩蛰挪开目光,随手拽落帘帐,也不换寝衣,和衣在她身旁躺下。
“往里让让。”他说。
令容半睁眼眸,见是他,“哦”了声,往里挪了挪,闭眼又睡。睡了片刻,似又想起什么,露在外头的手臂悄悄缩回锦被,将被子往上扯了扯,盖住下巴。
韩蛰拿珠子扑灭灯烛,仰躺在榻。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心跳比平常快,一只手空落落的,忍不住就想起方才那只柔若无骨的白嫩脚丫。他闭着眼睛,听见她酒后呼吸比平常短促,想起那晚无人知晓的亲吻,觉得有些心浮气躁。吐纳无用,遂又睁眼看向里侧,见令容仍旧蚕蛹般裹着,小半张脸埋在里面,中间留了一尺的距离。
知道躲在里面,看来还没睡熟。
他别开目光,索性拿旁的事转移心思,道:“脚既伤着,别去进香了。”
令容困死了,只能敷衍,“小心些不碍事的。”
“后天回门,你打算瘸着回去?”
“对了,”令容总算从锦被探出头来,声音又懒又软,“夫君回来得匆忙,我还没问,夫君打算哪天去金州?”
韩蛰唇角动了动,“后天回门,没听见啊?”
令容没听出他的奚落,掰着指头算了算,才道:“初三吗?”
“嗯。”
“好。”她软软应了一声,仍缩回被中,呼呼入睡。
韩蛰睁眼躺了片刻,往外挪了挪,渐渐睡着。
清晨韩蛰醒来时,枕旁凑着一颗脑袋,青丝如鸦,呼吸柔软,轻轻扫过他脖颈。昨晚的蚕蛹早就散了,她斜占了大半张床榻,锦被褪在胸前,睡得正香,唇角还微微翘着。
而他,兴许是存心自持,不知何时竟让到了最外侧,悬悬地挑在榻边。
他躺了片刻,看着被大幅占走的床榻,心里忽然非常懊恼。
今晚搬回书房!
韩蛰腾地坐起,理了理衣裳,自回书房,叫人帮着换了药。
这头令容睡醒,仍是哈欠连天,宋姑服侍她穿衣,趁着没人,低声道:“昨晚我收拾鞋子,瞧见上头有几粒细珠子,少夫人可知是哪里来的?”
“细珠子?”令容微愕。
宋姑颔首,将那只珠鞋取来,翻过底子递给令容一瞧,上头雪融得湿漉漉的,沾着几粒细细的珠子,十分圆滑。
她愣了下,“枇杷脚底下有吗?”
“没有。”宋姑摇头。
令容将那珠鞋瞧着,昨晚自始至终她都没踩过这东西,怎会沾在鞋上?她揉了揉双鬓,叫来枇杷,让她去昨晚滑倒的地方瞧瞧,若旁人问起,就说是昨晚落了帕子在厅里。
枇杷应命而去,待令容梳洗罢时回来,手里捏着许多粒细珠子。说昨晚雪下得很薄,别处都干干净净的,就只令容打滑的那儿有这个,且珠子大多都在甬道旁的泥地里,因雪都被踩走了,也瞧不见旁的迹象。
令容脸色微沉,忽听见外头姜姑同韩蛰说话,忙叫枇杷收起,迎出去。
韩蛰脸色不太好看,自回屋取了样东西,便迅速出来。
令容忙叫住他,“夫君,方才母亲派人送了两碗粥,说是酒后吃了最好。夫君要用些吗?”
韩蛰脚步一顿,过去坐在桌边。
令容暂且抛开珠子的事,自取了碗给他盛粥,又将小菜摆在跟前,“昨晚多谢夫君的药,今早果然好了许多。这些菜是红菱刚做的,夫君尝尝。”
韩蛰“嗯”了声,侧头觑她,“脚都好了?”
“好些了。”令容站在旁边,瞧他神色。
昨晚多喝了几杯,脑子里虽混沌,韩蛰帮她查伤口的事却还记得。彼时他还颇有耐心的样子,没计较她堂上偷看,还扶她回屋,指点枇杷如何抹药,今早却端了张冷脸,据宋姑说,他辰时就一声不吭地走了,连姜姑都没理。
前后转变不小,必有缘故。
睡个觉自然不会生事,想必是因她耽误了他的事,韩蛰才会不悦。
她有些歉然,“昨晚怕是耽误了夫君的事,我很是歉疚。”
耽误睡觉也算耽误事,韩蛰淡声,“既然歉疚,如何弥补。”
还要弥补?
