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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面人放于陈旧的木桌上,“时候不早了,在下要睡了。劳烦覃姑娘速速将窥晓之术收起来,不要逼在下出手。倘若伤了姑娘,那可怪不得在下。”
覃曜嗯哼一声,甩袖,收了这方窥晓之术。
覃疏看到那五彩斑斓的面人,问起覃曜:“阿姐可还记得你我初遇之时,你答应要带我去南馆之事?”
她当然记得,当年覃疏给她出难题,要她带他去南馆玩。
那日清晨,二人走在泸城摩肩接踵的闹市上。覃曜思忖着怎么打发掉答应带覃疏去南馆之事,正是愁闷之际,却见覃疏被一道捏面人的小摊给吸引了。
少年清澈的眸子里映着一个个五光十色的面人,映得他心底开花。
“我给你买十个面人,便不去南馆了,可好?”
“面人想要,南馆我也想去。”
“二十个!”
“好。”
而卖面人的老叟一脸诧异听着他们的对话,这年头,竟还有要带孩子去南馆的,定然不是亲生的!
覃疏的小手拿不住二十个面人,于是覃曜帮他拿着。而覃疏则一路走,一路吃。
覃疏到笑妄谷几日后,发现此处也有所谓的南馆。是以,他趁着兮娘不在夺魂阁之际,溜出了夺魂阁,进了南馆。
鸳鸯暖帐里,一名粗野大汉骑在另一名清秀小生的屁股上,一抖一抖,俨然一副骑马的架势。覃疏疑惑不已,正待细看,却被火急火燎赶来的兮娘逮了出去。
“那二十个面人仍是没能拦住你想去南馆的心。彼时你小小年纪,倒是开了盘儿眼见!”覃曜莞尔一笑。
两日后。
天色微暝的时候,覃疏照例出了笑妄谷做任务,而眼下已尽寅时他仍未归来。覃疏一向做事麻利,速去速回。现下,覃曜不免有些担心他的安危,因此,她去了兮娘的别院。
夺魂阁与探风门的主事皆为兮娘。而夺魂阁的杀手接下的任务也都经兮娘一一过目。覃曜想去问兮娘,覃疏这次的任务是否危险,为何迟迟不归。
“巫十七?他的修为绝不低于阿疏!你竟让阿疏去冒这个险?”听说覃疏这次去对付的是黄鼬寨的大当家巫十七,覃曜有些恼怒。
黄鼬寨的大当家巫十七,是个蛮横霸道的角色。
黄鼬寨与蜘蛛洞一向是针锋相对,水火不容。前些日子,巫十七更是欺凌了蜘蛛洞老大的掌上明珠。于是蜘蛛洞老大怀恨在心,遣人来了笑妄谷,要买巫十七的项上人头。
兮娘接了这桩买卖,并派给了覃疏。
“我让阿疏接这个买卖,是因为想看看他的修为有无长进?倘若他连巫十七都打不过,又如何能对付凌洵歌?阿曜,我是在为你着想啊!”
覃曜目光坚定,缓缓道:“复仇这件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兮娘蹙眉,满目忧心:“阿曜,你可想清楚了?”
“我自有分寸!”
月影将阑,覃曜带着一身寒意出了兮娘的别院,没走几步便见着了归来的覃疏。
他拖着蹒跚的步履,清秀的面容煞白十分。他一手以剑撑地,一手捂着犹在滴血的胸口,向他身后望去,远远近近,血竟滴了一路!
覃曜速步迎上去扶住他,几个动作封住了他的血脉。她真怕他,失血过多而死!
见覃曜皱眉担忧的模样,他虽受下重伤却腾出几分喜悦之情。尔后扯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来,反安慰道:“我没事的。”
房内,二人相对而坐。
覃曜不发一言,毫不避讳地褪去了他的玄色劲装,打算替他包扎伤口。而覃疏眉梢蹙起,咬着毫无血色的薄唇,不作任何表示,由着她来。
覃曜将清凉侵骨的草药敷到他胸前的伤口上,“我问过兮娘了,是巫十七把你伤成这个样子的?”
