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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锦惜悄然抬头,只看见了顾承谦那一张满布着皱纹的脸上,浑然没有半点见到儿子脱离危险醒来的笑意,只有压抑的阴云,还有那隐隐就要爆发的怒火!
只是这怒火并没有落到陆锦惜的身上。
顾承谦真的没有想到,顾觉非这逆子,这孽畜,竟然真的敢去做,还敢轻薄薛况的孀妻,对她动手动脚!
真当他这老头子死了不成!
“锦惜侄女,你先出去吧,我与这孽子有些话要说。”没给顾觉非留下半点情面,顾承谦面色难看,显然强压着怒火,“如今京中的流言蜚语,都怪老夫这不成器的儿子。还请锦惜侄女稍待几日,我必让他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
这一位老太师,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陆锦惜只觉说不出的诡异,有心想要解释,可感觉着这父子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又觉得这里实在不是自己应该待的地方。
更不用说,老太师才下过了逐客令。
所以这一时间,她竟有些判断不出情况。
当下也不方便再转头多看顾觉非一眼,只顺着顾承谦的话道:“侄女与大公子之间并非您想的那般,还请太师大人莫要动怒。锦惜也来探过了大公子,这便该回将军府了,他日自当登门再谢大公子救命之恩。”
说完,她再次躬身一拜,把前后的礼数做了个周全,便低眉敛目,想要从这气氛压抑的房中离开。
可没想到,才刚要迈步,她手就被后面一只手拉住了。
脚步也一下迈不出去。
这一个瞬间,陆锦惜只觉出了一种见鬼的悚然!
她回头看去,便瞧见顾觉非那一只手将她的一只手拉住,紧紧地,目光也落在她脸上,浑然没看见旁边的顾太师一般,云淡风轻得很。
“陆锦惜。”
他唤了一声。
陆锦惜怔住,不知他拉住自己是要干什么,也不知道此情此景之下,到底应该怎么回应他。
只好无言。
顾觉非便慢慢地笑了起来,那一双眼眸深深地望进了她的心底,很认真、很认真、很认真地对她道:“你知道吗?今天,是我这六年以来,最痛快的一天。”
六年以来,最痛快的一天。
这一个刹那,他无比认真的口吻,说着这样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却在不经意之间,带来了一种难言的震撼。
狂风卷浪似的,一下撞开了她的心门。
陆锦惜只觉自己像是被他的话,或者是他的手烫了一下,一时间竟狼狈地将手缩了回来。
莫名地,不敢回头看顾承谦一眼。
直到直挺挺地从房门里走了出去,远远站在了另一头的走廊上,被那雨幕里夹杂着些许潮意的风一吹,才一下从那醉了酒似的恍惚中醒过来。
她垂眸,摊开了自己方才被顾觉非拉过的手。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那微凉的温度,还有那附着在他身上的清苦药味儿。
心。
忽然就不受她掌控,乱了。
第147章 凉薄()
六年。
六年前;是顾觉非二十三岁;刚中了探花;正是年少意气最风发之时;却偏偏在之后不久直接上了大昭寺;在雪翠顶上一隐六年。
直到前不久太师寿宴;他才回来。
如今他说;这是他六年来,最痛快的一天。
那么
这六年来的日子,对他来说;又到底意味着什么?当年又是什么原因,促使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门,不再过问?
顾觉非的身上;总有着一层难以解开的谜团。
所以陆锦惜有时候想;也许这也是她对顾觉非始终不那么容易放下的原因所在。
人,总是会败给自己的好奇心。
她在走廊上站了许久;也不大听得清顾觉非那一间屋子里有什么声音传来。
但料想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交谈。
她一向没有听人墙角的习惯;更何况顾觉非未必想让她知道;所以略想一想;陆锦惜还是收敛了心绪迈步;从这后院走了出去。
雨已经小了不少。
医馆内有许多学徒在忙碌,穿着一身灰布袍子的鬼手张正站在药柜前面写方子;那眉头皱着,似乎在考量。
陆锦惜出来的时候;他眼角余光一晃;一眼就看见了,于是暂时搁了笔:“夫人这就出来了?啧,我就知道那一位顾老太师没什么容人之量,竟也不留你与顾大公子多说几句话。”
“”
为什么觉得鬼手张这话特别
陆锦惜不由驻足,只觉自己与顾觉非的关系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在后面等着呢。
她有些无奈,听出了鬼手张对顾承谦的讥讽来,又想起坊间早有传闻,说回生堂这里素来是拒绝给顾老太师看病的,便不好接这话茬。
只道:“您误会了,我不过是听说了大公子已经醒来,来看看,略尽心意罢了。毕竟大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
“嗯哼。”
鬼手张是不大信的,只是眼下人多口杂,他也不想告诉陆锦惜,他在为顾觉非吊命的时候,听他迷迷糊糊之间喊了多少声“锦惜”。
“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吧。不过说起来,我听说大公子这就要上学去了。这几天医馆里忙,也没来得及去府上为他看诊。现在却是要问问您,大公子去稽下学院了,回头看病怎么办?”
