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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人沆瀣一气,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给足了他下马威。走入政局数十年,自己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
遂他冷笑:“帝女和上卿当真以为一切太平吗?朗御史曾任九府巡都,与按察使王勉一起治理南平震灾,南平是如何看待我夏夷的,朗御史当最是清楚。”
似乎到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朗月歌的存在,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纷纷望向了角落里的人。
原来这就是朗御史今天也来上朝要禀的要事了。
碍于众人目光,朗月歌不得不硬着头皮走到殿中央。
“微臣参见帝女。”他躬身朝她行礼,面色惨白,眼里没有什么神采,平静得如死水。
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侃侃而谈的少年了。
苑九思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心里有点难过。
但依旧冷声问他:“朗御史,英国公方才所言,可确有其事?”
朗月歌的腰弯了很久,他知道自己转头就能对上朗弘殷切的目光。
现在所有人都看着他,眼神像针一样,刺在他的身上,割得他皮肤生疼。
为什么要逼他啊!
“回帝女的话,微臣。。。。。。不知。”良久,朗月歌垂着头道,话出口的瞬间如释重负。
他知道父亲在因苑西荷的事而忐忑,也知道今日在众目睽睽下忤逆他的后果。
从小父亲教导他要做一个正直的人,二十年来他一直铭记在心,一言一行无愧于心。
可是为什么现在要强迫他违背自己一贯遵从的信仰。
朗月歌呆滞地站着,没听清父亲和苑九思接下来说了什么,他浑浑噩噩地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诚如谢彻所说,他从小顺风顺水,从来不知道人生坎坷。稍逢变故,就容易陷在泥潭里爬不出来。
直到走出朝议殿,朗月歌倏地觉得额头一痛,接着,好像有温热的液体徐徐顺着面颊滑下。
细看,一块带血的象牙朝板滚落在他跟前。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朗月歌这才清醒许多。抬起头无措地看着朗弘,不知该说什么。
额角的血流到眼里,让他双目泛红十分狼狈。
蹲下将朝板捡起来,朗月歌用袖角把上面的血迹擦拭得干干净净后还回去:“父亲。”
“朗月歌,你真的太叫我失望了!”朗弘见他这副窝囊模样,心中失望透顶,连对他存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浇灭。
也没伸手接朝板,他跺了跺脚拂袖而去。
大殿中的人都走光了,苑九思还站在原地,公皙堇不由走到她身边安慰道:“等有一日他想明白了,就会好的。”
“嗯。”苑九思点点头,不再看外面发生的事。
她心里空落落的,下意识去握住公皙堇。
伸手拍拍她的背,公皙堇沉声问:“要实在放心不下,传御医帮他包扎下?”
苑九思摇摇头,自嘲地笑笑:“这么做的的意义又在哪里呢?让他更加为难,让他们父子彻底反目成仇?”说着,她幽幽叹气。
“其实我反而希望他能做个恶人,至少,不要让我这么愧疚。”
就算她面对朗弘,赢了他,可是也并没让她心里好受多少。
***
翌日傍晚。
苑九思在瑰延宫梳妆好,算着时辰差不多了便提前上宫船等候。
去年她也陪苑西荷在这艘船上侯着过,一切对于她并不陌生。
只等酉时的钟声响,典礼开始。
她刚在船舱中落座,还未开口说话,舱门处便有人跟进来。
花笺兰猗见得来的人是公皙堇,都极识趣地掩门退了出去。
“我刚想怎么等了半天还不见人影呢。”苑九思睨他一眼,兀自坐着,给自己斟了盏热茶。虽板着脸,只是她眉梢眼角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怎的,怕我不来了?”公皙堇从后面揽着她,眉眼不自觉地舒展开。
菱花镜中,她眉心点着花钿,本就好看的面庞被脂粉精心修饰过,越发显得朱唇艳红,眼波缠绵。
他心中一动,轻咳一声别开眼去。
透过水道的栅栏,依稀能见得宫外的盛况。
苑九思心思全在外面,倒是没注意他的小动作。她略一思索,一副理所当然地模样答道:“你答应过我的,自然不会失约。”
在他怀中依偎了好一会儿,苑九思也没等到他开口。转过头,却看见他唇角勾着笑意,像是在独自偷笑。
两人相识一年,她鲜少看他这样笑过。
他面容本就生得有些冷峻邪魅,平素让人不敢接近。可一旦笑起来,比雨雪初霁的暖阳还要好看,芝兰玉树。
苑九思忍不住扯他的袖子嗔怪:“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闻言,公皙堇敛去笑意。双手撑着她单薄的肩,从镜子中定定地看她。
眼眸中全是她的倒影,他在她耳边徐徐道:“能娶妻了,为何不高兴?”
换做以往,她少不得不敢看他,百般羞赧。
此时听着这话,苑九思心里仿佛有暖意融开。她伸手勾着他的脖子,问道:“是娶我么?”
