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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听了“将军府”三个字,她冷汗立时冒上来一些,马上就知道自己是说错话了,只低声道:“奴婢该死!”
“成了,就是点你两句。”陆锦惜实没有责怪她的意思,说话间已经走入了门里,“既不能哭丧着脸,可也别太高兴,免得叫外人看了说闲话。”
“是。”
白鹭暗暗记在了心底,小声地应了,跟着走了进去。
薛明璃、薛明琅、薛迟,三个孩子都在。
薛廷之也来了。
陆锦惜在外面跟白鹭说话的时候,他们就听见了,此刻她走进来,便都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孩儿给母亲请安。”
这整齐的。
虽然对着薛廷之这么大个便宜儿子,老有一种不很对劲的感觉,可一看到其他三只乖乖的模样,陆锦惜心里就舒坦了不少了。
问题儿童都走向了正道,可喜可贺。
“都别多礼了,快起来。”
她走过去,一个也没扶,只随便摆了摆手,便坐到了暖炕上。青雀沏了一盏热茶上来,她吹了吹,喝了一口,暖了暖身子,接着才放下。
“我进宫了一趟,你们在家里,可都没捣乱吧?”
“哪儿有?”
某只小霸王第一个表示受到了冤枉,不满地嘟起了嘴,几乎立刻就要从椅子上跳下来跟她理论。
“娘亲就知道我们捣乱,今天我们可都听话得很。是吧,琅姐姐?”
薛明琅今天穿着一身的粉蓝,自打跟自家娘亲讲和之后,就什么事都站在她娘这边。若换了往常,她或许还要附和两声,但现在么
她十分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我和姐姐当然在家好好的,还描了新的花样呢。你?我们可就不知道了。”
一旁的薛明璃抿着嘴,悄悄笑了起来。
薛迟一张小脸气得通红,剑眉都竖了起来,完全没有想都昔日的盟友现在竟然就连站在自己这边都不愿意了。
好生气!
“可,可我今天的确什么都没做啊!”他委屈得厉害,“我还想着今天也要去上学,后来才知道先生也要进宫,所以才玩了半天可我也把论语抄了两张纸呢!”
今天顾觉非是入宫去了。
想起议和大典开始之前听见的那件事,陆锦惜只觉得,顾觉非的仕途,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此刻听见薛迟又提起顾觉非,她不由道:“我还当你不是特别喜欢这一位先生,跟以前一样,能不上学就不上学呢。怎么,现在想去?”
“想啊。”
薛迟笑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可一双明亮的眼底,却仿佛透着光。
“那天顾先生说过了,议和之事一落定,以后治国就要靠经世致用之学。爹爹打仗是为了黎民百姓,我也要努力,学点有用的东西,好成为跟爹爹一样的大英雄,大将军!”
这也是之前陆锦惜说过的话。
只是
她没有想到,顾觉非竟然会对这样半大的孩子,说这样一句通透的话:议和之后,可不是要靠经世致用之学吗?穷兵黩武,到底劳民伤财。
唇边挂上一点意味浅淡的笑来,陆锦惜看着薛迟的目光,变得温温然,只给他打气:“你知道就好,这样娘亲也放心了。你顾先生可是当世难得的有识之士,他的本事,你若能学来三分,将来也不用愁了。”
“三分哪里够?”薛迟不肯,“既然要学,我一定要学个十分,甚至十一分,十二分!他们不都说,学生比先生厉害,叫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说的便是孩儿了!”
十分不够,还要十一分,十二分?
这话可够大的。
陆锦惜莫名就笑了起来,唇边的笑弧荡开,收都收不住,只顺着他的豪言壮语道:“成成成,你就是青出于蓝。不过还是不要学你先生的十分了,但求学个好的十分。”
“那先生难道还有不好的地方吗?”
薛迟没想明白为什么,下意识就这样问道。
这话却一下把陆锦惜问住了。
她当然觉得顾觉非还有不好的地方,或者说奸诈狡猾的地方,所以才会说不让薛迟学他的全部。
可薛迟这话,她要怎么回答?
一时微怔。
她眨了眨眼,没说出话来。
左手边第一把椅子上坐的就是薛廷之,清瘦的身形,穿了一身浅蓝的袍子,还有那略略带着几分病气的面容。
陆锦惜没敏捷回答的这时候,他浓长的眼睫便颤了颤。
一双幽暗的眼眸抬起,看了她一眼。
晦涩,了然。
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嘲讽与克制。
陆锦惜没察觉,因为她在思考说辞。
顿了片刻后便有了答案。
她只眨了眨眼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虽然你们顾先生驰名天下,可圣人也有不对的地方,他肯定也有。你取其长,补其短,这才是对的。若学他十分,那你又自己置于何处呢?”