前面说的“大公子”,指的是顾觉非。
这后面提的“大公子”,指的当然是薛廷之了。
陆锦惜这些日子以来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只记得当日从昏迷之中醒来的时候曾看到过薛廷之,但后来的几天她就以养病为由,谁也没见。
鬼手张乍然之间这么一问,她竟还真的不很清楚。
神情间,有片刻的茫然。
但紧接着,她就反应了过来,笑着道:“您也知道,我这才醒没多久,府里的事情都没时间去了解,大公子也没跟我说。如今科举改制的事情虽已经落定,但大公子这腿还是要治的。待我今日回了府,与大公子商议一番,若有什么变动或者打算,必定过来知会您。将来大公子的腿疾,还要劳您多费心。”
还打算治就好。
虽然,复原的希望也很渺茫。
鬼手张心里面叹了一口气,但听陆锦惜还要给薛廷之治,也就放心了不少。
他婆娘还真没说错,自打上次大病一场复原之后,这一位大将军夫人就转了性,便成了个活菩萨。
这么看来,当初也没白救她。
只可惜世间幡然悔悟又慈悲心肠的人实在太少了,比如现在顾觉非屋里的那一位,便是个欺世盗名、心狠手辣的大奸贼!
“夫人既然还有打算,那老头子我也不担心了。”鬼手张想着,也不耽搁陆锦惜世间了,只道,“坦白说,大公子这腿疾,能治好的几率不高。但若疗养得当,将来阴雨天或者一把年纪了,好歹能少受些罪。”
陆锦惜一下便想起了薛廷之那苍白的脸。
她点了点头,将鬼手张这话记在了心里,接着又寒暄两句,这才告辞从回生堂出来。
青雀白鹭就在门外等她,主仆几个坐车又回了将军府。
眼下府中的情况有些复杂。
她与顾觉非之间的流言传了出去,太太孙氏也将府里的事交到了卫仙的手上。她这个昔日的大将军夫人,算是“失实”了。
但除此之外,也没人敢再多说什么。
不管是孙氏,还是家里其他人,没有一个人提出要对陆锦惜怎样。好像大家都在等待什么,或者忌惮着什么。
也许,是因为这“绯闻”的对象是顾觉非?
当然了,陆锦惜自己觉得,最大的原因可能是前后的事情牵扯太深,在那一系列事情没水落石出之前众人不好下定论。
所以除却府里人的眼神都有些奇怪之外,其余的倒也没有什么变化。
因在回生堂与鬼手张说了话,又提及了薛廷之的事情,她回府之后,便叫了几个孩子过来。
一来说自己已经没事,二来关照了一下他们近日的情况。
流言蜚语长着翅膀,总是飞得很快。
璃姐儿、琅姐儿几个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了,显然也都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
所以这时候,他们看着陆锦惜的目光就有些微妙了。
璃姐儿是纯粹的担心,颇有一种家里大姐为出了事情而苦恼的感觉;
琅姐儿少见地文静,看似担心,但一双眼睛里已经是掩不住的兴奋,甚至还有些亮晶晶的;
薛迟却是锁着眉头,似乎好奇极了。
至于薛廷之
他年纪最大,相对来说也是最不显山不露水的那个。
人坐在陆锦惜下首,面上有些微的笑意,看着平平常常,也似乎完全不知道这些天外面有什么传言。
陆锦惜便问他:“前阵子我在养病之中,去点禅寺也没顾得上。你稽下学院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回嫡母,已经考过了。”
京中的稽下学院,名声虽比不得其余的几家,但进去也需要考试的。在陆锦惜出事这段时间,薛廷之早完成了这些。
“若不出什么差错,后天便要入学。”
“那入学之后你打算住在哪里?”陆锦惜打量着他,只觉得几天没见,他又高了不少,“今儿我去回生堂,与张大夫交谈,他想让我问问,回头要怎么继续给你诊治。我想着,这府里你若不想待,便在外面给你赁间宅院,带几个丫鬟过去,也方便你回头交游。”
她私心里猜测,薛廷之该是不想住在将军府的。毕竟她前身陆氏待这孩子也算不得很好,有失察之过,两人怎么看都算是有过节。
薛廷之在这里,或许有些不自在。
但事实上,这话落到薛廷之的耳中,便成了一道“逐客令”。
——这分明是不想他再继续住在将军府。
规规矩矩搭在膝上的手指略略收紧了一些,薛廷之唇线未抿,少年的轮廓在他脸上已经圆熟了一些,出色的五官则更添几分惊艳。
他没有表达什么不满,姿态很是顺从。
当下微微笑道:“稽下学院与将军府相距也不很远,在府里住与外面住相差不大,廷之皆可。至于住在哪边,但凭嫡母安排。”
这是将选择的全力都交到了陆锦惜的手上。
隐隐然之间,意味着一点不寻常的东西。
陆锦惜到底还是敏锐的,但她并不打算为这一位庶子留什么希望,于是笑了一声,淡淡道:“那便在外面置个院子住着吧,将军府这宅院也就这么大,你现在住的那院子又是演武场所在之地,不好改建,总觉得委屈了你。上学的时候住外面,若得了假,回府多看看也就是了。”
第148章 传召入宫()
“”
是什么感觉呢?
