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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相养妻日常-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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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头上军报堆叠,范通起兵令朝堂上下慌乱,剑锋直指京城,令他坐立不安。南衙老将们都已年迈,有本事打仗的又都在节度使之位拥兵自重,难以征调出兵。虽也有旁的小将,却不及韩蛰文韬武略,有平叛讨贼之功。

    能在这危急关头帮他平定祸乱的,算来算去,仿佛仍旧只有韩蛰。

    哪怕韩蛰对他不敬,他能怎样?

    而至于郑玄英

    永昌帝舍不得这位赖以保命的悍将,迟疑不决。

    韩蛰轻抚袍袖,沉声相劝,“战事一起,形势瞬息万变,朝廷须尽快派将领平定祸乱,不能耽搁。若边关失守,外寇入侵,内乱再起,京城更难保全!”

    这道理永昌帝倒是明白,否则岭南的事上,他也不会听甄嗣宗之言将陈鳌也派出去。

    殿里死寂沉闷,永昌帝拧眉挣扎了半天,想不出旁的对策,只能依从韩蛰。

    “那就派郑玄英去吧。”

    韩蛰拱手,“皇上圣明。”

    永昌帝一旦退让,气势便弱了许多。

    边关的危局似乎有了对策,君臣便商议平定范通叛军的事。因临近的西川和河阳尚未露出愿襄助平叛之态,河东又紧邻京城,跟皇宫只隔着一层京畿守军,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永昌帝想想就觉得坐卧不安。

    昔日对范贵妃姐妹的宠爱荡然无存,永昌帝心里此刻只有被欺瞒背叛的恨意。

    那恨意和恐惧令他神情扭曲,双手紧握在袖中,几乎爆出青筋。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永昌帝纵没有那等胆魄手腕,却也咽不下这口恶气。

    宫城内他靠着羽林卫保命,宫城之外,他能握在手里的利剑便只有韩蛰而已。

    是以韩蛰提到军情紧急,须派重病速战速决,挫范通之锐气,为京畿守军赢布防拒敌的空隙时,永昌帝毫不迟疑,拨了六千禁军给他,命韩蛰务必击退范通,平定祸乱。

    北衙禁军三万余众,屯兵在皇城以北。

    京城危在旦夕,永昌帝却只肯拨这点军马,还真是自保为先,毫无大局之念。

    韩蛰唇边压着冷笑,跟永昌帝定下随他平叛的副将等职,话锋一转,道:“贵妃身在皇宫,范逯又在京城结交甚众,先前范自鸿在宫中捕风捉影,以刺客之名擅闯东宫,足见禁军已非铜墙铁壁。”

    永昌帝颔首,心里也是犯愁。

    范自鸿强闯东宫,他虽未计较范家,却处置了那几名没能捉回刺客的禁军。

    因禁军关乎身家性命,他也抽空琢磨过,知道那些人应是与范自鸿串通一气。过后也召羽林卫将军柴隆到跟前训斥,叫他加紧约束,却没能想到对策。

    此刻被韩蛰戳中心事,永昌帝只觉头疼得要裂开似的。

    他没半点头绪,只闷声道:“朕也发觉禁军有些不妥。”

    御案之下,须发已半花白的韩镜适时拱手,“此次禁军抄查范家府邸,刑部尚书曾对臣提及范家往日许多而恶行。范自鸿在京城屡次行凶伤人,可见皇宫内外,也都有内应。皇上该留意防范,拔除范家内应,免得宫中生乱,危及皇上和太子性命。臣每每念及此,担忧皇上龙体,夜不能寐。”

    他在永昌帝跟前总是忠厚之相,比起韩蛰的冷硬,更擅循循而诱,缓言进谏。

    永昌帝只觉皇宫内外、京城内外都一团乱麻似的,越来越乱,越来越难收拾,只能请教高明,“韩相觉得,当如何应对?”

