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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清面色踟蹰，陌尘攥紧身侧的手，直至泛白。
半响，松开手，面上始终没有半分波动。
“将玄冰针取来罢。”
蝶翼一听，面上不忍，红唇几度张阖，最终只是轻叹一声。
冰清微微垂眸，恭敬应下。
无妄则始终是一副神思不定的模样。
三人从浮生殿下来，冰清留下无妄，让蝶翼先行离开。
待到蝶翼离去，冰清二话不说，一掌拍向无妄的胸口。
冰清带着浑厚灵力的一掌袭来，无妄不闪不避，被狠狠击中，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堪堪站稳
冰清看着无妄略有些狼狈的身影，冷声道：“这只是小小惩戒，日后你若还对小师叔怀有不好的心思，不要怪我不念同门情谊！”
“呵！”
无妄抬起手，随意地抹去了唇角边流下的一抹猩红，嘴角扯起一抹苦涩的弧度：“我不过只是动了个念头，你便要对我动手，你对小师叔如此维护，到底是因为她是小师叔，还是因为她！”
埋藏在心底许久的话刚不受控制地吐出，无妄便已后悔了。
冰清的眸中寒光乍现，对上那样的目光，饶是无妄也不禁一颤。
“我看你该去寒潭底下静静心了！”
寒潭，是凌霄派的禁闭之地。
无妄缓过神，面上满是涩然，躬身应下：“是，师兄。”
“叫我掌门！”冰清的声音冷硬无比。
无妄猛地抬头，看这面前那人冷峻的神色，眉眼中尽是伤痛，缓缓垂下眸子。
“是，掌门。”
第104章 同样残忍（）
周围是一片浓到化不开的黑雾，阴冷压抑的气息萦绕在身边，夏凉心下陡然大惊。
这是须弥山禁地，自己怎么会来到这？
她记得自己明明是在大殿内正欲杜绯樱对决，杜绯樱想要顶替她成为师父的徒弟，然后……
夏凉努力地想回忆起一切，脑中传来一阵剧痛，几个断断续续的画面闪过。
随着记忆的回拢，夏凉一下瘫在了地上，只觉得浑身发冷。
那样狠戾的人，怎么会是她？
她还在众人面前抱住了师父！
不，那不是她！
“何必要逃避呢？”
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女声响起，夏凉倏然一惊，猛地起身，警惕地看向四周。
“是谁？！”
一道红光射下，面前的黑雾如水波一般，缓缓漾开。
面前，一道人影渐渐变得清晰。
待到看清那个人影的面容，夏凉顿时双目圆瞪。
“你……！”
那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上勾着邪肆冰冷的笑意，那冷到骨子里的血红眼眸清晰地映出自己无措而又惊惶的模样。
“我就是你啊，为什么要怕自己呢？”
冰凉不带丝毫温度的手抚上她的脸庞，夏凉猛地一颤，迅速退后几步。
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的“自己”，紧抿着唇，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是幻觉，是幻觉，不要被迷惑了！
“我可不是什么幻觉哦。”
对面的“自己”脸上的笑容愈深，朝着夏凉缓缓挪步。
夏凉下意识地想退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动弹不得。
身体被困，然而她却没感觉到任何力量波动，心中又惊又惧，强自镇定道：“你到底是何方妖物！”
“都说了啊，我就是你，自然能控制这具身体。”
面前的“自己”缓缓拂过她的身体，仿佛冰块一般的触感令她禁不住全身毛孔战栗。
“你胡说！”
夏凉大吼，声音却隐隐带着颤抖。
她急切地想要摆脱这奇怪的幻境，却没有任何办法。
师父，快来救我……
“真是愚蠢！”
“自己”看着她，眼中划过一丝怜悯，继而嘲讽般地开口：“你还指望师父来救你？难道你忘了从前在这里他说过的话？”
夏凉呼吸顿时乱了。
当时她力竭地瘫在地上，出声的那人不是旁人，正是陌尘。
虽然她醒来后并不记得，可她并不傻，她能感觉得到师父有事瞒着他。
后来，她算是无意间看见一本古书上的记载，再结合自己的情况，便明白自己是中了失魂咒。
失魂咒乃是失传了的上古禁术，能消除人在一定时间内的记忆。
也许师父根本就没想到，她居然根据那古书上零星的记载，靠着自己的想象，竟然能解开上古禁术。
当曾经消除的记忆被寻回，师父那时的低语回响在耳畔：“或许，杀了你才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不知最后师父为何会改变了主意，可是那句话就犹如诅咒一般，令她心惊。
她小心翼翼地藏好自己的心思，白日里装作什么也不知，与人有说有笑。
然而到了夜里，多少次，她被那梦魇惊醒。
如果，那只是个梦，该有多好……
夏凉闭了闭眼，遮去眼中的伤痛。
待到再睁开时，眼中一片清明。
“我不会令师父为难。”
抬手，准确无误地掐上了对面“自己”的脖子。
“你怎么……”
