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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出不远又听见留在泳池边凳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只好折回去拿。
是忍足的电话,没什么好意外的。
暑假开始后忍足就随父母回了大阪的家。从此两人隔了一座名古屋山脉,所有的联系基本只能依靠电话或是邮件。其实也没有那么多重要的话可说,大多也就是向对方描述当天的遭遇和见闻,听起来平淡无奇可有可无,但就是像必修课似地无法忽略。
比如忍足会说他刚和谦也去了一次京都的外公家,虽然谦也作为堂弟,和忍足的外公本身没有直接血缘关系,但偏偏从小在那边就相当吃得开,简直让忍足自己都自愧不如。外公家祖上世代都是著名的能乐艺人,所以从小谦也经常被储藏室里稀奇古怪的面具吓得不轻;也比如藤川凉会告诉对方神奈川的雨季终于完全过去了,家里人刚好都不在,与其成天闷在房间里,倒不如隔三差五借陪野村打工的机会出门走走。
但眼下电话那头的忍足说的却是:“凉,我们已经在车上了,最多半小时就能到藤泽,要不要来车站接我们?”
藤川凉甚至还没来得及消化那句“我们”,就又听见谦也的声音从忍足后面模模糊糊传来:“唔噢!看到海了!”
二十分钟后藤川凉风尘仆仆赶到车站,背后跟着企图一探藤川凉新男友究竟的野村。
野村愣愣地看着忍足家兄弟从车站逼仄的过道走出来,两个人都是一副旅行打扮,背着双肩包,在本来就没什么人的车站前显得格外扎眼。“那不是冰帝的忍足君嘛!”野村显然也是个热衷关东高校网球,或者该说是普通女性话题的少女,并且她从一开始就把谦也从藤川凉男友的可能名单中彻底划除,“真人果然比传说的更棒!”她下意识地掐住藤川凉的胳膊,似乎是在压抑内心的兴奋,用一种小老鼠似的细细的声音说:“小凉,你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藤川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江夏……”她朝好友挤出一个笑容,“你掐痛我了。”
兴奋归兴奋,但野村好歹也是个体贴又识时务的人。她很快就从看见忍足的诧异和对藤川凉的倾羡中回过神来,在互相礼节性的自我介绍后爽快地向另外三人道别,说是要去接快要从书法教室下课的弟弟。
藤川凉知道那间教室,那是由她曾经的校友真田弦一郎的祖母开办的,在遥远的国小时代她和哥哥树都曾经去过。
老人家叫真田幸枝,是个典型的大和美人,常年以端庄的和服打扮出现,对所有人都报以温柔优雅的笑容,也时常会教导学生们‘文字都有特殊的力量,就好像语言总会有言灵一样’。藤川凉在她的门下学习了两年半,到后来才渐渐知道书法教室和街那头的老道场居然是一家人,并且永远温婉亲切的老太太居然和严厉甚至有时候火爆的老爷子和和满满做了几十年夫妻,从此就时常感叹这家人组成的互补和奇妙。
但自始至终藤川凉和真田都没有太多交集,尽管他们曾经离得那么近。
茫茫人海,时过境迁。期间与谁相遇,与谁相熟,往往都靠一个‘缘’字。
有时分明近在咫尺,回头又仿佛远在天涯。
视线回到现在。尽管完全摸不透眼前这两个人究竟为什么会突发奇想千里迢迢跑来这里,其中忍足对此不愿多提,自告奋勇成为发言人的谦也又搬出了诸如实在闲得发慌于是想来看看湘南海体验男人的浪漫之类可信度极低的说辞,但眼看着他们完全没有要当晚离开的意思,家里又确实空着,因此比起打发他们自己寻找旅馆自身自灭,或许邀请他们住下才显得更为人道。
因此藤川凉给父母打了电话,简单说明了原因并得到允许后,就示意忍足家兄弟跟着她走。
天气很好,头顶上看不见一丝云,阳光耀眼但不太过炙热,就连谦也也啧啧赞叹:“果然是临海的地方,气候真棒。”
回家的路不远,步行一会儿就能到达。或许是顾及到谦也在边上的关系,路上忍足只是简单牵着她的手,没有太亲昵地举动。
这不是藤川凉第一次带男友回家。遥远的回忆里,家在横滨,来湘南过暑假的柳生就曾经受她父母的款待在她家住了两三个星期,但这一回的情况却有那么些不同。比如父母远在海外,又比如他们三个从年龄上看都还是十七八岁的未成年。
正因为如此,藤川凉起初对父母爽快答应的放心态度十分不解,但后来想想,或许正是因为这两个忍足家的出品物早早就被父母盖上了‘正直可靠可信任’的巨大印记的关系。藤川凉从没打算向父母隐瞒和忍足的交往,毕竟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遮遮掩掩的亏心事。而让藤川凉没有料到的是,当她第一次在电话里向父母提及他们两个从未谋面的忍足,她刚刚在描述忍足家庭组成的时候随口带到了忍足父亲的名字,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立刻就有了反应。
“原来是瑛士医生的儿子!”她听见父亲藤川谦信用一种熟络的语气说,“世界真是太小了!”