    “命锦衣司和刑部迅速彻查宫禁防卫,若有心怀不轨之徒,立即处置。”

    “此事便请韩相费心,朕命刘英协助。”

    “臣遵旨。”韩镜拱手。

    永昌帝活了小半辈子,还是头回带病临朝,费心费神。这会儿头昏脑涨得厉害,实在撑不住,见有了头绪,便放心去歇息。

秘密() 
出了麟德殿;韩蛰紧绷的神情稍稍缓和。

    范通盘踞河东;不似河阳的裴烈父子张扬倨傲;加之范贵妃身在皇宫;很早之前;韩蛰确实没想过范通会起兵谋逆;只考虑韩家以“禅位”之策谋得皇位时;一旦范通不服生事,当如何应对——那是在夺得帝位之后的事了。

    直到范自鸿因令容而生事,锦衣司探查其中情由;才察觉范通藏在暗处的力量。

    韩蛰行事向来谨慎,一旦察觉端倪,当即派锦衣司细查。

    而后出兵岭南;从潭州回京城;在山南遇到刺杀,做了那个冗长又沉痛的梦。

    ——梦里他谋得皇位却失去令容;范通勾结外寇踏破边关;挥兵南下。

    一场中毒负伤后的幻梦;韩蛰当然不会相信;但那梦境却仍清晰刻在心上。除了失去令容时铭心刻骨的痛;亦有范通勾结外贼令边关失守的惊愕和藏在暗处的铁箭疾射而来的危急。

    韩蛰没对任何人提起梦境,却暗自琢磨过许多遍。

    河东北临强敌;骑兵和箭术比别处强劲,军中藏有不少箭术高手。他在查名田家兄弟之余;也令锦衣司暗中查访个中高手;提前布防。而至于范通引外寇入侵之事,韩蛰虽觉得范通不至于那般蠢毒,却仍趁着这一年的空暇,加紧边关布防。

    哪怕如今范通举兵谋逆,边关的隐患,却也不似他所说的那般危及。

    特意说得严重,不过是将对永昌帝忠心不二的郑玄英支开,以便韩镜行事而已。

    真正要应付的,唯有范通。

    韩蛰步下玉阶,麟德殿前阔朗空荡,秋日凉风毫无遮拦地吹过来,卷得朱色官服猎猎而动。他举目而望,宫阙殿宇巍峨轩昂,仍是百年前初建成时引万国衣冠拜冕旒时的堂皇威仪,瑞兽齐整,檐角飞挑,令人油然生敬。

    宫殿里君临天下的人,却早已没了当日的胸怀气度。

    昏聩荒唐的永昌帝,早已配不上这座气度雄浑的宫阙!

    韩蛰眉目微沉,出了皇宫,便去安排调兵之事,议定连夜率兵出征,迎击范通。将此事安排妥当,又往锦衣司去,招来郑毅嘱咐了彻查范家在宫禁内外眼线的事,又问道:“范自鸿还没找到?”

    郑毅头皮一麻,道:“没有。”

    他的本事虽比樊衡稍逊,却也是韩蛰的左膀右臂,行事细密周全。这回范自鸿逃脱,他得了命令,当即命人在九门盘查,未找到范自鸿踪影,一面在京城里暗中搜查,一面往京城外设伏,在范自鸿北上河东的必经之处设卡,令各处眼线都留意。

    六日前曾传来消息,锦衣司眼线在京城外撞见范自鸿行踪,险些擒获,却被范家的人救走。锦衣司紧追不舍,因暗夜中不好追踪,待重新寻到踪迹时,唯有范家的死士,范自鸿不见踪影。

    其后锦衣司严密追查,范自鸿却仍杳无踪迹。

    郑毅在锦衣司办事多年,甚少碰见这样棘手的事,加之敬畏韩蛰,甚为汗颜。

    韩蛰闻言颔首,倒未责备。

    范自鸿是范通一手教出来的,不止身手出众,手里也握了许多人手。那年河阳的刺客潜入京城,令他负伤中毒,如今的范通并不比河阳逊色。且范自鸿能在山南搅弄风云,显然调了不少人手南下,两处角逐,有范家死士掩护,范自鸿若藏得太深不肯露出尾巴,锦衣司也难奈何。

