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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祎:“”
彭彧自顾自地晃悠到山洞外,随便找个犄角旮旯解决“人生大事”,打着哈欠正准备回去;忽然余光一瞥,似乎发现不远处的山头上有什么东西。
他脚步不停,直觉告诉自己是那根竖起来的白虎爪,但随后脑子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不对啊,白虎爪就那一根,山头上怎么感觉有好多东西?
他倏地一顿,猛然回头,借着绝佳的夜视能力看清楚了——那山顶上果然不止一根白虎爪,而是聚集了无数漆黑的影子,有高有矮参差不齐,密密麻麻一线排开,将整座山头都占满了!
鬼族?他们怎么会追到这里来!
彭彧登时倒抽一口冷气,忙不迭冲回山洞,跪下来伸手去推某龙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醒醒,醒醒!外面有人呃不,有鬼来了!”
才重新迷糊过去的龙王第二次被他吵醒,简直不胜其烦,眉头不自觉地拧紧了,含混道:“你以后能不能别起夜?你一起夜,保证没有好事发生。”
彭彧:“”
合着这还怪他了!
李祎终于慢吞吞地揉了揉眼,往洞外一瞧果然铺天盖地全是黑影,脸上表情瞬间又冷了三个度,心说就算他们龙不睡觉也不会死,可人都已经睡着了,到底是不长眼到什么程度才能来扰人清梦?
他铁青着一张脸爬起身来,彭彧已经把两只护卫也叫醒,窝在潜岳怀里的小虎崽奶声奶气地叽歪两声,忽然耳朵一动,整只虎原地跳起来,锋利的虎爪悉数弹出,脊背弓起,前一刻的小奶音瞬间化作低沉的虎啸,在山洞里来回回荡。
它这一嗓子把所有虎族全部喊醒了,数只巨大的白虎从各种地方跳出来,冲着那黑影密布的山头呲牙咧嘴,眼看着就要扑上去大干一场。
“等等!”李祎立刻出言制止,赶在虎族发怒之前走出山洞,借着冷淡的月色看向鬼影幢幢,随后目光微微一闪,眼中透出些许惊讶。
那些鬼影里高低错落,明显不止有人——还有虎!
他发现了对方的异状,虎族族众显然也发现了,几只白虎面面相觑,终是白卓率先化作人形,朝着山巅轻喝一声:“你们是什么人!来此地做什么!”
对方却不说话,只见为首一个男人拿出背在身后的手,一面硕大的旗帜随他动作“呼”一声卷出,山上所有黑影在瞬间归为一线,悉数汇入那旗帜之中!
“白虎旗?”
不知是谁错愕地吐出这三个字,手持旗帜的男人眨眼已闪至众人面前,他进入龙火照亮的范围,从一道漆黑影子变得跟正常人无甚差别,唯一暴露他身份的是脚底没有影子。
“吾名沈成钧,”男人目光在众人身上走过一圈,说起了简短的开场白,“乃前朝玄甲军中将领,特来拜会龙虎二族。”
众人:“”
彭彧心说这是“拜会”吗,这分明就是挑衅,仔细打量他一番,发现这男人玄甲蔽身,模样还挺好看的,就是棱角过于凌厉,仿佛刀削斧凿似的,透着一种喋血沙场的戾气。
“玄甲军?”李祎十分意外地瞧着他,心说坏了,那废弃的玄甲令早被他拿去做司南了,这个时候也不好去招墨问和李冼,只得暂时放过这茬,“你是从昆仑封印下逃出来的?”
名为“沈成钧”的男人也并不避讳,直截了当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是。”
李祎又问:“既然已经逃出来了,为何不躲远些,反要主动送上门来?”
沈成钧倏地抬眼看他,那眼睛里似乎戳出了两把刀:“我想向龙王讨个说法。”
李祎一愣:“什么?”
“我鬼族被冥府镇压,被天庭镇压,而今又被龙族镇压,”沈成钧直勾勾地盯着他看,“我想代鬼族全众,问龙王一句为什么。”
李祎简直莫名其妙:“鬼族处处作乱,搅扰人间秩序——这还需要问为什么?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心里没点数吗?”
