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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我看他就剩一口气啦。”何长顺多年随他行医,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别『乱』说!”姚济民制止他,“医者救人,不应以……”
他训导医德的话还未讲出,手腕一紧,原是被那人鹰爪似的手抓住,又听那人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极其干涩:“救,救我……”
“你放心,我们是大夫,一定会尽全力医治你的。”
何长顺不置可否:就他这种伤势,都不一定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然而不知道是姚济民医术高超,还是那人生命力够顽强。
事实证明,何长顺想错了。
那男子不仅活到了第二天,还稍稍缓了过来,能跟着他们一起上路了。不过他伤势仍然很重,平时也不大说话,姚济民就把骡车让出来叫他躺着,又怕白天太阳毒辣夜里吹风受凉,还弄了张草席给他盖着。
直到三日后,他们回到祈州城。
城门处的衙差跟这位经常进出的大夫混得眼熟了,过来扫了眼草席下面的人,就问:“姚大夫又收了个病人哇?”
姚济民含笑点点头。
衙差向他竖了个大拇指。
何长顺赶着骡车回到葫芦街的济民医馆,陶伯出来相迎,几人合力将那男子抬入医馆内。
其间姚济民问他家在何处,可有亲人,他一律不答。
姚济民想,这人逢此劫难,恐怕还提防着外人,倒是可以理解。反正前院空着也是空着,姚济民决定好人做到底,留此人在家多住几日,等到『性』命无忧时再将他送走。
林氏听说了之后便不大高兴,何长顺左右不见姚思冰,便问:“三小姐呢?”
他出门了六七日,要是往常,思冰一定会跟着林氏出来迎接他,可最近,她却好像冷淡了许多……
林氏瞟了他一眼:“三姑娘关你什么事?”
何长顺神『色』一黯。
后来几天,何氏因为思君生母入祠堂的事,还在跟姚济民生闷气。
林氏又是个不大管事的,每当姚济民与何长顺在医馆内忙得抽不出身的时候,就是思茹去照顾这位“捡来”的伤患。
她发现这人不爱说话,也不怎么搭理人。你给他上『药』弄疼了,他从不吭声;你给他好吃好喝,他也就淡淡地“嗯”一声。
久而久之,她闲得无聊,就慢慢观察这个人的相貌。
他身材比一般的大齐人都要高大许多。
他鼻梁断了,但是看得出,曾经是个高鼻梁的美男子。
他眼眶凹陷,轮廓分明,可能是饱受折磨后瘦脱了相。
思茹隐隐地觉得,他可能不是个中原人,或者不是个寻常的中原人。
又过了十几天,那中年男子身上的伤口渐渐愈合了。他有时会撑起来拄着拐杖在房里走几步,不过一会儿就累了,他也从来不会出门,连去堂屋吃饭也不肯。
思茹只好亲自给他将饭菜送过来。
那天他接过饭碗,破天荒地开了口:“我要走了。”
思茹道:“你伤还没大好呢,要不然我们找人给你送回去?”
男子目光微动,稍时道:“不了。”
思茹心道:那你还没付诊金和『药』费呢!
男子似乎看出她所想,又道:“诊费我会命人送来的。”
可他孑然一身,拿什么作保呢?
思茹觉得跟这人很难沟通下去,决定让姚老爹来和他说,谁知刚回堂屋,就听到里面吵成一团。
林氏:“他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何氏:“我们长顺哪里不好了?!怎么就配不上了?”
林氏:“嗬,你生的姑娘能嫁去侯府,你是满意了,神气了。咱三姑娘就不是老爷的孩子了?她还叫你一声嫡母呢,你就让她嫁给这种人?!”
何氏:“长顺是哪种人?!他是我亲侄子,也是老爷的徒弟,哪里不好了!”
“好,好。”林氏顶着鼻腔极轻慢地哼了一声,“思冰,你自己说说,你要不要嫁给何长顺?”
思茹一进门,就看到思冰拉着林氏的袖子,半边脸掩在她后面,小声道:“我……我不愿意。”她先前与何长顺在一起,是因为他对自己好,倒也心甘情愿。可那日见了小侯爷来定亲后,才猛然发觉,原来同为姐妹,命运却可以如此不同……
自那之后,她再见何长顺,便怎么看都怎么不顺眼了……
姚济民脸『色』铁青。
“看到了没?”林氏吊着嗓子,“她不愿意!就是你生怕你家侄儿娶不到老婆,天天教唆他勾引我们三姑娘,还好我们三姑娘是个明事理的,没让这种人得逞……”
“住嘴!”姚济民怒喝。
只见何长顺已然脸『色』灰白如纸,拔足而出。
往日情意说翻就翻,何长顺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林氏看不起他也就罢了,他还年轻,还能努力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可思冰……好端端地为什么也会突然变脸?
