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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再度深深看他一眼,还是先前那两个字,“阴险!”
“说起这个,”徐穆反倒忽然想起了一事,“你还不知道吧?金爵卫已经得了苏其墨的命令,去敲打杀手盟了。”
“”苏青愣了一下,咬牙,“你还真把这事推给他了啊?”
“欠你的人情,为什么不让他还?”他一边审视着面前刚刚摆好的棋谱,一边轻描淡写道,“省得你费力气去应付萧衡了,有那个心思,还不如把那本荧灵秘法好好练练。”
“练着呢。”苏青撑着额角,看他一派清闲模样,嘟囔道,“现在最闲的人就是你!”
“嗯,是挺闲的。”他叹了口气,“下棋的人也走了,唯一的消遣都没了。现在想想,你昌绮叶家也算是名门望族,你怎么不会下棋呢?”
她翻了个白眼,敷衍道,“都教给我姐姐了!”
徐穆无声笑一笑,也没再调侃下去,又问,“荧灵秘法,练到哪儿了?”
问到这里,苏青眼里忽然有了不怀好意的笑意,她伸出右手,食指往徐穆面前一弹,“嘭”地一声,一团明黄的小小火苗骤然出现在她食指指尖,因为离得近,就正好戳在徐穆眼前,“看!”
她原本是想猝不及防吓他一吓,却不料他眼睛微微一眯,毫不惊讶地一抬手,手掌从她指尖一拂而过,刹那间,那团跳跃着的小小火苗就消失了!
“你!”苏青彻底愣住了,看自己指尖一眼,又看他一眼,“不是你问我的吗?”
“我只是问你,没让你演示。”徐穆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收回手,“不记得了吗?任何术法都会对施术者造成反噬,你才刚入门,不要这么滥用。”
她伸出另一只手摸着右手食指指尖,撇撇嘴,不说话。
“不要太操之过急了。”他还在耐心解释,“术法一道,同武学并无相悖,最基本的一点,都是欲速则不达。”
“我才不急呢。”她摇头,“本来就是练着玩玩儿的,我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不感兴趣不过话又说回来,那本书上所有的东西,你都学过了?”
他沉默一刹,摇头,“只有捕灵术。”
“真的假的”她有点不相信,“不是说要循序渐进吗,你怎么可以在不学其他基本术法的情况下,直接学最高深的那一种?”
他眼神苍茫,低头看着自己指尖,道,“逼到绝境的时候,就算是死,也要学会的。”
苏青怔愣了半刻,因为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某种苦涩冷意,有点不知从何开口劝慰,便只能无言沉默。
一旦他流露出这种情绪和语气,一定十有八九,是与当年的事情有关了。可是不论是他自己还是她,都对那些事讳莫如深三缄其口,从不曾轻易提及。
好像自从她知道了他的旧日身份后,他也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可以纾解的缺口,偶尔有些时间里,话题中不自主地带出一些旧事,他也没那么抗拒了,心情好的时候,就像上次给她书那一次,还能顺着她的话,再往下聊一聊。
她没有主动问过,但是他愿意说的时候,她总是愿意听的。
从来都是他引领她扶持她,现在终于有件事她能为他做了,她其实很高兴。虽然并不能实质性地帮到他什么,但是能让他有个人可以说一说,哪怕只是做了个树洞,她也是愿意的。
就像此时,苏青无言点点头,隔了半晌,觑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波动了,这才重新开口,却是在尝试转移话题,“对了,有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
“什么?”
“你还记得青罗城月枫记何老板那个义子么?”她反问了一句,“昨日我接到何老板的传书,说那个小鬼不知怎么的知道了月枫记的真实背景,居然吵着也要进夜夙,他被他闹的没办法,这才传信来问。”
“秦漠?”徐穆微一蹙眉,“老何办事一向牢靠,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我也觉得蹊跷。”苏青也正色,道,“所以我暂且把消息压下来了,想着来问问你,再回他的话。你怎么看?”
“告诉老何,查一查那小鬼最近接触的人。”徐穆手指轻轻敲着棋盘,沉吟道,“青罗城地处边境鱼龙混杂,如果有人恣意生事,不能掉以轻心。至于那个小鬼”
他顿了顿,考虑了一刻,问道,“你觉得他怎么样?”
苏青回想了一下,随口答,“资质还不错,人倒也挺机灵,就是性子硬了点,发起倔来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那就把他接过来。”徐穆淡淡一挑眉,“既然你看的中,就交给你来磨一磨吧。”
“”苏青愣住了,“你来真的?”
“那孩子有点武功底子,如果好好教,是能教出来的。”他颔首道,“性子倔没事,到了总部慢慢炼,不怕收服不了。”
苏青眉头却皱起来了,“他好好的一个绸缎庄少爷,又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你真的打算把他拉进夜夙这种血雨腥风地来?十几岁的孩子,年纪又小,何必呢?”
