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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眼里有很多东西，唯独没有的，就是胆怯。
肖牧白盯着他们，忽然笑了，他长得实在英俊，这一笑更是让人如沐春风，他开口，声音柔和，甚至带着点循循善诱的味道，他说：“我有糖，你们要吃么？”
他左手漫不经心地抚『摸』着人鱼幼崽细软光滑的鳞片，右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直接向小孩最集中的地方撒了过去。
那些孩子们嗷的一声，一窝蜂似地扑了上去，他们彼此缠打撕咬着，恶狠狠的扣抓着对方身上的伤口，牙齿此时就是他们最锋利的武器，人类的兽｜态在这些还未成年的孩子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有的孩子侥幸抢到了，立刻连糖纸都囫囵吞了下去，然而下一秒他又被另一个孩子按倒在地上，嘴被强行扒开，脏兮兮的手指伸进喉咙拼命搅动，只为了那几不可见的一丁点甜味。
只有站在他面前的那个孩子仍然没有动作。
他甚至没有去管他血肉横飞的同伴，他站在肖牧白面前，眼睛一直盯着他鼓囊囊的口袋，然后他抬起头，声音甜美地问：“先生，您这里装的是什么呀，我可以看看么？”
这样看起来，他虽然脏，但也确实要比他的那些同伴看起来白净可爱的多。
“好呀。”肖牧白笑眯眯地，“你过来，我就给你看。”
小男孩却迟疑地没有上前。
“过来呀。”看小男孩一直没有动作，肖牧白主动上前了一步，他精致的皮靴踩在地上发出咯吱的响声，声音低沉而甜蜜，像是引诱夏娃堕落的魔鬼。
小男孩看了他一眼，转头跑掉了。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明白，想在这个星球上生活下去，只有贪婪是做不到的。
有脑子的人才能活到最后，而眼前这个穿着考究的少年，他们惹不起。
老大已经走了，抢不到糖的孩子也渐渐地散了，只有零星的几个还不肯走，远远的盯着他不敢上前。
肖牧白将人鱼幼崽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小人鱼才刚刚孵化，眼皮都还没有完全长好，他原本正在捧着肖牧白的拇指吮吸，一见了光，立刻张开了还没长出牙齿的小嘴，哼哼唧唧地缩到了肖牧白掌心的阴影里。
他真的是小的可怜。
肖牧白说：“瞧瞧你给我惹了多少麻烦？”
“肖。”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看，又来一个。”肖牧白带着些甜蜜地埋怨道，他自然地合上掌心，转回身去，看到来人，抬了下眼皮，挺礼貌而又稍显冷淡地问了一句，“您是？”
来人涨红了脸颊，似乎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他吸了口气，活像受到了多大的羞辱似的，磕磕绊绊地说，“我是……是首领身边的……”
“啊，好像有点印象。”肖牧白打断了对方的话，他向对方微微颔首，倨傲而冷淡地抬了抬下巴，没什么诚意地问：“怎么？找我有事么？”
他确实有点印象，上个月，他带着罗尔去洗劫了一艘挺有油水的飞船，在里面发现了这个贵族小少爷，罗尔说他长得还不错要把他献给首领，肖牧白就留了个活口，把人交给了罗尔。
后来听说这小少爷在首领那里还挺受宠爱的，首领为此赏了罗尔不少好东西，被罗尔都送到了他家里。
他可有可无地想着这些事，又抬眼打量了这位小少爷几眼，只觉得这白垩星的水土也不是那么养人，这位小少爷被首领滋润了一个月，反而像是朵开败的花儿，没有刚见时那么好看了。
小少爷咬咬牙，“我看见了。”
肖牧白挑起眉峰，“什么？”
“你的鞋边有蛋壳碎片，在你向首领汇报的时候我看到了。”小少爷用笃定的语调说：“你的手里，有一条人鱼吧！”
“你居然私藏一条人鱼，你觉得首领要是知道了，会怎么对你？”
肖牧白笑意渐渐冰冷，白垩星的阳光照在他的皮肤上显出一种不近人情的瓷白。
他走近了些，几乎与这位小少爷鼻尖碰着鼻尖，他将这位小少爷完全笼罩进了他身体的阴影里，满意地看着对方倔强的表情渐渐崩解，身体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
肖牧白哑笑了一声，他伸手扼住对方柔软的脖颈，感受温热的动脉在他掌下鼓鼓跳动，声音轻柔而和缓地在对方耳边吐字，“那不是简单的很……假如我把你杀了，这所有一切不都迎刃而解？”
这直接表现在他的讽刺功力又提高了一个段位。
“他们会不会认为我很不成熟，签个合同还拖家带口？”
“如果你这么说，那我算你的什么？“周凡慢悠悠地说。
安池瞥了他一眼，“你看起来像我爸爸。”
“我呢我呢？”多莱问。
安池一脸嫌弃，“当然是我儿子，你还想要什么别的答案么？”
多莱鼓起脸颊，气呼呼地重新缩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下了车，安可已经早早的等在了那里。她跟安池提前就在星际云上和节目组沟通过，所以一切谈的还算比较愉快。等签好了合同，这位戴着墨镜涂着红唇打扮的和平时一点都不一样的娇小姐轻轻推了一下自己的镜腿，举着太阳伞笑得懒洋洋，“怎么样，要一起吃一顿吗？我请客。”