沈成钧:“那么请问龙王,我们究竟在何处作乱?于何时,何地?我们才从冥府逃出来,就遭到几位的围追堵截,几位又清楚我们所犯过什么罪吗?”
“不是,你等会儿,”彭彧一把将李祎拉至身后,站到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沈成钧面前,不躲不闪地迎上他的目光,“什么意思啊你?你有罪没罪你找冥府、找天庭说去,跑我们这干嘛来了?看我们人少好欺负是吗?一上来就拿一大帮鬼来吓唬人,干嘛呢,给我们立下马威?就你这态度还想讨说法?你以前领兵打仗也是这么打的吗?难怪大胤要灭在你们手里!”
对方听到他最后一句,瞳孔瞬间收缩,整个人绷紧了,但他终于是没有发作,半晌后退一步抱拳躬身:“抱歉,实在是这些天损伤惨重,有些心急了——我先代族众向龙王道个歉,那天冲破封印实在是迫不得已,给你们添麻烦了。”
彭彧见他让步服软,抱起胳膊哼哼一声:“这还差不多,你”
李祎忽然拍拍他肩膀示意他让开,彭彧只好闭嘴照做,前者引着沈成钧进入山洞:“坐下说。”
沈成钧朝他道了声谢,又说:“龙王实在误会我们了,我聚集起来的这些鬼族,大多数是惨死在大周军队铁蹄下的亡魂,无辜的百姓和士兵居多,还有”
他偏头看了一眼白卓:“还有白虎族。”
李祎一挑下巴:“你接着说。”
沈成钧:“其实我此来,主要是想请求龙族不要再继续追杀我们,毕竟我们要在外活动,总免不了跟龙族撞上,不可能一直躲藏起来。我也知道龙王在寻找圣物,作为回礼,我可以将第三根白虎爪的所在告诉龙王。”
李祎听到这似乎终于有了一些兴趣,敛去敷衍之色,朝他一掀眼皮:“你知道第三根白虎爪在哪里?”
“是。”
李祎缓缓捻了捻手指,沉思片刻:“既然鬼族知道,那它只有可能在冥府?”
沈成钧好像没有料到这么快就被他猜中,一时有些无话,只好硬着头皮说:“是。”
“唔,”李祎轻轻一动眼珠,“你想让龙族不追杀你们也没什么不行,反正我们龙族本身就没有除鬼的责任,如果不是那天你们强行突破我的封印,我也不想跟你们有什么瓜葛。”
他说着话风一转:“可关键在于,就算我们龙族不追杀你们,也还有冥府和天庭,他们是不能容忍你们的存在的——看你的意思是你们很冤,可你们不肯入轮回已有责在先,也怪不得他们捉拿。”
沈成钧:“是这样,但以前冥府对我们的管束还没有那么严,只要我们不去人间作乱,在冥界还是可以随意活动的。只因最近一段时间他们突然开始对我们发难,不问缘由全部格杀勿论,我们没办法才逃出冥界来到人间。”
李祎:“而今圣物神力将近,天下异状迭出,他们也是怕你们闹出乱子来才出此下策,依我看你们这样也没什么意义,不如早日投胎,省得整日躲躲藏藏,一不留神还要落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不料沈成钧悲愤地低下头:“他们不允许我们投胎了。”
李祎闻言一愣:“什么?”
沈成钧:“早在一个月前冥府就对我们布下通缉,也不接受我们的投降。就拿我和同为玄甲军的兄弟们来说,我们还留在世上不过是为了看有朝一日大周覆灭,能血洗前耻,实际上什么人也没有害。那些百姓就更无辜了,冥府把我们逼到这份上,我们也实在是走投无路。”
李祎皱起眉,一旁白卓看这两人一来二去也说不到重点,忍不住轻轻插话进来:“我更想知道的是,白虎旗为什么会在你们手里?”
