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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驰连忙睁开眼睛，月光的映照下，是常雁溪那张讨人厌的脸，他的眼神略带嬉笑，“你把我当成鱼儿了？犯了错还叫人家先找你，好不知羞。”
常雁溪的出现立刻毁掉了欧阳驰心底的两桩好事，令他的心情一落千丈，“你这么晚不睡，闹什么幺蛾子！”欧阳驰没好气地回应道。
“还不是因为你，原本都很好，有说有笑的，自从那天晚上，你和鱼儿一句话也不说，搅得我们这些人吃饭不是味儿，睡觉也不能踏实。”
“没有啊，他们都睡得香着呢。”欧阳驰说到这句回头望了一眼船舱，胸中涌起一股怨气，皱眉撇嘴，十分不爽。
常雁溪叹了口气，坐到欧阳驰旁边，“你如何惹她生气了，细细和我说知，保管你明天能和她一如往常。”
“你？”欧阳驰惊讶至极，忽感到自己的声音过大了，降低了好几个调门，轻声细语却毫无停顿地说：“我被她弄得晕头转向，毫无头绪，你也是一介男子，如何就能懂得鱼儿那纤细的心思？”
“即使是神仙，也不能窥知别人心里究竟如何想的吧？”
“那”
“这是两码事，我虽不知道她每时每刻都在想什么，但我懂她。就像我虽不知你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却知道你最近心情烦乱，一头雾水，需要和别人说说话。”
“可我也不懂她究竟想要什么。”
“不见犹当面，视犹可不见，你是不懂，还是不想懂？”
欧阳驰听罢愣住了，不再言语。
“你聪明过人，极善察颜阅色，几乎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唯独鱼儿的心意你看不清，你自己不觉得奇怪么？”又问：“鱼儿喜欢什么？”
欧阳驰想了想，答道：“花。”“什么花？”常雁溪立刻再问道。
这次欧阳驰拿不准了，“九九尺鸡冠？”
常雁溪十分无奈，说：“你怎么就知道吃，她给你做了一顿饭，你便记住了。我来告诉你吧，她最喜欢粉色，无论什么粉色的花，她见了都喜欢。”
“你”欧阳驰若有所悟地看向他。
常雁溪打断了欧阳驰的话，“我再问你，鱼儿讨厌什么？”
欧阳驰甚至放弃了作答，直接摇了摇头。
“她讨厌一本正经，表面上尊敬她，心却与她隔得很远，所以你越见外，她就越不开心。其实想和鱼儿好好相处，真的非常容易，非常非常容易，容易得跟喝水一样，只要什么都不想，把她当成你自己来对待。有什么想法，你都不加思考地与她直说，就像在心中默念般，有什么事，你都坦诚相告，如同自言自语，不用管她当时多生气，不用理睬她的感受，大大咧咧地，心无旁骛地，只述说你的心里话，以及你对她的爱意，她当时哪怕再难以接受，过后只会更喜欢你。”
“你是不是喜欢鱼儿？”欧阳驰毫无敌意地问道。
“长得漂亮的女子我都喜欢，譬如敖吉儿。”
“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
常雁溪笑了一下，说：“我自称不爱说谎，刚刚却说得那么自然，真是可笑。”
“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帮我？”
“我再问你，鱼儿最想做什么？”
欧阳驰想了想，直视常雁溪的双眸，动作虽不大但却毫不迟疑地，摇了摇头。
常雁溪默默与他对视着，“是欧阳夫人啊。”他轻声说道，随即起身叹了口气，往船舱走去，“都说出来了，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断谜案
柒陆、强示爱意挽眷属，力扶正道惊侍人
