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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瑾瑜毫不留情地瞪向已经开始仰头看房梁阿史那苏乌，这人给四岁小姑娘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
楚楚倒是点头点得痛，“不光是骨头，心肝肠胃什么都行！”
阿史那乌兰大眼睛顿时亮得像小太阳一样，“没有脑袋也行？”
“当然行啦！”
萧瑾瑜顿时有种不祥预感，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见阿史那乌兰一蹦三尺高，甩开阿史那苏乌手就扑到楚楚身边，抓着楚楚衣角直蹦跶，“我想看！我想看！”
楚楚笑得比阿史那乌兰还灿烂，弯□子把阿史那乌兰抱了起来，“没问题！咱们先去吃香喷喷桂花糕，然后就带你看没脑袋骨头说话！”
“娘娘是大好人！”
萧瑾瑜百感交集地叹了口气，阿史那苏乌嘴角直发抽，勉强挤出一句，“这样……这样我就，放心了……”
楚楚脆生生地回了一句，“大汗你就放心吧！”
“放心，放心……”
楚楚抱着阿史那乌兰说说笑笑地走出去，阿史那苏乌才揉了揉自己发僵脸，心有余悸地叹了一声，“幸亏没给我那两个秃小子讲你俩事儿……”
萧瑾瑜冷眼瞪过去，“那你为何要给个姑娘家讲？”
阿史那苏乌抓起一旁茶案上杯子，连灌三口茶压了压惊，才道，“她两岁那会儿怕打仗怕见血怕死人，胆小得像个耗子一样，这草原上根本没活路……本来就是讲给她长长胆，谁知道一长长过头了……”
萧瑾瑜脸色微阴，拿他和楚楚事儿给闺女壮胆，亏这人想得出来……
阿史那苏乌一口闷完剩下茶水，声音还是有点儿发虚，“安王爷……你帮忙看着点儿，那些开膛破肚掏心挖肠子什么，就别让她学了吧……”
萧瑾瑜捧起自己手边那杯茶，“帮不了。”
“这丫头已经学武一年多了，”阿史那苏乌看着萧瑾瑜一张冷脸，“要是她哪天把你儿子剖了，你可别来找我。”
萧瑾瑜手一抖，差点儿把茶水洒一身。
“所以……”阿史那苏乌诚心诚意地道，“拜托安王爷费心了。”
萧瑾瑜无声默叹，“不客气……”
阿史那苏乌抬眼扫了下这间宽敞大厅，浓眉轻蹙，声音微沉，“这地方能说话吗？”
萧瑾瑜微怔，轻声道，“去书房吧。”
******
阿史那苏乌跟着萧瑾瑜进到一心园书房，把门窗一关，就一屁股坐到了萧瑾瑜书案上，看得萧瑾瑜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什么事……说吧。”
“安王爷，”阿史那苏乌把腿一盘，勾起嘴角，“我听说两年前你因为把我从军营里放走，被朝廷里人告状了？”
萧瑾瑜冷冷看他一眼，一言未发。
“不知道安王爷查没查清楚，这事儿到底是谁捅出去？”
萧瑾瑜声音比脸色还要冷硬，“自己人。”
阿史那苏乌眉梢一挑，“我要是没记错，当时帐子里除了你，我，王妃娘娘，都离，就是两个御林军吧？”
萧瑾瑜微微点头。
阿史那苏乌微眯起眼睛，“你们朝廷御林军一向是只按皇帝亲笔调令办事吧？”
萧瑾瑜脸色一沉，“大汗想说什么？”
“安王爷，如果这个模仿吴郡王写字人，也会模仿你们皇帝写字呢？”
萧瑾瑜一怔，身子明显一僵。
他确实查到了那两个御林军身上，甚至冒死偷查了那封调令，发现那封调令之后还有一封皇帝御笔亲书加盖玉印追加函，函件内容就是要求这几个御林军按日上报他行踪。
查到这个地方，萧瑾瑜就没再往下查。
朝廷和公堂不一样，有些不该他知道事儿，萧瑾瑜绝不会轻易去引火，尤其那时楚楚肚子已经鼓得像是揣着个大西瓜了，只要麻烦不找上门来，萧瑾瑜绝对不会去自找麻烦。
