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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叫福来。”
他说他名唤覃疏,尔后寥寥数句将自己和覃曜的关系摊在面上,多多少少让穆临归的心里有个数,毕竟穆临归的话已到这份儿上了,总不能一直相瞒。
待到这坛海棠酒已去了一半的时候,覃曜随口问起穆临归:“乔松一直很忙么?”
穆临归此时已喝得七荤八素,不过话还能说得清楚,“乔松近日在魔后手底下做事,忙活帝姬的百岁生辰。”
覃疏来了魔界这三百年,从未听闻魔界有魔后和帝姬这一说,不由疑道:“魔后和帝姬叫什么?”
“魔后斯荼,唯一的帝姬,名唤知相。听说那丫头有一双鸳鸯眼,这在魔界还是头一桩。”
听到鸳鸯眼三个字,覃曜想起了孟不语,继而问道:“你说她多少岁生辰?”
“一百岁。诶,没酒了。”穆临归执着碗倒放,那碗里的确是空了,他似乎是突然想到什么,开怀笑道:“诶,贫道今日吃了那琥珀糖竟没有起疹子!难得!难得!”
第44章 海棠酒(二)()
酒坛子见了底。
覃疏将半醉的穆临归安置在了偏房,熄了烛。尔后踩着月影,走过不长的院子,推开了己屋的房门。
此时的覃曜已坐在窗旁的案前,她手里捧着一册书卷,走马观花地翻看着。清朦的月辉透过半拉的竹帘,阴影成着丝丝线线映在她的皓腕上。
覃疏想起了在笑妄谷的那五百年,他曾在许多个这样的深夜里回到院子,皆会看到影影绰绰的灯火下,覃曜执着各式各样的书,坐于案前,挑灯夜读,久久不寐。
从前的他,总是佩服于她出乎寻常的识妖能力,以及那些她所通晓的,而他却不曾听闻的广阔事物。她并不是空有谷主名头的,至少,他这么认为。
覃曜见了来人,潇洒地搁了书,挑着自个儿的指甲,嘴里嘟囔道:“穆临归的酒量也太弱了些。”
覃疏走过去,无奈笑道:“你以为是人皆如你啊?”
“你的酒量倒是长进不少。”覃曜明白,他长进的,可不止酒量。她的眸光一闪,问道:“此处可有黍子?”
“有。”
黍子是覃曜常用来酿酒的材料,她这么一问,覃疏自然了悟,她定是手痒,想酿酒了。
覃疏带覃曜去了灶屋,锅里装着刚煮烂不久的黍子。覃疏刚回院子的时候,趁着拿酒的功夫便替她备好了。
覃曜转眸间看到桌上摆放着一个青铜觚,她走过去,拿到手中一番打量,果然是她当年从酒泠殿里带出来那个。她有些意外,却说:“阿疏,其实这个青铜觚,我娘也有个一模一样的。”
“这样啊。”是难以琢磨的语气。
覃疏买下这个院子的时候,约莫是在五十年前。
当时,他做了万全的准备,只要是她喜欢的、需要的,他都考虑到了。
譬如院里那棵风姿绰约的梨树,是他千里迢迢从笑妄谷里给移过来的。还譬如,今宵共饮的那坛海棠酒,毕竟那里面承载着他对她的相思。
段二祯当时在笑妄谷看到覃疏的时候,不外乎是意外的,兴许更是惊诧。但段二祯没有多问,因为覃疏并不愿多答。
段二祯就这般默然地看着覃疏用法术将那棵梨树连根拔起,也看着他带走了,他认为覃曜会需要的东西,她曾用来酿酒的工具,以及那个陈色古旧的青铜觚。
覃曜苏醒的时候,他因奇焰草毁去容貌,私心无脸去见她,便躲在了这方院子里,做了一小块人·皮·面·具。
那日,当她的身影出现在四时镇的时候,他踏着她走过的路,远远近近随了一路。她的每个步伐,缓急之间,一如从前,是浸到骨子里,融进了血脉的熟悉感。
直到泛卓的出现,他毫不犹豫地替她解围。可他明明知道,泛卓不是她的对手,但他怕,她好不容易醒过来,他怕再一次失去她。所以这一次,他定会护她周全。
只是,她已认不出来他,他心下沁凉,却也在意料之中。所幸的是,她没有让他一直失望下去。她认出了他,在极短的时间内,摸清了他的身份。
覃疏收了思绪,看着青铜觚,说:“阿曜,其实我一直想问你,那次你从天宫回来后,为何要借酒消愁?”
