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何公毕竟是男子,很难从男女之情的角度去考虑,更多是以朝廷利益出发:“只消为他赐婚,叫两下里亲近几分便是,倘若留有子嗣,他日生事,未必不是一条出路。”
    先将作乱之人诛杀,为堵天下悠悠之口,再加恩其子嗣,这等事情还少吗?
    一提起这事儿,锦书便有些头痛,然而何公既然问了,她不做声,也不太好,半晌,方才迟疑着道:“此前,我也几次三番想为他赐婚,只是都被婉拒”
    何公眉头微蹙,道:“娘娘头一次提及此事,是什么时候?”
    锦书知道他想听什么,实言道:“他还在甘露殿时,我便提过了。”
    “原来如此。”何公神情微微凝重起来。
    若说前几日楚王婉拒婚事是为防范皇后,但早在许久之前,皇后于他有恩时尚且推拒,可见是当真不情愿了。
    楚王正当年少,身边既无子嗣,也无姬妾,如此行事,委实令人生疑。
    “再等等吧,”何公在心中思忖:“年夜宫宴上,便试他一试。”
夜吻() 
先帝新丧;年夜宫宴虽不会取缔;却也不会有多热闹。
    锦书吩咐尚宫局不必张灯结彩;更不闻声乐歌舞;菜式照旧;一众人说说话;便准备打发众人散去。
    宗亲们自然是要请的;先帝的皇子公主也不例外。
    何公儿女不在京中,年夜也难归家,承熙虽不乏顽劣之时;却将何公视为亲人,特此降旨,请何公夫妇入宫;一道行宴;宴席结束后便在宫中歇息,明日再回家。
    他既是老臣;又对承熙忠心耿耿;锦书听过之后自然颔首;并无质疑之处。
    细细盘算年夜宫宴来人;倒也有不少。
    大公主婚后日子过得和美;同驸马生有一双儿女,三公主这会儿才十来岁;加之先帝新丧,需得守孝;赐婚之事;倒还不急,反倒是二公主,坐在大公主身侧,神情憔悴,竟比一侧皇姐还要见老。
    贤妃死后,萧氏一族被先帝追究,夺官贬黜,唯有萧循与其母葛氏得以幸免,甚至格外开恩,允许萧循出仕。
    萧循同二公主感情淡淡,葛氏更不喜这个儿媳,早先在萧家,还得顾忌其余人,到了这会儿,自然少了许多忌讳,虽不说要害她,但也没什么好脸色。
    更不必说,谁都知道二公主与太后有恶,巴不得躲开她。
    “奴婢听说,萧大人身边通房有孕,二公主为此同婆母大吵一架,”红叶动作轻柔,为锦书簪一支金步摇,道:“宗正寺打发人来问娘娘意思。”
    锦书同二公主没什么交情,甚至还有嫌隙,那也是先帝的骨肉,她不会害死她,但也不会出手庇护。
    毕竟,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
    “不用管,”锦书淡淡道:“葛氏膝下唯有一子,二公主嫁过去这么多年,竟无一子半女,她心急,也不奇怪。”
    “嗳,”红叶早猜到会有这结果,也不奇怪:“奴婢这就吩咐人去传信。”
    “走吧,”锦书最后扫一眼镜中人,道:“圣上该在前殿等着了。”
    年夜里会开的花,大概便是梅花,尚宫局听闻这次宫宴既无女乐,也无舞姬,唯恐殿中空泛,便折了梅花插瓶,每个桌上摆一份儿。
    为了避讳,选的是白梅,而非红梅。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承熙坐在上首,天子的位置,看一眼底下大不相同的人,向何公道:“太傅当初所说,便是这意思吗?”