“我们是在昆仑山下捡到白虎旗的,”沈成钧说,“当时有几个仙家在昆仑山下锁了一条黑龙,过程中不慎弄松了白虎神留下的封印,我们趁机试图逃脱但没有成功,混乱之中那黑龙身上掉下一面旗帜,被我们捡回,发现里面竟然封着无数玄甲军和白虎的亡魂。”
“怎么会这样”
沈成钧又说:“白虎旗力量强大,我们是利用此旗才得以突破龙王设下的封印的,后来还试图偷取这位”他一指彭彧,“身上的白虎爪,但最后被仙家劫走。”
彭彧哼了一声,把脸撇向一边。
白卓一双秀眉几乎要接在一起,自言自语似的说:“也就意味着真的是大周军队害死了我的族人?可可你为什么没有一并被封进白虎旗?”
沈成钧:“我没有死在战场上,我是吃了败仗以后逃回营地,重伤不治死的。”
第82章 白虎旗(二)()
白卓看着那面白虎旗;目光倏地一沉:“不对,白虎旗不是这个样子,你们拿它做了什么?”
沈成钧一脸茫然:“我们拿到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那它应当是怎样的?”
白卓缓缓将旗子拿在手中;接触到的一瞬间旗子微微颤动起来;似乎隐约能听到无数白虎的咆哮:“白虎旗自然是白色的,而且连我族都不知道;这旗子什么时候还能纳鬼。”
现在的白虎旗怎么看上去都是乌漆嘛黑的一片,彭彧心说不如叫它黑虎旗更加合适。白卓重新将旗子放下:“现在它恐怕不能叫白虎旗;应该叫‘鬼旗’。”
她说着抬眼看向沈成钧:“麻烦你将旗中的虎族放出来;我要仔细询问他们究竟是怎么遇险的。”
不料沈成钧一摇头:“实在抱歉;所有在我捡到旗子之前就被封进旗中的亡魂,已经全部没有神智了,他们只能听白虎旗号令;也只能在旗子里寄身。”
“怎能如此!”白卓听罢勃然大怒,“这到底是什么妖法!人族未免做得也太绝,害死我族众,甚至连完整的魂魄都不给留下?有我白虎族相助他们才得以攻破大胤军队;怎么能恩将仇报!”
李祎伸手在她腕子上一扣,示意她稍安勿躁:“大周皇室不仅对你们虎族恩将仇报,对我们龙族也是如此;墨龙族派去保护皇帝的龙被他们抽筋扒骨抽筋扒骨?”
他不知想起什么,目光一动,问白卓说:“你们死去族人的尸身呢?你们有找到吗?”
白卓摇头说:“没有,什么都没有!”
李祎起身背着手在原地踱了一圈:“虎骨龙骨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彭彧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转;简直头都要大了,摊手说:“这都什么跟什么,所以我们到底是怎样啊?下冥界?”
“不急,”李祎重新坐下来,“事出蹊跷,不管是人族还是冥府举动都过于诡异,让我好好思考一番。”
彭彧无声地翻个白眼,心说那您老思考,我要睡了。正在此时潜岳抱着才顺好毛的小虎崽走过来,伸手一指白虎旗,轻声问白卓说:“我可以看看吗?”
白卓敛去满面怒容,勉强笑了一下:“姑娘请便。”
也不知道那黑乎乎的白虎旗有什么好看的,潜岳小心将它拾起,仔细地认真打量,她怀里的小虎崽也不安分,突然张牙舞爪地嘶叫起来,一爪子拍上那面旗帜。
老虎爪子接触到白虎旗的一瞬间,彭彧莫名觉得周围的东西凝滞了一下,紧接着是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慌乱之中他下意识地一把拽住李祎往自己这边带,两人全部脚下不稳,直接撞在了一起。
两人还没闹明白这突发异动是怎么回事,失重感已完全消失,他们又重新踩在了地面上,可再定睛细看,赫然发觉周围景致已然改头换面——他们竟不在那山洞里了!