覃曜轻笑:“还用问么?”当然为了他,她舍不得让他去杀凌洵歌,更舍不得将他从自己身边推开。
覃疏了然,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覃曜的酒喝得广了,竟能猜出弱水债的酿制过程。
在这个来之不易的宁静夜里,她同他一起,用弱水和银霜子的雪水,酿出一种类似弱水债的酒。
银霜子的雪,是透着赤子之义的难得,这才是覃曜取雪的缘由所在。酒,并非只为解愁,亦并非只为入喉的爽口,而其中情义,最为难得。
日上三竿的时候,穆临归懒洋洋地爬了起来,吸了一口夹杂着青草芬芳的新鲜空气。然而这方荡荡然的院子里,不见了那两人的身影。
此时的覃曜和覃疏正在镇上游走闲逛。二人已然厌倦了往日的打打杀杀,想留在此处过点舒心日子,于是起了个大早,到镇上采办杂物。
四时镇与人间的季候反道而行,当下正是春去夏临之景,绿阴生昼静,孤花表春余。
经转角处时,覃曜隔着身侧的豆腐摊子,看到了一抹恍惚的矮小身影,闪进了对面的巷子里。
“是他。”覃曜言出,便拽着覃疏赶了上去。追至一户铸刀铺前,不见了那抹踪影。
铁锈斑斑的铸刀铺前,烧得正旺的火炉旁,一名光膀子的大汉手持着铁锤,淋漓的汗水顺着他的发鬓源源不断地滴落,耳边是铸刀锤响。
瞧着这幅光景,覃疏特压低了声音问身旁人:“你方才说,是谁?”
覃曜的目光锁在了铺子里的碎花帘布后面,答道:“我已经看到他了,是昨日院外那个小孩。”
二人不再多话,踏入了这家铸刀铺。看着壁上挂着式样不一的刀,大到长刀,小到匕首,应有尽有,其中也不乏精品。
覃疏望尽这些刀,随手取了一把下来,目不转睛地端详着。覃曜却朝着碎花帘布那方行去,待走进了,正欲伸手撩起帘布,却被一抹倩影挡在了身前。
那女子身着茶色绸衫,芙蓉面,柳叶眉,至于年纪,从面容上看,应是比覃曜年长一些的。
“不知姑娘看中了哪一把刀?”女子盈盈开口,一股掌柜风范。
覃曜收了欲打探的目光,挑眉道:“此处的刀,看起来是锋利结实不错,只是比起孔雀长刀,仍是逊了些。”
那女子一听这话,瞬时便来了气,想她在四时镇常年经营铸刀生意,还没谁敢这般评价她家的刀。于是,她微怒道:“恕我孤陋寡闻,不知姑娘口中的孔雀长刀是为何物?”
覃曜却不信她的话,认定孔雀长刀的失窃与这家店脱不了干系,便道:“你确定不知?”
“的确不曾听闻,若姑娘是存心来找茬的,恕不奉陪。”感受到对方眼里的腾腾杀气,女子的语气也固然好不到哪里去。
覃曜见她不打算接话,于是转了身,佯装欲走,却趁她稍稍放松之际,一个侧身撩开了碎花布帘,闪进了后院。
女子脚风一提,欲去追赶覃曜,却见一道凛凛寒光闪过,一把长刀便架在了她的颈间。
女子定了定神,瞪大了双眸,望着举刀的覃疏,怒道:“公子这是作甚?”