第57章（）
船“哐”地一声靠了岸，陈洛虞从舱中出来，发现竟停靠在永和镇的码头上，四处查看，发现船上一干人等都消失了踪影。她略微有些慌张，登上岸去和行人说话，他们都像被风吹走一样躲开了，一个个都背对着她。陈洛虞没法，欲施展轻功往陈府赶，脚下没怎么用力，忽地飞起十几丈，腾云驾雾般，飘飘然直奔陈府。
只一刹那，陈府就在她的脚下了，她头一次如此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的家宅：正院、演武场、假山、花园，一切都那么的亲切明晰。叫她大吃一惊的是，整个陈府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全栽上了粉颜色的花，整个陈府仿佛置于大片大片的桃林之中，满目温暖，散发着亲切的妩媚和柔情。
陈洛虞陶醉地观赏着，偶然间发现，母亲的屋前站着两个人，正向自己挥舞着手臂。她的位置有些高，看不清那两人的脸，便朝那边降落下去，将到近前时终于瞅清楚了，一个人是自己的母亲，但看容貌装束仿佛较现在年轻了些，另一个三十岁上下，是武生打扮，面容有些眼熟。
“鱼儿，还认得爹爹么？”那人问道，这话刚说完，陈洛虞便想了起来，他正是自己儿时便失去了的父亲，飞龙帮上任帮主陈百峰。
陈洛虞想叫一声爹，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只听陈百峰说道：“爹听说你定亲了啊，那小子怎么样？他若是对你不好，爹替你出气。”
陈洛虞想说不好，想说爹你帮女儿讨公道吧，可仍然一个字都说不出。不单这样，她身子也不听使唤，不论怎么努力，愣是落不到地上，轻飘飘地，在陈百峰的头顶悬停着，陈百峰面色焦急，张开双臂不断恳求道：“下来啊女儿，不想见爹爹么。”陈洛虞急得将要哭出来，可身子就是使不上力，仿佛筋都被抽出去了似的，她见不得爹爹那哀求的脸，集聚了全身的力量，撕心裂肺地大喊了一声——“爹！”
陈洛虞睁开了眼睛，面前却不是陈百峰，而是欧阳驰。他正惊异地盯着自己，问道：“你梦到你爹了？”
陈洛虞刚刚睡醒，全身绵软，隐约觉得不是在船上，稍稍转头才发现，自己正横躺在欧阳驰的怀中，而他们二人，仿佛置身于一个湖中的小岛上。
欧阳驰双手占着，用眼神递向湖中，“看得到么，那就是我们的船。”那边在雾气的遮掩下，果然有一个似有似无的小黑点，非得仔细辨别才能看得出来。
“你放开我。”陈洛虞挣扎着想下来。
欧阳驰将她放到地上，口中却说：“我是你的未婚夫，抱一会儿怎么了？”
陈洛虞找不出借口反驳，虽不至于喜上眉梢，怒气却消去了大半，环顾四周后问道：“我们怎么到这个岛上来的，怎么离船那么远，发生什么了么？”
“没有，他们都还在睡着，我见这边有个岛，景致不错，就踩着水抱你过来了。”
“你怎么这般鲁莽，我还在睡，也不问我同不同意。”欧阳驰鲜有如此强硬的表现，陈洛虞哪怕一丁点怪罪的意思也没有。
欧阳驰手臂环过陈洛虞的双肩，手中抓着三只粉花，正亮在陈洛虞面前，“送你的。”
陈洛虞先是一愣，随即提鼻子嗅了下，侧眼看了看欧阳驰的脸，说声好香，双手接了过去。欧阳驰的手臂就那么放着，陈洛虞也不再说什么。此时此刻，这岛上只有他和她，除了他，她谁也看不到，除了她，他的眼中也没有别人。二人随性地望向远方，什么也看不清，也没去看什么。
日光透过白雾，变得朦胧而柔和，湖面上渐渐也可看到别的船只，却也是那么远，那么可有可无。湖中这个岛不知迎来过多少个这样的早晨，不动声色地看着千帆竞过，望着雾起雾散，丝毫不以为意。岛上这个拥抱着美人的男人仿佛被这种从容的气氛感染，用恬淡的语气问道：“这个地方还好么？”
