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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写意:“我也只有一只手好么”
“那,从现在开始,你就得跟我在一起了。你不能用手机,不能跟别人联系。如果我发现你有什么地方不对,或者是向外传递消息。我只能把你当成是犯罪团伙的眼线成员,当场击毙。”
“听起来有点吓人。但我有个条件,你能答应么?”
“什么?”方静竹眯了眯眼睛。
“别打脸。”
方静竹:“”
“大叔,我能问你个问题么?你今年,多大年纪啊。”
“三十八。”
“哦?”这是有点出乎方静竹意料的。大概是因为冯写意的心境太懒散了。连时光都不忍在他脸上镌刻岁月的痕迹。
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方静竹甚至以为他肯定不超过三十五。
“保养得真好。”
“呵呵,你看我这么悉心地保养,怎么舍得让脸吃枪子?方警官,如果没什么问题了,能先让我收拾点东西么?”
“哦。”
冯写意住酒店,这让方静竹很是诧异。
“你,没有自己的房子么?”
“我不是b城人,房子会很容易让一个人舍不得一个地方。”冯写意打开灯。把方静竹让了进去。
整洁的套房布置得倒也温馨,雪白的床单和咖啡色的地毯有着永恒不落俗套的时代时尚感。
冯写意蹲下身,从床头柜底下取出一个小箱子。
打开来,竟是满满的一摞明信片!
他把今天在茶餐厅里写的那几张一并放了进去,关上,再用小锁头锁好。
“走吧。我好了。”拍了拍铁盒的盖,冯写意将它抱在怀里,示意方静竹说可以离开了。
“这就好了?”
连衣服和日用品都不用准备,惟独拿了这个小盒子。
方静竹很好奇。那里面的东西对他来说到底有多重要呢?
“那些明信片,你都没有寄出去是不是?”
不知怎么的,方静竹觉得自己好像正在触及一些酸溜溜的东西。不符合她逗比女警的气质啊!
那些用一辈子的承诺来守护一封信的故事,她从来不信。
虽然,她很小的时候就翻到过一封爸爸写给妈妈的信。
言辞凿凿,尽是相思灰烬,让她差一点就相信了一辈子爱情。
然而妈妈死了,爸爸走了。
“信的作用不在于能不能被他的读者收到,而在于,写信的人想象着读信人的那个样子,就已经很满足了。”
自从唐笙带着小希望与白卓寒重逢后,冯写意的信就再也没有寄出去过。
只不过,那种习惯,戒不掉了。
整整十年,那孩子应该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吧。
“好了,去你家吧。再粗糙的女孩子,出远门也是有好多东西要准备的是不是?”
方静竹点点头,旋即又觉得哪里不对:“冯写意,你说谁粗糙!”
005 神兽神助攻()
这一晚上,方静竹睡得挺踏实。
恍惚间回到二十年前,在家乡的小县城里。那里生活节奏慢,眼睛能见到的东西都仿佛一成不变。
她会跟表姐坐在院子的小凉席上,一人抱着半个西瓜,用小勺挖得开心。后来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家养的大黄狗被一条大铁链子拴在槐树上,半径范围里,能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为姑娘们驱赶蚊蝇。
于是方静竹睁开了眼,看到冯写意坐在地板上,盯着他。
也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嘴巴里是一股香甜的漱口水气息,一只手被手铐拴在沙上。
方静竹腾一下跳了起来:“你怎么在”
哦,对了。她想起昨晚生的事,但明明已经说好了她睡上半夜,下半夜把冯写意放出来让他也休息休息。
但没想到这一觉睡得太踏实了,天都亮了!
“对不起对不起!你不累么?”方静竹解开冯写意的手铐,“怎么不叫醒我呢?”
“还好,我路上可以睡。”冯写意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站起身来,优雅地往洗手间走去。
方静竹:“……”
憋成这样还能面不改色,这肾功能得多好啊!
警署的同事跟方静竹单线联系,说是车子会在上午十点的时候送到楼下,钥匙留在电梯旁边的配表室里。
还没上路,就已经渗透着一股浓浓的悬疑风。等到方静竹拖着箱子和冯写意来到楼下的时候
眼前一辆瑞丰3s半截改装的小卡越野,简直不能再招摇过市了好么!
八成新,故意漆旧,油表正常,摸上去就像在逗弄一条年迈的老狗。
“张队,为什么是卡车啊?”方静竹避开冯写意,把电话打到角落里去。
“警署经费有限,只能先把之前的监狱车拿掉一个顶,改装一下。别看这个车不起眼,越是不起眼的车越安全啊。你这一路,短则七天,长则半个月。记得要等其他部门的同事接上头再行动,切忌一个人鲁莽开挂。开这样的车带着一路游山玩水的心情过去,不要太拉风啊。”
张大勇其人,真是白瞎了一个这么勇猛刚烈的好名字。
方静竹觉得自己一定是遇到了一个假领导。
“卡车也不错。赶上天气好风小的时候,我们可以把后面的货箱里铺上些稻草,躺在上面很惬意。”冯写意敲了敲车边门,像相牲口似的,“以前我下到农村,专门喜欢挑这样的车搭乘。”
“我们都躺在上面惬意……谁开车?”方静竹情绪依然不高,可能是一想到自己有机会陪着这样一台车牺牲,就觉得这辈子投胎投亏了。
“当我没说。”冯写意拉开副驾驶,跳上去。长长的风衣一抖,将自己过得像个木乃伊,“方警官请便吧,我先睡了。不过等下路过一个地方,我得带上个随身物品。”
方静竹奇怪道:“昨天让你置办来着,你当时怎么不弄?”