令容才不想提外头的事自惹嫌疑,想了想,灵机一动,“旁的事我不懂,不如趁闲做一道五香冬笋?夫君昨晚喝了酒,睡得又迟,冬笋吃着鲜嫩,又能解酒毒、振食欲,今儿吃最好。”
韩蛰面仍冷淡,语气却缓和了些,“好。”
吃了饭,两人往杨氏处问安,禀了令容崴脚和初三回门的事。
杨氏对回门的事没异议,只担心令容的脚,要请郎中,被令容拦住了,便吩咐她好生歇息,让韩瑶祈福袋时给令容也带一个。
待得杨氏等人去进香,令容暂未提珠子的事,征得韩蛰同意,用他的厨房做菜。
红菱去大厨房取笋,见有新送来的野鸡和板栗,便叫人收拾洗净,顺道也拿了些。两人细工慢活地做冬笋,韩蛰等了两炷香也没见菜,不耐烦,顺路往厨房去瞧了眼,见她俩磨蹭了半天,竟还在切冬笋。
再一瞧,案上还放着野鸡肉、板栗、冬笋块及香菇等物,都整齐装在盘中备用。
韩蛰不由皱眉。
一道菜都没做出来,再要做旁的,得到何时?
这厨房内收拾得洁净整齐,绝非别处可比,两副灶台砌在墙边,尚未生火。
韩蛰前几日在河阳奔忙,难得空暇,见令容带笑做菜,兴致一起,便叫了干净仆妇入内生火,一副留给令容做五香冬笋,他却拿沸水滚了野鸡肉,煮好板栗,略炸了炸。待油锅再热时,将葱姜煸出香味,加了鸡块黄酒煸炒,再加鸡汤酱料,大火烧开,焖到五六成熟时,放入板栗、香菇和冬笋。
这些利落做完,令容那边的五香冬笋也逸出扑鼻香味。
韩蛰略等了等,待锅中烧到酥烂,拣去葱姜收汁盛了,又给锅内余汁勾芡,淋在盘中。
两盘热气腾腾的菜先后出锅,冬笋香气扑鼻,板栗野鸡味鲜肉美,摆在一处香气四溢。
厨房不远处有暖阁,令容已叫人在那摆了糕点果脯,待两道菜摆好,不止她垂涎欲滴,韩蛰的脸上都蠢蠢欲动。
令容动筷尝了尝,板栗烧得软糯入味,野鸡肉香嫩可口,比她的五香冬笋好吃多了!
遂紧盯着板栗野鸡,吃得满心欢喜,直夸韩蛰做得好吃。
倒是韩蛰酒后发腻,将大半盘冬笋吃干净,才道:“味道还不错。”
令容唇角勾起,双眼含笑,见他眉头舒展,心绪甚好,这才提起昨晚滑倒的事。
得失()
美味菜肴入腹,不止令容心满意足,韩蛰脸上也不似平常冷淡。
两人从暖阁往银光院走,因枇杷被令容留在厨房,韩蛰便随手扶着她。
初春的阳光依旧清冷,照在身上并无暖意,令容披着斗篷,走得谨慎。
“枇杷捡来那珠子,我也没声张,方才宋姑回来说她已问过了,昨晚并没有旁人滑倒,那泥地里的珠子却都扫干净了。”她牵着唇角,声音软软的,带些自嘲,“算起来,也是我太倒霉。”
“只是倒霉?”韩蛰低头觑着她。
令容唇边自嘲,也抬头望他,“蛛丝马迹都没了,红口白牙地说给旁人也未必信,可不得自认倒霉?”她的眼睛黑白分明,水杏般漂亮,里头的自嘲和不悦没半点掩饰。进了院子,因红耳朵忽然窜过来,便躬身抱起。
韩蛰仍扶着她,挥退旁人,“说给我听,我就信了?”
“夫君是锦衣司使,眼光与旁人不同。”令容还是头回提他的身份,“我说此事,也不是想刨根究底,只是想让夫君知道,昨晚有过这样的事情。我之所以崴脚,不止是酒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