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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瑜高兴还来不及,岂会塞人过去?
“又免?老四都成亲王了,房里还是那么小猫三两只,你这个额娘是怎么当的?”康熙随口抱怨着。话虽然说得严厉,但是他日理万机,并没有闲功夫来过问儿子房里的事。绣瑜摆出一副皇帝赛高、虚心受教的模样,康熙虎着脸教训两句,最后还是由得她去了。
绣瑜又拿出儿孙的事来跟他慢慢唠嗑:“老四福晋这胎怀了三个月,就吐了三个月,真真愁死人;老十三家里那个又太能吃,一日能传六七回膳。前儿元宵节在臣妾宫里吃汤圆,十三十四两个爷们儿吃不过她一个女人,把我们都吓了一跳。这妯娌俩,要是能均一下胃口,就谢天谢地了。”
康大爷倚在引枕上一面闲闲地翻书,一面拿银签子吃她剥好的葡萄,时不时应以“嗯”“知道了”,算做回应。
绣瑜唠唠叨叨,再伸手去摸葡萄的时候,不知不觉果盘已然空了,抬头一瞧,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她不由扶额笑道:“当真是老了,嘴也变得碎起来,扰了皇上看书了。”
康熙亦是丢了书长叹:“这日子过得快哟!眼看老十四都能上战场了。”
绣瑜笑了一回,正色道:“说到十四,臣妾才真是该谢恩。这孩子着实让您费心了。”
虽然说儿子也有他一半,但是大清毕竟不是“只生一个好,气死也得当个宝”的现代。更别提君主集权体制下,纵是以隋文帝唐太宗的英明神武,都杀过个把儿子。康啥都缺就是不缺儿子熙,能够对十四宽和忍让在先,悉心栽培在后,已然是为人父的慈爱大过了君王天威的结果。绣瑜现在想来还是忍不住心头一暖,脸上带出笑意,心甘情愿地给大爷剥了一下午葡萄。
世界上最有成就感的事情,莫过于一面敲打一面引导,像捏泥人儿似的把一个璞玉未琢的小儿子逐渐塑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样。更有成就感的事情就在于,教育完儿子后,孩子他娘满是崇拜地看着自己,顺带端茶倒水捏肩捶腿。
康熙尤其吃这一套,矜持地微笑一回,突然起身握了她的手,精神百倍:“唠了一下午了,今天晚上不许说孩子们的事,御花园的绿梅开了,咱们瞧瞧去。”
绣瑜惊叹于他的好兴致,毅然舍命陪君子。
帝妃相约共渡二人时光,是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还是疏影暗花香,私语到天明?
真实的故事是,这个时候夜里的温度能冻死狗,绣瑜把大半张脸埋在白狐围脖中减少受风面积,冒着头顶窸窸窣窣往下落的积雪,等待皇帝给她折梅插瓶。舍命陪君子,真的差点就把小命冻没了。
康熙回头看见她的怂样,毫不掩饰地朗声大笑,到底还是传了暖轿,二人一同回乾清宫歇息。
谁料走到景和门的时候,却见右侧正对的甬道里有个黑影,鬼鬼祟祟的抱着个坛子,匆匆将其中的液体倾倒在墙角。
宫里为了防止有人下毒,一茶一水的处理都是有规定的,大半夜偷偷摸摸泼在墙角很容易引起符水、诅咒一类的误会。
梁九功喝道:“谁在那里,做什么?”立马有人拿了那太监来,压在暖轿前,拿着灯笼一照,梁九功心里咯噔一下,硬着头皮回道:“皇,皇上是景仁宫良主子身边的人。”
才出了大阿哥埋小人儿陷害太子一事,康熙先入为主,也不问话就怒喝道:“把这奴才送到慎刑司审问,派老嬷嬷到景仁宫申斥良妃,问问她,景仁宫紧邻乾清宫,她往墙根底下泼的什么东西,可是怨恨于朕?”