“你进夜夙的时候,不也才十五岁吗?”他突然反问了一句。
“”苏青脸色一变,半晌,只低声道,“那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然而这一次他却不肯让步,“他也曾亲眼目睹至亲遭人残害,也曾满目仇恨一心手刃仇人,他今年也正好十五岁。十五岁,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一直在月枫记当他的少当家,他一生都会碌碌无为,既然如今他想见一见这人间疮痍,就让他来历练。”
苏青抬眼,定定注视着他。半晌,问,“徐穆,你看中他什么了?”
他眼中神色一晃,却不回答她的话,伸手去将摆了半天的棋谱一粒粒收回,把棋局恢复到先前宋迟离开时那副残棋的原样。
他动作不快,棋子一粒粒慢慢扔回棋盒里,发出轻轻的敲击声,在此时这样的沉默里显得格外清晰。苏青也不急,由着他慢慢动作,静静等他回答。
“你好好教他。”很久很久,终于将最后一颗棋子扔回了棋盒,徐穆也终于开了口,“我看中他什么不重要,他来了以后能带给我们什么,才重要。”
“你又怎么肯定,我能把他教好,他又一定能学好?”苏青眉心的疙瘩却仍未解开,“你是有目的的吧?你想培养新面孔,能不能不要用这种孩子的人生来做赌注?他明明可以活得无忧无虑幸福安康,我们何苦把他拉进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来?”
“暗无天日吗?”听到这里,他忽然轻轻冷笑了一声,抬眼来盯住面前的女子,反问,“原来你心里,一直是这么看待夜夙、看待我的?”
苏青僵住了。
第72章 旧忆()
日落月升,夜来了。
从小道一路向西北行进,就是往纪川走的方向。走了大半天,抬头一看头顶漆黑夜空,已经是夜深了。
宋迟还是保持着半个马头的领先距离,宋青芷在后面跟着,走了这一路,又累又饿,刚想开口招呼他休息一下,肚子反而先一步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
她自觉窘迫,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就见前面的人笑笑回过头来,温和道,“前面不远就是客栈,我们去那里吃东西。”
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果见不远处星星点点,一座楼阁灯火。她点点头,一拉缰绳,“那快走吧。”
他们从小道抄过来,彻底脱离了夜夙的追踪圈以后,就重新拐回了大道。那座客栈就在官道边,深夜里显得格外明亮清晰。
两人快速打马过去,宋青芷当先下马,站在客栈门口,抬头打量。
“哟,二位客官。”大堂里跑堂的小二早就听见了马蹄声,此时看这二人立在门口,立时便迎了出来,“远行辛苦,进来歇歇脚吗?”
宋迟从后面走上来,“饿了吧?吃点东西,今夜就在这里歇一晚上,明天再赶路。”
她点头,便一同进去。
入夜已有一段时间,也不是吃饭的点,堂中并没有很多人,只三三两两零星坐着一两桌打尖的散客,宋迟偏头看一眼她的脸色,见她疾行一日,到此时也难免有掩饰不住的倦色,也不多问了,直接吩咐小二,“要两间客房,再准备点饭菜,送到房间来。”
“好好好。”小二连声应了,将她二人带上二楼客房,到门前退出时又觉得有些奇怪,好奇多问了一句,“饭菜也要分开送吗?”
宋迟难得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她一眼,还没说话,宋青芷已经转身进了房间,却道,“一起吃吧。”
“好嘞!”小二笑嘻嘻应了,转身便下去准备。宋迟站在门口,看她径自进了房间坐下,也不废话,行囊扔到一边,先连倒两杯茶咕噜噜灌下去了,这才好像喘过了一口气,转头看着站在门外未动的他,“怎么?不想跟我一起吃饭?”
他好像有点失神,被她这么一叫,这才回过神来,“怎么会。”
“那还愣在那干嘛,”她轻巧巧一笑,“进来坐啊。”
宋迟收敛了一下心神,坐到桌边,她便也顺手给他倒了杯茶,正巧此时小二将饭菜端上楼来,送到桌前,一样样摆好,“二位慢用,有事随时喊我。”
房中便又只剩他二人。
气氛一直都是沉寂的,好像二人之间那种诡异的感觉一直都未散去,宋青芷一向爽朗明丽,真到了这种面对面坐着又沉静的时刻,反倒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才是自然了,只好先提起了筷子,“吃吧,我饿了。”
道边小店,端上来的也都是些家常小菜,酱菜加青菜,唯一见荤的是一碟白切牛肉。宋青芷提起筷子一看,见牛肉最上面撒了一层葱花,眉心微不可察地一皱,还没说话,对面坐着的人却已经伸了筷子过来,很是自然地将最上面那一层葱花细细拂掉了,又将那几片沾过葱花的牛肉夹到了自己碗里,将剩下干净未碰过的摆到她面前,才道,“吃吧。”
这次却换宋青芷愣在了当地。
脑海中仿佛有一道门,“噔啷”一声,随着他这几个无比自然又熟练的动作,门上锈迹斑斑的铁链断裂了,刻意封存了多年的记忆,在刹那间汹涌而来。
“宋青芷你不能这么挑食!”十三岁的小小少年,嘴里一边恶狠狠地嫌弃着,手里动作却很熟练,一边帮她把碗里的葱花挑出来,一边道,“连葱都嫌,饿你几天,看你还挑不挑!”