可若真像阿史那苏乌猜这样……那就真是麻烦自己找上门来了。
实话实说，要不是阿史那苏乌问得这么直白，他恐怕下辈子都不会往这上面想。
即便是想了，他也不能去找皇上对质，即便是他脑子一热真去找皇上对质了，擅自翻查御林军调令照样是死罪一条。
“安王爷，”阿史那苏乌从桌子上跳下来，看着脸色隐隐发白萧瑾瑜，这是个身子比兔子还柔弱，脑子却比狼王还精明人，他开个头，这个人一定能想到结尾，“你们汉人有句话说得好，旁观者清……现我家丫头命也你手上了，请安王爷千万跟神仙一样耳清目明，该抓抓，该杀杀，只要我家丫头能平平安安长大，阿史那苏乌一定拿命谢你。”
萧瑾瑜微微颔首思虑须臾，抬起头来云淡风轻地道，“我要你命干什么？”
阿史那苏乌一愣，坦然地摊了摊手，“不知道，你们汉人老这么说。”
“你命我用不着……你记得每年向安王府交千两黄金就好。”
“……千两？！”
萧瑾瑜轻轻点头，“汉人养女没那么简单，你没听说过千金小姐吗？”
看着阿史那苏乌吹胡子瞪眼模样，萧瑾瑜淡淡地道，“不交也无妨……”
读多了书汉人带有让步意思句子之后往往会跟着什么样话，阿史那苏乌汉师可是讲得一清二楚，尤其是萧瑾瑜这种既会读书又会当官还一肚子坏水人……
阿史那苏乌忙道，“交，我交！”
“好。”
阿史那苏乌刚要出门，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皱着眉头转过身来，“安王爷……你府上那个漂亮得跟仙女一样小翊，还真喜欢女人啊？”
萧瑾瑜嘴角微扬，“嗯……已经和喜欢女人成亲好些年了。”
阿史那苏乌顿时瞪圆了眼睛。
萧瑾瑜像是漫不经心地道，“长子今年有五六岁了吧……”
阿史那苏乌僵门口张了半天嘴，才使劲儿咽了口唾沫，“安王爷……乌兰，肯定是嫁给你儿子，对吧……”
萧瑾瑜轻轻皱着眉头，淡淡地道，“犬子生有心疾，体弱多病……”
“不要紧不要紧！男活就行！就这么定了，我明天就把嫁妆全都送来，就这么定了啊！”
“……！”
作者有话要说：噗……楚丫头后继有人赶脚……不过小金鱼永远都猜不到楚丫头脑子里想些神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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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满汉全席（八）（）
楚楚回来时候；萧瑾瑜正坐屋里桌案边看卷宗，清平就倚坐萧瑾瑜怀里，聚精会神地看着萧瑾瑜拿手里纸页。
“乌兰呢？”
楚楚给萧瑾瑜换了一杯热水，“大汗哄她睡觉去了。”
萧瑾瑜看着楚楚明显洗漱过清爽模样；“你……真带她去看骨头了？”
“当然啦，”楚楚立马兴奋起来，白嫩脸颊上直泛红光，“她又乖又聪明；不吵不闹；一说就明白，和平儿真是太般配啦！”
萧瑾瑜默默低头看了眼注意力还全那些纸页上可怜儿子；“楚楚……你从哪里弄来骨头？”
楚楚眨着眼睛；“厨房里呀。”
萧瑾瑜突然觉得胃里抽了一下，脸色一白，“厨房里……有骨头？”
“当然啦，”楚楚笑得美滋滋，“猪骨头，牛骨头，羊骨头，鸡骨头，鸭骨头……要什么有什么，我全教乌兰认清楚啦！”
“……”
“你别看她才四岁，她都会烤羊肉啦，她教我烤羊肉，我教她炖排骨汤，她可喜欢排骨汤啦！”
萧瑾瑜无声地舒了口气，摸了摸那个挨他怀里小脑袋，“喜欢就好……”
楚楚抿了抿嘴，声音放轻了点儿，“王爷，你是不是不喜欢乌兰呀？”
“喜欢……”那一看就是个可爱灵巧小丫头，难得是还跟楚楚这么投脾气，连兴趣爱好都凑到一块儿了，“只是他俩都还小，还不能跟乌兰说嫁娶事，就先拿她当女儿待吧……别吓着她。”