怨恨皇帝?这话问出去,良妃就不用在后宫混下去了,直接搬冷宫里住得了。绣瑜心头一颤,忽然想起良妃决绝的眼神,心里若有所悟,赶紧拽拽他:“皇上息怒,臣妾瞧着,他手里拿的似乎是个药罐子。”
梁九功颇为诧异地打量她一眼,忙回道:“是啊皇上,里头还有药渣子。”
康熙脸上怒容略减:“摆驾景仁宫。”
186()
“额娘;我想吃荷叶糯米鸡。”
“荷叶糯米鸡。”
“糯米鸡。”
“鸡”
绣瑜抱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来;赶跑脑袋里曲折回荡的声音。旁边宫女忙端茶抚背地给她压惊。
绣瑜回过神来;在心里恶狠狠地吐槽小儿子。十四这个欠打的死孩子;走之前转水牌似的点菜;嚷嚷着要把她拿手的几道菜吃个遍才肯出门。
前两天;绣瑜满心怜爱地洗手作羹汤。
过了两天;下厨房的心理活动换做“反正他要走了,再忍忍吧”。
点到这道荷叶糯米鸡的时候,她已经忍无可忍掀桌不做了。
然而母子相处的道理古今不变;都是“在家我妈嫌我,出门我妈想我”。等十四去了贵州,她又天天提心吊胆;做梦都梦到小儿子或受了伤浑身是血;或饿得惨兮兮,或泪眼汪汪地问她讨糯米鸡吃;醒来又去翻桌上的台历;急道:“怎么还不见家书?”
众人都知她心情不佳;走路倒水的动作都轻了几分;焦急的视线不住地往窗子外头飞。好容易挨到早膳时分;终于听得一声:“娘娘,十三爷带两位阿哥来给您请安。”
胤祥一身绛红色天马皮袍;满面笑容地进来,手上拿着两个线轱辘;身后弘晨弘晖兄弟俩;一个拿大雁风筝,一个拿仙鹤风筝,一进来就笑嘻嘻地蹦到她面前:“祖母,十三叔要带我们去御花园放风筝。”
绣瑜忙叫摆膳。小厨房端上永和宫特制的奶饽饽,她见一大两小三个孩子都吃得十分香甜,终于脸上露笑,跟着多用了半碗燕窝。
弘晨见了也要吵着要喝:“还是您宫里的冰糖燕窝羹做得好。”
胤祥笑道:“这就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叫我们赶上了。”
以往永和宫负责说笑逗趣儿,哄长辈开心外加带孩子的都是胤祚和十四,如今只有他顶上了。绣瑜展颜一笑:“我做了几件小孩子的衣裳,你带给兆佳氏。”
兆佳氏产期将近,母子二人正说些如何安排生产,如何照料小孩的话,竹月突然进来轻声道:“娘娘,昨儿景仁宫的烛火亮了大半夜。皇上一早就下旨,让八爷进宫侍疾。”
绣瑜微微颔首,丝毫不觉意外。良妃当然是没有胆子搞什么符水诅咒的,昨晚太医当场验明,景仁宫的小太监倒掉的不过是她常喝的治头风的药而已。
祖制,妃嫔自戕是大罪,会连累儿女。但是祖制却没说,得了病的妃子不能不喝药。权力只能把想活的人逼死,却不能把想死的人逼活。康熙也只有捏着鼻子采取怀柔措施,叫八阿哥进宫了。
胤祥听了半天,皱眉道:“是您向皇阿玛求情的?”
