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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刀似离弦之箭般奔着大汉的头颅而去。
“哐!”
小刀被无情打落,大汉吓得翻滚在地浑身沾泥。眼瞪的老大望着身旁蓦然出现的老道士,来不及道谢便惊慌而逃,激起一路泥花。
这老道士胆子忒大,竟敢欺负到她头上来了。小姑娘好生来气,一个起身,指着坏她好事的道士,开口即骂:“哪里来的臭牛鼻子,大半夜不在观里呆着,出来晃荡甚?你吃饱了撑的啊,可大爷我还没吃呢!”
小姑娘一个回旋消失不见,架上的人头也随着小姑娘的离开复原成了石块,只闻雨间夹杂着她银铃般的笑声。
道士闭目细嗅,真是稀罕事儿,饶是雨天,妖气却也极弱。但他还是凭着一丝的妖气追了上去。
小姑娘名唤覃曜,她幻化成鹤飞过了一片森林,才放松警惕化作人形停下来。回身望了一眼远处,瞧见没动静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回过头来却撞了个满怀。
覃曜登时跪下,思忖着这个道士竟能追得上妖气并不浓郁的她,想来有些道行。便全然不见了方才的狠劲,求饶道:“道长,小曜知错了。不该产生害人之心,可人肉我没吃!从来没有过!您大发慈悲,饶了我吧。若以后再犯诸如此类的错事,便……便……断子绝孙……”
想了片刻,那些个俗人发誓常用的“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未免太狠。为了表示决心,也只憋出了个“断子绝孙”。
“小曜?小窑子?哈哈哈哈……”那人痴痴地笑起来,似乎还挺乐。
覃曜鼓起勇气逆着雨点缓缓抬头。隔着一层雨帘,他们对视,短如刹那,亦长如一生。
覃曜后来回忆,当时只觉得这个人美得雌雄难辨,天怒人怨。银发配着白皙的玉肤,眉目间尽显风华,像是玉雕出来的人儿,惊艳到无以复加,天地黯然。
尔后,道士追来,见了那个人毕恭毕敬行了个大礼。他们说些了什么,躲在树后覃曜因着雨声大的缘故也听不清,只看见道士被那个人请走了。
那人转过头来,对着树后的覃曜说:“我救了你,以后我便是你师父,要乖哦。”
师父名唤轻酒,据说是九重天上的酿酒上神,坐骑乃是一只梦貘,名唤阿醇。覃曜跟着轻酒的日子于妖而言委实不算长,统共也就两百年光阴,却叫覃曜着实难忘。
覃曜记得最深刻的便是,这人间的两百年来,每一年清明,轻酒都定去一个山头,看一个人。哪怕是喝得烂醉,爬也要爬去,从未失约。
可能是在人间呆久了,见过许多悲喜,覃曜也逐渐懂了人世感情。有一日夜里喝多了抱着她师父,也不知是说与她师父听,还是喃喃自语:“爱一个人,恨一个人,皆是愚蠢,若有这个闲暇,不如喝酒。”
说的人没往心里去,听的人却有些泪目,他见证了那个凡人从年少到娶妻生子,而后垂垂老去,化为空荡山头的一座孤坟。可是那个凡人啊,心里可曾有过他半分。
覃曜遇到轻酒之前父母双亡,所以才落得在破庙里等食。
覃曜的父亲是白鹤妖,嗜赌,凌洵歌亦嗜赌。覃父不知那人是凌洵歌,便使诈赢了点小钱。不料被凌洵歌看穿还了钱,这显然不够,凌洵歌那暴脾气不将你屠满门不痛快。
偏生那时覃曜贪玩外出,不在家中,回来时瞧见凌洵歌对覃家二老施法,使他们自相残杀,并且杀红了双眼。吓得覃曜心肝直颤,怕凌洵歌发现她亦不敢再看下去,抹着泪跑远了。夜里想明白再度回来时,只剩两只鹤孤零零躺在那里。
那个时候的覃曜尚不懂仇恨与悲伤,只觉得整个世间剩她孑然一人,甚是孤独。
阿醇是不大待见覃曜的。
阿醇是鸿蒙初开唯一一只食梦貘,轻酒和阿醇的第一次见面是太过久远的事,久远到双方皆早已记不得,久远到九重天上的天帝换了三任。