“啊”
薛迟听过这一句话,之前却没想到这里去,现在听陆锦惜一说,就转过来了,顿时吐了吐舌头。
“孩儿懂了,那反正先生有什么优点,我都学了。”
薛明琅在一旁听得皱了皱琼鼻,哼了一声没说话。
陆锦惜听见,却是想起自己先前对她们姐儿俩的打算来,只转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薛明璃,问道:“如今迟哥儿的事情都落定了,我先前想要给你们姐妹也请个先生。虽是女子,也该识文断字,不知你们两个愿意不愿意?”
薛明璃有些惊喜地抬了眼眸。
薛明琅也是愣了一下。
这话茬儿陆锦惜先前不是没提过,甚至也一直有教她们识文断字,可她们没想到她真的要给自己找先生了。
“怎么了?”
见她们不说话,陆锦惜还有些疑惑,但转念一想便宽慰她们。
“也不是要你们跟迟哥儿一样出门去上学,就请个先生来,到咱们家里。看看能不能有几个合适的。须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万里路走起来是太难了,可读书也是简单的。”
“我,我”
璃姐儿平时更爱针黹女红,琅姐儿更爱读书。可有时候看琅姐儿读书,她也会很喜欢,很羡慕。
这一时听陆锦惜提起,心里喜欢,却又有些犹豫。
可薛明琅就不管那么多了。
她素来年纪小,胆子大,有脾气,也甚少露怯。
反正是半点都不觉得女子读书有什么问题,还直接帮璃姐儿也做了决定:“当然愿意,我和姐姐一起!娘您一定要给我们也找个好先生!”
“好。”
陆锦惜一看薛明璃,虽有些怔忡,却也没有反对,便放下心来,只准备在宫宴事了之后就开始张罗这事儿。
屋内的气氛,融洽得不行。
谈完了些许正事,又问过他们今天看的书,做的事,陆锦惜照旧留了他们吃饭,还又讲了个薛况那边行军打仗的故事。
还是没讲薛况,而是接着前一天,讲方少行。
还没开始讲呢,薛迟就已经期待得不行,一个劲儿地哇哇大叫起来:“我知道我知道,今天外面都传遍了!方叔叔可厉害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直接就把那个匈奴的霍什么给打到了地上!我要听,我要听!”
陆锦惜暗地里觉得好笑。
前一天不讲蔡修,要讲方少行,这小子还不乐意呢。没料想,宫门前那一件事传开,他还崇拜上方少行了。
正好,她今天这故事也精彩。
三国里有赵子龙白袍小将,被誉为“杀神”,却是恰恰好套到方少行的身上,且他当年的确有个“杀神”的名头在。
今日这一出,讲的便是“长坂坡”。
在陆锦惜的世界里,但凡有点文化的,都该听说过:赵子龙长坂坡,单骑救主,七进七出,杀出个如入无人之境。
如今,变成了白袍小将方少行,单骑冲杀敌军,万人阵中七进七出,取敌将首级。
薛迟再一次听了个目瞪口呆。
因为有宫门单挑匈奴使臣这个前情在,他对方少行的崇拜已经无以言表,越听就越是兴奋。
就算是故事讲完要离开了,那模样也是在兴奋之中。
陆锦惜心里叹气,只琢磨这小子回去,怕是一晚上都不大能睡得着了,只交代青雀给他多备些吃食,免得半夜饿了。
这一下,才叫人把孩子们送回去。
只是临到他们行礼要走的时候,她才看了一晚上都没说一句话的薛廷之一眼,淡淡道:“你留下。”
第095章 人情债()
薛廷之脚步顿时一停。
他是知道陆锦惜今日入宫;应该是要帮他说那件科举之事的;所以今日才会来请安。只是见了她仪容端庄;半个字也不提此事;他也一直没问。
没想到;临到要走了;才将他叫住。
情绪没有十分外显;他转过了身来,也没看她,只低眉敛目地站住;唤了一声:“母亲。”
人都已经走干净了。
这屋里,就剩下几个跟前儿伺候的丫鬟,陆锦惜没叫她们退下。先前一直没得空;也不好打量他。
直到这时候;才仔细看了看。
身量很高的少年郎,穿着一身蓝袍;看上去那一股病气其实已经好了不少;但始终隐隐地;没有散去。
腿虽有些微瘸;可在她目光之下;偏站得笔直。
人的眉目虽然低垂着,但她本就坐着;依旧能看到一点。微冷的眉宇之间,藏着一股锋芒。
一个本就不凡;也不愿甘于平凡的人。
他自己没坐。
陆锦惜也不喊他坐。
两手向身前一搭;莫名觉得这庶子有几分意思,想吓吓他,可又懒得做出那种事情没成的低沉来。
于是,她只似笑非笑道:“你那件事,我今日进宫,请人问过了。皇上得知是将军府这边要请命开特例,还在大典过后单独召见了我,询问此事。”
薛廷之垂放在身侧的手指,顿时有些僵硬。
看得出,他的心应该悬了上来。
陆锦惜老惦记着自己今天给皇帝磕的那些头,平白觉得自己亏了,说着说着,竟没谈正事,反而岔开一笔问他:“你知道,我今天给皇上磕了几个头吗?”