绣瑜怕他多心,忙解释说:“良妃的出身,是你皇阿玛心里的一根刺。”
她活着一天,这根刺就扎在康熙跟八阿哥之间。相反,如果她死了,根据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原则,反而有可能勾起皇帝心头的各种美好回忆,污点反变白月光。故而帮她也是帮自己,绣瑜乐得日行一善。
胤祥洒然笑道:“额娘放心,我们兄弟之争,与内眷长辈不相干。更何况良额娘过得十分不易,儿子听说八嫂为人”在长辈面前说嫂子的不是,他不由脸红,想了半天才下了个评语:“刚烈勇猛,不拘小节。”
“这算什么?你还没见识过郭络罗氏真正的厉害呢!”绣瑜摇摇头,给正直的十三阿哥科普了一下福晋夫人圈子里流传的八福晋的各种壮举。
例如皇帝赐下、有名有姓有来历的小妾格格,不过在八爷跟前略露了一回脸就被打成个烂羊头;再例如,满宫皆知良妃信仰萨满教,然而八贝勒府给她准备的寿礼,是一尊举世难得的白玉观音。再再例如,九阿哥派人下江南给八哥采买美貌汉女,偷偷养在庄子里,结果被八福晋发现了。那情状之惨烈,仇恨之持久,上不怕皇帝责罚、下不怕额娘唠叨的老九,居然被八嫂挥舞扫把的风姿,吓得好几个月不敢上八哥家的门。
她每每跟儿子们讲这些女人的八卦。胤禛是真正经,严辞拒绝参与。胤祚是假正经,嘴上说着不听不听,实际听得眼睛放光津津有味。十四是完全不正经,毫不掩饰地端着瓜子花生跟她有来有往地讨论。
今天头一回逮着十三,只见他耳朵根儿都红透了,又不好意思又想听的模样叫绣瑜好笑又手痒,却见他忽地笑容一敛,正色道:“八哥为人谨慎周全,早两年,他十分孝顺良额娘,也知道约束八嫂。可是自从康熙四十二年索额图谋逆案之后,他越发忙于算计,也越发依赖八嫂娘家,就都顾不得了。说到底,都是那把椅子害的。”
这话说得公平厚道,绣瑜在旁暗自点头,不由对他高看一眼。
她这些孩子里,十四是炮仗脾气,有仇就报。胤禛看着冷静克制,但是心里却有一个小本本,凡是惹了他的人,身前身后子孙八代都跑不掉。这兄弟俩好的不遗传,小心眼儿记仇的本事,倒是一脉相承。难得十三这孩子天生大度爽朗,老八把他害成这样,也还能得句公道话儿。
绣瑜一时想远了。结果弘晨弘晖兄弟在外间等急了,进来扭股儿糖似的缠在胤祥身上,把他拽了出去。竹月进来收拾茶具,笑道:“知道娘娘这些日子担心十四阿哥,难得十三爷日日都进来陪您说话。”
绣瑜点头赞成:“真是个好孩子,要是我生的就更好了。”
竹月惊讶道:“您以往不是说,情分比血缘重要吗?”
两码事儿!绣瑜在心底腹诽,要是我生的,刚才脸红害羞的时候,就可以上手捏了呀!
接下来数月,因为西南战局,朝堂上立储风波暂歇,后宫诸妃养精蓄锐。永和宫最大的对手八阿哥专心侍奉母亲,一时间风平浪静,岁月静好。
绣瑜除了担心十四,并无旁的事烦忧。兼之康熙考察了皇孙们在上书房的学习进度,龙心甚悦,最喜欢儿孙绕膝、恨不得在家里开幼儿园的皇帝大手一挥,宣布将新一茬的小萝卜头们招进宫栽培。
胤祚家刚满六岁的二小子弘昆也过上了背起书包上学去的日子,这下堂兄弟三个凑成个捣蛋三人组,偏又都是讨狗嫌的年纪,每逢上书房休沐的日子,一起在各处撵猫追狗;每逢胤禛休沐的日子,又一块儿顶碗挨训,瞧着逗乐极了,倒也好打发日子。
乐极生悲,水满则溢这句话,总是不错的。四月份天气渐热,圣驾移居畅春园,绣瑜不过晚饭后顺着长堤,往林子里多走了两步,就遇上同样在此散步的良妃母子。
八阿哥瘦了许多,脸上略带倦容,但是身上气度凝练沉稳,跟良妃说话的声音不急不缓,跟三个月前的浮躁张扬判若两人。
绣瑜一时愣住,怀疑自己留下良妃反倒激发了八爷的小宇宙。倒是良妃虽然在病中,却精神百倍,眼中时刻带笑,转眼瞧见了她,忙起身迎了问候两句,感激地说:“还未谢过娘娘救命之恩。”说着正要拜下去,半空中却横出一只手来。
八阿哥扶了她交到宫女手里,温声道:“额娘,你先回去歇息,我跟德额娘说几句话。”
良妃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绣瑜知道重头戏来了,在一旁站定严阵以待,却见他负手而立,开门见山地说:“这次打西南,十四弟以为总领粮务的四川粮道齐世武是我的人。其实,他是皇阿玛派在军中的。这样说,娘娘明白了吗?”