抵着她的额头,公皙堇缓缓道:“绝无二人。”
说着便朝咫尺间的红润的菱唇亲了下去,骨节分明的手在她腰间摩挲,动作格外温柔,像生怕引得她不适。
苑九思故意有意无意地闪躲,靠在他怀里满脸得逞的坏笑。
公皙堇也不恼,极有耐心地将人抱紧,逐渐把吻加深,“昨日早朝的时候便想这么做了,我都不知道我的小九发起威来是这样好看。”说着,手越发不老实。
忽然,舱门处传来一阵敲门声。
接着,花笺的声音传进室内:“公主,高禄公公来了。”
“他来做什么?”被这声惊醒,苑九思缓缓将身上的人推开。
她满脸狐疑,面色潮红,似乎还不甚明白。
公皙堇闻言一怔,面上的情绪不明。
手上迅速地替她整好衣裳,才朝苑九思示意:“先让他进来罢。”
“小的见过公主、大人。”
高禄是过来人,腿刚踏进船舱,就嗅出苑九思和公皙堇间的端倪,他不疾不徐地向两人跪下行礼,恭谨地垂眼看地。
苑九思见他跪下,十分意外,忙起身搀扶:“公公何须行此大礼。”
不同于其他宫人,高禄从小跟在宣帝身边,至今已数十载。
从小到大,各宫的皇子公主们见到他都会客气几分,更莫说让一把年纪的他跪下行大礼。
高禄目光落在公皙堇身上,音量低下去:“上卿大人,陛下有要事召见。”
·
酉时,城楼鼓响。
河岸两旁的花灯陆续被点亮。河道两旁早已站满了人,甚至有人连夜赶路进皇城,就为亲眼目睹这一盛典。
他们都知道此次出行的,不仅是夏夷的公主,更是夏夷的帝女,即将执掌江山之人。
火树银花,灯火葳蕤。
水道旁的花灯将水面映照得五光十色,楼台上的祝祷词久久回荡。
銮舆迥出,巍峨的宫殿渐远,远远地,阴霾却似乎怎么也散不开。
回看上苑花,鲜艳的红梅在银装素裹的白雪中如斑斑点点的血。
护城河畔的欢呼声如雷贯耳,混杂着司仪的吟咏,皇城中一副盛世繁华之象。
***
王公贵族都参加帝女的及笄礼去了,夜幕落下,皇宫中安静得异常。
到了夜里风雪不但没停,反而更甚。
川穹正从外面回来。
宫中一众丫鬟都被聂如扇赶在外间。
她抖了抖满身雨雪,轻轻推门走进寝殿里。
聂如扇果真还没歇息,正半卧着就着小灯在看书。
“晚间的风真是冷。日头一落,河面上那风就吹着刺骨头。”
见火盆快灭了,川穹弯腰用棍子拨拨炭火。
盆子里的银丝炭“哔剥”响了几声,原本被灰掩埋的红光又重新燃起来。
“如去年柔德一样,正月底出行不好么?那会子天气也要暖和许多,公主何必白白出去挨冻。”
“可不?”聂如扇漫不经心应了句,“陛下的心思,现在没谁能琢磨准。现在一声令下,谁敢违逆他?”
想来他也是在怕吧,怕自己撑不了一个月。
想着,她心里一惊,慢慢合上手中的古卷。
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川穹边做事,边和聂贵妃叙话:“说来倒也奇怪,这个时候上卿大人没在宫外陪着公主,反而进宫了。”
“公皙堇进宫做什么?”聂如扇站起来,不由皱眉。
“奴婢也不知,方才从外面回来时,奴婢依稀见得上卿大人朝御乾宫过去,想必是陛下有事召见?”
左思右想,聂如扇总觉有股子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都已经到这时候,有什么事是比帝女及笄还紧要的?又或者说,是不能当着九儿的面处理的?
“昨儿下朝回来九儿说陛下的身子似乎好了许多?”聂如扇冷不丁地问道。
川穹点点头,“是的,像是已经能起身了。”
半晌都没说话,聂如扇呆滞地站着,她的表情逐渐变得古怪,眼底浮现一种前所未有的惧色。
可是这分惧意稍纵即逝,还没等人细看,就已恢复如常。
只有川穹知道,方才她脸上闪过的害怕与绝望,以前从未有过。
“终于来了啊——”
川穹瞧她脸色不对,下意识地过去扶,抬手却摸到聂如扇汗涔涔发抖的手,遂忍不住担忧地问:“娘娘?”
不动声色地甩开她,聂如扇跌坐在方才坐着的软榻上。
手指尖的攒金丝护甲深深抠进身下的软垫。
她定定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恍惚中觉着熟悉又陌生。
两眼渐渐酸涩,聂如扇也没眨眼,似乎想把这些全都烙进脑海里。
一转眼,她就在这座宫殿中呆了快二十年。
时间如白驹过隙,眨眼间就快到头了。
半晌,聂如扇笑了笑,眼睛酸涩不已,失魂落魄。
已是穷途末路之人,还奢望什么死得体面。
“你现在出宫去找九儿。”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一块玄铁令牌递给川穹,目光停留在令牌上,口中喃喃嘱咐:“今日起她就是个大姑娘了,本宫没有什么能送给她的东西,现在本宫也只有它。。。。。。你要仔细些,莫叫其他人知道。”
自方才进来禀报了公皙堇今日进宫后,娘娘的举止就开始反常。
川穹犹豫着,迟迟没伸手,只道:“今早下边的人来话道,外头护城河都被冻住了,冰结得厚实。昨宿宫里头安排了上百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去开凿破冰,一夜未歇息,也没凿出多少水路来。”
“公主今日肯定回来得早,娘娘不若等那时亲手送给公主,也比奴婢这样交出去有意思些?”
