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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八蛋!
封北打了个喷嚏,八成是被小屁孩给骂了。
他按按眉心,小屁孩有着异于常人的观察力,也喜欢动脑,善于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很值得培养。
这次的案子正是个契机。
第二天一大清早,高燃就出门遛弯了。
昨晚封北说今天会审问大姨,他心里头『乱』的很,想再回老家一趟,又在犹豫。
不能让人知道自己的秘密。
在这种情况下处处受限,考虑的也多,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解释不清,很容易被当成异类。
高燃买了两根油条一杯豆浆边吃边走。
他不知不觉穿过了七八条支巷站在河边的石子路上。
路边停着几辆车,其中有封北的那辆,高燃懒得看个究竟。
这河不是高燃『摸』河瓢溺水的那条,水里也没有鱼,大片的杂草狂野生长,没人闲得慌跑下去割草。
路一边是树,一边是菜地,种着些黑菜。
这一排住户的空间要大一些,屋后还能搞出块菜地种种菜,不像高燃家,住在中间,前后左右都是房屋,狭窄又压抑。
家里想买商品房,没那个钱。
高燃啃掉最后两口油条,喝光杯子里的豆浆,他决定去找封北。
这会儿封北应该在家。
前面有人在挖菜地,挖土时会带出点儿沙沙声。
高燃的脚步一顿,他快速跑过去蹲在旁边听,耳边的沙沙声变得清晰,跟那次听见的声音重叠了。
大姨在挖坑,她要埋什么?
高燃随便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全是些掌握到的信息,很零碎,被他用箭头给标了出来。
他不自觉的念出那几个字,“不能让人知道……不能让人知道……”
啪地一声响,高燃手里的树枝折断,他猛一下站起来,头晕眼花。
大姨念叨那句话的时候,正在埋尸体。
第16章()
高燃急匆匆去找封北,发现他不在家,出门了。
没有耽搁,高燃立马就骑自行车去了公安局,他后悔没找封北要电话号码。
高燃刚到公安局门口,自行车还没停好就碰到了那只狐狸,见过一面,记忆深刻。
曹世原的狐狸眼盯着少年,“小朋友,是你啊。”
高燃急着找封北,也顾不上怕了,“曹队长,你能不能帮我喊一下封队长?带我去找他也行。”
曹世原的眉头轻动,“你找封队?”
高燃点头。
曹世原说,“跟我进来。”
高燃脚步飞快的跟上去,有多道目光投过来,他紧张的把头低下去,又想起来自己没犯事就抬起头,还冲穿着警服,英姿飒爽的几个姐姐笑笑。
曹世原走的不快不慢,身形颀长,步伐沉稳,透着一股子贵气,跟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高燃很快就意识到不是去封北办公室的路,他停下来不走了,“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你的办公室?”
曹世原说,“封队不在局里。”
“不在?”
高燃的愤怒瞬间压过了惧怕,“那你不早说?”
曹世原推开办公室的门进去,“早说晚说有区别?你在我这儿等,他回来了,你自然就能见到。”
高燃气的一张脸通红。
曹世原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果,柠檬味的,“糖吃不吃?”
高燃硬邦邦的说,“不吃。”
曹世原剥掉糖纸把糖放嘴里,“进来吧。”
高燃转身就走,手臂被拽,他情急之下大力挣脱,“你干嘛拽我?”
曹世原蹙眉,“脾气不小。”
高燃被拽进办公室,眼睛瞪圆,“我找封队长真有急事,你到底想……”
曹世原一击冷眼扫过去,高燃头皮发麻。
“安静点。”
曹世原当着他的面儿给封北打电话,语气不咸不淡,“封队,高燃小朋友在我这儿,你什么时候回来?行,知道了,我会转告他的。”
高燃膛目结舌,这就完了?怎么不让他接电话?他极度怀疑电话根本就没打通,“封队长让你转告我什么?”
曹世原说,“在我这儿等着。”
高燃不信,“封队长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曹世原不理。
高燃撒腿就跑,门摔的哐当响。
门又被推开,跑了的少年回来了,鼻尖上滴着水,眼神闪烁,那里面有火苗在跳跃。
曹世原扯了下嘴角,明知故问,“怎么?”
高燃抹把脸,气息急促,“曹队长,我要去乡下,但是现在不好打票,你方不方便送我?”
求人办事的低声下气姿态很难摆的出来,他尽力了。
曹世原不答反问,声音里有笑意,“现在不怕我了?”
高燃撇嘴,怪我咯?还不是你长得像狐狸。
曹世原的面上不见表情,“待会儿我要去见郑局。”
高燃垂头丧气,“那算了。”
曹世原拿了车钥匙,“走吧。”
高燃啊了声,奇怪的说,“你不是没时间么?”
曹世原不回应。
高燃揪揪眉『毛』,真是个怪人。
。
吕叶跟几个警员回局里,偏头看了眼从她身旁开过的那辆车,眼里闪过一丝惊诧。
“那是曹队的车哎,副驾驶座上坐了个人,你们看清长相了吗?”