分明是平平静静地坐在这里;穿好了伪装的盔甲;可被她那清清透透的眼神一看;便全破了一般。
在她面前;他什么也不是;在她面前;他什么也没有;在她面前;他也无法做出任何反抗。
因为她是他长辈。
而且还是比他更聪明的长辈。
这一瞬间;薛廷之只觉得自己剖出来的那一颗心被人踩在了脚底下,听她淡漠地做出决定,要他搬出去;心内有刀绞一般的难受。
只是他能做什么呢?
不过是勉强自己挂出笑容,在心里提醒两人的距离,也在心里提醒自己所承的那些来自于她的恩情。
薛廷之垂眸道:“廷之听从嫡母安排。”
“那回头宅院定下来;我便让潘全儿为你跑上几趟;看看要添置哪些东西。毕竟怎么说,你也是将军府的公子;在外也不能寒酸了。”
陆锦惜不在意他的态度;依旧云淡风轻。
“届时你自己再去看看;回头让张大夫转到你那边去看诊也就是了。”
话说到这里;回生堂里应下来的事情就算落定了。
她留了孩子们在屋里吃了顿饭;便要叫人送他们回去。
但临走的时候,薛明琅却悄悄凑到了陆锦惜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问:“娘亲,他们都说您跟迟哥儿的先生在一起了;是真的吗?”
问得这么直白?
陆锦惜一怔;还真不知怎么回答。
薛明琅看她这表情,却是一下在自己心里脑补出了答案,眼神又亮了几分,竟然没有半点不悦,甚至还兴奋了起来。
她朝陆锦惜眨巴眨巴眼:“娘亲不用顾虑我们的,想嫁就嫁嘛。”
谁说她想要改嫁了
她的原则从来是“能睡就不嫁”,或者说,从来都是“想睡不想嫁”啊。只是这话也不能对小姑娘说,怕教坏了。
陆锦惜有些无奈:“你想到哪里去了?没那回事。”
“啊?”
小姑娘明艳的小脸一下就垮了下来,还瘪了瘪嘴,有些委屈模样,似乎失望极了。
“人家还以为娘亲终于找到了好归宿呢”
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皇帝不急太监急。
陆锦惜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把这姑娘教得太“前卫”了,一时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赶她回去:“小小年纪,想得倒是多。可别再瞎问了,赶紧给我回去睡觉。再胡说八道,我可不饶你。”
“哼,娘亲又吓人!”
薛明琅一点也不怕她,搞怪似的吐了吐自己的舌头,向陆锦惜扮了个鬼脸,便踩着自己那火似的小红靴跑开了。
薛明璃只好匆匆向陆锦惜道别,追上去。
屋里便只剩下了薛迟。
薛明琅走后,他便睁着那一双大大的眼睛,巴巴看着陆锦惜,好像有话要说,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陆锦惜便来到了他身前,蹲身让自己视线与他齐平,摸了摸他脑袋,笑着问道:“你是不是也有话要问?”
没想到,薛迟一阵嗫嚅,竟然摇了摇头。
陆锦惜顿时有些惊讶:“不问?”
“今天来的时候,琅姐姐就教训过了我,说娘亲开心最重要。”薛迟那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上,还有些委屈,“孩儿想娘亲以前在府里就被三婶母欺负,现在祖母又让三婶母管家,娘亲的日子肯定又要难过起来了。所以,所以”
其实薛迟也说不出自己的心情。
很矛盾,很复杂。
他觉得娘亲就是自己的娘亲,不大能接受娘亲改嫁;可又不是没见过她吃苦受难的时候,而且也被薛明琅说服,觉得娘亲开心就好。
而且
大家都说娘亲是跟他先生“勾搭成奸”,话很难听,可他觉得,自家先生就不是那种人。
相反,他先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人很好,才学也很好,待他也很好。
如果这个人是自家先生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现在外面话就传得那么难听了,娘亲不会受委屈吗?
薛迟郁闷得很:“先生人很好,娘亲若喜欢他也没什么。只是孩儿总担心娘亲在这件事里受委屈,先生教‘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您就算改嫁都不是事儿,就是那些人嘴碎,讨厌极了。”
“”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顾觉非原来已经教了他这么多吗?陆锦惜忽然就有些恍惚起来,也不知是为了这孩子脱口而出的这些话,还是为了那又浮现在记忆中的顾觉非。
其实她本以为,出了这件事,她肯定会面对这些孩子们的不理解,甚至是愤怒和发泄。
可都没有。
陆氏的这几个孩子,本性都很纯良,更何况都曾见过她当初以泪洗面时的委屈和痛苦?
心底柔软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