至于‘太小了’的究竟是什么,藤川凉没有追问,因为电话那端藤川树开门回家的声音让话题不知不觉发生了偏移。
就像修学旅行那回在谦也家度过的那晚一样,房子大的优点很快体现了来。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分好了房间,安放好行李后懒得亲自动手,干脆出门随便吃了顿午饭。那之后似乎又变得无所事事,于是自来熟的谦也便提议去附近的码头钓鱼。藤川凉拗不过他,不得不从积满了灰尘,显然很久没有动过的储藏室里翻出两套完整的渔具。
结果便是他们在破旧的码头搁板上呆坐了大半个下午,鱼桶内却依然空空如也,一无所获。
藤川凉几乎都快打瞌睡了,忍足兄弟却依旧是一副精力旺盛,干劲满满的模样,似乎今天没有收获就不打算罢手,两个人偶尔还会为钓竿的摆放位置争论不休。藤川凉懒得管他们,干脆一个人往边上挪了挪,脱了鞋把脚浸进冰凉的海水里,打算让自己清醒一些。远处的海是漂亮的蓝色,阳光在上面撒满了耀眼的金屑;近处也就是脚底下的海却是黑黝黝一片,看不到底,擦着脚底的海水简直能让人联想到海怪滑腻腻的舌头,但奇怪的是藤川凉一点都不感到害怕。
远远能看见一队人沿着海岸朝码头的方向跑过来。等到靠近了藤川凉才从他们衣服上的倒三棱r状标识辨认出那是立海大附属的学生。不过那些男生看起来还都有些稚嫩,国中生的模样,头发被统一修建成简单清爽的板寸,不用想也知道是棒球部那位在任多年的监督的坚持。他们喊着整齐的口号,影子在脚后跟浓缩成短短一截,很快就从码头的一侧跑到另一侧,背影逐渐沿着大堤消失在视野里,速度和体力都相当惊人。
“立海大附属的学生吗?”
忍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她的身边。他看了那些渐行渐远的国中生一眼,很快收回视线,“母校啊,真好。”
“嗯。”
“你刚才想到了什么?”
“……唉?”
藤川凉回复以上扬的疑问调,其实心里虚得很。虽然她不怎么愿意承认,也不敢相信忍足真的如此敏锐,但忍足看似随意的问题和他一贯带笑的眼神,确实让她有了一种心思被窥探干净的羞耻感。就在刚才,当她看见那些努力奔跑的国中男生时,脑内的记忆带忽然发生了断层,由国中毕业的那个点延展向另一个陈旧的方向。她不禁想起了处在从前另一个时空中的自己,以及那些年里或悲或喜的点滴。最后她终于勉强找到了现实的路,却还是几乎将身边的两个人忘了个干净,脑海里首先出现的竟然是柳生的脸。
那一刻藤川凉想的是:暑假至今已经过了一半,但承诺过会再和她联系的柳生,为什么依然毫无音讯?
