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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杨刀蹲在车板上就着酱菜啃烧饼,那口刀则被丁二顺了去,大刀阔斧地走上几招,把少年的注意力全吸引去了,目不转睛地看了半晌:“你比我大哥耍得好。”
丁二“呛”一声把刀回鞘,随手往车上一撂,又用两根手指拍了拍杨刀持筷的胳膊:“小子,人得扬长避短,你不是使大刀的料,就赶紧走别的路,在一棵树上吊死可不是明智的决定。”
杨刀被他拍得手一抖,夹的酱菜掉回坛子里,眼神有些失落:“我也知道我不是那块料,可我家一直就是使刀的,我”
丁二“哦”了一声:“是那个以刀闻名的杨家庄?你莫不是杨老庄主不成器的小儿子?”
杨刀顿时一阵恐慌:“你不会要把我送回去?”
“你回不回去跟我有什么关系,”丁二无所谓地一摆手,从腰间抽出一把巴掌长的小刀来,“我觉得这个可能更适合你。”
杨刀不屑一顾:“这也太”
“怎么,短刀不是刀了?飞刀不是刀了?少年人才疏学浅,就得虚心求教。”
丁二说着将手里的刀刷刷一挥,刀刃蛇似的在杨刀手里半块烧饼上雕了个花,没飞出半个碎屑,最后刀尖上挑着一粒芝麻,他手轻轻一提,芝麻被纵向一分为二,掉在了烧饼上。
杨刀被这神通看直了眼,“咕咚”咽下一口唾沫,忽然两眼放光地抱住对方胳膊:“丁大哥!我想学飞刀,你教我!”
丁二哈哈一笑,一拍自己胸脯:“大哥不会。”
杨刀:“”
丁二会大刀小刀长刀短刀,菜刀砍刀剔骨刀,唯独不会飞刀。
杨刀才燃起的希望又瞬间破灭,耷拉下脑袋,默不作声地继续啃烧饼,丁二见状又拍拍他的肩膀:“少年人,你这态度可不对,人要自强自立,没人教你,你可以自己练嘛。”
“那要练到猴年马月去。”杨刀小声嘀咕,“我这个年纪再从头开始已经太晚了,还是算了。”
丁二站直腰板,背着手踱了两步:“我倒是也可以找个师父教你”
杨刀重新向他看来:“真的?”
丁二点点头:“不过这个价钱我恐怕出不起。”
“那有什么,我让我爹”杨刀说到一半卡壳了——他杨家祖上就没有一个练飞刀的,而且他要是回去找他老爹,估计得先被揍个半死?
丁二瞥他一眼,权当没听见这话,续上自己的话音:“得让我们少爷掏,少爷要是不乐意掏,那就没戏了。”
“少爷?谁啊?”
丁二伸手将马车的门板拍得“哐哐”作响,上面“彭”字商号也被他的大力拍得忽悠:“彭啊,彭少爷。少爷从不做亏本买卖,你要是能打动他,那你这事就算成了,不但能找到师父,还能找到最好的。”
杨刀表示他心动了。
于是半个月后,杨刀随丁二带领的“丁未”号商队北上返回冼州,终于见到了这位神秘的“彭少爷”。
那时候彭彧也不过是个年方十五的少年人,身量还没长开,乍一看存在感并不算太强,仔细接触却发现他言谈举止已经显出一家之主的味道,偌大一个彭府他说一不二,吩咐命令极其简洁高效。
他指挥着商队停车卸货,随后一抬眼,那双格外亮的眼睛就聚焦在了杨刀身上,嘴里却是问着丁二的:“丁大哥,你怎么随便往商队捡人啊。”
这语气里不多不少透着点轻挑,同样娇生惯养的杨刀顿时不忿了,就要窜起来跟他理论一番,被丁二一把按住肩头,后者拿出那口宝刀来递到彭彧面前:“少爷。”
那刀实在是沉,丁二没敢直接交到自家少爷手上,而是自己将其缓缓出鞘——才拔开三分,一道寒光就迸射而出,蛰了众人的眼。
“刀是好刀,”彭彧一推他的手背让他把刀收好,目光又落到杨刀身上,“不过这位小兄弟叫什么名字?”