阿醇这个名字,是轻酒取的,只因当时的轻酒正喝着一壶醇酿,便随手替它取了这名儿。阿醇打小跟在轻酒左右。它觉得这个多出来的小丫头片子。杵在它与它的轻酒哥哥之间,很不痛快。
有一回,他们徒步行了两百里路都未遇见河沟,也就意味着覃曜没有鱼吃。轻酒掏出一根游玩时从招摇山摘来的食之不饿的余祝,覃曜却摇头不肯吃。
途径一个小镇时,纵然覃曜的肚子已经叫唤了许久,可街边两侧飘香四溢的葱油饼,煎果子,小笼包都提不起她丁点儿食欲。覃曜愁眉苦脸地捂着饿痛的肚子,撅着挑食的嘴不说话。
轻酒浅浅笑着,抬手拢了拢连衣帽。许是在人间游玩久了,熟悉地形,便对覃曜说:“出了镇有一条俞翠河,想必那里能让你饱餐一顿。”
小摊上挑选胭脂的姑娘听到这好听的嗓音,转眸望去,瞥到那名碧衫男子。看到碧衫男子丝丝银发飘出,本以为是个七旬老翁,却难以忽略其惊为天人的美颜,那位姑娘玉指轻捻的胭脂盒悄然滑落,惊起一地的水波。
到了所谓的俞翠河,覃曜整个人都快活起来,伸手往河里一探便是一条肥硕的鲤鱼。生吃活吞喂饱了自己,觉得无比满足,这才想起自家师父。
回头看去,河旁的那颗满载梨花的树下,轻酒以手为枕,十分慵懒地躺在阿醇的身上小憩。
晨曦透过层层叠叠的梨花投在轻酒的碧衫、发丝、颈脖间,覃曜深觉,他啊,大概是这个世上最好看的神仙。
阿醇瞧见覃曜死盯着轻酒,不乐意地对着她嘶咆了一声。覃曜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儿,随手抓了条大鱼就朝阿醇砸去,不料手法不准砸到了梨树,不由梨花翩飞,风中流淌。倒是惊醒了落花下的轻酒,温润浅笑尽是风味,生生叫覃曜挪不开眼。
阿醇急了,不再顾轻酒,直奔覃曜而去,嘴大张作势要吞她。轻酒反应极快,一个翻身飘散落下,叱道:“阿醇!”
梦貘脚步一滞,覃曜得意大笑,露出一排雪白细牙。她倒也不怕,往阿醇嘴里塞了一条小鱼,而后蹦跳起来笑得无邪:“哈哈哈,你吃这个小的!大的我吃!”。说着又往自己嘴里送了一条大鱼。
一旁的轻酒看在眼里,小姑娘不愧是锦色的闺女,心性亦如她那般顽皮。
这两百年里,一神一妖一兽,踏过千山万水,看遍繁花艳浓。许多地方都曾停下脚步观望,但停留过最长时间的地方便是不咸山。
轻酒早年在不咸山用法术搭了个小木屋,木屋前种了棵梨树。他在人间酿的酒皆存于此处,方便日后来取。
覃曜极其欢喜他手下酿出的梨花酿,成日里缠着轻酒要梨花酿喝,轻酒隔三差五才给她一小壶。轻酒笑着说:“姑娘家不宜喝太多酒,若是传出去说他养了个酒鬼徒弟,那岂不太伤他堂堂上神的面子。”
覃曜自认酒量不俗,何况师父酿的酒不同凡尘村酿,自是令她嘴馋得紧。无奈师父是个小气鬼,酒都不给喝,便只好在轻酒做其他事的空挡偷酒喝。
先只是小酌两口,日子长了便愈发猖狂,整坛下肚。末了还不忘毁尸灭迹,把酒坛子扔到后山去,砸个粉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不巧有一回转身就瞧见阿醇在身后趴着,松松懒懒地,还真随他主子平日里的模样。
见势,覃曜咧嘴一笑,难得放低姿态,卖乖讨好讲了好一通。说什么以后绝不和它对着干,好吃好喝都给它备着,什么都听它的。
而对阿醇而言,半点不见效。它能不了解覃曜那点的小心思么?话是好听受用,她倒不一定会照做,于是非要去轻酒那里告发她。
轻酒那般清亮精明的上神又怎会不知覃曜那点小动作,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随她去了。如今阿醇这番告发,倒是把轻酒乐着了。装作恍然大悟般微怒道:“我说呢!这酒怎地一日比一日少,原来是小窑子搞得鬼,看我不收拾她!”