安池面无表情的说：“免了，不比大小姐清闲，我一会儿还有事，不奉陪了。”
安可说：“谁问你了，我问的是凡凡哥，你有事你就先走啊。”
安池冷笑一声，站在原地抱着臂不说话。
周凡柔声说：“还是算了，也省得麻烦你，我跟安池一起回去，我不太放心他和多莱两个人。”
安可脸上精致的妆容僵了僵，“那你就放心我一个人？”
周凡没说什么，他站在那里看着她，神『色』无波，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安可气得发抖，她长长的指甲几乎要折断在手心里，“不吃算了，安池等录节目那天，你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安池漫不经心，“放心，这点演员素养我还是有的。”
安可开车离开，她和安池不一样，她平时还是住在老宅里。车一开进大门，守卫就兴高采烈的和她打招呼，“小小姐回来了。”
“张叔。”安可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把钥匙递给他让他帮自己把车停好，她则先进了屋。
刚一踏进屋里，安可就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晦气，原因无他，安生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看见她明显有些手足无措，遥控器都不知道要放在哪里才好，怯生生地叫了声姐姐。
安可没什么表情的应了一声。
第67章（）
61
因为生病； 多莱在家呆了一周左右，这期间无数人想要来看望他，虽然其中一大部分都是打着看他的幌子来见林恩，但养病中的小人鱼还是显得十分高兴。
因为他收到了一堆礼物！一堆！
而且虽然这些人被林恩拒绝了； 但礼物却还是都送了过来； 也就是说他不用见任何人就白得了一堆礼物。
多莱美滋滋地清点着自己的小金库，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再病上一段时间。
林恩看着好笑； 调侃地问：“你缺过什么好东西了？”
从小到大，肖牧白除了不让多莱出门，其他方面对小人鱼都完全称得上娇生惯养。他在外面见到什么新奇玩意儿都会给多莱带回来，放到多莱自己专门的一个小房间里。多莱要是心情不好； 肖牧白就陪小人鱼进去呆一会儿，等出来的时候，保准儿多莱立马又是一条开心的鱼了。
多莱捏了捏软绵绵的枕头； 想起了他那一房间的宝贝； 突然情绪低落，“家里的宝贝都没了。”他恹恹的，“那可是我从小攒到大的宝贝。”
林恩有点后悔自己提起这个话题了； 不过……
他『摸』了『摸』多莱『毛』茸茸的脑袋，眼里带着笑意； “想回去看看吗？”
多莱睁大眼睛，“可以回去吗？”
“为什么不可以？”林恩慢悠悠地说：“白噩星现在归联邦管理； 而那里几天前刚好变成了我的管辖区域。”
多莱兴奋的眼睛发光； 就差变出尾巴在林恩面前摇来摇去； “那可以把我的宝贝都带回来吗？”
“恐怕不行。”林恩沉『吟』了一下，状似遗憾地说：“那些东西应该都已经在爆炸中损毁了，就算没被烧掉的，现在应该也已经被国家充公了。”
欢快摇着的小尾巴一下子僵直，然后委屈巴巴地垂了下来。
多莱脸朝下直接栽进柔软的床里，完全不想面对残酷的现实。
林恩笑了，他凑过去掐了一把小人鱼鼓鼓的脸颊，“宝贝儿，那些破烂儿丢了就丢了吧，以后我给你找更好的。”
“真的吗？”
林恩点点头，“真的。”
“要塞满一整个屋子！”
林恩笑了，“好，一整个屋子。”
好哄的小人鱼又立竿见影地开心了起来。
过了两天，多莱的体温总算恢复了正常，林恩带他去程恪那里复查，程恪亲自给多莱做了几项检查，拿着检查结果翻了翻，说：“从这上面看是没什么问题了，我认为已经可以恢复正常的生活。但因为我们以前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所以建议一旦平时出现了头痛或者体温异常波动的情况，一定还是要尽快送回来观察。”
林恩点头，转头对多莱说，“莱莱，你去外面等我一会儿，我有些话和程恪先生说。”
多莱嗯了一声，乖乖的从检查的椅子上跳下来，转身走到了门外。
程恪不『露』痕迹的在身上蹭了蹭掌心的冷汗。
“林恩上将。”男人身上的气势太过迫人，就算他只是普普通通的站在那里，仍旧让人感到了压力。
尤其是对于程恪这种心中有愧的人。
不止有愧，也有鬼。
他悄悄又后退了一步，勉强『露』出个笑容，“虽然可能没有什么用了，但是……我是不是还没有跟您道歉？”
男人嗯了一声，精制的皮靴被他踩在地上，他用脚尖轻轻磕着地面，语调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程先生，我记得您以前当我的主治医师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态度。”
那时候林恩还没有恢复记忆，和现在怎么能一样？
他确实不太恐惧林恩，可他怕肖牧白啊！
程恪的脸颊笑的有些僵硬，“没有没有，我其实心里也很崇拜您……”