“没事儿！乌兰已经知道啦，”楚楚笑得眼睛都弯了，把清平抱到怀里，他血色清浅小脸上饱满地亲了一口，看着被她亲愣了儿子，笑盈盈地道，“她说她愿意当平儿娘子，还愿意给他生一大堆孩子呢！”
萧瑾瑜正儿八经地被噎了一下，哭笑不得，“她跟平儿都还没见过面……”
“见过啦！我带她去厨房之前先带她来看平儿，她可喜欢平儿了，说他像草原上月亮一样好看，还抱他了呢，平儿一点儿也不害怕，还她脸蛋儿上亲了一下，乌兰可高兴啦！”
萧瑾瑜瞪大了眼睛看向病怏怏儿子，却生生被儿子无辜眼神看得一点儿脾气都没了，默默一叹，抬手揉上发胀太阳穴，“好……”
这儿子还真是比自己出息多了……
“楚楚……”萧瑾瑜搁下手里卷宗，有气无力地靠轮椅背上，“明天把平儿和乌兰交给顾先生照顾一天，你陪我去趟薛府。”
“薛府？”
“就是薛太师家……听说薛茗被抓到突厥之后他就急病了，我还没来得及去探望。”
楚楚抿了抿嘴，拧起了眉头，“探病要探一整天吗？”
到现她还是不忍心把清平交给别人带，哪怕是好大夫，她还是不放心。
萧瑾瑜浅浅苦笑，“有可能……”
“哦……好，”楚楚老大不乐意，还是转身把清平放进摇篮里，“我去告诉薛大人吧。”
“不急……”想起丢了魂儿一样薛茗，萧瑾瑜轻叹，“先让他府里歇歇吧。”
“哦……”
******
萧瑾瑜和楚楚到薛府时候已经刚过早饭时辰，薛府管家一看萧瑾瑜来，赶忙一张愁苦脸上堆起笑来，“王爷，您来了……”
萧瑾瑜从小就是薛府常客，薛府老管家也算是看着他长大，萧瑾瑜微微颔首，客客气气地道，“我来探望先生，请张伯代为通传。”
张伯叹了口气，摇摇头，“老爷吩咐了，谁也不见……前两天皇上来，也没见上面儿就走了。”
楚楚这才发现，宽敞端庄薛府客厅静得都能听见回音，正赶上外面阴天，偌大屋子里一片昏暗，楚楚直觉得全身冷森森，不禁往萧瑾瑜身边挨了挨。
萧瑾瑜倒是静定得很，微微含笑，淡淡地道，“十娘来，也没见上面吗？”
“王爷……”张伯一愕，旋即摇头苦笑，“早就跟老爷说，拦谁也拦不了王爷啊……王爷稍候，老奴去跟老爷说说。”
“多谢张伯。”
张伯一走，楚楚就附萧瑾瑜耳边小声问，“王爷，你怎么知道十娘来过呀？”
萧瑾瑜侧头看了看客厅西北角上一个空花架，“十娘不喜欢屋里养花。”
楚楚环视整间客厅，花架不少，却都是空荡荡，连一盆不开花植物都没有，楚楚吐了吐舌头，“薛太师对十娘可真好！”
萧瑾瑜没答，只淡然浅笑，笑得有点儿发苦。
******
张伯去了半个时辰，回来却是一袭妃色长裙十娘，手里端着一个精巧红木茶盘，走过来把两个白瓷杯子轻轻搁到离两人近茶案上，淡淡地道，“歇一会儿就回去吧，他还不想见客。”
这是楚楚第三回见十娘，却是头一回见她这么温柔恬静模样，虽然脸上还是没有一丝笑意，可从梳妆打扮到眉眼间神情，都柔软得像桂花糕一样，看着就觉得亲切，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先前那种凶得要咬人一口迹象了。
萧瑾瑜浅蹙眉头，目光落十娘端庄发髻上，“十娘……你已嫁给先生了？”
十娘轻轻点头，平静得像是百川到海，理所当然，“我这儿，你放心吧。”
萧瑾瑜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有要事请教先生。”
“他刚服药睡下，没两三个时辰醒不来，改日吧……”
“我这儿等。ysyhd”
十娘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随你。”
十娘转身就走，楚楚看着萧瑾瑜微微发白脸色，想起这样又阴又凉天里他肯定要犯起风湿来，别说坐两三个时辰，就是坐半个时辰也会疼得他直出冷汗，楚楚一急之下冲着十娘就走出客厅背影大声道，“薛茗不行啦！”