二人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随后与同样一头雾水的潜岳白卓等人面面相觑——在场的一个不少,只有周遭景致完全改换,好像是他们被某种力量直接从一处搬到了另一处!
“白虎旗不见了!”
潜岳怔然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还没回神,小虎崽已经迫不及待地从她怀里挣脱出去,低吼着向某个方向狂奔。
“阿岩!等等,阿岩!”
人形显然追不上老虎,哪怕对方是个小虎崽——白卓咆哮一声也化为虎形,身侧两翼打开,连跑带颠地追了出去。
她这一动,其他虎族也跟着动了,彭彧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群白虎绝尘而去,只感觉地面都被踩得咚咚作响。
说来白虎族虽然身形硕大,可行动起来却十分迅捷,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就跑没了影。彭彧还处在茫然状态没能回神,忽觉身边掀起一阵狂风,两条龙化作原形,白龙不由分说地一爪子把他勾上龙背。
两人两龙朝着白虎族消失的方向追去,真龙的脚程自然不输于白虎,一眨眼又已经赶上。彭彧瞧着那些一路扬尘的白虎,忍不住问:“他们不是有翅膀吗?所以为什么要用跑的,飞岂不更快?”
“白虎族的翅膀不是用来飞的,”李祎耐心地解释说,“他们体型太过庞大,翅膀承担不起那样沉重的身躯,一般只能在从高处向低处跳跃时滑翔来用,可以维持平衡,也能跳得更远。”
彭彧心说这俩看上去还很神异的翅膀合着只是摆设,又听某龙哼了一声:“不然他们就要跟我们和朱雀族‘三分天下’了,那样朱雀族没准第一个骚扰的不是我们,而是白虎族。”
彭彧:“”
这龙居然还记着这茬呢。
二龙继续向前飞去,彭彧一扭头居然发现沈成钧坐在九渊背上,正疑惑说一只鬼还需要乘龙?对方不知发现什么,脸色骤然大变:“这里这里是当年两军最终交战的地方!”
直觉告诉彭彧当年两军大战肯定不在昆仑,心想他们竟然转瞬之间被送出去那么远?就听沈成钧又说:“怎么可能,我们怎么会回到这里!”
“我们恐怕是被拉到白虎旗里来了,”李祎说,“你看这周围的景物,分明是夏天的样子,就算有什么力量能把我们瞬间转移千里,也总不能更改时间季节。”
彭彧抬头望去,果然看到沿途各处植被苍翠,却莫名感觉不到夏天的热度——像是戏台上的布景。
“拉到白虎旗里来了?”他说,“那白虎旗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居然这么厉害?”
李祎还没来得及接他的话,沈成钧又叫起来:“那里!此处是冼州城外四十里,当年我们在这里迎上大周军队,那些白虎简直太快了,我们根本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已经被他们撕破阵型,全无抵抗之力!”
像是为了应和他的话,前方两边忽各刺出一片乌压压的军队,马蹄如山响,眨眼间已两军相接,喊杀之声不绝于耳。
百年前的战场就这么在眼前重现,彭彧不由自主地屏气凝神——这原本应是一场正常的交锋,他看到左侧大概是大胤的军队,冲在前面的精锐铁骑宛如利箭,即将刺入敌军的阵型,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右侧军队的将领忽一挥手中旗帜——那时的白虎旗还是白色的,无端卷起一阵罡烈的狂风,数十只体型硕大的白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眨眼已闯入玄甲军中,生生撕裂铁骑坚硬的铠甲,一时间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彭彧有些目不忍视地别过眼去,他也知道一只成年老虎的利爪有多可怕,一击甚至能击碎人的头骨,更不用说是体型重量都是它们两倍的白虎。那些白虎迎击人马简直如狼入羊群,这场仗根本没有任何悬念,完全是单方面的屠杀!
“这根本不公平的好!”彭彧一想玄甲军保护的是冼州旧都,就浑身不可抑制地难受起来,“他们白虎不是四灵吗?不是应当守护人族吗?怎么反而”
“他们也没有不守护人类,大周大胤不都是‘人’?”李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