林恩扬手打断了他的话，“程恪先生，你心里想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事实上，我并不太关心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我今天在这里，其实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按照老……”林恩顿了一下，有些生硬地道，“顾准所说，多莱是你挑选出来送到我身边的对吗？”
“是这样的。”
“那么……”男人闭了闭眼睛，指尖轻按了按太阳『穴』，然后睁开眼问“他的父母是谁？”
程恪沉默了。
林恩双手抱臂，站在灯光的阴影里，“不能说？”
“……不是。”程恪艰难的吐字，“我不知道要怎么说……”他犹豫了一下，十指握紧又舒张，眼球焦虑地转动，像是十分拿不定主意。最终，他还是开口，只是声音莫名其妙的干哑，“准确的来说，多莱其实没有父母。”
“人鱼对联邦来说太过珍贵，即使是顾准先生也不能毫无缘由的从人鱼培育中心拿走人鱼蛋，就算可以……那么多的人鱼幼崽里，和您匹配度最高的也不过只有百分之四十。”
“所以呢？”
林恩心里一沉，他目光沉冷，又轻轻重复了一遍，“所以呢？”
程恪躲避着林恩的目光，他看着地板，“所以我想出了一个新的办法。那时我还不是仓的首席研究员，我找顾准先生要了权限，从基因库中调取了你的基因，将和你匹配度最高的那份基因序列进行了人为调整……通过增添、删减以及改造，我获得了一份能和你完美匹配的基因图谱。”
程恪停住了，他看了林恩一眼，目光在林恩握紧的右拳上停留。
林恩面无表情，“接着说。”
程恪睫『毛』颤抖了一下，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接着道：“之后，我尝试着用那份基因创造胚胎，一开始很不成功。我做了大概一千次左右，全都失败了。它们要不然完全没办法生长，要不然就是长到一半时就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亡。唯一长成胚胎的几个还无一例外都成了畸形，等到第两千例——我记得很清楚，这是我唯一培育成型的胚胎，它顺利长出了蛋壳，但最后还是在一个月后失去了生命迹象。”
程恪苦笑，“我都想要放弃了，但是顾准不同意，他比我要执着的多……多莱，是我的第三千零二个实验样本。”
林恩冷冷道：“不要说那个词。”
程恪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我很抱歉，但是……它最开始的生命迹象其实很微弱，各项指标也不是很好，我本来没对它抱有多大的希望。当时，我们更看好的其实是和它同一批里的另一个胚胎。”
“可最后它活了下来，那一批的胚胎培育十分成功，同期还有三个胚胎都顺利长出了蛋壳，但只有多莱的蛋壳里出现了精神波动。”程恪语气激动，眼神也亮了起来，对科学的热爱让他短暂的忘记了对林恩的惧怕，“不是生命迹象，是精神波动，这意味着蛋壳里的生命真正意义上的有了灵魂！你明白这是多么大的一个突破吗，人工培育出来的生命正常来说是不该有灵魂的，我们本来对这项实验也没报多大希望，顾准先生其实也一直在星际中寻找和您基因匹配的人鱼，可偏偏那一批成型的人鱼蛋里，有一个有了灵魂，也只有多莱有了灵魂。”
“联邦的机密档案部里有一份文件代号37，那是我在成功培育了多莱后向联邦申请下来的项目，目的就是为了增加星际的人鱼数目。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唯一成功的也就只有多莱一个。”程恪苦笑着摇头，“林恩上将，也许肖牧白的想法是没错的。”
“多莱就是一个奇迹，一个专门为他而准备的奇迹。”
长久的沉默后，林恩松开了攥紧的五指，他下颚的曲线微微紧绷，屈指弹了弹军装的下摆，转身离开。
走出门口前，他驻足说了句话，“他不仅是肖牧白的奇迹。”
他也是属于林恩的奇迹。
……
他走出来时，多莱早在门口站累了。这附近没有椅子，他又怕『迷』路不敢走得太远，索『性』蹲在了地上。这形象实在是糟糕的很，和洁白冰冷的实验室走廊更加格格不入，任谁经过都要多看他两眼。
偏偏他倒像是没有察觉的样子，蹲在地上聚精会神的看着什么，时不时地还要嘿嘿地傻笑两下。
多莱总是很容易开心，像是天生就与生活里的那些烦恼无缘，林恩看着他，眉头不自觉的就舒展了。
他走过去，“看什么呢？”
多莱正看的全神贯注，被冷不丁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一个趔趄就向前面栽了过去。
多亏了林恩眼疾手快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提了起来。
小人鱼在空中转了半个圈，原本翘起来的头发可怜巴巴地垂到了耳边，他晕乎乎地问，“你们谈完啦？”
林恩嗯了一声，有点无奈地皱眉，声音严厉，“下次不可以这样，摔着了怎么办？”
多莱被林恩说了一句才清醒过来，他抬手挠挠头，知道自己做错了，不太好意思地捂脸嘿嘿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