“自己”睁大的双眸有些难以置信，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动不了，眼中更是惊诧。
夏凉淡淡勾唇：“既然都是我，你可以控制我，我自然也可以反过来控制你。”
濒临死亡的窒息，“自己”却是笑了出来，笑容如罂粟一般，血红的眸子映着夏凉此刻冰冷的神色。
“咳咳，看吧，其实我们，咳咳，都是同样的，残忍……”
夏凉抿了抿唇，垂下眸子，手上愈发用劲。
终于，“自己”化作点点红色光斑消失，夏凉却仍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看着那渐渐散去是光斑，眼神有些空泛。
“你杀不死我的，因为，我就是你啊……”
阴冷的声音回荡在着压抑的空间里，夏凉的手控制不住地轻颤。
不要，她不要变成没有感情，冰冷嗜杀的怪物！
死吧，死在这里就不会变成怪物了……
放任自己的意识，正当她渐渐沉沦之际，耳边却想起了带着焦急的呼唤声。
“凉儿，醒醒！”
师父，这声音是师父的！
夏凉拼尽全力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那张深深刻入骨髓的脸庞。
此刻明媚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子洒进屋内，看着周围熟悉的布置，夏凉想要起身，却浑身酸软，动一下都困难。
“你身子还虚弱，不要乱动。”
陌尘上前半步，一手轻轻按住夏凉。
听着陌尘依旧温和的语调，心中太过复杂压抑的情绪一下汹涌而上，眼前逐渐开始模糊，低低地抽泣起来。
发出了一声浅浅的低叹声传来。
夏凉不敢看陌尘，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看向他。
因为眼前一片朦胧，她隐约看见那如天山之雪的眸子里有着疼惜，却是没有半分想象中的嫌恶。
她做出那样的事，师父真的一点都不怪她吗？
夏凉揉揉眼睛，想看的更清楚些，然而下一刻，她的动作突然顿住。
陌尘原本是站在她床边，此刻他侧了侧身子，旁边矮桌上那泛着冰冷寒光，密密麻麻的一排针显露了出来。
“凉儿，这是寒冰针。”
几年的相处，夏凉又如何不知他未完的话是什么。
更何况，玄冰针的用途，她亦十分清楚。
玄冰针为千年玄冰所制，一共409根，每一根扎在穴位上，不多不少正好对应全身409个穴位。
一旦被下了玄冰针，全身经脉堵塞，体内力量虽能运转，却是再无法提升。
也就是说，只要这409根针扎下，她此生修为便再也不能更进一步。
师父到底还是怜惜她，并没有下手杀她。
只是不能再提升修为而已，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她眼下这虚弱的状态，正适合扎针封穴。
夏凉想笑，努力了许久，却只能生硬地牵起嘴角。
玄冰针反射着耀目的日光，刺得她眼角生疼，泪水控制不住地涌出，打湿了枕边。
刚想抬手擦去脸上的泪，一只手却快她一步。
那只如玉般的手轻轻擦去她脸庞的泪痕，微凉的感觉令她的心中又是欣喜又是酸涩。
足够了，这样就足够了……
“师父，你下针吧。”
夏凉望着陌尘，低声道。
只要是你给的，哪怕是痛，我也甘之如饴。
第105章 冰针入体（）
夏凉衣衫半褪，躺在床上，而陌尘双眼用一条不透光的白色带子蒙住。
“师父，你这样，看得见穴位吗？”
虽然对师父很信任，可蒙眼扎穴，这难度不是一般的高，夏凉忍不住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扎成了冰刺猬。
冰刺猬，想想就觉得不怎么美好。
“放心，为师有把握。”
似是为了证明蒙眼也无碍，陌尘自一旁的矮桌上拈起几根玄冰针，动作如行云流水，完全没有阻碍。
夏凉怔怔地看着。
陌尘的手指纤长柔韧，衬着透明的玄冰针所反射的寒光，说不出的好看。
视线不受控制地上移，看向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那双清冷的眸子被白色带子遮住，竟是添了几分勾人的味道。
陌尘侧身坐在她床边，那水色的薄唇微微翕阖，她不由得狠狠咽了口口水。
“凉儿？”
寡淡的声音响起，夏凉骤然清醒过来，恨不得挖了自己的眼去。
她居然敢那样直勾勾地看着师父！
真是该死！
“师父……”
陌尘似是未曾察觉到夏凉懊悔的情绪一般，语气如常，细心叮嘱道：“为师下针后，记得切不可晕厥，要保持灵力始终运转，直到结束方可停下，知道了吗？”
“徒儿知道了。”
陌尘用事实证明，他即使蒙着眼，穴位也认得极准。
他手间银光飞转，不过瞬间，几根玄冰针就没入了夏凉体内。
玄冰针入体即化，外表看不出任何伤痕，然而那份寒冽彻骨的冷却是十分难捱。
饶是心里有所准备，在第一根针入体的那一瞬间，夏凉还是控制不住猛地一颤，差点就要尖叫出声。
冷，真的太冷了。
感觉到又是几根针扎入体内，夏凉手死死攥着身下的被子，生生抑制住想要逃开的冲动。
若只是冷也就罢了，偏偏封穴时还需得保持清醒，并不停运转体内力量，否则轻则成为废人，重则死亡。