“我本来就不吃嘛。”那时候她九岁,嘟着嘴看着面前做出一副神色厉厉模样的少年人,委屈道,“你又不是今天才认识我,不光葱不吃,所有这些带香气的菜我都不吃啊!”
那少年瞪她一眼,又去瞪旁边坐着的另外一个少年人,没好气,“都是你把她惯坏了。”
“我惯的?”那少年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年纪,被他这么一说,一挑眉,毫不退让,回了一句,“每次嘴里骂着,哪一次不是你帮她挑出来的?到底是谁惯的?”
“你是她哥,她这些挑三拣四的毛病,你不得教她改了吗?”
“那下次我教她的时候,你不要在旁边捣乱,你做得到吗?”
他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斗嘴斗得风生水起,留九岁的小丫头捧着手里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傻呆呆地将他二人望着,听他们嫌弃着自己。听着听着,嘴角慢慢往下,一双大眼睛眨啊眨,转瞬便包了一眼眶的泪,眼看就要掉下来。坐在她身边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敏锐地觉察到了她情绪变化,吓得立时放下了手里筷子过来哄她,“阿芷乖,不用理他们两个,你吃你的,啊?”
又转头去斥那两个争得兴起的少年人,“今天是阿芷生日,你俩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提提香姐姐”小丫头莫名其妙被数落了一顿,那两人居然还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心里可委屈的要死,小手一抓那少女的衣袖,撇嘴,“阿芷本来就不吃这些嘛”
“阿芷乖,不喜欢吃没事,以后我吩咐后厨不做芹菜这些菜了,葱花也少放,好不好?”宋提香一边温柔哄着人,一边给那两个人使眼色——
那两个人斗完了,一转头看到小丫头可怜兮兮的模样,哪里还敢多说一句,宋青阳立刻就抬手来摸她的头,“阿芷不哭,哥哥不是说你不好,哥哥骂他呢。”
宋迟瞪了他一眼,却也不回嘴了,看她眼里水光泛滥,无奈叹了口气,语气也软下来,“好了好了,反正总是我给你挑出来嘛,快吃吧,面凉了就不好吃了,这可是长寿面,一定要吃完的。”
她不吃葱,不吃芹菜、香菜,不吃这些本身带有清香的菜。
这是她的习惯癖好,从小到大,只有他们几个知道,也总有一个人,总是嘴上嫌弃她挑三拣四,却永远在她提筷子之前把这些菜都挑走,再把剩下干净的摆到她面前来。
一如此时。
可那个人,自十年前那场大火以后,就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了。
那以后哥哥忙着重振药王谷,嫂嫂忙着谷中一切内务,连三个人能坐在一起安静吃顿饭的时间都越来越少,虽然也总还记得她的这些习惯,也吩咐过后厨少做这些菜色,可是再没有人,坐在她对面,为她做这些事情了。
这一刻的时光是如此璀璨,冥冥中,与多年前那些幸福懵懂的岁月,一分分重合。
宋青芷低着头,手里筷子一分未动,久久久久地,望着那碟白切牛肉。
一滴泪,从眼眶中悄然滴落,“啪”地一声,溅上了她握着筷子的手背。
对面那人原本是出于习惯做了这些,然而此刻看着她沉默落泪,半晌也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来,只能唤了一声,“青芷。”
她在这一瞬间回过神来,慌忙闭了闭眼睛,将手上眼泪抹掉了,却不敢抬头看他,伸手去夹那碟牛肉,“没事,吃吧。”
宋迟也没有再说话。
两个人,又回到了先前的沉默。然而这一次,宋青芷眼里却多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好像他那几个简单的动作,终于撼动了她怀疑的心。
她吃着没有了葱花的牛肉,回想着这些日子,从与他初遇开始直到现在经历的一切,恍惚如同隔世。
从太傅府后院初见,到琴铃阁偶遇,再到后来他夜闯齐安王府去见她,再到最后他送她回药王谷那一路。
完全不同他与记忆里的那个人,完全不同。
不同到她在最初的疑心和接近以后,看到了他宽和外表下的清冷心性,知道他远非看上去那般亲和近人,便从心底里否定了自己在看到那个药方时最疯狂的猜测。
那时候,她写信给哥哥。信里说,“唯盼与故人有万分牵连”。
她以为,又只是一个毫无希望的期待。
可是
可是现在呢?
“你知道吗?”漫长的沉默过后,她终于开口,却慢慢抬起头来,指着那碟牛肉,冲他微微一笑,“其实我现在能吃一点了葱啊芹菜啊这些的,因为这几年在外面游荡,真的碰上过什么都没得吃的时候,那种时候就发现自己以前真的是被惯坏了,那之后,我就慢慢忘记我不吃这些东西这件事了。”
宋迟握着筷子的手,轻微一抖。
“没想到今日在这里,反而还能重温一次这种感觉。”她笑着,又夹了一块牛肉送进嘴里,慢慢嚼着,嚼完了又慢慢说,“原来有些事,就算自己忘了,还会有人记得。”
宋迟面具后的眼神剧烈摇晃,半晌,他微微闭了闭眼睛,稳住了动荡心神,开口却是简短而暗哑的三个字,“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