“我也没看清,是男的是女的?要是女的,那一准就是他喜欢的人,谁不知道他的副驾驶座不给人坐啊。”
“头发短短的,好像是男孩子。”
“看错了吧,可能是剪了男孩子头的女孩子。”
吕叶冷声说,“别八卦了。”
她望了望车离开的方向,寻思这件事要不要向头儿汇报。
被议论的当事人之一,高燃同学不爽的坐在副驾驶坐上,他想坐后座,空间大,能瘫能躺。
但后座的车门被这狐狸锁了,他只能坐前面。
车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高燃猜是香包之类的小玩意儿,女孩子送的。
剥糖纸的清脆声响起,高燃不可思议的砸吧嘴。
这么小会儿功夫就目睹狐狸吃了五颗糖,牙不会坏掉?
曹世原微阖着眼,“吃糖能让我放松。”
高燃一惊,这人都没看自己,怎么能看穿他的心思?八成是狐狸成精了。
曹世原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点着,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小习惯。
高燃瞥瞥,都是干刑警的,手却截然不同。
封北的手跟他人一样糙,小麦『色』,骨节分明,手掌宽大,一看就很有力量,这人的手白皙,骨感修长流畅,指甲修剪的很整洁,显得赏心悦目,像是哪家的公子少爷。
高燃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他醒来时满脸惊骇,在封北面前打瞌睡还能理解,因为对方让他有安全感,天塌下来都不用怕,但他怎么会在这个人面前毫无戒备心?
不可能的啊!
曹世原看着路况,“你睡了半小时。”
高燃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车里安静下来,高燃走着神,冷不丁听到一个声音,“轻度失眠影响生活质量,重度失眠就是在损耗生命。”
他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你怎么知道的?”
曹世原说,“封队跟我提过。”
高燃斩钉截铁,“假的,我不信。”
曹世原饶有兴趣的侧头看少年,“为什么这么肯定?”
高燃说,“他跟你只是同事,不是朋友。”
所以不会聊到私事上面去。
曹世原不置可否。
大片农田出现在视野里,高燃坐直了身子。
曹世原将车停在离大水塘不远的路旁,“车开进去没法掉头,就停这儿吧。”
高燃下了车,冲从另一边下车的人说,“谢谢。”
曹世原剥了颗糖吃,见少年的目光看过来,就抬抬眉眼。
高燃立刻把头偏开了。
吃糖也会上瘾?那比抽烟要严重吧?糖吃多了很不好。
高燃穿过大水塘埂往村子里跑,一路上都没见着人影,八成都围在大姨家门口看热闹。
后面传来声音,“你的封队长来了。”
高燃一愣,这才发现那只狐狸一直跟着自己,他扭头去看迎面过来的高壮男人,心想,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曹世原扬起手打招呼,“封队。”
封北挑了挑眉『毛』,“你怎么来了?”
曹世原示意他看少年,“送小朋友来的。”
封北看向少年。
高燃对他眨眨眼睛。
封北跟曹世原对立站着,面上挂起公式化的表情,他们各有各的探案手法,公事上面互不相干,至于私事,好像没有。
“麻烦曹队亲自送燃燃过来。”
“举手之劳。”
“那请回吧,不送了。”
“我还是头一回来农村,想四处看一看。”
“案子刚有新的进展,我这边忙得很,就不陪曹队了。”
“封队你随意。”
高燃啧啧两声,男人假起来挺可怕的。
他后知后觉,燃燃是什么鬼?封北从来没那么叫过他,这次发什么神经?
封北跟曹世原并肩走着,中间空出来一个位置,是给少年留的。
高燃的脸抽了抽,傻子才走他们中间。
日头正烈,一点风都没有,树叶都不带动一下的,走在太阳底下,像一条搁浅的鱼,晒的干燥脱水。
封北的脚步慢下来,压低了嗓音,“你上午不是要拆线吗?跑这儿来干嘛?”
高燃没回答,而是问道,“小北哥,曹队长没给你打电话?”
封北说,“没有。”
高燃瞪着前面那个颀长的身影,又是一个骗子!
封北拉住少年,“你是不是……”
高燃立马说,“不是!”
封北失笑,“哥还没说完,你就知道不是?能耐了啊。”
高燃他恼怒的踢飞石头子,欲盖弥彰,蠢到家了,“我大姨呢?”
封北说,“审问的过程中晕倒了,还没醒。”
高燃的脸『色』一变,他慌了神,“你不是说要把她带到局里审问吗?怎么又改变注意了?”