    年夜团圆,他这样说话,难免有些不当,然而何公瞧见承熙眼底伤怀,嘴唇动了动,劝慰的话终究没有出口。
    这会儿在他面前的,是个失了慈父的孩子,而不是天子,那些刻板的劝诫,还是暂且搁置吧。
    “生死轮回,本就是寻常事,有死方才有生,循环罢了。”
    锦书扶着宫人的手缓缓入内,承熙与其余人起身去迎,她含笑往儿子身边坐下,方才示意其余人落座:“你若惦记你父皇,宴后便往奉先殿去,同你父皇说说话,他必然也很想你。”
    “是,”承熙也意识到自己方才言语不当,笑了笑,道:“都依母后便是。”
    这一茬儿被掀过去,很快便有人出言调节气氛,不多时,殿中人便言笑晏晏起来,只是碍于国丧,不敢高声作笑,惹人注目。
    锦书坐在上首,忽觉高处不胜寒,俯首去看,便生时移世易之感。
    也是,她在心底感慨,先帝在时,位分低微的宫嫔也能来这儿坐一坐,现下承熙登基,除去那几个身下有儿女的太妃,其余人都没这个资格了。
    毕竟是新朝。
    那些曾经给予她讥讽不屑的女人消失,本应该是一件好事,可在这个关头,她却莫名觉得感伤,甚至于觉得自己已经很老很老。
    可掐指算算,她也不过二十四岁。
    示意一侧宫人斟酒,她缓缓举杯,内殿众人见状,纷纷停下言语之声,面带恭敬,听她说了一通祝词,方才先后饮尽杯中酒。
    “母后不擅饮酒,少喝些吧,”先帝去世后,承熙似乎一夜之间长大,像父皇叮嘱母后那样,同她絮语:“待到第二日,要头疼的。”
    锦书听得微笑,却也依他:“好,再喝最后一杯。”
    母后说话算话,这事儿承熙还是知道的,安下心来,转头去同几位宗亲说话。
    银制的酒盏小巧精致,琼浆玉液剔透晶莹,锦书手指夹住,轻轻摇晃,却觉不远处一道目光朝自己投来,平静,但不容忽视。
    是承安。
    隔着承明殿内暖香中夹杂着清冽酒气的一段空气,二人四目相对,面色同样沉静如湖。
    到最后,还是承安先行举杯,遥遥向她致意。
    锦书淡淡看他一眼,别过脸去,没有理会。
    桌上那杯酒,也没有再动。
    承熙反倒笑了,唇边涟漪淡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转头去向席间人说话。
    何公上了年纪,身体倒很康健,饮酒几杯,兴致愈发好了,看一眼周遭人,说要行酒令。
    他既德高望重,又深受圣上与太后尊敬,加之今夜并无舞乐,倒也略觉无趣,是以何公提起这话后,众人见圣上与太后皆无异色,便含笑允了。
    皇族中人自幼习文习武,只是行酒令,自然以为无甚难度,然而何公似乎有意为难,面上笑的和煦,题目却出的难,依仗自己才高,先答完后,便笑吟吟瞧着其余人。
    坐在他下首的便是九江王,文采斐然,时人称颂,听闻何公出题,早已技痒,略加思索,紧随其后答了出来。
    接下来的汾阳王年长,文采倒也不弱,踌躇一会儿,总算磕磕绊绊的答了几句,至于其余人,有能答出来的,也有没能答出来的,不过罚酒三杯,一时之间,席内气氛颇为热切。
    如此十几局过去,又一次轮到承安时,他便笑了:“何公可欺负人了,明知我是武夫,不擅舞文弄墨,这是您这次却失算,这题我此前听人讲过,刚刚好答得出来。”说完,便将心中所想念出。
    何公抚须大笑:“了不得了不得,罚酒诸多之后,楚王殿下总算免了一回。”
    一众人皆在笑,承安心中本就不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自不在意,余光瞥见上首锦书唇畔含笑,重重灯影之下,容态静婉,竟不似尘世人。
    心中柔意上涌,不觉笑了出来。
    何公将笑意止住,目光四望,缓缓道:“楚王殿下好容易成一回,老臣正该送些什么庆贺才是。”
    “哦?”九江王酒意上涌,颇为捧场,笑着问道:“何公打算送点什么?”众人一齐笑了,打趣起来。
    何公也在笑,似是随口一提,玩笑般道:“老臣厚颜做媒,送楚王殿下一桩姻缘,如何?”