这话语,简直出乎了薛廷之的意料。
既没有提到半个与科举开特例有关的字,又甚而透出一种让他极为不舒服、极为不喜欢的意味。
那种预感,是隐隐的。
他寡言少语,但性情并不谦卑,骨子里便有一股傲气,只是鲜少表露。
那一天向陆锦惜低头下跪,几乎已是极限。
她偏在此刻提及这词,分明不像是安了什么好心。
所以薛廷之有片刻的沉默,过了一会儿,才低声回道:“廷之不知。”
“你不喜欢给人磕头,我也一样。”
这是陆锦惜少见的坦白话,她垂了眸,用那透明的指甲,轻轻勾着今日这一身华服上那孔雀绣纹的线条,声音轻轻地。
“当初你求我,只让你给我磕了一个头;可我为了你去求皇帝,议和大典跪过了三回也就罢,单独见皇上又跪了两回”
数清楚了,其实是六次。
后来宫门口方少行闹事的时候皇帝也来了,她自然跟着众人一道跪了。
就是上辈子统共算起来,陆锦惜也没跪过这么多。
她唇边挂上了一抹说不出的讽笑。
再抬眸时,便撞上了薛廷之那一双眼。
幽深的瞳孔,铺满了暗光,浮着一点浅淡的戾气。面上似乎没有什么,轻描淡写的,可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悄然握紧。
他没说话。
陆锦惜却迎着他的目光,笑着续道:“你记清楚了,若有下一次,你要再求我什么,我出去磕几个头,你就给我磕几个头;我付出了什么,你就欠我什么。天底下没有什么是能白吃的,这还是因为我是你嫡母。他日你要求别人,可也得想想清楚,自己是不是能付得起这代价。”
求人的代价
面子,往往才是最轻的那一个。
最怕的是还不清的债,还不清的人情债。
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既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也是在敲打薛廷之。
可在他这般的年纪,这般的处境
听来,或许还是难堪居多。
薛廷之低低地应了一声:“是,廷之谨记。”
当初都已经磕过头了,陆锦惜其实也没什么按着人头叫人给自己磕的想法,他求她的时候,她也不过是因为看不惯薛廷之求人的态度罢了。
如今好,姿态都低低的。
反倒是让她生出了一种自己不应该折辱他的感觉。
但这些都不要紧。
陆锦惜没有很将这庶子放在心上,只是思考了一下他一半的异族血脉和他那个对他很好的亲爹,接着也没卖什么关子。
“事情我是禀过了皇上,可皇上没给准话。”
说到底,还是事在人为。
陆锦惜又垂了眸,回想起之前在乾清宫时与皇帝说的那些话,还有自己事后需要为此做的事,便慢慢说了经过与由来。
最后道:“所以这件事本身,皇上是答应的,但能不能成,还要看如今的朝局。武将这边,因着你的身份,再有我去说,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文臣那边,就要看皇上那边的手段了。但我琢磨着,大势所向,问题应该不大。不管此事最终结果如何,能做的我都为你做了。你,便安心回去读几日的书,即便他日事情有变,无法参加科举,也未必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
这一番话,可算得上是温言细语了。
她嗓音本来就软,这般娓娓道来的时候,又恰是这样宁静的夜晚,薛廷之觉得自己好像能听见花开的声音。
有这么一瞬间,他抬起头来,她眸光隐隐、言语絮絮模样,便刻进了心底。
若说往日,她是庙堂上供奉的菩萨观音,这一刻便沾染了一点红尘气,仿佛一下就离人近了
他明明记得,这一位嫡母是不喜欢自己的。
他本应该为她这改变的态度困惑,警醒,甚而忌惮。可他非但没有,甚至反而有点沉醉,有点留恋,有点着迷
只盼着这声音不绝,这身影不散。
只是再长的话,终究也有说完的时候。
说到末了,陆锦惜只道:“其余的,若再有什么进展,我会派人知会你,或是叫你过来。天色也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于是所有已经酿成的,或者未来得及展开的,都在这一刻隐藏了进去。
眸底所有的神光,都被掩盖。
薛廷之听着她这淡淡的嗓音,退了半步,躬身一礼道:“母亲也早些休息,廷之告退。”
陆锦惜点了点头,也没起身,只这么看着他退了出去。
待人不见了,她才侧身端了那一盏已经有些凉的茶起来。
青雀见状就要上来给她换一盏热的,她摇了摇头,也不让她换,便随意地灌了一口,可眉目间却有些恍惚。
青雀、白鹭都是知道陆锦惜答应了薛廷之这件事的,看她神情不对,只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有些担心地凑了上来。
“夫人,您还好吧?可是大公子处,有什么不妥?”
“他那边都是小事,没什么不妥的。”
薛廷之这件事左右已经落定,剩下的就看能做到哪个地步,她是真没担心,只不过是在思考另一件事罢了。
“先打水洗漱沐浴,晚点再想吧。
于是青雀与白鹭也都不好再问什么,各自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