“杨”杨刀下意识就要脱口,不知怎的又一梗脖子,“杨、杨刀!”
彭彧微微一顿,随即笑出声来:“现给自己改的名吗?那么这位杨刀小兄弟,你来我彭家目的是什么?”
杨刀吭哧吭哧把自己的愿望说了,彭彧摸着下巴沉思片刻:“我彭家商队从不收无用之人,你有什么现成的本事,使一番来给我看看。”
杨刀听罢也不含糊——他虽然练刀不行,别的功夫还是有一手的。他一个鲤鱼打挺翻下,身形一展已在三丈开外,就近往一棵大树上踏出一脚,树叶扑簌簌震落。他整个人借力拔高,脚不沾地,燕子似的在空中翻飞腾挪,掉落的树叶随着他的残影逐一消失。
他再落地时已在彭彧面前,抬手一捻拇指,手中树叶自动打开盘成一个圆,皆叶尖朝内、叶柄朝外,一片不多,一片不少。
这一幕在梦里突兀地定格,彭彧浑身一凉,骤然惊醒过来。
他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余光扫到李祎就在旁边坐着,眼神有些放空:“我梦到杨刀了。”
半晌他在对方的搀扶下缓缓坐起,背后的伤被冷汗蛰得难耐,他颇有些半身不遂地走到门口,看向院子里的傀儡杨刀,轻轻吐出一口气:“烧了。”
他眼神莫名有些对不准焦,还记得那少年只在彭家待了不到十天,正式加入丁未商队后便随丁二继续南下行商。彭彧遵守承诺给他找了飞刀师父,少年在这方面天分极高,短短两年已小有所成,飞刀师父说他只要不间断地练下去,十年之内必成大器。
可惜天不遂人愿,十年还没到,他的人先没了。
那日他们被巫族追得走投无路,整个商队只剩下彭彧自己、丁二和杨刀,三个人全都受了伤,杨刀身上的飞刀已经用尽,他意识到自己即将毒发,终于拔出那口他始终带在身边,却几乎从未用过的家传宝刀来,头一次将刀使出了应有的气势,一时间刀影乱飞,刀光四溅。
彭彧眼睁睁看着那道细瘦的身影淹没进虫群,最后听到的是一声声嘶力竭的大喊:“少爷快走!今生得入彭家我已无憾,唯愿来世再扬刀天下!”
第102章番外 :天地我心()
四千年前坤君尚且在世的时候;天地间还不是今天这个样子。
那时的天灾要比现在多得多,不是今天这里地动,就是明天那里洪水;要么后天哪座山头又起了火;烧成一片白地。不管是人还是其他生灵,在这种环境下都很难生活得安稳;不由整日提心吊胆,愁容满面。
坤君有心想管;奈何这片土地实在太大;就算他是神;也不能把自己分成一百零八瓣,整日应付这些层出不穷的天灾。加上那时古神接二连三地殒落,新一代神神丁稀少;他屡次想找天界借几个小神来用用,对方都回复说:我们还不够用呢,你再忍忍。
坤君只好继续东跑西窜——直到天地间封了四神。
也不知是哪位仁兄想出的主意,算是帮他远水解了近渴;可紧接着问题又来了,有了四神,四方是镇住了;中央之土反而空缺出来。
坤君被叫上天界同众神一并商议此事,他听着那些只知道动嘴皮子的天神们吵来吵去就头疼,于是说:“要不还是我来。”
此言一出,众神静默三秒;又叽哩呱啦吵成一团。
坤君感到一阵心累,清了清嗓子:“你们要真的有主意,也不至于拖到现在,反正总得牺牲一位神,既然你们不愿意,那就我来,你们要是不愿意我来,那你们就自己上。”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只说了“天”降大任,可没说要降到“天”头上,看样子坤君这个人间的神,非“斯人”莫属了。
坤君自天界飘然而去,重新回到人间,默默估量了一番四神的力量,拿出自己八成神力,引地气分别创造出腾蛇和麒麟,又将一成神力广散给万物。
随后他站在昆仑山巅上,腾蛇趴在他肩头,还未长大的麒麟把脑袋钻在他衣袍里,腾蛇问:“你真的要走?”