    锦书不意何公居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心中诧异,隐生担忧,然而那是托孤辅臣,好意提出,她总不好打断,便只垂下眼睫,静看事态发展,
    承安不易察觉的看她一眼,眼睫微动,转目去看何公,轻笑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非也非也,”何公摆摆手,笑道:“修身、齐家、治国,而后平天下,楚王殿下,可别钻牛角尖。”
    说着,他朝上首锦书去看去:“楚王殿下也要称呼太后一声母后,作为长辈,您更该劝一劝才是。”
    锦书淡淡一笑:“他若无意,勉强也没意思。”
    承安听出她话里有话,心头闪过一抹阴翳,转头去看何公,含笑告饶:“我是素来认死理的,何公勿要见怪。”
    吩咐一侧宫人满斟三杯,他道:“小子不识好人心,该当罚酒三杯。”言罢,一饮而尽。
    何公今夜本就只是试探,听他语气温和,内里强硬,便歇了心思,顺势下坡,笑眯眯道:“倒是老臣鲁莽了。”
    二人你来我往,众人未必看不出几分门道,然而内里牵扯太多,却没人愿意跳进这泥坑,很快便将话头转到别处去,言笑晏晏起来。
    先帝丧仪未除,年宴也不会如往常年一般持续一夜,过了午时,便各自归府散了。
    更深露重,锦书先吩咐人送何公夫妻往空置宫殿歇息,又叫人将几位年长的宗亲好生送出宫门,最后,方才为承熙系上大氅的带子,道:“你既想去同你父皇说话,便去吧,只是记得别熬太久,仔细着凉。”
    “嗯,”承熙略微饮了几杯水酒,虽然味淡,面颊却也有些红:“母后宽心吧。”
    许是这夜气氛太过热切,众人散尽之后,她却并无困意。
    夜凉如霜,孤月高悬,她抬眼看了一看,忽的起了走一走的兴致,人还没出前殿,便听红叶低声道:“娘娘,楚王殿下过来了。”
    夜色凉凉,虽有一侧宫灯映照,却依旧觉得萧瑟。
    锦书抬眼去瞧,便见承安姿态闲适,丰神俊朗,缓缓往这边来,许是灯火太过迷离,竟觉他眼底横波流溢,恰似星光。
    “这么晚了,娘娘怎么还不去歇息?”到近前去,他躬身行礼,如此问道。
    锦书看他一眼,避而不答,反问道:“楚王怎么还没离宫?”
    承安并不对她态度感觉意外,低头一笑,道:“有几句话,想同娘娘讲。”
    锦书淡淡道:“我不想听,你退下吧。”
    承安却道:“可我一定要说。”
    “罢了,”锦书侧目看他:“说来听听。”
    承安眼睫缓缓一眨,徐徐道:“请娘娘屏退左右。”
    在锦书反驳之前,他又补了一句:“当然,倘若娘娘不在意被别人听见,那叫他们留下,我也没有异议。”
    锦书神情渐渐冷淡下去,许是觉得冷了,双手拢进袖中,看他一会儿,方才道:“都退下。”
    一众内侍宫人退下,承安神态却不似方才自若,低头看了看地面,方才迟疑道:“今晚,何公所说之事,娘娘事先知晓吗?”