覃疏长睫微扇,嘴角溢出一丝冷笑,淡淡道:“放心,他已经死了。”
覃疏在夺魂阁密训了整整一百年,才被放出去做任务。然而,这四百年来,他从未让覃曜与兮娘失望过。于他而言,无论自己受多重的伤,该杀的人,该做的事,他绝不会失手。
覃曜将纱布替他裹好后,抬头看他:“阿疏,你不必呆在夺魂阁了。”
“为何?”覃疏挑眉,不解。
“退出夺魂阁,待在院里。”覃曜思索片刻,理直气壮地吐出一句:“待在院里,陪我喝酒。”
兮娘那番话足以证明,如今的她,已然不顾及覃疏的生死且有意让他犯险。而兮娘所派出的任务,无论多艰难凶险,覃疏作为夺魂阁的杀手实在是难以推辞。覃曜不愿再次看到他受伤,唯一的法子便是让他离开夺魂阁。她虽空有谷主名头,但覃疏是她带回来的人,他的事,她可以全权做主。
覃疏眸光淡淡:“阿姐,当年我跟了你,你便告诉过我,笑妄谷从不养无用之人。”
覃曜眼神深邃,严色道:“我说让你留在院里,没有人敢说什么,倘若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子我也管不着。至于兮娘那边,我自会与她说明。”
覃疏扯出一丝笑,声音十分虚弱:“不必了。一点小伤,无碍的。”
“你这叫小伤?”她颦蹙。
覃疏勾唇一笑:“当然!过两日便还阿姐一个生龙活虎的覃疏。”一直以来,他伤口自愈的能力的确比寻常的妖魔精怪更快。
“就这么定了,你不许再接任务。”见覃疏还有心思笑,她有些气恼。尔后,覃曜从杉木柜中翻出一件干净长衫,欲意替他换上。
见势,覃疏几分羞怯,握住覃曜欲替他穿衣的手,“阿姐,我自己来。”他的这般动作却扯痛了伤口,垂头咬唇,吸了一口凉气。覃曜一记白眼递上,并未停下手头动作。
是从何时起,他眉目流转间的丝毫变化,竟能轻易影响到她的情绪?又是从何时起,那颗冰封了很久很久的心,也开始逐渐融掉且溢出丝丝暖意来?
第19章 幻颜露(八)()
约定之日,云岂自愿化为原形,载着覃曜和覃疏前往不灭山。覃曜对云岂评价道:“你真是个如约守时的好坐骑!不,好神兽!”
据云岂说,映萝吃了他捏的面人十分夷悦,她离开的时候脸上犹带着笑容。映萝最后散作了一缕尘烟散在空中,云岂取出玉笛为她吹奏了一段安魂曲,望她来生再不要过得这般凄苦。
云岂正滔滔不绝地感概,覃曜不合时宜地来了一句:“白泽笔下的生灵能有来生么?”
云岂朝她瞥了一眼,不作答。答案当然是,没有!
白泽笔绘出的生灵本就是不该有的存在,更不会有轮回之说,这只是云岂对映萝的美好期许罢了。
凤族的老巢不灭山,红锦连绵,四周贴满了大红喜字。四海八荒的神仙来了个遍,道贺声不断。
凤御穿梭于席间向诸神敬酒,一拢红衣,长身翩翩。
席上八珍玉食,持螯把酒。不光有世间熟知的花雕酒、酝春酒、屠苏酒,更有凤族特意酿制的弱水债,也就是用不灭山下的弱水酿成的酒。
覃曜如愿以偿地喝到了弱水债,她一连三杯下肚。的确如当年轻酒从不灭山取回的酒一般,苦涩与甘甜结融,尤带着几分辛辣,令人齿颊留香。
覃曜刚放了杯盏,便有位三尺小童溜到席间,轻扯了扯覃曜的衣袂,对她颇为神秘地说:“是覃曜姑娘吗?我家主子在后山等姑娘,望姑娘前去一见。”
“你家主子是谁?”照理说,覃曜在这场宴席间,应并无熟人。
“姑娘去了便知。”
疑惑不解间,云岂瞅了覃曜一眼,覃曜瞅了覃疏一眼,覃疏瞅了那小童一眼。尔后覃疏用不善的语气对小童说:“你家主子谁啊,不报名号,摆架子不成!不去!”最后两个字是用吼的。
那小童的身子显然往后一退,似有些吓着了,但仍是对覃曜道:“姑娘记得一定要来。”尔后脚底抹油,溜得无影无踪。
小童口中的后山临着弱水,覃曜让覃疏带着乾坤袋去底下收些弱水,她一个人去应付便好。覃疏放心不下,非要一同去。后来见了那名约覃曜来的女子,知她并无恶意,覃疏这才肯乖乖地去收弱水。
请覃曜来的人,是神女琉渡。不过那人未报名号,这是覃曜猜的,因为她与映萝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奇怪的是,琉渡并未凤冠霞帔。而是着了一件秋香色的织锦水裙,更是凸显了她袅娜的身段。
覃曜委实纳闷,问道:“今日大喜,神女不在房中候着凤御上神,见我做甚?”