“无所谓了。”忍足看起来有些无奈,但也不打算就这个问题追问下去,“说不出的话,那也不要去想。”
他说着,忽然用手按住藤川凉的头,强迫她直视自己的双眼,“不管怎样,现在,只看我就可以了。”
只可惜这令人心跳加速的气氛结束于谦也的一阵惊呼:“浮标动了!侑士,有鱼上钩了!”
谦也似乎终于撞到了大运,鱼开始接二连三上钩,仅一个多小时就几乎装满了一桶,只可惜最终还是没能摆上烤箱滤网。
忍足提着塑料桶把鱼网海里丢,“谁告诉你钓上来的要带回去了?”
谦也扁了扁嘴,说不失望肯定是撒谎,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细长的银色小鱼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重回大海的瞬间扑腾了一下,很快消失在黑暗的洋流中。
当天的晚饭依旧是在附近的餐馆解决,吃得很简单,因为晚上还要赶到镰仓去参加那里的夏夜祭,就连藤川凉自己都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但忍足家的兄弟却早早将它排上了日程。“已经好奇了很多年了,这次刚好有机会,当然要来看看。”
谦也正在喝大麦茶,藤川凉对镰仓夏夜祭日程的一无所知让他很意外,“我说……你真的是本地人吗。”
藤川凉回答得很干脆,“不是。”
他们搭车去镰仓,很近,到的时候离夏夜祭开始还早,连店铺都没有搭起来,更别提压轴的焰火。
因此只好去海边闲逛。安静,温柔,湘南的海大抵就是如此,特别是像现在这样夕阳西下的时分,金红,紫红,浩淼的湘南海诚实地反映着天边的颜色,就像一场盛大演出的序幕。
三个人都穿得很随便,忍足和谦也都是简单的t恤打扮,鞋拎在手上,裤脚管卷了起来,以防被一拨拨漫上来的海水浸透。
藤川凉也没有像周围的大多数女孩那样穿着精巧的浴衣,头发随随便便地散着,实在没有将它们盘成发髻的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想更新时发生了很悲剧的事;晚上回来写厕所
现在正大姨妈逆流成河着在宾馆床上挺尸;看到窗外10000+一晚的别墅套房太tm眼红了!
ps,说一下下面几章进度,好让大家有个底:
58:柳生同学最后一次出现
59:柳生同学第一人称番外
60~62左右,预算三章内完结
Chapter 58正午黑暗〔下〕()
当他们走到江之岛附近时;谦也看着连接陆岛的空荡荡的长桥;忽然异想天开要上去看。
藤川凉依旧中立;忍足也只是笑而不语。他们顺利沿着长桥登上了岛,接着就朝灯塔的方向走去。海浪哗哗拍打着堤岸;咸湿的海风让夏夜也变得凉爽起来。灯塔尽职地照亮周围海域;除了海鸥扑打翅膀的声音外,一切都显得无比安宁。
或许是都赶去参加对岸夏夜祭了的关系,岛上在这个时候并没有太多人在。他们沿着岛转了小半圈,看着太阳完全西沉,浓重的夜色终于笼罩了神奈川海岸。再看海那边的陆地;明亮的灯光从海岸攀爬至远处的山坡;从这个角度看,就像铺上了一层由灯火织就的大网。
远远看见几个国中生模样的男孩子蹲在沙滩上;撩着裤脚管,正在用木棒逗一只退潮时留在沙滩上的海龟。谦也正义感十足地跑上去和他们交涉,不出一会儿果然成功率领国中生们把海龟抛回了海里,接着一群人甚至玩到了一起。
“这家伙永远是一副长不大的样子啊……这可真叫人担心。”
忍足看着他的背影咕哝着。他和藤川凉在灯塔底下找了块地方坐,因为还不能确定灯塔在这个时候是不是能放外人上去。那里视野很好,直看过去就是灯火通明的镰仓海岸,再过一会儿一年一度的夏夜祭就要正式开始。