    韩蛰一路踏血行来,也并非没遇到过棘手的难关。

    遂详细问过锦衣司盘查的进展,跟郑毅重拟应对之策。

    待分派定了出门,已是红日将倾。

    因军情紧急耽搁不得,他已约定连夜率兵出击,算来也只剩三个时辰而已。

    调拨的禁军将士自有人安排,他还须回府,取惯用的甲胄刀箭。

    ——顺道暂别娇妻幼子。

    迅速策马回府,到得银光院时,里头静悄悄的,隔着院墙能闻到厨房里的饭菜香气。

    他进门时顺道扫了眼小厨房,里头只有丫鬟忙碌,不见令容的身影。健步进了正屋,姜姑和奶娘围在昭儿的摇床旁边,宋姑和枇杷则在侧间里熏衣裳,仍不见令容。

    姜姑和奶娘听见动静,齐齐行礼。

    韩蛰踱步过去,就见昭儿躺在小摇床里,将软嫩的小指头噙在嘴里,轻轻唆着,也不知那手指头究竟有什么滋味,值得他时常塞到嘴里吃手傻笑。

    见了他,昭儿黑溜溜的眼睛瞪着,小嘴巴一咧,脸蛋上便露出个笑容。

    韩蛰唇角微动,俯身将他捞起来,隔着搓洗得绵软的小衣裳,昭儿软绵绵的屁股坐在他手臂,伸手往他脖颈蹭。他刚才还将手指头吃得欢快,这一身,指尖带着口水凑过来,湿漉漉地擦在韩蛰脸上,甚至带着点奶香似的。

    软嫩的手碰到韩蛰下颔并不明显的胡茬,似觉得扎手,小嘴巴撇了撇,仿佛嫌弃。

    韩蛰皱了皱眉,假装凶巴巴地瞪他,剑眉微竖,深邃的眼睛沉了沉。

    昭儿哪里招架得住,眨了眨眼睛,小手便缩回去,可怜巴巴的。

    看来是长了教训。

    韩蛰唇角动了动,抓住昭儿胳膊,借他衣袖擦掉蹭在脸上的口水,揽过他脸蛋亲了亲,又问道:“少夫人呢?”

    “少夫人去了书房。”姜姑恭敬回禀。

    “去书房做什么?”

    “说是有几本傅大人要的兵书,要去那边找找。已有两炷香的功夫了,奴婢去请少夫人回来来吗?”

    “不必。”韩蛰继续逗儿子,猛然想起什么,道:“是傅益要的书?”

    姜姑应道:“是傅大人要的。”

    傅益科举出身,府里有藏书,借着职务之便,寻常的经史书籍也能往朝廷的几处藏书阁去借抄,既然肯请令容去他的书房来寻,必定是外边没有的兵书!

    这念头浮起,韩蛰霎时想起来,令容曾跟他提过,傅益要学兵法韬略,少些书籍。

    而他那满架兵书中,仿佛有一本,藏着高修远的信!

    韩蛰心里微惊,没再耽搁,将昭儿递到姜姑怀里,神情语气倒是沉着如旧,“备好晚饭,两炷香后送到书房。”说罢,转身出了银光院,往书房疾步走去。

    书房里,令容此刻正站在书案后,对着那封熟悉的笔迹,面带薄怒。

    嫁入韩家已有数年,虽说她这少夫人的地位日渐稳固,她却仍守着这座书房的规矩,甚少踏足。今日因嫂子蒋氏将傅益所缺的兵书单子送来,她在银光院的侧间寻到两本,余下的没找见,便来书房试试,请沈姑开门,帮着一起找找。

    韩蛰曾从军历练,更曾率军征战,搁在书房里的都是时常翻的。

    傅益所缺的书,除了一本找不见,旁的都在这里。

    她找得齐全了,便打算叫人搬到银光院去誊抄,因她有时会将些纸笺夹在书里,怕给韩蛰弄丢了,便一卷卷头朝下抖抖,若有夹着的便留下,免得耽误事情。

    这一抖,便瞧见了那封书信,自书中飘落,滑到地上。

    那信并未蜡封,朝下飘落时,里头轻软的信笺便滑出大半,钻到书架底下。

    令容蹲身捡起,索性取出来搁在案上,拿绣帕擦灰尘。

    信笺不大,是对折着的,待令容拎起来擦背面时,便张开来。那上头的字迹,便清晰无误地落在令容随意扫过的目光里——抬头写得分明,是写给她,而那字迹也颇熟悉,却是跟高修远题在画上的笔锋全然相同!