“哪里好，什么都看不见。”陈洛虞用同样的语气作答。
“也不是，至少能看见一个天底下最美的女子。”
“那么说的话，还不错。”陈洛虞脸上浮现出了笑意。
等到天光大亮，船上的人都醒过来时，欧阳驰和陈洛虞已把早饭准备好，正在桌边并排坐着，有说有笑地等大家一起吃饭呢。众人摸不清头脑，不知陈洛虞究竟怎的就恢复了精神，也不便细问，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只一个早晨，船上又重现往日的欢声笑语。
欧阳驰再不敢一门心思练武，饭前饭后总要腾出些时间与陈洛虞说说笑话。敖吉儿见他们和好如初，常在远处报以笑容，心底却生出烦闷无聊，无法排解。
这一天午后，敖吉儿忽然掏出几个骰子，“各位客官，耍会儿子么？”她学着庄家的腔调，举目横盼左右。
“你打哪学来的？”欧阳驰一脸诧异，“也不学学人的好。”
“你就是太过死板，小赌怡情呀。”常雁溪一反常态，兴奋得有些异常，手舞足蹈的，仿佛刚从衙门口放出来一般，伸手入怀掏出银子砸在桌上，“来，五两小！”
“这也叫小赌么？”欧阳驰哭笑不得地想道。
“陈大小姐不来么，人太少没意思，输不了多少的。”敖吉儿说着又招呼陈洛虞，欧阳驰不知是不是看错了，总觉得她的眼中有着轻蔑的味道。
陈洛虞最见不得这种眼神，也上了桌，欧阳驰于是别无他法，只好作陪。可奇怪的是，几轮过后，最没兴致最不想赌的欧阳驰却赢得最多。
“都说小赌了，你下那么大干嘛？”常雁溪满怀怨念地盯着欧阳驰的手说道。
欧阳驰无不认同地说道：“是啊是啊，十两小！”
此役下来，敖吉儿和陈洛虞不赔不赚，欧阳驰满载而归，常雁溪则输个精光。欧阳驰想将钱偷偷还与他，常雁溪却不要，他不像欧阳驰所想，事后不但一点不气恼，反而比赢了还要高兴，仿佛卸下了什么重物般。欧阳驰既没有叫人不快，又拿了钱，心中自然很是舒畅，偶然间与敖吉儿四目相对，她见自己高兴，仿佛也十分喜悦，对自己点头微笑。
烦恼事少，时间便过得比流水还快，转眼间又过了三天。船驶出洪泽湖，沿运河北上，渐近山东边界，于千面娘娘所定日子的头一天夜里抵达了顺化。
“劳烦各位明天等我一天，容我与千面娘娘会上一会。”阿比抱拳拱手，和大家又客气了一回。
“碧衣大侠你真是啰嗦，都这么久了，还那么见外，我们等着就是了。反正在船上睡得难受，正好去客栈住一晚，好好缓一缓。”常雁溪一说，众人都觉得有理，收拾东西打算下船。
欧阳驰不无关心地说：“你一个人不是她的对手，实在不行就”
“就带我一起去”这几个字还没有出口，打一旁过的牙儿别有意味地轻轻咳了几声，欧阳驰立刻改口道：“就跑，多加小心，咳、咳。”
阿比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知道了，你的新招数我还没见识过，不会轻易送命的。”又正色说道：“而且我怕她，主要是怕她的邪气，可她若真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比起我的这把邪剑更是有害，到时我便无需顾虑，即使成魔，也要替天下苍生斩灭了她。”他的声音极小，吞吐却铿锵有力，欧阳驰忽然想起了陆掌柜临行前对他说过的话，两个人虽然一文一武，却都心系天下，正气浩荡，不由得深深钦佩起来，极诚恳地再次叮嘱道：“一定要多加小心。”
顺化虽为一个县，富裕程度远逊于永和镇，偌大一片地方，只有三家客栈，欧阳驰一行人摸黑走了两家，都住满了，第三家离运河最远，又拐弯抹角，索性剩了几间房，虽然脏一些破一些，也只好住下。