“没什么好担心的,天真的人活得最快活,况且谦也在关键时候总是很聪明。”
过分世故的人自找忧愁,稍稍单纯苯拙一些则会快乐很多。当然了,如果笨得太过分,那种自欺欺人的快活也就没什么可要的价值了;有时想想,所谓天真不过也是一层看不透的皮。就像人总是认为孩子是最单纯的,但事实上孩子的纯洁也是一种可怕的邪恶。他们没有罪,而是将一切都推给自己的无知与本能。他们会告诉你许多事但第二天就忘得一干二净,他们会抱着新买的宠物信誓旦旦要养好它们,然后在某个平凡的早晨像玩游戏一样将它们推进水里淹死。
谦也似乎终于想起了海那头的夏夜祭,连忙跑过来拖他们回去。只是当他们来到长桥边上时却傻了眼,黑黝黝的海水不知不觉涨了上来,眼下早就将仅有的回去之路淹了个干净,粗略算了算才发现,想要等到退潮起码也要有一个多小时。
国中生们大声招呼谦也过去,“安啦,在这边烟火反而看得更清楚!我们每年都是这么过的!”
因此很快又被骗去加入了他们的游戏阵营,开始在烟火点燃前环岛寻宝。被迫留下来后藤川凉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很快和忍足顺着灯塔边的阶梯往上爬了一段,在合适的高度就地坐下,看着黑压压的海,等待着烟火的开始。风变得越来越大,夜幕中的湘南大海像是一只刚刚睡醒的野兽,随着波涛翻滚抖动着身上的鳞片,然后在下一拨海风刮来时呜地一声收紧。
忍足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了一句:“知道吗,凉,麻生退学了。下学期她不会再来。”
藤川凉沉默了一会儿,才像如释重负似地吐出了一句:“果然。”
这一个多月柳生确实没有再与她联系,藤川凉自然也不会主动打扰,但这并不意味着麻生与柳生极力隐瞒着的一些事不会被它们发现。早在暑假后不久忍足就靠父亲的关系辗转得到了麻生的病历报告,薄薄几页纸让他和藤川凉都吓了一跳,也终于明白麻生为什么会在去眼科医院的同时来往于心理咨询与看护学校的联络。
原发性视网膜色素变性,也被称作色素性视网膜炎,一种光看名字并不起眼的慢性遗传病,在后期却足够让患者失明。
能够想象,当一个正常人逐渐丧失视力,最终连日常生活都受到影响时,会是怎样一种难以承受的痛苦。
藤川凉从没有接触过这种病,但回想起入学时视力良好的麻生忽然戴起眼镜,再进一步想到更久之前的那场她仅仅露了一面的婚礼,还是难免发现了一些线索。
那场婚礼前她在酒店大堂外头一回见到了麻生,那时候的麻生从头到尾都挽着柳生的手,对藤川凉谦和有礼地微笑,看起来就像这世上所有幸福的新娘一样。但后来藤川凉就发现,麻生的视线多数时候并不落在她的身上,起初她认为那只是麻生含蓄表达不欢迎的一种方式,于是在赠送了礼金后就匆匆离开,刻意躲开了所有可能认识的人;而现在想想,如果麻生注定逃不过这种可怕的遗传,那时候的麻生很有可能已经丧失了基本视力,成了一个只能依附黑暗与身旁人手臂的人。
藤川凉按住额头,对着漆黑的大海发呆。
麻生的可怜遭遇并没有带给她类似于复仇的快感,反而为她的心里添上了又一块石头,让好不容易才走出上一段生活的藤川凉再次陷入了迷茫。
心里某个很早以前就已经存在着的声音开始用前所未有的巨大力量叫嚣,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可怕的误会,被蒙在鼓里的她没有错,忽然出现的麻生没有错,交往多年,自以为熟知其性情的柳生也没有错,所谓的悲剧结局只是一个无奈的选择,而并非预谋已久的背叛,因