聂如扇摇头,满脸决绝。
她看着不远处的妆台,伸手抚了抚鬓发,站起来道:“将银朱唤进来,替本宫更衣。”
“奴婢遵命。”川穹见她不肯,心知拗不过。
只得小心翼翼地将令牌收进怀里,掩上门出去。
聂如扇亲自从匣子里拿了套妆面和衣裳出来。像是被旧物勾起许多回忆,她伸手抚摸着柔滑的料子,精细的点翠,不免出神。
这套妆面和衣裳,都是她刚被封为贵妃时,宣帝为让她高兴,亲手画好样式,命皇城的能工巧匠连夜赶工做出来的。
紫色的芍药雍容华贵,绽满她的衣裙,七尾凤簪缀在鬓间。
她爱的人曾给了她无上的宠爱与地位。
当时聂如扇舍不得用,也舍不得穿,宝贝地收在妆奁最底层。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现在取出来还跟新的一样。
名贵的衣裳首饰不计其数,却始终比不上这一身。
这是她头一回穿,怕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聂如扇端坐着,不发一语。
银朱大气也不敢出地为她上妆,描眉、染唇、束发,一丝不苟。
瑰延宫里安静极了,炭火暖融,紫金香炉里还焚着她最喜欢的香料。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外头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
进来的太监朝她行过礼,意味不明地笑着抬头。
他看了眼端坐的人,就再没挪开目光。
聂贵妃何以盛宠多年而不衰。单凭她周身的气度,哪是寻常宫妃能与之比拟的?即使不再年轻,眉眼依旧是美人的模样。
岁月不饶人,偏偏宽待她。
半晌,太监才清醒些,不敢怠慢,忙清清嗓子高声道:“贵妃娘娘,陛下有请。”
聂如扇并不看他,恍若未闻地揽镜自照。
待欣赏够了,她悠悠伸出手来。银朱会意,立即上前扶她。
“知道了。”带着一贯倨傲的语气答应后,聂如扇漫不经心地转过去对银朱说:“外头天寒地冻地,你去让小厨房蒸些小食,熬盅姜茶。待会儿九儿回来了,给她暖暖身子。”
“本宫去看看陛下,过会就回来,你们不用跟着。。。。。。”稍顿了下,她浅浅吸了口气,微微哽咽地道。
“是!”
·
颐心殿中灯火通明,温暖如春。
门窗都关得严实,没有半点风吹进屋子里。暖光照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更显富丽堂皇。
“贵妃娘娘到!”门口的小太监见聂如扇来了,忙高声通报。
她渐渐从外走进来,裙摆逶迤,繁丽雍容仪态万千,一双凤眼不怒自威。
“臣妾见过陛下。”聂如扇在他身前盈盈拜下。
宣帝耷着头静静看着她,她身上依旧薰过淡淡的香,浸人心脾。
这身衣服他也认得,是他亲手画的纹样、挑的料子。
还有她今日的妆面、首饰,没有人比他再熟悉。。。。。。宣帝微微失神。
当时自己正值壮年,他正是喜欢她这副好容颜,和玲珑剔透的性子。
她的家世也讨喜,注定不会陷入朝堂的权利纷争。
聂如扇算是他这些年真心实意喜欢过的女子,否则他也不会对她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正是因为再三包容,才会有无法容忍的一天。
岁月如梭,独独没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
她太聪明了,不是个本分的。。。。。。他也舍不得留她在这世上独活。
“起来吧,”宣帝不耐烦地挥手,有一瞬的心烦意乱。
聂如扇依言,起身后她缓缓扫过殿旁站着的高禄和公皙堇,最后落在桌上的酒具上,面上不知是什么神情。
顿了顿,她目光游离地笑道:“上卿大人也在?看来今儿个陛下是有要事相商。”
案前那壶酒放在最显眼的位置,聂如扇自进门起就看到了。
见到后她反而倍感释然,长时间的不安在这刻烟消云散。
那样的感觉就像知道有把刀悬在头顶,落下之日就是死期,但她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会落。
她一直知道自己命不长久,惶惶不可终日。不得不忍受着等死的煎熬,如蚁噬心,还不能在旁人面前露出半点怯色。
现在这一天终于来了,无疑是解脱。
“陛下觉着好些了么?”
聂如扇始终含笑,拖着华美的长裙坐到宣帝床前。一如曾经他生病的时照料他那般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真的是很胖胖的一章了| ̄3 ̄|
第104章 山陵崩()
宣帝面上浮现出一抹嘲意; 他已经没有多少精力来维持伪装了。
“行将就木之人,能好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