“是啊,”坤君负着手,“这些年光忙着整治各处,看的都是天崩地裂,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一番这人间的景色,我可不甘心。”
腾蛇一甩尾巴:“有什么好看的,无非是那些山、那些河,石头和水罢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坤君摸了一把麒麟的脑袋,“你跟麒麟还都是地气所生呢,你俩长得一样吗?同样是石头,是往广了排成山脉,还是往高了直入云霄,那都是不一样的。同样是水,是涓涓细流还是奔腾飞瀑,那也是不一样的。”
“搞不懂你。”腾蛇并不很想跟他讨论这个问题,又说,“那你还回来吗?”
坤君微微地一挑眉:“我应该会回昆仑,不过八成是不会去找你们了,你们两个好好镇守天地,可别给我丢脸。”
腾蛇不甘不愿地说:“你就真的甘心被世人遗忘?这安定平和都是从你身上夺取来的,你连一点功绩都不想给自己留?”
“我因人间而生,自当为人间而死。”坤君忽然将目光放得很远,“何况为神者,本就不该时时挂念着是否为人传唱,真正干点正事造福万物才是正经的。谁记住我,谁忘了我,那是他们的事,跟我并没有任何关系。”
他说着轻轻一拍腾蛇的脑袋:“别天天想着那些虚名——你到底是不是我造出来的,怎么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呢?”
“谁要跟你一样。”腾蛇嘟囔了一句,从他肩头溜下去了,“傻子。”
坤神傻不傻,反正是由别人评说的,他自己并不觉得自己傻。他又用十年的时间走遍了大江南北,将人间每一处景致都纳进那双眼中,自认为看尽乾坤,死而无憾地从哪来,归哪去了。
“所以说,”彭彧摸着下巴,“乾坤眼之所以能看清万物伪装,是因为坤君把一切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哪里变化了都瞒不过他。”
他倚在槐树旁,自顾自地往下说:“那么乾坤眼从最开始也不是为了降妖除鬼用的,问闲那句‘用错了地方’大概就是指的这个?乾坤眼非但不是用来看穿一切‘恶’,反而”
反而是为了看尽一切自古流传的东西,从女娲造人、后羿射日,盘古的身体化作日月山川,那些东西已经随着奔涌的江河流淌进每一个生灵血脉里,杨刀的刀、小乞丐的铜钱、小村里的傻子、柳家夫妇、怀明法师、沈成钧
彭彧抿了抿唇,正想继续说点什么,忽见管家走过来,朝他一拱手:“少爷,门外有人求见,说是朝廷派过来下圣旨的。”
“啥玩意?”彭彧一愣,“圣旨?给我?”
如今的朝廷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朝廷了,这才短短几个月,人间又经历了一场改朝换代——不过这回是民心所向。大周也算自食其果,十几万军队在北海一战几乎全军覆没,天狗食日的异象更是让民心惶恐,认为是朝廷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才遭老天责罚,一时间民怨四起,不知是谁挑头,顿时一呼百应,迅速把这不到两百年的大周朝撸下了台。
好巧不巧,新一任皇帝姓李。
彭彧朝树上看了一眼,满头雾水地跟着管家上大门口接待客人——来的是个白白胖胖的太监,手里拿着一道明晃晃的圣旨,还不等念,彭彧先伸手把那圣旨抽了过来。
太监:“”
管家瞬间被自家少爷“大逆不道”的行为惊了,连忙低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全当自己是空气。
彭彧将那圣旨看完一遍,又塞回太监手里:“什么官职,老子不要,赏赐也别给,我不缺钱。说起来你们虽然是沾了我的光,不过我这个人闲散惯了,不想跟什么官啊权啊的沾边,你回去告诉你们皇上,别打我主意——对了还有,叫他别把都城迁回冼州,这是我的地盘,一山不容二虎,懂不?”