进到客栈之内，所有人都感到了异样，在这个客栈住着的人都极少出屋，即使出来也是行色匆匆，去去便回，他们虽极力把自己打扮成病弱的模样，但在阿比的面前，隐气的功夫都远未达到境界。“这里每个都是习武之人，而且还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如此多的好手聚在这里，看来将有大事发生。”阿比吃晚饭时说道。那些人即使吃饭都在屋中，吃饭的大堂上只有飞龙帮一行人，虽然冷清，说话到不用顾虑了。
“赶在这个时候，总没那么巧，是不是听闻了千面娘娘的事，来寻仇了。”欧阳驰想了想后说道。
“很有可能。”阿比面露愁色，眉头紧锁。
“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你有了帮手，岂不是更好？”常雁溪见阿比样子古怪，十分不解地问道。
“唉，你们不知道，七夕那天我追她出去，和她说了会儿话”阿比谈及此事时十分犹豫，桌上的人个个面面相觑，均有所会意，噤了声，只听他继续说道：“虽然说过的话不多（‘不见得吧’，大家都这么想着），可她给我的感觉并不是什么坏人。她虽然行事古怪，邪气滋生，却毫无杀意，绝不是杀人如麻的人。她善易容，也爱说谎，所以很容易骗人，但说她嗜杀，我绝对不信。你们没见过杀人取乐之人，所以不懂，若见过便会知道，那种人想装仁慈，是无论如何也装不来的。”
“我原打算只身前往，跟她问明杀害黄彪帮一行人的实情，她若是有变恶的苗头，我便和她决一死战，若又是世人对她的误会，我也好多在江湖上宣传，替她昭雪。可事到如今，突然聚了这么多的好手，她人要是坏还好办，要是误会错怪了她，这些人一拥而上，可就麻烦得紧。”
“她都这样了，你还如此相信她，那若真不是她的错，你打算如何收场？”常雁溪明知故问道。
“与她一起，共同御敌。这世上从未有人理解她，就这么死了，便是天道不公，天若是不公，我便来扶正，哪怕是捐了这条性命，也要还她个公道。”忽听得‘啪啦’一声，茶壶碎在地上，旁边有个端茶递水的小二正空着双手瞠目结舌地愣在那里，刚刚阿比讲得认真，众人听得仔细，竟没发现他，不知何时来的，也不知听了多少。众人见状面面相觑，阿比见状况不妙，呵斥他道：“一个字也别讲出去，记住了吧？”
那小二吓得手发抖，泪水在眼眶上打转，不住地点头，头也不回地跑了。众人怕再生事端，不敢再提此事，又闲聊了会儿别的，便各自回屋休息。
第二日一早天刚亮，阿比便出发前往县东。余下的人聚在一个屋中，只有常雁溪和牙儿能若无其事地说来说去，剩下的都默不作声，尤其是欧阳驰，更是愁眉不展。
牙儿见欧阳驰一副极不情愿的模样，不由得责怪他道：“你还有完没完，还嫌添的麻烦不够多？”
没想到欧阳驰立刻反诘道：“我给你们添了麻烦，你们总想着让我报答，你们一路上也没少给阿比添麻烦，他如今有难，怎么不见你们为他着想？”
“第一，他与久远结仇不是因为我们，而是他另有私怨；第二，我们不是求他跟着，相反，是他有求于我们。他的遭遇和我们没半点关系，何谈给他添了麻烦？”牙儿的回答字字铿锵，每一句都是实情，虽然毫无情义可言，却句句在理，欧阳驰听了无话可说，只好独自生闷气。
“若不是阿比在，我们可能早就命丧久远之手了。”敖吉儿忽然说。
“姐姐！”牙儿又是生气又是无奈。
“人情不是做生意，分不了那么细致，再说，阿比若有不测，我们对付久远会更吃力。”
这句话算是说在了点上，牙儿也不再阻挠，只说：“姐姐怎么说便怎么是，欧阳驰，你要小心。”
欧阳驰起身对敖吉儿和牙儿鞠了一躬，说：“谢谢姑娘成全。”见欧阳驰起身，陈洛虞、王子衿、至清三人也都站起身来，爪儿犹豫再三，也准备动身。
“别急啊，事情还是没那么容易，阿比若和千面娘娘动起手来，以我们的功夫又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