说到小窑子这个称呼,覃曜初初是拒绝的。覃曜说:“小窑子!窑子!若唤我舀子、腰子我都认了,能不能别叫窑子,显得风气不好!”
而轻酒才懒得理她接不接受,也不在乎这乱七八糟的世间东西。反正便随自己的心意这般喊了,久而久之,覃曜也习惯了。
说完收拾覃曜的话后,轻酒似乎记性也不大好。说过的话如耳旁风,很快便给忘了,或者压根就没打算要收拾她。
反倒是阿醇为此久久郁结,说好的收拾呢!
第5章 梨花酿(四)()
又过了些日子,轻酒思及覃曜快把他酒窖里的梨花酿给搬光了,这样下去可还得了,看来收拾她这种话不能再当空话!
有回趁着覃曜偷酒之际,轻酒从她后面拎起她的衣裳,威胁道:“好啊你个小酒鬼,胆子愈发壮了!不许再喝,要喝,自己酿去!”轻酒松了手扭头就走,留下他身后一脸懊恼的覃曜。
于是,覃曜只好乖乖地跟着轻酒学习酿酒。然而对于覃曜而言,酿酒委实是门儿枯燥的活儿。
洗米,制作酒粬,以及酿制的一系列过程,她都觉得索然无味。
覃曜开始偷懒,常常躲到树顶上玩儿。那颗梨花树的树顶上,可观及不咸山上不远处的天池,池水湛蓝澄亮,看着心里边甚是通透清明。
在不咸山居住的恬静日子里,不得不说的是,有一位客人常来找轻酒下棋,那便是魔界之主魔君——渐越。
渐越这个魔简直叫覃曜望之胆寒,初见时,他就差点没吓着覃曜!
那日春光熙然,一阵微风柔吹,青草泥土的芬芳和极淡的梨花清香融散在空中。
飘飘散散的雪莹花瓣下,渐越身着玄色长袍,袍角绣着鎏金丝。他额间生了一道泛着赤光的火焰纹。如漆瞳孔比寻常人大上许多,几乎塞满了整个眼眶。长及过腰的乌黑柔发,随意披着。
他用一种几近怨恨而隐载柔情的眸光锁住她,直到轻酒慵懒的身形出现,提着一坛梨花酿立于覃曜身后,说:“小窑子,还不快喊舅舅。”
自混沌初开以来,神魔不两立。轻酒是从来不顾这些繁琐规矩的。
渐越虽为魔,却难得受轻酒欣赏。从前来往频多,久而久之,便成了挚友。就连当年覃曜的娘亲锦色也唤渐越一声越哥哥,可见关系亲昵。
按这辈分,覃曜确实该唤渐越“舅舅”。可在不咸山这段时间里,别说唤他舅舅,就连一句话也不曾与他说过。
一来是渐越本就是个惜字如金的主儿,二来是覃曜初见时便莫名怕他,日后也是见了就躲。
渐越说是来与轻酒叙旧,一盘棋下来,也不过两三言语。暮色将近也就拂袖而去,不失风雅,过两日再来也说不一定。
更有一日,对弈整日,渐越统共才说过一句话:“你输了。”言罢,纤长手指落下最后一枚棋子。
星光遥耀的夜里,覃曜亮着一双充满疑惑的眸子,问起自家师父:“师父,那个魔君与你连句闲言都没有,他真的是师父的挚友么?”
“哈!他啊!死性不改!”轻酒浅笑,像是玩笑话又像是大实话地如是说道:“小窑子,告诉你个秘密。他曾经思慕你的娘亲,而你的娘亲呢又钟情于你爹。他啊,这么些年了,这心里边,依旧是不好受!”