这时门外的铸刀大汉见势不妙,也火急火燎地赶了进来,一面指着覃疏,一面急道:“你把刀放下。”
不待覃疏开口说话,外头又进来了个男子。那人黎衣朗朗,一只竹簪盘起了满头的青丝,他身后还跟了个小姑娘。
小姑娘约莫有四尺高,两条又黑又长的辫子直达腰际,用红绳系了尾,看似俏皮得紧。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莫过于是她那只银色的右瞳,其间波光潋滟,流转着灵动的气韵。
黎衣男子不紧不慢地行到覃疏身前,临危之际仍不忘有礼,道:“在下魔界护法游龙,有话可以好好说,还望公子先放了在下的夫人。”
原来这个女子是游龙的妻子,同时也是这家铸刀铺的老板。而游龙正是四大护法之一,负责镇守东面的四时镇。
此时,覃曜逮了个男童从后院里迈了出来。覃疏见势,放下了手中的刀,将唐棠推向游龙,后者从容接过,环住了唐棠的肩。
覃曜的手抵上男童的脖子,说:“我管你游不游龙!这小屁孩昨日在乔松的府邸外溜达,你敢说,他与孔雀长刀没有关系?”
覃曜当然不是凭借这一点来断定孔雀长刀所在的。
昨日她追那个矮小的身影时便记下了他的背影,今日一见,记忆自当重合,她便可以认定是昨日那个孩童。加之,唐棠方才的有意阻拦她的探索,她更觉不对。
她跟至后院,逮到男童时,嗅到他身上有一股很强烈的血腥气,这与孔雀长刀的气味如出一辙。小小年纪如何得来这般浓重的腥味儿?
而男童并不是孔雀长刀所化,但他绝对与孔雀长刀脱不了干系。是以,覃曜认定,孔雀长刀一定被唐棠和游龙藏在了不远处。
唐棠看着男童,甚为心疼道:“你放了我孩儿,要那把刀可以,不过得用苦难石作为交换。”
覃曜不解:“你要苦难石做什么?”
言出,覃曜手底下的男童竟是痴痴地笑了起来,瞳中无丝毫惊慌之色,尔后嘴里发出了众人听不懂的歌谣。
“哈哈,原来是个傻子。”一道少女的清甜嗓音引了覃曜的注意。覃曜这才看到到游龙身后的小姑娘,那双鸳鸯眼与穆临归描述的一致,想必正是魔界的帝姬知相。
第24章 透骨醉(五)()
覃曜做了一个梦。
梦里雪满长街,萦空如雾转。孟不语步履蹒跚,十分艰难地朝她一步步走来。孟不语的胸口插着她惯用的那把孔雀长刀,她对覃曜说:“若不语没法活着回来,兴许,还有再见的机会。”
覃曜猛地睁开眼,转眸看着房里再熟悉不过的陈设,原来她已回了笑妄谷。覃曜用力撑起身子,因打斗中被凌洵歌的掌力震伤的缘故,她痛得吱了口气。
兮娘趴在一旁的梨木桌上睡得极浅,听到动静,她迷糊地撑开眼皮。见覃曜醒了,立即凑上前去,严色训道:“阿曜,以后不许再这么任性了!若我晚到一步,你可知道后果?”
覃曜没有理会她的话,脱口问道:“不语呢?”随后目光满载急切地锁着兮娘。兮娘的眼神有些游离,过了片刻,才缓缓道:“她死了。”
“怎么会?”覃曜难以置信,秋水般的眸子瞪得大大的。见兮娘神态严肃,覃曜压下满腔的怒火,强忍着身子的不适,极力让自己淡然下来,“她怎么死的?”
“被凌洵歌杀死。”
听到回答,覃曜显得异常激动:“凌洵歌不是喜欢她么?怎么会忍心杀她?”见兮娘不答话,覃曜又用质问的语气说:“你救得了我,又为什么不救救她呢?”
“我去救你,你还奢望我救她。”兮娘怒目直眉,大声训斥。覃曜被兮娘的气势吓住了,乖觉地低眉垂头,不再多言。
兮娘轻笑一声,道:“你说凌洵歌喜欢她?你觉得凌洵歌喜欢她么?凌洵歌那样狂傲的性子会真心喜欢谁呢?”说这话时,兮娘满载怒气的眸子平添了几分黯然,还夹杂着一些覃曜看不懂的东西。
见覃曜如木鸡般呆呆望着她,兮娘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与平日里温和的她反差甚大。
兮娘极保镇静,于床沿坐下,语重心长地说:“阿曜,敢情你我在覆光城初遇时,我劝你的那番话,你根本没有听进去。仍是像当年一样的鲁莽,明知孤身前往不敌对方,却执意要去。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后果,难道你的这条命,在你看来就这么不重要吗?”