绣瑜心头一凛,却只是笑道:“大军出发四个月了,贝勒爷这句提醒,可有些鸡肋。”
胤禩虚伪一笑:“我额娘病了数月,娘娘不是也碰巧才想到在皇阿玛耳边提一句吗?片语之情,小王已经代为还上了,告辞。”
他一走,绣瑜的脸色瞬间沉下来。康熙不是傻白甜,为防“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情况,他在军中安插耳目也是应有之义。然而被人监视总不是什么愉快的事,绣瑜思索片刻,还是决定一面让胤禛核实齐世武的身份;一面写信给十四,叮嘱他不论如何,都要小心行事。
187()
四月二十;云贵边境。南方夏季多雨潮湿;今儿却是个难得一见的艳阳天;附近的苗汉两族乡民纷纷涌进县城;用自家产的土物换取盐帛、茶碳等生活物资。汉民多用担子挑着粮食鸡蛋瓜果沿街售卖;苗民则是用绳子挂着打猎获取的皮毛和各种风干的肉类;市与他人。
此地地处云贵边境交通要道;各族杂居多年,山野乡民素行淳朴,虽然语言不通;但也少有偷奸耍滑、无商不奸之事,生意倒也还做得。
清晨城门开启不久,小小的瓦哈县城里便人头涌动;又有来往于两广、川陕乃至于西藏缅甸的脚商来往其中;驴马的嘶叫声与买卖人的吆喝声、讨价还价的争执声交织成一曲生动的市井民俗之乐。
临街酒馆二楼的雅座里,晋安见过几个心腹幕僚;吩咐他们各自往市盐、买卖铁器的各处交易点探听消息。一时交代妥当了;各人领命而去;他起身到窗口眺望;却见十四一身汉人行商打扮;立在一家卖新鲜野果山珍的小摊旁,好奇地翻动上面芒果、凤梨、天竺果等稀奇果子。
爱新觉罗家的遗传基因;再经过德妃的颜值优化,蒸出的包子外形值得信赖。他眉目精致;身形矫健;举手投足间天然一段矜贵气度。摊主是个苗裔少女,山野村姑平日里入目的都是些粗野汉子,几曾见过这般人物,早已羞红了脸,热情地掰了个芒果,非要叫他尝尝。
十四吃了人家的果子,一摸腰间荷包,却只倒出几个玉扳指、银耳勺,只好冲那摊主笑道:“姑娘稍等。”说完高声喊在街对面看猴儿戏的岳钟琪过来付账。
那女摊主却不由分说包了一大包果子塞过去,趁机抬手摸了一下他的脸,羞涩一笑:“少年郎,日后想吃果就来城外黎家寨,找我阿青。”说完飞快地背起背篓,娇羞地跑远了。
十四抱着一堆菠萝愣了半天,尚未从“爷居然被人吃了豆腐”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转头又见岳钟琪一脸沉痛加惋惜地看着他:“主子,几个果子而已,能值多少?您何苦要”
出卖色相呢?
十四猜到他心中所想,登时羞恼,抄起颗菠萝往他身上一通乱砸。
晋安在楼上看得大笑,被楼下的小阿哥听见,午膳的时候冲他嘀咕道:“咱们围了那苗寨已经有数十日之久,里面的人迟迟没有动静,只怕另有门路出入。不如您回去坐镇中军,有什么事,我留在城里办就行了。”
此行出发前,十四自以为不说封狼居胥、留名青史,但是也该经历一番磨难、学到点本事。
然而康熙这个无声溺爱儿子的阿玛,自从决定让十四随军起,就默默加派五万兵马、调拨无数兵甲火/器,连红衣大/炮都送来好几门,粮草更是不要钱似的地往前线拉。手笔之大,颇有后世霸道总裁拿钱砸死跟我儿子做对的人那种壕劲儿。
更别说旁边还有晋安这个打了大半辈子仗的人在。不管是探路侦查,还是扎营运粮;上到选择行军路线、制定作战计划、整顿军容军纪,下到林子哪种野蘑菇最好吃、哪种动物的肉最嫩,哪种棉布做的衣裳又轻又软又不容易骑马扯着蛋,军营这一亩三分地里的事儿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十四好比拿一个满级满修全橙武的号,身旁还有最佳辅助,去跟一个刚出新手村的人对打,赢得毫无爽感。
他们坐镇云贵不到一月,就收复了此前叛军攻陷的三个县城,一举打到了十万大山深处苗人的老巢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