轻酒意味深长地摇摇脑袋,背着手径直往屋里去,独留翩翩梨花树下陷入沉思的覃曜。
覃曜因此得知了轻酒本应居于神界天宫,为神界的各种盛宴而酿酒忙碌。但轻酒无心隐于清冷孤高的天宫,他自认那样拘束的地方并不适合心性自由的他。轻酒仗着自个儿与天帝的几分交情,不顾天帝的强烈反对,私下人间嘻游,享尽平淡喜乐。
轻酒是覃曜的娘亲锦色的故交,这便是他为何收她为徒的根源。
这样一个常年不归神界,私心凡尘,懒散自在的上神自然不会闲到将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姑娘带在身边照顾。
再后来,他们告别了不咸山,继续过着云游四方的快活日子。而轻酒的身子似乎大不如从前,一日比一日疲惫。
轻酒意识到这一点,却也不说,直到覃曜也开始查觉他的不对劲儿。
慢慢地,他出现神力减退的征兆。这是他常年呆在人间染上了凡俗气息,神气浑浊的缘故。从来不屑睡眠的他,白日里也开始困倦,后来更是不分昼夜的嗜睡。
覃曜和阿醇将他带回了不咸山。
嗜睡的日子里,覃曜也不分昼夜地守着他。能看到他眼角有泪滑出,他是上神竟也有了眼泪。是否意味着他和凡人有了共通点,甚至沦为一个凡人?
她不敢再想,将此事告诉了阿醇。自此阿醇便常跪榻前,食掉轻酒的不断涌现的梦靥,只求保他安眠。
为数不多的几次清醒的时间里,轻酒告诉覃曜:“为师时日不多了,不能再带你看世间万景吃山珍海味了,也不能再酿你最欢喜的梨花酿了。小窑子,这世道众多生灵,难免有心肠险恶之徒,你定要学会照顾自己。若是遇见道士记得绕道走,硬来不得。千万不可再贪杯了,要保持头脑清醒,免得被坏人骗了……知道么?”
“嗯。”覃曜带着哭腔的嘀咕,任泪水蔓延。
“若是难以撑下去了,可以去魔界投靠魔君渐越。他虽怨你娘不曾对他动心,但还不至于把气撒到你头上。锦色就你这么一个闺女,他断然不会不顾及你的小命。”
思及这番话语颇像遗言,覃曜一把抹了泪,倔道:“不!我不要去魔界!我要留在师父身边,一直留在师父身边,我哪也不去……呜呜呜……”
轻酒还想交代太多,听她这般说,也就将后头的话通通咽了下去,自己几时变得这般啰嗦,真受不了!他揽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按入怀中,挤出丝丝笑意:“好,哪也不去。”
关于阿醇,轻酒叹道:“都不记得它跟了我多少个年头,我却是没法看到它修成人形的那天了。”
不久,轻酒的事传到了天帝耳朵里。一个神气浑浊的上神,又如何担得起“上神”二字?
更别提早前私酿神酒赠予凡尘男子这等事,早已坏了规矩,天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但眼下局面,作为神界之尊的天帝再不能放任,他对轻酒也称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他派了两个天兵来带走了轻酒和阿醇。
覃曜哭闹地追出了小木屋,看着他们腾云远去的背影,她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诀别么?
“小曜?小窑子?哈哈哈哈……”
“我救了你,以后我便是你师父,要乖哦。”
“出了镇有一条俞翠河,想必那里能让你饱餐一顿。”
“好啊你个小酒鬼!胆子愈发壮了!不许再喝!要喝!自己酿去!哼!”
“为师时日不多了,不能再带你看世间万景吃山珍海味了,也不能再酿你最欢喜的梨花酿了……”
“好,哪也不去。”
轻酒曾经说过的话,犹在耳边回响。她头晕目眩,眼前雾蒙蒙的,就连不咸山的一草一木也看不清了呢!
天宫。
“上神轻酒,勾结魔界,私酿仙酒赠凡人,迟迟不返天宫,视神规不见,你可知罪?”
他一脸苍白,毫无血色,却仍是笑得清雅如梨:“知罪。”
轻酒被带上了诛仙台。受下剔神骨,去神皮等三十一道刑,而后打破三魂六魄,注下诛仙台,神形俱散。
世间再无轻酒,再无那个把凡尘俗酒梨花酿酿得仙气四溢的酿酒上神。
当日夜里,覃曜去了轻酒常去的那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