听兮娘这般说,覃曜蓦然想起覃疏,急道:“阿疏呢?”
兮娘见覃曜不直面她的话,十分气恼,她撇过头去,说:“昨夜我将你从覆光城带出来的时候,路过半步多,看到他和一个老头儿往冥界的方向去了。”
覃曜挑眉,不解道:“冥界?”
“你冲破系魂罩费了太多真气,先好生养着,其他的事暂且不要多想。”不再多言,兮娘径直踏出了房门。
覃曜揉了揉眉心,尔后缓缓起身坐到小梨木凳上,倒了一杯茶,她这才感觉到身上的伤在隐隐作痛。
此时的覃疏正在赶回笑妄谷的路上,他面上苦怒交织,双眸不见生气。他的脚尖点过树木枝头,踏过的枝桠叶子在他身后飒飒作响。
昨夜,覃疏在诸相客栈里醒来,望着空荡荡的素雅床幔,一时间思绪万千。难道覃曜丢下他独自去了覆光城?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想破了脑袋,却想不出任何一种可能。
尔后覃疏来到客栈的大堂,他瞧到老板娘正不耐烦地催促着一个老头儿:“起来,起来,你上次欠的酒钱还没还呢!”
衣裳破旧的老头儿,喝完破葫芦里的最后一口酒,眯眼笑道:“又没说不给。下次,下次一定给。”
老板娘将手头的抹布甩在老头儿的眼皮子底下,示威道:“我说你啊,是去覆光城赌钱又输了吧?今日要是不给,别想踏出这个门!”
覃疏无心多看,径直往外行去。这时,却有人拽住了他的手臂。覃疏回眸,拽住他的正是那老头儿。
老头儿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覃疏的脸盯了好一阵儿,再左右打量一番。他满面的褶子像极了一朵老雏菊,只听他唤他:“阿玦。”似乎是不肯定的,他再次询问:“是你么?阿玦!”
覃疏同时也细细打量着眼前这老头儿,听他这般唤他,长藤山的旧事全然涌上心头。覃疏从未想过还能再次与他重逢,眼前这个老头儿正是他的二叔,伏暮淮。
覃疏眉梢一挑,试着唤他:“二叔?”
伏暮淮欣喜若狂:“阿玦,真的是你!没想到你还活着,太好,实在是太好了!”
覃疏却并无喜悦之情,甩掉伏暮淮拽着他的手,冷不丁儿地责怪道:“你当年跑得可真利索。”
“什么跑得真利索?”伏暮淮不解,一脸无辜相。
覃疏便将当年他所看到的,所经历的一一与他讲了。覃疏还提到覃曜,说当年是她救了他,并将他带回了笑妄谷。
伏暮淮说,他未曾和凌洵歌赌过钱,更不可能与他结过什么梁子。覃曜施法布出的景象里,他仓皇而逃这等儿事也从未有过,他是决不会当缩头乌龟的。
伏暮淮说,当年他赌钱后回长藤山时,只见一片被火焚过的灰烬,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壁虎家族不复存在了。
伏暮淮思量着覃曜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般诬赖自己?随即,他一拍大腿,认定覃曜别有所图。
尔后,伏暮淮又同覃疏说,其实覃疏本并非壁虎家族之人,是他的壁虎爹爹从山间捡回来的弃婴。
覃疏不信,认为伏暮淮在骗他。伏暮淮不由大急:“你说,我骗你,能捞着什么好处?”
伏暮淮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假,决定带覃疏去冥界调查他的身世。伏暮淮常年出入半步多,与冥界的判官也有几分交情,是以,他想请判官查阅生死簿。
判官忙得紧,才没空搭理他们。他们在冥界等了足足五个时辰,判官才优哉游哉地帮他们翻起了生死簿。尔后判官对覃疏说:“你是前任妖尊凌宿与妖后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