他的心似乎被林氏割了一刀,又被思冰撒了一把盐,疼得无以复加。那一刻,他偷偷抹了一把泪,一心只想暂时离开姚家,却不知该去往何处。
何长顺埋着头走过不知道多少街巷,倏然面前一堵墙,这才发现没路了。
他抬头,原来到了城门口。
就在城墙上与他目光平行处,张贴了两张官府的告示。
一张上写,西北道行军大将军勾结外族,意图谋反,诸般罪证确凿,现已畏罪自尽。
另一张上画了一个男子的头像,下面写着“前西凉国师塔厉”,原与龙骧将军勾结,欲行对大齐不利之事。事败后曾藏匿于西北道大营中,如今在外逃亡、下落不明,州府悬赏千金缉拿此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及时找到wifi更新了!
明后两天应该更不了,来帝都见老同学了~
第81章 钦犯()
何长顺面『色』由白转青; 而后又渐渐涨成了猪肝『色』。小说し
他在那通缉令前左右踱了两步; 摩拳擦掌,心中转过了一万个念头。
倘若是以往,他一定急着跑回去; 告诉师父一家这个前西凉国师的来历,让他们赶快把这个烫手山芋送走; 以免引来官府的追究。
可是这会儿……
想到林氏和思冰; 他到底意难平。
有那么一瞬,何长顺胸中气血翻涌; 很想去撕下这张通缉令,转身就去州府里揭发塔厉藏身之处。
如此一来,姚家必遭祸端; 而他举报有功,说不定这济民医馆从此就是他的了……
到那时; 看林氏还会不会瞧不起他?思冰会不会回心转意?
然而这样的想法只冒了个尖; 何长顺便将自己这龌龊的心思压了下去。
这么多年; 他吃姚家的住姚家的,还跟着姚济民学本事。姑父一家待他不说视如己出; 至少也是恩深义重; 怎么能因为这点不愉快的事就去做那白眼狼?
何况私藏朝廷钦犯这种事,何长顺觉得,搞不好那是要掉脑袋的!这样未免太狠了一些……
他又仔仔细细地审视那塔厉的画像,一会儿摇摇头,一会儿点点头; 好似个精神不大正常之人。
忽然听到背后一声娇笑:“咦,这不是济民医馆的小哥吗?”
何长顺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被这女子惊了一跳,猛地回头,只见她容『色』明艳不可方物,竟是芙蓉楼的当家花旦。
“……”他怔住,一时不知该怎样开口。
“怎么了?”晚荷目光从通缉令上移开,笑着看他,“这人你认识?”
何长顺忙摇头:“不,不认识。”
“那你紧张什么?”
何长顺松开扭成了一个结的双手,慌慌张张道:“没,没紧张……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就要离开,晚荷喊住他:“小哥,你等等。”
何长顺回头:“姑娘有何吩咐?”
晚荷道:“我们班主昨日着了风寒,他身子弱,这会儿连床都起不来了。这不,奴家正打算去你家医馆为他请大夫呢。你说巧不巧?就在这儿遇上小哥了,小哥可能随奴家去瞧一瞧?”
何长顺想,那人犯在姚家住了半个多月了,也没人发现,应该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便答应先跟她去芙蓉楼看一看那班主。
岂知那戏楼是进得去,却出不来。
晚荷收拾了何长顺,便径自去往济民医馆。
医馆里因少了姚思君与何长顺两人,人手略有不足,彼时思茹正在『药』房里煎『药』。晚荷未语先带三分笑,思茹闻声抬头看了一眼,含笑道:“晚荷姑娘?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没病没灾的,谁闲来无事去医馆溜达?
晚荷笑道:“彩云班过阵子就要走了,难得与姚二小姐投缘一些,所以来看看你。”
思茹一愣:“要走了?”上回还说祈州好,不想走呢。
“是了,班主的意思。”她解释道,“这回芙蓉楼因为卢家那事,被官府查封了十余日,班主觉得祈州不怎么太平,便想换个地方。”
思茹又问:“什么时候走?”
“快了。”晚荷语焉不详。
“那……你与卢二公子呢?”
思茹想问,却没问出口,她知道就算再问,得到的也是上次那个答案。至于晚荷自己心里究竟怎么想,她就不得而知了。
思茹摇着扇子走了会儿神,二人又叙了几句闲话,晚荷拿出一个锦盒,道:“听说你已与那小安阳侯结了良缘,只可惜我等不到你们喜酒了。要不然呐,彩云班一定得去喜宴上,为二位好好唱几出好戏才不枉咱们相识一场。这盒子里是我从玉芳斋选来的一个镯子,你看看可喜欢?”
思茹忙推辞:“姑娘不用这么客气!”
晚荷笑:“莫非是要成为侯夫人,便看不上我这上不了台面的礼了?”