他大言不惭地给自己脸上贴金,太监战战兢兢地捧着圣旨滚了,回京向皇上请罪,谁料皇帝听罢非但没有责罚,反而一拍桌子,哈哈大笑:“妙人。”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彭彧去接待那太监的时候,李祎从槐树上跳下来,手里掂着一枚银色的环:“九渊,九渊呢?”
“怎么了王?”
九渊应声冒出,就见对方朝自己招了招手:“你过来。”
直觉告诉龙护卫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但出于对自家龙王那么一丁点的信任,他还是乖乖上前,李祎伸手在他头顶一摸,一只仅剩半截的断角便冒出来,他眼疾手快地将锁龙环扣了上去。
九渊:“”
他几乎是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家龙王,伸手指着他说:“你”
李祎面不改色地拍拍他的肩膀:“龙族史上第一个两只角全断的龙王,我看好你。”
九渊瞬间被臊了个面红耳赤,你你我我地支吾半天:“不行!我当不了龙王,他们不会听我话的!”
“要对自己有信心,他们不听你话,你拿锁龙环压制他们啊。”李祎丝毫不心疼自己的护卫,“何况我们三族,有一个龙王掌事就行,青、云二族都轮过,这回该墨理了——对了,他现在还干呢吗?”
九渊的表情好像是被谁欺负了,吭吭哧哧地说:“干呢,上回传给墨问,当天就丢了回来,人家只想回去过日子,并不想接任龙王。”
“好巧啊,我跟他志同道合。”李祎忽然欺身上前,附在对方耳边轻轻说,“你要真不想干,找个看不顺眼的把锁龙环丢出去也行。”
九渊:“”
九渊同手同脚地走远了,好像完全不敢相信现在这个常泽是以前那个常泽,彭彧回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背影,问李祎说:“你真的不干了?”
“不是你说要养我的吗?”李祎故作惊讶地瞧他一眼,深知这人是什么脾性,连圣旨的事也没问,“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能食言啊。”
“我可不是君子,我是小人,”彭彧抱起胳膊,“那个傻君子已经把自己进贡大地了,小人我眼里只有钱,我这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金子,可不能由它们打水漂。”
他说着就要凑上脸去,被李祎一根手指挡在半空:“等等,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天界肯答应你那些要求,你是跟他们做了什么交易?我相信‘小人’你——是不会吃亏的?”
彭彧撤开一步,眨了眨眼:“总有一天,神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只有你们龙族长盛不衰。”
李祎一扬眉毛。
“我答应他们,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要代替他们维持世间秩序,镇压作祟的妖邪。”他伸手在自己唇边一抹,嘴角要笑不笑地翘了起来,“那些神也真是死脑筋,我说他们就信。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我一定放任仙人下凡,放任鬼族吓唬人类,再把妖物收为己用——秩序就是用来打破的,这人世间这么大,要包罗万象才好玩嘛。”
他缓缓将视线从李祎肩头抬向远方,远处是看不见的地平线,他站在这里,莫名感到世间的一切都与自己联系起来,人也好,妖也罢,本该共享这一片天地。
至于什么乾坤眼,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天地乾坤,自在我心。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看到这里也应该看出一点苗头了,最后几段算是一个小小的伏笔,这篇文确实有一个现代篇,起因就是文案上的那句话:
又两千年后,神已被世人淡忘,失去“天道”约束的仙人纷纷下凡谈起恋爱,鬼族从幽冥偷渡人间,兢兢业业地制造着灵异事件,只有妖物乔装改扮隐匿于人群,混得风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