    锦书道:“不知。”
    承安似乎松了口气,轻轻一笑,道:“真好。”
    锦书看着他,却不做声。
    “我没想过娶别人,从来没有,”承安注视着她,缓缓道:“由始至终,我想要的女人,从来只有你一个。”
    “我不接受赐婚,谁赐的都不成,”他目光凉的像是夜色:“倘若娘娘非要赐,我就杀了她。”
    锦书嘴唇抿的很近,下颌微收,那是一个抑制怒气的动作:“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是,”承安默不作声的看她,喉结缓缓动了一动,半晌,方才笑道:“但不仅仅是这个。”
    一句话落地,不等锦书有所反应,他便猝然低下头,重重吻住她的唇,伴着唇齿间酒香气,同她纠缠。
    酒一样热辣的吻。
人心() 
这个吻来的太过突然;一时之间;锦书竟没有反应过来;回神之后;他的唇已经离开;站在自己面前;目光轻柔的落在自己面上。
    惊怒、羞耻、愤慨一一在她心头浮现;到最后,终于扬手重重给他一记耳光。
    那一声其实很响,即使对于承安而言;也很疼,但他既没有伸手去抚,甚至于连半分异态都没有;只看着她;轻轻的笑。
    锦书怒极,在他没被打的那张脸上重又甩了一记耳光。
    “打够了没有;”承安舔了舔嘴唇;笑着看她:“该消气了吧?”
    锦书拿帕子擦拭自己嘴唇;冷冷看着他;道:“你疯了。”
    那会儿是她答非所问;这会儿却轮到了承安。
    对于她所说的话,他既没有回答;也没有辩驳,只是轻轻笑。
    “两记耳光亲你一口;也不亏。”一句话说完;他便再度低头,作势去触碰她的唇。
    只是还没等低下头去,承安的动作便停住了。
    二人靠的很近,倘若这会儿有人过来,几乎会觉得这是个耳鬓厮磨的姿势。
    可承安很清楚,不是这样的。
    锦书神情很淡,像是凝结的冰,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同她手里的匕首一样。
    那一下刺的又准又狠,匕首前段尽数没进他身体,只有刀柄依旧被她握住,稳稳当当。
    方才她将双手敛入袖中,大概就是为了取那把匕首吧。
    承安原本因酒意醺然而转红的面颊染上一层白霜,太过痛楚的感知,使得他不自觉轻轻抽一口气。
    “你要杀我?”定定看了她一会儿,他这样问。
    锦书身量纤纤,个子也远比他矮,抬头去看他时,气势却分毫不弱。
    没有将那把匕首抽出,甚至于,她往里送了一送:“你不该死吗?”
    承安嘴唇有些泛白,半晌,方才合上眼,道:“你说的,其实也没错。”
    锦书淡淡看着他,却没言语。
    “我并不是想轻薄你,”承安却缓缓吸口气,伸手往她鬓边去,道:“你鬓发上不知何时,留了一片落叶,我想替你取下来。”
    将手中那片小小的叶子与她瞧,他道:“如此而已。”
    “哦,”锦书唇角挑起一丝嘲讽的笑意,许是因为方才那个吻,她的唇更加红了,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楚王殿下,”将那把匕首拔出,她徐徐道:“有些线,是不该踩过去的,这个道理你应该很明白才对。”
    “可人的心并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承安没有去看伤口,只看着她,道:“这个道理,你也应该明白才是。”
    “先帝驾崩,承熙就是我的一切,”锦书语气轻缓,一字一字咬的清楚:“我不许任何人从他手里抢走他应得的东西,谁都不行。”
    “听清楚我的话,楚王殿下,”她道:“倘若有人对他不利,我绝对会杀了他。”
    她语气很平静,但承安知道,那句话是认真的。
    “承熙真心拿我当哥哥,”他道:“我不会害他的。”
    锦书无可无不可的笑了笑:“但愿吧。”
    “已经很晚了,”她取了帕子,将匕首擦拭干净,归入鞘中:“楚王若是无事,便出宫去吧。”
    承安低头去看自己沁着血的伤口,明面上不显狰狞,可内里,大概也只有他才明白,它到底有多深多狠。
    “娘娘发发善心,最后帮我一把吧,”他伸出手去,目光落在她手中帕子上,笑道:“赏我块儿帕子,捂一捂伤口。”
    这句话说的平淡,可叫人细细琢磨一下,总觉得有什么别的意味在。
    尤其是在经过南山行宫之事后。
    锦书微微一笑,重新抬手赏了他一个嘴巴,打完之后,却又将手中染血的帕子扔给他了。
    承安伸手接了,叠了几叠后捂住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