琉渡打听到,笑妄谷的覃曜偷偷跟在白泽族云岂的身侧混入席间,便让随行的小童去将覃曜请了过来。
“找覃姑娘来,是听说你酿的透骨醉,喝了之后便能见到所爱之人?那酒,可否卖我一壶?”
覃曜暗笑,原来她笑妄谷谷主的名气竟已大到九重天之上,看来阿醇之前所言,仙娥闲叙时会提起笑妄谷,果真不假。
“神女所爱,不是凤御么?你进去见他便是,喝什么透骨醉!”覃曜更疑惑了。
“凤御,他很好,但我大抵并不爱他。”琉渡那清波春水的眸子透着一股淡淡的悲凉,“我答应嫁他,不过是因为九重天上太过清冷孤寂了。”
自琉沉二十多万年前拜于西方燃灯古佛门下后,琉渡的那厢府邸便十分清静。识得凤御之后,因他常常来的缘故,也嘈闹了许多。
凤御的性子在外人看来的确是顽劣了些,但并不妨碍他也有似水柔情的一面。凤御很懂得讨女孩子开心,他会常常搜罗一些民间的古怪稀奇玩意儿,一一展示给琉渡看。也会从人世带来许多话本子,里面所有的故事,他都绘声绘色地讲给琉渡听。
琉渡会带着浅浅笑意,看着眼前这个神采奕奕,载笑载言的男子。只是每一次,她都不曾动心。她似乎是天性凉薄,生来便无心无情。是以,她想买下一壶透骨醉,想着探会儿自己是否真无所爱之人。
说完这些,琉渡转过身去,望向山崖远方,“若无相思之人,喝下透骨醉又当如何?”
“做上一场无悲无喜的梦罢了。”覃曜照实回答。
透骨醉,透骨相思。饮下后陷入梦中,若情根深种,便能见到所思之人;若无爱之人,便做上一场无关痛痒的梦。
覃曜掸了掸散落在肩际的青丝,说:“天性凉薄,何尝不好?”
琉渡转过身来,浅笑:“芸芸众生之中,若能遇到一个所爱之人,抑或有爱一个人的能力。无论荡气回肠也好,平淡粗茶也罢,均是有幸。”琉渡的朱唇一张一合,气若幽兰。
“神女既然明了自己的心思,那便不必再喝透骨醉。”覃曜不想多言,见琉渡也再无后话,便一番打发,告辞了她。
席间散场。
与云岂在不灭山下告别的时候,覃曜看着山顶上凤凰树的树叶缓缓坠落下来。又到了七月,叠翠流金的孟秋时节。
凤御与琉渡这门亲事是成了,至于琉渡对凤御存着怎样的心思,也不关覃曜的事儿。她还有她的事要做,七月十五的中元节,取凌洵歌的命。
不过在这之前,她和覃疏要先赶在中元节之前抵达半步多。
七月十四这日,覃曜难得起了个清早,用过膳便在院子里望着那颗她与覃疏共同栽下的梨树。无暇满云,一簇簇载满枝头,清雅得紧。
尔后,两人同兮娘告了别,往半步多行去。
第20章 透骨醉(一)()
半步多可通往六界,本可一步,执念太深,半步尤多,故名半步多。
此处生灵众多,鱼龙混杂。顶着一轮如帛满月,覃曜与覃疏行在半步多的小巷里,青石板路被常年行走的生灵磨得光溜无棱,其间还夹杂着些许苔藓。
迎面而行或是顺道飞掠的生灵,有音如狗吠的猪兽、妩媚妖艳的女人、两头三翅的怪鸟、鹤发童颜的老者、粉雕玉琢的小童。他们各具形态,互不干扰。
半步多地方不小,客栈酒肆也不胜数。许是临近中元节的缘故,客栈几乎皆已住满。尔后,覃曜二人停在一家小客栈的门前,抬头望去,红木牌匾上刻着四个隶字——诸相客栈。门前挂着两盏绢纱灯,青幽的烛光衬亮了黑漆漆的周遭,灯下的吊穗长长而垂,阴森古怪。