“我没想到你的车有这么大,之前没打算带着。”
“喂!我这是公车,出任务的,你要带什么啊,那么大?大象?”
“哈哈,差不多。”冯写意打了个哈欠闭上眼,“过梁谷县记得叫我。”
***
围着眼前这东东转了三四圈,方静竹从牙缝里挤出坚决的两个字:“不行!”
对方:“咔哧咔哧,呼噜。”
再看冯写意那双楚楚可怜的祈求之眼,方静竹真是恼火到窒息:“你别这样看我!我说不行就不行,带着一只草泥马上路?你想我明天就变成微博红人么!”
“他叫花生。”冯写意摸了摸羊驼的脖颈,脸凑过去嗯,跟草泥马一比,人显得更帅了。
“叫毛豆也不行!”方静竹寸步不让,“这大家伙放在车厢里,左摇右摆的,会惹麻烦。”
花生:“咔哧咔哧,阿嚏”
一口酸呼呼的口水喷出去,要不是方静竹身手敏捷闪得快,这会儿估计毁容是没跑了。
“老万给他做了衣服,披在身上再蹲矮一些。没有人能注意到它的。因为老万要把这个养马场给兑出去,新买家愿意接手里面所有的马匹,唯独不要花生。”
方静竹想,废话它又不是马,我是买家我也不要!
“你要是不舍得,可以交给动物救助站,甚至动物园。总之我不可能拉着一匹草泥马招摇过市。这种你让我怎么过关卡收费口!”
“我们可以不走国道,往北边走小路。趁着天没黑,可以开到唐镇。”冯写意抚摸着花生,叹了口气道:“我已经联系了一位愿意收养它的伙计,我们就带半天好么?你看看老万帮它做的这个斗篷,盖上去就像个哈利波特”
说着,老万拿过一件‘衣服’,往花生身上一套。
紫乎乎的,像个大茄子,方静竹这才看清,特么不就是一件防水雨披么!
花生还真是乖得可以。衣服一上身,立刻跪下了双腿。呆呆萌萌地往原地一蹲,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可爱的东西常常会直逼人的理智,方静竹不忍直视神兽的眼神。咬了咬牙,依旧摇头:“不行不行,它要是跑了可怎么办。跑到路上可是交通隐患。”
“我可以在后车厢上看着它啊。你要是不放心,把我的手跟它的脖子笼头套在一起。我从小跟它一起长大,与它情同手足,它最听我的话。”
方静竹:“那你要是骑着它逃跑呢?”
“你可以开枪。”
看冯写意坚决得连命都快赌上了,方静竹心里一软。
“算了,不过你可得把它看住了。如果不小心掉下去摔断了腿,今晚我可就有肉吃了。”
往北再走个两百公里就是唐镇县了,方静竹怀揣一肚子怨念开着车。冯写意就躺在卡车厢里,背靠着花生,吹着异国情调的口哨。
真是个奇怪的男人唉。
躺在又脏又臭的羊驼身边,还能有这么惬意的好心情。
方静竹认识冯写意不过几天的时光,说了解根本谈不上,但就有一种特殊的感觉
在这个男人心里,到底有没有什么是值得惧怕的呢?
小路开得晃悠悠,方静竹颠得头昏脑涨。
都怪自己一时心软答应了男人的无耻请求,否则她也不会沦落到站在夕阳夕下的三岔口迷路的地步!
“阿婶,我问下前面过了曹溪屯,还有多久能到唐镇?”
方静竹焦头烂额地比划,她试着从大婶海蛎子味方言里辨别些有效的信息,然而一旁的冯写意却牵着草泥马在河边优哉游哉地散步。
“怎么样?问到路了没有?”
“你还说!我从半个小时前就走错了路口。”方静竹垂头丧气地看了看天边的火烧云,“看来天黑之前是到不了了。”
“我跟你说沿着阳清河一路往前走,见到岔口就转弯。”冯写意并不想为方静竹的迷糊买单,他认为自己指路已经够清楚的了。
“你说得那么抽象,谁能明白!”方静竹不服气道,“而且阳清河是什么鬼?一条水沟而已,导航上都没有。是你自己起的名字吧。”
“好听么?”冯写意笑眯眯地说。
方静竹觉得自己怪怪的,好像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不由自主地就被这个脑回路奇葩的男人带进沟里。
“十年前我把同样一番话说给一个两岁大的小姑娘,人家都走不丢。”冯写意摸摸花生的脑袋,神兽乖巧地蹭蹭他。
真是什么人养什么宠物,方静竹深感这话一点没错。
“那现在怎么办?原路返回还是在这里休息?”