刚开始，夏凉还能一声不吭地咬牙坚持，到后来随着入体的玄冰针越来越多，身体里的寒意仿佛深入灵魂，几乎要将她冻碎，她甚至都可以看见自己的胳膊上泛起的冰渣。
全身被冻得失去了知觉，却还要保持清醒运转体内灵力，那感觉就像是水滴入油锅里，浑身像是要裂开，身体每一处都叫嚣着深入骨髓的疼痛，夏凉唯有死死咬住嘴唇，才能抑制住那几乎要冲出口的惨叫。
看见陌尘又拿起了玄冰针，身体害怕地颤抖不止，却浑身冻僵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泛着寒气的针入体，陌尘水色的薄唇紧抿，手上银光闪过，又是几根针入体。
“唔……”
夏凉口腔内涌出一丝腥甜，意识被这磨人的痛楚激得快要飞散。
夏凉此刻被冻地全身僵硬，只能转动眼珠，看见那只修长美好的手正虚放在她的心口上，那浑厚的灵力正从手心处涌出。
之前她还能靠着自己运转体内灵力，然而到了后来，她已经无力运转灵力，只能靠着陌尘来被动运转灵力。
可看着陌尘那比平日里苍白了许多的面色，夏凉心中钝痛。
还有156根针……
陌尘手上的灵力不断地传送过来，毫无间歇，如此下去，就算是仙尊的修为也受不住。
“师，师父，不要……”
不要浪费灵气了。
夏凉从嘴里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来，就感觉脸上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余下的话再也没有力气说出。
陌尘毫无血色的唇瓣抿成了一条直线，脸色阴沉如水，没有将灵力撤回，反而像是不要命一般，将灵力往夏凉体内送去。
正如夏凉明白他一样，陌尘亦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小徒弟未说完的话。
别的徒弟拜师，无非就是希望能在修行之路上有人指引，好一路晋升。可他呢，非但不能助徒弟晋升修为，还要亲手阻了徒弟的修行。
若是眼下连徒弟的命都保不住，他还有何脸面再让她叫师父！
又是一阵银光闪过，夏凉急促地喘息，眼前一阵发黑。
五脏六腑都仿佛要被冻碎了一般。
四肢之前被冻裂的痛楚已经感觉不到，夏凉甚至觉得自己连呼出的气都是冰冷的。
不行了，她真的撑不住了……
恍惚间，她听见师父用前所未有的焦灼不安的语气开口：“凉儿，你不可以死，你若是死了，白泽羽也会死……”
夏凉一个激灵，原本已经快要溃散的神智回拢了些。
如今归元珠的时效已经过去，若是她死了，白泽羽也活不成了！
思及此，夏凉用残余的力气，狠狠咬破了舌尖。
一股腥甜自嘴里蔓延开，夏凉总算是彻底清醒了过来。
陌尘见此，暗自松了口气，执着玄冰针的手动作愈发快了些。
直到两个时辰过去，当最后一根针扎完，夏凉终于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陌尘抬起手，一道柔和的白光覆盖住夏凉的全身，待到白光散去，她身上被冻裂的伤口，包括那些冰凌全都消失了。
陌尘将夏凉的衣衫整理好，手不注意触到温软细腻的肌肤，手上动作一顿，紧接着又若无其事地继续。
将被子拉上盖好，陌尘长长吁了口气，抬手撤去了遮住眼睛的白布条。
看着那这遮掩布条，陌尘嫌少有表情的脸上扯出一丝自嘲般的弧度。
一扬手，布条就消散在空气中。
伸手替夏凉掖好被角，目光无意间瞥见夏凉露在外面的双手，即使昏迷着，仍旧是紧紧的抓着身下的被褥，手指已经变得泛白，而不易撕裂的鲛丝竟是被生生抓裂，可想而知，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凉儿……”
低低的一声呢喃，饱含了太多太复杂的情感。
陌尘闭了闭眼，将眼中的情绪尽数敛去。
片刻后，他睁开眼，眼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平稳无波。
动作轻柔地将夏凉的手从被褥上拉下，小心地塞进被子里。
站起身，却忽然感到一阵晕眩，幸而及时扶住一旁的矮桌，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稍稍缓了缓，陌尘这才如往常般走了出去。
刚走出浮生殿，便看见珞卿颜与白泽羽两人站在殿外。
第106章 自食恶果（）
因扎针中途决不可被打扰，故而陌尘在原有的结界上又再加了一层。
珞卿颜与白泽羽来时，他便已经知晓了。
挥了挥手，新布下的结界顿时解开。
珞卿颜在殿外等了许久不得进，焦急不已，好不容易等到陌尘出来撤了结界，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礼仪，连忙上前问道：“尊者，凉凉她还好吗？”
一旁的白泽羽虽也和珞卿颜一样担忧，只是眉眼间却多了几分沉郁。
陌尘开口道：“凉儿无事，只是玄冰针刚入体，你们进去时不要吵醒她。”
“玄冰针？”
珞卿颜有些疑惑，白泽羽则是一下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