覃曜与覃疏踏入门槛,竟空无一人。空荡幽静的大堂里,仅摆放了一张古朴的四角檀木桌,围了四条长木凳。
柜台旁,后院的白花蓝布的门帘被一只玉手轻轻撂开,来人穿了一件靛青交领与茜色半臂及一条深色长裙。青丝间别了一朵淡红的山茶花,像是刚摘下来的,仍沾着两滴露珠。
来人是这家客栈的老板娘,也是客栈里唯一的生灵。她莲步轻移,不紧不慢地挨到柜台前,拔了拔算盘,竟对二人视而不见。
覃疏走上前去,将银两往老板娘眼前的柜台上一放:“可有空房?”
老板娘停下动作,抬起头来,将眼前的二人打量了一番,而后笑得风情万种:“小店生意惨淡得紧,全是空房。只不过,我这里只住有缘人。”
覃疏见她不识好歹,脾气一上来,踢了踢贴在柜台上那张,写着日进斗金的红纸,“到底做不做生意?”心道,定什么有缘人的规矩,还想日进斗金?
老板娘失了笑意,一脸你爱咋咋地的表情,继续拔她的算盘。
覃曜见势凑上前去,搡了覃疏一把,对老板娘说:“诸行性相,悉皆无常。诸相客栈,倒是个好名字!”
闻言,老板娘抬头来对覃曜粲然一笑,而后从角落里抽出一张人皮色的抹布,擦了擦仅有的一张檀木桌,一边道:“我觉着我与这位姑娘倒是有缘,楼上全是空房,二位挑便是。一路奔波劳顿,定是饿了,不如尝尝小店的招牌菜。”而后朝着后院走去,顺手将抹布扔到了柜台上。
覃疏瞅了瞅那抹布,色泽如皮,再用指尖触了触,质感也如皮。
“这抹布是人皮做的吧。”覃疏觉着有些烦恶,在衣裳上蹭了蹭手,朝已落座的覃曜说:“阿姐,你看得出她是个什么玩意儿么?”
半步多的客栈都几乎注满,要么就只余一间。而这家客栈竟空荡荡的,十分稀里古怪。此处牛骥混杂,想那老板娘也不是一般世人。
“不知,但她的道行定然不低。”外头时不时掠过的鬼魅,显得寒气四溢。覃曜再次注意到门外的两盏青灯,“你看那灯,是以人油点燃,散出的青光则是怨气所聚。”
覃疏一挑眉:“你怎么知道?”
覃曜斟了一杯茶,解释道:“我曾看过一本上古留下来的书籍,书中提到过人油灯,青光幽怨,正如所见。”言罢,覃曜将斟好的茶顺着檀木桌推到覃疏的眼皮子底下,并说:“你看这茶。”
覃疏垂目而看,殷红的茶叶正将水浸染开来,看上去分明是血水!奇的是,却并无血腥之味,而是一股淡淡的清茶香。
“阿姐!”覃疏抬头望向她,正想说些什么。
“二位久等了。”窈窕的身影闪到桌前,老板娘手上端了红木托盘,上头放有一道菜。她将那道菜放于檀木桌上,青翠欲滴的青菜丝沿盘绕了一圈,其间盛开了一朵血肉交杂的莲花。
“这道菜,名为一莲托生。这朵莲花,是集一百个恶人的肚子肉制成。”老板娘笑得花枝招展,她的鼻尖不知何时沾了一滴鲜血,看起来十分骇异。
“我很快便能见到顺言了,这次定能让他吃饱了再回去。”老板娘说这话的时候笑得更欢了,好似难以压抑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