“我问问。”
“啊?问谁?”
“花生。”冯写意抓了一把草,凑到花生嘴边,听它细蚩蚩地嚼着。方静竹想不明白,明知道冯写意的思路不比常人,自己到底是中了什么邪才屡屡妥协并试着去跟他沟通!
挠了挠花生的下颌,冯写意转脸冲着方静竹笑道:“它说不想那么快跟漂亮姐姐分开,想在这里跟她过夜。”
方静竹:“……”
也许是因为花生长得太萌了,让方静竹的铁血都快融化成春水了。
也许是因为冯写意的笑话太冷,再不买账装糊涂,方静竹觉得自己都快被他懂事了。
“我能摸摸它么?”
“嗯哼。”
“咬人么?”
“你只要不骂它,应该没事。”
“那很难唉,它就叫草泥马呀。”方静竹觉得这个题设真的比哥德巴赫猜想还烧脑。
“人家叫花生。”
“是因为颜色像花生?”方静竹犹豫了一下,终于伸手过去。
“因为它的cp叫福尔摩斯,半年前因为吃塑料袋死了。”
方静竹:“……”
靠,搞了半天,原来是华生啊!
羊驼很乖,静静垂着脑袋由她抚摸。它的毛很厚很粗糙,身上散的一股酸膻之气倒也不是特别难以忍受。
“居然是暖的!”方静竹掐了一把毛,惊叫道。
“活得当然是有体温的啊。”冯写意瞄了她一眼:“冷的那个叫旋转木马。”
说到旋转木马,方静竹的神色黯然了一下。简单而矫情的小回忆,却是逃不过冯写意的眼睛。
“我以为你这样的姑娘,小时候都是玩刀枪长大的。也喜欢这么有气质的游戏?”
“不喜欢。”方静竹摇摇头,“旋转木马都是骗人的。一圈一圈华丽又温馨。你以为相对的距离里,你前面的那个人永远也跑不远。谁知道一转眼,该不见的,永远都不见了。”
方静竹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花生的耳朵:“我说的人是我爸爸。我四岁的时候他就走了。
我对他最后的印象就停留在小镇公园的那个旋转木马上。一圈又一圈唱着铃儿响叮当。突然,他就不见了。”
方静竹对父亲的定位是模糊的,她甚至记不清那个男人的脸,只记得他很高跟高,也许也很帅?
方静竹相信自己的容貌一定是遗传了父母的好基因,她对妈妈的影响更模糊了。只见过照片,但是妈妈很漂亮,所以爸爸可能也不会差吧?
可是再漂亮的两个人,也不一定就真的能长久在一起。
真爱敌不过生死,岁月也镌刻不了永恒的珍惜。
妈妈才死半年不到,爸爸就抛下她走了。
舅妈说,爸爸是有了别的女人,继续生活了。
“前面好像是家小店。”
牵着花生,冯写意站起身。他们的卡车停在路边,见百来米之外的一盏昏灯下,似乎是家还在营业的小卖部。
“好像是。”方静竹手搭凉棚,山里天黑的早,空气也新鲜。
“过去吃点东西吧。”
“车开去?”方静竹弯腰捶了下大腿,开了一天的车,她都快不会走路了。
然而冯写意突然蹲下身,一个突如其来的大起扛直接把方静竹举了起来!
“喂!这不能骑吧!”
“有什么不能的!我们进化了上亿年,就是为了能凌驾在一切动物之上的。”
冯写意托着方静竹结实的小屁股,将她稳稳放在花生的背上。
靠!是谁刚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从小跟花生一起长大,视若兄弟,情同手足!
“我还以为你很喜欢小动物呢!”
“是很喜欢啊。”冯写意牵着华生的笼头,一步步往前走。
“且,有多喜欢啊?”
“怎么说呢……嗯,顿顿都有吧。”
花生哎哎呀呀地叫了两声,像通人性似的。
“两位一看就是外地人吧?快进店坐吧。我们这儿的特产应有尽有”
小店的老板娘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矮胖的身子一摇一摆,脸上鞠着笑容快把五官都埋到褶子里了。
方静竹看了眼油腻腻的菜单,出门在外也是没那么多将就了:“要两份大排面,一份烤茄子,再加一盘香藕片。”
“好嘞,等着啊。”
说着,老板娘冲外面正在捣鼓摩托车的大汉吼了一声:“梆子,进去把火吹上。”
那汉子应该是老板娘的儿子,跟他妈生就一个体形,矮墩墩的,脸上的肉都是横着长。
听了老板娘的话,他乖巧而机械地放下手里的活,趿拉着拖鞋往后厨走。
方静竹不紧往他身上多看了两眼,可能是出于警察的敏锐洞察力,她觉得这男的有点奇怪。
“你觉得,他是不是这儿”方静竹避开老板娘的视线,用食指在太阳穴附近轻轻搅了两下,问冯写意道:“有点问题?”
“你看他两眼之间的宽度,”冯写意端着自己的水壶,小口抿了下,“多半是唐氏综合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