    令容微愕,有点迟疑。

    夫妻成婚至今,感情甚为融洽,她在银光院帮韩蛰打理东西时也无所顾忌。但此处毕竟是韩蛰的书房,因韩蛰偶尔在此处置公务,未必没有涉及朝堂的要件。按理来说,她是不该随便偷看的。

    但那封信却明明白白,是写给她的。

    稍作犹豫后,令容便当着沈姑的面,将那封信铺在案上细瞧。

    信显然是高修远离京前在锦衣司牢狱里写的,多谢令容开解疏导和韩蛰搭救,说他会勤修技艺,往南北各处游历,饱览河山而归,必不辜负前辈和亲友的期望,末尾则愿她夫妻二人顺遂安好。

    通篇看罢,并没半点不妥之处。

    令容将信笺阖上,唇角笑意压下,浮起些微薄怒。这信显然是高修远欲借韩蛰之手转交给她,韩蛰非但只字不提,还将它藏着束之高阁,对她半个字都没提!

    行事细密记性过人的锦衣司使会忘记这封信?

    她才不信!

    令容愤然按着信笺,忽听门扇轻响,抬头瞧过去,门口一道魁伟身影,朱色官服磊落,乌金冠下面容冷峻,跨步进门,目光径直落向书案。案上摞着许多书,令容五指纤秀,压着那张薄薄的信笺。

    韩蛰眉峰微动,抬眼看向她。

    四目相对,令容原以为韩蛰会尴尬气短,谁知他神情未变,只问道:“找到书了?”

    令容不说话,只将一双杏眼打量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藏了不满气恼。

    ——显然是为那封信。

    书房里氛围有点古怪,韩蛰面上波澜不惊,只向沈姑道:“先出去。”

    沈姑应命退出去,阖上门扇,屋里便只剩夫妻相对,隔着四五步的距离。

交底() 
暮色四合;沈姑还没来得及掌灯;书房里颇为暗沉。

    令容将那封信笺拿起来;锦衣红袖之下指尖柔软;压在隽秀字迹上;声音柔软如旧;却分明带着不悦;“这封信是夫君夹在书里的吗?”见韩蛰没否认,续道:“若不是我无意中翻出,夫君打算瞒一辈子?”

    “也没那么久。”韩蛰轻咳了声;冷峻刚毅的脸上有些不自在,踱步近前。

    这书房是为公务所用,陈设得轩昂端肃;紫檀大案上摆着笔架镇纸;靠墙一座青铜鼎,摆着把太师椅。长案后则是高高的书架;仍是拿结实的紫檀制成;上头有书匣;亦摆了几幅竹简;设一座青铜香炉。

    令容身姿窈窕修长;海棠红的对襟衫子,底下一幅玉白的襦裙;绣着细密花纹。

    满头青丝堆叠,簪着的正是那年生辰时韩蛰送的珠钗;赤金打造;悬着珍珠流苏,末尾两粒淡紫色的珍珠柔润生晕,随着她偏头瞧他的动作,在柔腻耳畔晃动。脖颈间干干净净的,露出漂亮锁骨,姿态曼妙。

    娇丽妩媚的美人站在古朴厚重的书架前,有别样的韵味。

    韩蛰恍了恍神,就见令容蹙眉,愠怒更甚。

    “当日高公子走时,夫君曾说他没留半点音信,可这个——”她将信笺扬起来,“不管夫君对高公子有何芥蒂,毕竟是朋友给我的。夫君的东西不许旁人碰,我的东西就能随意藏着,欺瞒不说吗?”

    她性情随和,甚少生气,唯一跟他闹脾气便是因高修远的事,哭着将他赶出去。

    彼时两地分割的煎熬,韩蛰至今还记着。

    他自知理亏,神情有点僵硬,“夹在书里,忘记了。”

    “是吗?”令容当然不信。

    韩蛰闷声,“嗯。”

    令容哼了声,“当时我曾问过,夫君说高修远没留只言片语。这算什么?”

    她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杏眼儿圆溜溜瞪着,理直气壮。

    韩蛰有点后悔当时的鬼迷心窍,目光落在她娇嫩脸颊,彼时的隐秘心思难以启齿,只随口道:“公事繁忙,到书房里忙着处置政事,搁在旁边忘了,很奇怪吗?”

    他不以为耻,居然还倒打一耙!

    令容还不曾见过这样强词夺理的人,瞧着那张冷峻英挺的脸目瞪口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质问。

    韩蛰乘胜追击,将令容背后的座椅拉开,便抬腿挤到里面去。

    书架和书案之间不算宽敞,方椅阻隔在外,韩蛰再挤过来,就显得逼仄了。

    他身居高位,手握重权,在府里时虽不似在外沉厉冷淡令人敬惧,那威仪端贵却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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