封北忽然说,“王伟找到了。”
高燃登时没了声音,人傻站着,一动不动。
短暂的几秒内,他的脑子里出现过很多东西,混『乱』的厉害。
最后全没了,一片空白。
封北说,“要不是你发现了那几个线索,没有隐瞒的告诉了我,王伟不会这么快找到。”
这话里尽是夸赞和欣赏。
换成别人,在面对亲人犯罪的时候,少数会成为帮凶,帮忙毁尸灭迹,多数选择明哲保身,尽力划清界限,生怕牵扯到自己。
一个高中生能明事理,辩是非,三观正,封北心里很意外,尽管他能感觉得到少年有小秘密,也会害怕,犹豫,不安,有着这个年纪该有的『迷』茫,无助。
但那只是一点点小缺点,实属正常现象,可以理解,并不影响封北对少年的关注,甚至多次考验,看他能带给自己多少惊喜。
燃烧的燃,名字取得好,身上的光芒藏都藏不住。
高燃的指甲一下一下抠着手心,一言不发。
没人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滋味。
封北眯眼看少年,“初步鉴定王伟的死亡时间是在14号晚上八点半到十点之间,也就是说,他死后不久,你表哥就遇害了,时间相隔并不长。”
他扫一眼已经拉开一点距离的曹世原,步伐悠闲,似乎真的来看风景的,“王伟的后脑勺有撞击留下的伤口,但那不是他的死因。”
“他的死因是机械『性』窒息。”
高燃猝然抬头,眼里全是难以置信,“你是说……”
封北嗯道,“王伟是被活埋的。”
高燃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想到了什么,他的身子一抖,冷汗滑过额角。
封北弯下腰背低头看着青年,伸出一根手指刮掉他鼻尖上的汗珠,低低的声音里带着期待,“现在告诉我,你觉得你大姨把王伟的尸体埋在了哪儿?”
第17章 17()
乡下家家户户几乎都有个院子,种几棵树,圈块地搞个围栏养鸡鸭鹅,堆放点儿柴火。
有松『毛』,也有木柴。
上头盖层薄膜,再搭块木板,以防老天爷调皮,突然来个雷阵雨把柴火淋湿。
刘文英院里也有个柴堆。
勘察小组没发觉异常,因为木柴堆的并不高,能藏死耗子,却藏不了大物件,譬如工具箱,人。
直到封北过来,里外搜寻了几遍,他在院子里来回走动,扫过柴堆时视线顿了顿,突然命人把木柴全搬走。
那块地暴『露』出来,肉眼看不见丝毫问题。
勘察小组的警员仔仔细细检查,发现有一块土是软的,翻开那层土,一股尸臭味冲了出去,众人脸『色』巨变。
埋在地下的尸体被挖了出来,正是失踪多天的地痞王伟。
刘成龙那起凶杀案的嫌疑人一死,就推翻了之前的思路,得重新找线索。
封北亲自审的刘文英,就他们两个人。
隔着张布满岁月痕迹的木桌,刘文英坐在椅子上老泪纵横。
封北把现有的线索一一摊在刘文英面前,那是一种无声无息的威严。
刘文英哭够了,哑着嗓子交代了事情经过。
14号那天晚上,刘成龙领完工钱回来了,他喝了些酒,心情非常好,坐在堂屋的椅子上一张张的数小票。
刘文英给刘成龙舀了一缸子绿豆汤,自己在门头的灯泡底下缝开线的褂子,心里头高兴,终于盼到儿子成家了。
小两个口子努把力,今年怀上,明年就能抱到大孙子,家里头肯定很热闹。
就在那时,地痞王伟找上门了。
刘成龙跟王伟进屋没多久,刘文英就听到了争吵,她赶忙放下针线篓子推门进去拉架。
王伟是来找刘成龙要钱和烟酒的,谁家有喜事他都这么干。
不给?那就等着瞧吧。
摆酒嘛,亲朋好友全来了,要是在喜日子闹事,不光丢人,亲家也会难堪,有怨言,所以没人会因为一点钱给自己找麻烦。
偏偏刘成龙酒劲上头,硬是不让王伟得逞。
这才发生了肢体碰撞。
拉扯间,刘成龙大力甩开王伟。
王伟重心不稳的向后倒去,刘成龙跟刘文英想扶却来不及,眼睁睁看着他的后脑勺磕到桌角,人倒在地上,脑后流出来一滩血。
刘成龙很慌,说他不是故意的,问刘文英该怎么办。
刘文英叫儿子快走,两年内都不要回来了,如果事情败『露』,她就给儿子顶罪。
怎么都不能让儿子做劳改。
刘文英把王伟的尸体和儿子的工具箱一起埋进院子里,土填平以后堆上木柴,又去清理掉屋子里的血迹,装作儿子没回来过的样子。
尸体埋在自家院子里,刘文英一夜都没合眼,隔一会儿就出来看看埋尸体的地方,心里静不下来。
她本想找个机会把尸体给移走,谁知道第二天上午外甥来了。
让外甥留下来住两天是一句客气话,不说会显得很不对劲,所以刘文英说了。
外甥住在儿子屋里,一住就是好几天,整晚整晚的不睡觉。
这让刘文英很吃惊,也很恐慌,生怕被发现出点问题。
刘文英什么也干不成,只能一天天的熬着,祈祷王伟的死能神不知鬼不觉,就那么风平浪静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