十娘身影一滞，楚楚见有了效果，赶紧补上一句，“我们今天见不着薛太师，明天薛茗要是死了，就全赖你！”
十娘还是没动，楚楚又气鼓鼓地来了一句，“薛太师要是一生气，肯定休了你……你长得好看也没用！”
这才听见十娘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去看看他醒没醒。”
十娘刚走出去，楚楚就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萧瑾瑜浅浅笑着，把楚楚揽到身边，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这要是别人府里吃闭门羹，萧瑾瑜就是下令拆房子也绝不会耗费体力干等着，可这是薛汝成府邸，拦他是把他抱大十娘……
楚楚要不来这么一出，他还真打算就这么等下去了。
楚楚一脸得意，“王爷，我聪明吧？”
“嗯……”萧瑾瑜伸手摸上他温软小腹，“回去记得让叶先生给你摸摸脉。”
“为什么呀？”
萧瑾瑜笑着她小腹上轻轻吻了一下，“为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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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半炷香时间，张伯就走进客厅来，把两人迎到后面一栋别致小楼下，“王爷，老爷三楼歇着呢。”
萧瑾瑜不察地蹙了下眉头，转头对楚楚道，“楚楚，你先上去，跟薛太师问个安，陪他聊聊……我与张伯说几句话就来。”
看着萧瑾瑜严肃模样，楚楚只得点了点头，“哦……好。”
看着楚楚转身走进楼去，等了好一阵萧瑾瑜都没说话，张伯忍不住道，“王爷有何吩咐？”
萧瑾瑜浅笑，“没什么……跟原来一样，劳烦张伯把我轮椅抬上楼去，别回头看我。”
张伯抬头看了眼这栋楼，忍不住劝道，“王爷，您以前没来过这个楼，这儿楼梯不好上，还是让老奴搀着您吧……”
萧瑾瑜笑得既客气又淡漠，“不必了。”
张伯只得默叹，“是……”
把轮椅推到楼梯下，萧瑾瑜就从轮椅后面抽出拐杖，撑着拐杖慢慢站了起来，等张伯上楼脚步声消失了，萧瑾瑜才一手撑着拐杖，一手抓紧楼梯扶手，用全身力气把没有知觉双腿拖上了一个台阶，喘了两口气，又努力往上挪了一阶……
挪了三四步，萧瑾瑜就意识到张伯话不是纯粹跟他客气。这栋小楼临湖，为了通风防潮，楼层要比普通屋子要高出不少，楼梯自然也长得多，为保美观，台阶做得既高又窄，常人走起来倒是不会觉得特别难受，可对他身子来说几乎像是徒手攀爬悬崖峭壁一样困难。
即便如此，他宁愿多花几倍力气，也不愿让人看着他把死尸一样下半截身子硬往上拖……楚楚看着也不行。
萧瑾瑜缓了口气，正要再往上挪，手上刚一使劲儿，腰背上突然窜过一阵刺痛，及时抓紧了楼梯扶手才没摔倒，手上拐杖却顺着楼梯“咯噔噔”地掉了下去。
拐杖落地声音还没散，就听楼梯上传来下楼脚步声。
萧瑾瑜整个身子重量都靠楼梯扶手支撑着，根本动弹不得，只得合起眼睛，静候两束满是同情目光落自己狼狈不堪身子上……
脚步声临近，既没停下也没加，一直不急不慢地走到他身边，他还没睁开眼睛，几乎脱力身子就一下子腾空起来。
萧瑾瑜惊得睁开眼睛，一睁眼就看到那张满是冰霜脸，一愣。
“看什么看，”十娘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搂紧我脖子，别摔下去……再摔断点儿什么地方，看你家那个傻妞还要不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