“不是不是……”
“不是便收下。”晚荷将锦盒往她面前一推,袖子刚好扫进了旁边的『药』罐里,“哎呀。”
她那烟绿水袖被褐『色』的『药』汁一浸染,脏污污的一片。
“没烫着吧?”思茹拉起那截袖子,“要不去后面洗一洗吧?时间一久就洗不掉了。”
“行。”晚荷跟着她进了姚家院子里。
思茹去井边的陶缸里舀了几瓢水,帮她简单地冲洗了一下。
“好了好了,也不是什么金贵的衣裳。”她起身告辞。
这时,前院东面那间厢房,“咔”地一声,有人将窗户合上了。
晚荷路经那厢房,鼻尖闻到一股『药』味,便问:“府上有人病了?”
“没有,是个腿脚不大方便的病人。我爹看他可怜,就留他将养几日。”
“哦。”晚荷微微一抬眼,没再多言。
这一日,何长顺直到天黑后还没回来。姚济民将林氏狠狠骂了一通,又想何长顺好歹也是个二十好几的小伙子了,出去散散心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便没怎么太放在心上。
绣儿却拧得很,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非要出去找一找。
她回来时,手上多了一张告示。
“你们看!你们看!”绣儿神『色』匆匆,上气不接下气,“这个人,是不是我们家里住的那位!”她往前院东厢房的方向指了一指。
思茹丢下碗筷,抢上前去看了一眼,脸『色』一沉。
绣儿不识字,只认得那人像,又急问:“是不是?是不是!他好像是个通缉犯呢……”
思茹指着那张告示,截口打断她:“你从哪里得来的?”
绣儿道:“我在城门口看见的,发现我们那个长得特别像……特别像他……所以就揭了来给你们看看。”
那告示上不止有塔厉的画像,还写着他与龙骧将军暗中勾结犯下军械案一事。
姚济民细细打量着那画像,一时有些晕头转向。
“难怪……”林氏嘀咕,“我早时就听人说,那个什么……将军被七王爷抓了,哎呀呀,原来跟西凉人是一伙的呢。”
思茹想起曾在辛城见过的那位老将军,听说还是昔日老安阳侯的部下,战功累累,他有什么理由与塔厉勾结?又为何一夜之间竟畏罪自尽?
塔厉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会出现在西北道大营?
就算当日大军围困西凉王城时,龙骧将军将塔厉救出来,为什么要带他回大齐呢?
如今东窗事发,龙骧将军被捕,他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她心里闪过无数疑问,却不得而解。
而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他们家居然窝藏了一个钦犯!
“你揭榜时,可还有别人看见?”
绣儿结舌:“我……我没注意。”
姚济民沉声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尽快把这个人移送州府。”
“不行。”思茹果断否决。
若按官府告示的说法,龙骧将军作为军械案主谋之一业已自尽,此时塔厉就是至关重要的证人。更何况塔厉手中还掌握着至关重要的兵器图纸,怎么能随便交给郭华那种小人?
军械案案情复杂,牵涉甚广,她不信任郭华,也不怎么相信这张告示。
然而这会儿顾东章去了京城已有一月,不知道他有没有回来……如果尚未归来,眼下便只有乐平郡主可以信任。
姚济民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思茹说:“爹,你出来一下。”
二人去了一间空屋子,关上房门,她将这一年在西凉的见闻与自己那些疑虑一一道出,随后低声道:“爹,这个人我们肯定不能留,但也不能交给那个狗官。”
姚济民因为思君的事,恨极了郭华,私心里也是不信任他的,于是问:“你是说,刺史他……可能也犯案了?”
“不好说,但我们不能冒这个风险。”思茹道,“此事非同小可,我建议把他送去侯府,交给乐平郡主。”
姚济民沉思了好一会儿,道:“好,我去给他绑起来,你马上带着他去找郡主。”
“为了避开官府的耳目,我们可能需要一辆马车。”思茹暗自盘算。
“爹去给你们叫一辆来。”
“爹,这件事关系重大,也不能告诉别人。”
“好。”
当夜,一辆马车从姚宅缓缓而出。
塔厉被绑成了一个粽子,嘴里塞了坨抹布,软绵绵地躺在马车的榻上。
“原来你就是塔厉。”思茹静静地看着他。
塔厉的父亲是张国师,母亲是西凉的公主,因此他只有一半西凉人的血统,在外貌上还是与大齐人有很多相似之处。这也是当初姚济民在河边捡到他,却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同寻常的原因。
“塔厉,你为何要走?”
今夜姚济民去找他时,他已经准备要趁夜离开,却不料被抓了个正着。
“你知不知道,现在官府在全城悬赏千金缉拿你。你只要一『露』面,必死无疑。”
塔厉不吭声。
“你是该死,不过不能死在郭华手上。”思茹轻声道,“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能死在西凉王的手上。”
“不过我做不了这个决定,所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塔厉终于有点反应,挣扎着滚了一滚。
“你别『乱』动,惊动了州府巡夜的人,我可保不住你。”思茹摁住他,然后面无表情地问,“对了,龙骧将军与你是什么关系?”
塔厉怔了一怔,眼角竟有一丝笑意,那笑里有几分滑稽,还有几分怨毒,像这黑夜一般神秘莫测。
“等会儿去了侯府……”她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